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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别跑 正文 第30章 才子管少爷

所属书籍: 女主别跑

    下完钩子头两天栾游还成竹在胸,笃信方铮一定会来一探究竟,第三天不见人她有点坐不住了。是不是钩子下得不够明显,没有涉及到人身安全问题,所以方家人没当回事?

    又等了两天,栾游确信自己走了步臭棋,方铮好像对她如何得知老方寿辰不感兴趣啊。

    这么名正言顺接近钟灵的一条路她舍不得放弃,于是决定再给方家来点明示。直接写了封“方参议寿宴有难”的信偷摸塞去了方家门口的信箱。

    落款写的是笔名匆匆,别人不知道,方铮一看就该知道是她,这一回总不能再忽视了吧?栾游早已想好了说辞,只待方铮前来。

    等啊等,好几日过去,现实又让她失望一回,老方的死活还是没人关心,预想中的质疑逼问和故弄玄虚都落了空。这么一来事情不免显得蹊跷,信是没收到还是被某些心存恶意的人拦截了下来?如果是后者那就有意思了,枪杀老方的凶手竟然隐藏在方家内部吗?

    信封上她注明“方铮亲启”,外观平平常常,没留下任何值得怀疑的痕迹。方府的下人总不会胆大包天私看主人信件,那么能拿到这封信并且敢毫无顾忌拆开的人不多,要么是方铮本人,要么是与他极亲密的人。

    栾游觉得这个内奸不会是方铮,如果是他,看过警示信第一时间就该杀上门来灭口才对,怎会允许她宣扬弑父计划。

    是谁?他爸,他妈,他老婆,还是他那个中原称王的大哥?

    杀人动机豪门恩怨什么的,栾游并不关心,她只想混进寿宴。但凶手目前很可能已经知道自己计划泄露,却并不知送信人是谁,正暗中观望私下调查呢。方家的门口这几天绝对不能去了,得想别的办法与方铮见上一面。

    栾游想到上次出车祸的地方和东华会馆蹲守撞撞运气,但次日便是报社新年舞会,邀请函已经接下,也答应了要与总编碰面,不去不太合适,只能暂时把“偶遇”搁置。

    请余婶帮忙洗了个头,早先烫过的头发松软披在肩上,两边夹上卡子,卷度已经不如从前,反而显得更自然。换上新做的藕色旗袍,栾游单手卷着棉裤管,露出小腿,穿上皮鞋,站起来在余婶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

    余婶摇头:“年轻的姑娘怎么穿都是一朵花,腰是腰腚是腚的,没得说,就是你这个脸太素了,眉毛有点粗,嘴巴有点淡,抹些胭脂呀。”

    一听胭脂栾游反射性排斥,当舞女的几天,天天把眉毛拔得比柳叶儿还细,嘴唇涂得比喝了血还红,脸蛋扑得比面口袋还白。不涂不行,舞厅有专人负责检查,哪一天的妆容不达标,轻则呵斥,重则扣钱。而所谓达标就是把自己化出一张假面皮,个个都像女鬼一样,也不知那些爷们儿是怎么下得了嘴的。

    对着一面手掌宽的小镜子照了照,除了嘴唇有点惨淡外,其余都很好,浓眉大眼精神炯炯,面颊泛着健康的粉红,和养母一点也不像。这才是乔喜妮的真实面貌,已经跳出那个火坑,再也不需要顶着假面委屈自己了。

    栾游蘸了胭脂在嘴唇上点了点,对着余婶抿嘴一笑:“好啦,我走了,舞会上要有好吃的糕点,我给婶子带些回来。”

    她走后,余婶就跟自己的瘫痪老公絮叨起来,乔小姐又漂亮又有才华,会洋文,还能写文章赚钱,不像普通人家的女儿啊,为什么会独自一人租住在这鱼龙混杂的地方,难不成,是逃婚出来的?

    这年头,对独身年轻女人来历的猜测,大抵如此了。

    舞会举办的地点在莱莱饭店,这里不同于东华会馆的综合娱乐性,没有戏院和舞厅,是一个大型饭店。饭店里有舞池供客人跳舞,也有歌舞艺人做助兴表演,却不提供陪酒陪舞服务,没有四处逢迎的妈妈,也没有想方设法拉皮条的经理,说起来,应该比东华会馆纯洁高档多了。

    晚五点,饭店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轿车,穿西装和穿长袍马褂的人士陆续前来,在台阶上寒暄客套。女伴们着装各异,旗袍居多,也有些穿着貂毛大衣,戴着貂毛帽的,看起来富贵逼人。

    栾游看着她们在外面陪伴男士,光裸的小腿在寒风中不时抖动,不禁暗自得意。她不仅旗袍是棉的,里面还加了两件棉布衫,腿上穿着棉裤,臃肿就臃肿一点,为了面子把自己冻出个好歹来不值当。

    走上台阶递了请柬时栾游还不觉得有异,待她走进热闹的饭店大厅,突然脚步顿住,怔忪了一下。

    这地方怎么有点眼熟呢?

    除了十几张大圆桌看起来比较陌生外,那金碧辉煌的大吊灯,吊灯下凹进一块的圆形舞池,舞池前方方正正的表演台,表演台旁两根粗又高的柱子,好眼熟啊。

    此刻正有一支乐队在台上演出,吹着管乐的男子摇头晃脑,曲调欢快又不喧宾夺主,把气氛烘托得很好。

    栾游盯着左侧的柱子,恍惚间仿佛看到一个卷发浓妆的紫衣女子斜倚在那儿,手中摇着一杯酒,眼神冷漠地盯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她神思一凛,又打量了一番四下环境,在用餐区域,客人们纷纷入座,侍者在席间穿梭,热气腾腾的菜品正在上桌。大厅两侧还摆着自助餐台,上头有水果和点心,有些人端着酒杯站在空处闲聊,说是舞会,更像是个迎新年联欢大会,有吃有喝有说有笑的,就是没人跳舞。

    看这场地,看那菜色,莱莱饭店的包场费恐怕不便宜,除了财大气粗的清风报,位高权重的军阀老爹也会在这里举办寿宴呢。栾游笑了笑,要是靠不上方铮,来这里应聘当个服务员应该也有机会等到钟灵吧。

    心动行动,她一把拉住路过身边的一个托盘侍者,道:“你们老板在吗?”

    那侍者一愣:“小姐有什么事?”

    “我想问问饭店还招不招人?”

    侍者张口结舌:“什什么?小姐您不是客人吗?”

    “我是客人,可是我看咱们饭店挺好的,想在这儿找个”

    “乔小姐。”

    一声呼唤打断了栾游的话,她回头看去,刘编辑正笑意盈盈朝她走来:“你总算来了,主编已经等你好久了,特地叫我在这里留意着呢,请去二楼雅间说话。”

    五周年纪念舞会,主编不在楼下迎接客人也是奇怪,总不会是专门等着跟她签合同吧?清风报稿件量大,其中不乏文笔创意皆出色的作者,有专栏开连载的也不只她一个。除了故事比较新颖之外,栾游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主编另眼相看。

    刘编辑说因为她报纸销量大好之类的吹捧,栾游并不放在心上,拢着潜力作者是编辑的工作任务之一,他对他负责的每个人都会这么说。

    一打岔的工夫,侍者溜掉了,栾游只好跟着刘编辑上楼,听他先不走心地关心了几句自己的胳膊,又道:“乔小姐真乃神人也,你的文迷众多,尤其受到了青年学生们的喜爱,就连嘿嘿。”

    栾游看他一眼,不知他嘿嘿个什么劲。

    刘编辑情绪异常高涨,夸完了故事夸文笔,夸完文笔又夸字体,极尽溢美之词。走到二楼某雅间门口时,栾游不搽胭脂脸也红了,频频咳嗽,想让他闭上嘴。一个剽窃大师作品核心,文笔平平又写不出大师精髓的人,实在是当不起“文豪”二字,越听越羞愧,越听越尴尬,这姓刘的是不是吃错药了。

    敲两声,房门火速打开,一个身穿灰色长袍,年约五十多岁,留着两撇胡,梳着大背头的男子站在眼前,见了栾游眼睛一亮:“乔喜妮小姐?匆匆?”

    “是。”

    “快快快,请进请进。”

    刘编辑笑道:“主编,乔小姐送到,我下去招呼客人了。”

    “去吧,来啊乔小姐,请进来说话。”

    背头男就是主编,他亲自开门,过分热情,嘴里应着刘编辑,眼睛却一刻不离栾游的脸,看着她的眼神像饿狼看着鲜肉一样,成功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本该走进去的脚步迟疑了,栾游的大脑瞬间风起云涌,我花容月貌秀色可餐的,这老小子色迷迷贼兮兮的想干什么?邀请女作者来舞会,单独带上雅间会面,莫非还藏了什么肮脏的心思不成?

    不怪她用恶意揣度人心,从古到今潜规则都不鲜见,她初入职场时也遇到过心怀不轨的上司和客户,靠着聪明的脑瓜子和好酒量躲过几次骚扰,实在躲不过的就只能拼着不要业绩也要撕破脸来抵抗。后来跳槽,凭专业慢慢做出了成绩,回头再看销售这行里的女性,心头只余唏嘘。

    没想到啊没想到,最清贵的文行里也有这种败类!肯定是刘编辑将她是个青春美少女的事实告诉了主编,致使这个老小子动了邪念!

    栾游用左手抚了抚吊在绷带里的右手,暗暗思忖,这个门是不能进的,万一老小子动粗强迫,她独臂难敌双拳,只有吃亏的份。不如就此找个理由离去,合同不签了,专栏不写了,爱扣稿费扣去吧,反正她也打算转行做服务员了。

    “咳咳,主编先生贵姓?”

    “哦,我姓陈,乔小姐别站在门口啊,快进来。”

    老小子愈发热情殷切,擡着手示意她往里走。栾游伸头看了看,只看到一条铺着织花地毯的甬道,看不见雅间全貌。

    她笑了笑:“陈主编,我就不进去了,今日前来其实是想向您道歉的,家中有急事,我不日就要离开宁城,连载的小说还有十篇左右便要结尾,我会在离开前写完交给刘编辑。以后封笔了,开专栏的事就算了吧。”

    陈主编大吃一惊,提高声调:“什么,封笔?为什么要封笔?眼下你的连载极受欢迎,报社常常能收到来信,都是读后感或者想要见你一面与你交流探讨的忠实文迷,正是你声名鹊起大放光彩之时,本报也因此销量陡增,恰一桩你与本报互相成就的好事,再接再厉乘胜追击方为上策啊,以后天下文人中也有你匆匆美名。此时封笔,未免轻率,乔小姐,你可不要糊涂!”

    看他痛惜的样子不像作假,眼里的猥琐感也消退不少,但栾游不为所动:“对不住了,我母亲叫我回家嫁人,以后相夫教子,怕是没机会摸笔了。”

    “啊呀,可惜,太可惜。”陈主编戏精一样捶胸顿足,夸张得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没安好心。

    “乔小姐你可知道你的读者里都有什么人,今日我特意安排了见面会,都在里面坐着等你呢,若叫他们知道你将封笔我可怎么交代啊!”

    陈主编压低了嗓音,说这句话时探出身来,做贼般靠近栾游,热烘烘的呼吸喷到她脸上,喷得她赶忙往后退去两步。

    可是听了他的话后,栾游愣了:“你说什么?读者见面会?就在里面?”

    “是,平日请不到的人物,特意为你而来的。不管怎么说,既然来了,还是先见面吧,这些人可得罪不起。明日你到报社来,封笔的事我们再详谈。”

    陈主编说完也不热情了,耷拉着肩膀率先走进去,栾游看着敞开的门扇,半信半疑地跟了进去。

    走出甬道,宽敞的雅间里灯火通明,一张铺着厚厚锦布的大圆桌边坐了三男两女。一个身穿黑金马褂的中年男子,身旁是妆容精致气度雍容的中年女子,两侧分别坐着一个剪了学生头的少女,和一个文质彬彬十八九岁的瘦弱青年。而在那青年旁边的男人,又让栾游有了眼熟感。

    他穿着衬衫马甲,领口开了一颗纽扣,偏分发型,皮肤很白,下巴很尖,鼻子很挺,脸上挂着笑容,眼神却冷冰冰的。

    很眼熟,可栾游不知道他是谁。

    陈主编再颓丧也不能在客人面前流露分毫,打起精神笑着介绍:“管督军,这位就是大漠奇侠传的作者匆匆,乔喜妮小姐。乔小姐,这位是管督军。”

    那中年马褂男扫她一眼,不是很在意地道:“哦,乔小姐,幸会,请坐。”

    又是一个督军,滨海杜纨绔的老子也是督军,一省军事主官。说他有权吧,那些军阀大帅们可能不同意;说他没权吧,也算有那么点儿,在中央管辖的省份里,还是说一不二的。栾游招呼一声:“幸会,管督军。”

    妇人和那少女好奇地打量着她,弱质青年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目光里满是崇拜吧?栾游认为是崇拜。

    陈主编继续介绍:“这位是管夫人,这位是管公子,这位是管小姐,这位,是我们报社的老板,方铮,方先生。”

    栾游挨个点头问好,直听到方铮的名字,她倏地瞪大眼睛,朝他看去:“方方先生?”

    方铮仍在皮笑肉不笑,看似彬彬有礼,实则目光毫无温度:“乔小姐,手臂的伤好些了吗?”

    清风报的老板就是他!栾游抽了抽嘴角:“呵呵,好多了,你不戴帽子我都没认出来。正有些事想与方先生谈谈呢,不如饭后我请您去喝杯茶?”

    “再说。”方铮敷衍了她的邀约,道:“方才听闻乔小姐要封笔?这对我们清风报来说,可是个坏消息,管二少爷恐怕也很失望吧?”

    栾游随着他的目光看向弱质青年,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并不能看出失望,反而满是探究。

    管小姐好像还更失望一点:“我也听到了,不止我二哥喜欢,我和我的同学更喜欢呢,匆匆你为什么要封笔?写得很好啊!”

    她尴尬地低咳一声:“实是家中有事,无法再写了,对不住喜欢我的读者,我也很抱歉。”

    “那太可惜了呀。”

    “对不住对不住。”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耳边传来弱弱的声音,栾游还保持着认错的表情,如条件反射般不假思索脱口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当她意识到自己听到什么又说了什么的时候,猛地看向发声处:“呃”

    那弱质青年眼睛晶亮,脸颊微红,笑眯眯地道:“这副对子难倒了多少人,乔小姐张口即来,果然是才女。”

    栾游心头微动:“我这里也有一副对子,请管公子赐教,博审慎明笃。”

    “学问思辨行。”管二连个顿都没打。

    一桌人莫名其妙看着栾游激动地站了起来:“才子,管公子才是才子!”

    管二显然也很激动,但他没起,只是充满感情地看着栾游:“我小儿麻痹了,是个残疾人,恕我不能站起来跟你握手。”

    管家人大惊失色,管二性格古怪,从小最憎人提到残疾二字,今日怎么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直言自己的隐痛呢?这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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