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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别跑 正文 第16章 纪秋变形记

所属书籍: 女主别跑

    纪秋似乎敛颔微笑了一下,再扬起脸来时,一双眼睛便射出狼目一样的幽光来:“莲心,你莫再混淆视听胡言乱语了,瑞亲王的事容后再说,将你带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谁?”

    栾游刚要张嘴,他截了话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答。如果你的答案不能让我满意,今日,你就回不去了。”

    栾游一直倾斜着视线,头痛又加剧起来,闻言问道:“是会死在这里的意思吗?”

    “也许是受尽酷刑死在这里。”纪秋嗤出一声,云淡风轻地说道:“你还不知这是哪里吧?这是大理寺狱的刑房。国公府发现疑似未死而不报的罪奴,交大理寺审处。若是,便就地处决,若不是,则放之。是死是活,端看你愿不愿意说实话了。”

    居然身在如此正规的场所,真是令栾游无语,“至于吗?你们个个杀人如麻的,我一个弱女子,要弄死我还用编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提到大理寺来?这真是牛刀呃,牛鼎不对不对,这真是大材小用!”

    牛刀杀鸡,牛鼎烹鸡,纪秋莫名在心里替她续上了成语,然后道:“既然你与瑞亲王相识,为免节外生枝,也只好如此了。现在,你可以说了么?”

    栾游扫了一眼墙上的刑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破膛而出,脑门上冷汗涔涔。她方才听说会死在这里,已不断做心理建设了,这是自己在小说世界的宿命,不破不立。要么什么都不说,要么胡编乱造一通,就要让他怀疑,生气,愤怒,然后顺理成章被虐身亡。

    可是当这一刻来临,对酷刑的强烈惧怕还是让她有些不能自持。

    她咽了咽口水,道:“我是莲心。”

    “你不是。”纪秋神色无波,弓身从火盆旁拿起烙铁,伸进了火里。

    栾游开始喘粗气:“好吧我说,我其实其实是敌国奸细,是潜入大兴埋伏多年的奸细,和瑞亲王里应外合妄图颠覆江山的。”

    “敌国?哪国?”

    “呃”她压根不知大兴有哪些邻居,“你看着给安排一个,我都行。”

    “很好。”纪秋冷笑着点点头,继续转动着烙铁。很快,那烙铁就烧得通红,他举起来看了看,烙铁上不知残留了什么物质,好比垂蜡般一滴一滴往下滴着,滴进火里滋滋作响,看得栾游一阵肝颤。

    “纪大人,冷静啊!”她抱着双腿拼命往后缩,“你看我不顺眼,把我一刀抹了脖子就是,很不必这么费劲了。”

    纪秋瞥她一眼,终于说出了刑讯剧情经典台词:“抵死不说?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里的刑具硬了。猜一猜,你能撑到第几样?”

    “我说!我一样也不撑!我说啊!”栾游眼看那红通通的烙铁一点点靠近,全身的毛细血管都要炸了。遭受钻石级刑罚的惨烈过程又一次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对肉身被折磨,想死死不了的恐惧深入骨髓,完全不是凭意志就能撑过去的。

    烙铁逼近的一刻,栾游突然觉得自己脑残了,咬死牙关为哪般?

    先烈们笑对严刑视死如归是因为他们有崇高的信仰,有钢铁的意志,有必胜的信心,才能人所不能。而她一个被坑进小说里的女人,需要这么硬骨头吗?维护了这个世界的秘密,得益者又是谁?

    “我说!实话告诉你吧,你其实只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就是你们这里的话本!哈哈,想不到吧!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你们所有人都是写书的人虚构出来的,只有我才是真实存在于现实世界里的人,我是真人!我被一个神经病女人坑到这里来,受足了罪,吃够了苦,每天还得演戏跟你们这群假人虚以委蛇,你竟然要严刑拷打我?你算个屁啊!你是假的!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栾游酣畅淋漓地大吼了一顿,脖子什么时候正过来了都不知道,她眼里闪耀着癫狂的光,解气地看着纪秋呆若木鸡的表情,发出一阵狂笑:“哈哈哈哈哈!”

    就在这时,眼前的景象忽然发生异变。栾游咯噔止住了笑,不可思议地看着纪秋整个人像照了高倍曲面镜一样被拉长,扭曲,刑房场景呈螺旋形转动,失真,直到模糊一片。

    她揉了揉眼,再定睛去看时,却只看到朦朦胧胧的光,眼瞎了?难道刚刚又用力过猛了?

    屏气凝神等待了大约十几息的功夫,光亮渐渐明晰,纪秋又扭回人的形状,周遭景象恢复了正常。

    原来不是眼瞎,是眼花。她舒了一口气,一定是脑袋耷拉太久,缺氧了。

    “抵死不说?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里的刑具硬了。猜一猜,你能撑到第几样?”

    纪秋投来淡淡一瞥,栾游愕然瞪圆了眼睛,这台词刚刚不是说过一次了?

    “我我不是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么?”

    纪秋哼道:“莲心?奸细?我不满意。”

    烙铁再次逼近,热气腾腾,差不了几寸就要怼到栾游脸上了,她心中大骇,忙别了头叫道:“等一下,等一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距离之前已经怼过一次了,并且在她高声宣告世界真相的时候一直保持不动。难道是眼花的那瞬间,纪秋又退回去了?把台词重说一遍,是觉得这句话说起来很牛很飒很帅?

    不可能。

    栾游睨着那烙铁,抖抖索索开口:“我说,你其实只是一个话本中的人物,这个世界是假的哈哈哈。”

    癫狂状态不在,她弱弱地把真相又重说了一遍,然后看见再次发生异变,景象模糊,而后恢复正常。

    “抵死不说?那就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这里的刑具硬了。猜一猜……”

    “我说,你其实只是一个哈哈。”

    异变,模糊,正常。

    “抵死不说”

    “我说”

    变,糊,常。

    栾游像是中了某种魔咒,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言辞,一遍又一遍地观看纪秋变形记,简直停不下来。

    直到她累了,变形的原因她也明白了——和无法寻死一样,小说世界的规则不允许她说破真相。

    纪秋又双叒叕投来一瞥,举着烙铁伸过来,刚要开口,栾游有气无力地先道:“骨头不硬刑具硬,我猜我一样也撑不了,怕了你了,我招。”

    纪秋一愣,好像有哪里怪怪的,这种被堵了话头的憋闷感是怎么回事?

    “黎雪莹。”栾游吐出一个名字。

    纪秋眉头一皱:“你的真名?”

    “不是我,是你的心上人。”

    “放肆!”纪秋目露怒气,手指一紧,烙铁又送近几分:“看来你是打算胡说到底了,敬酒不吃吃罚酒!”

    栾游紧靠墙壁躲避烫意,脸往后缩出了双下巴,“我没胡说,现在的大小姐和之前的大小姐不是一个人!有两年的时间,一直是黎雪莹在国公府充当周贞华,她受周贞华委托前来扳倒周贞灵,周贞灵死后,她就离开了,把肉身还给了周贞华。你是周贞华的暗卫,难道就一点都察觉不到她与之前的区别吗?黎雪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是一个任务者,只是这个位面的过路人。”

    这段话说得快速而急促,人名乱窜,一气呵成不打嗑吧。栾游说完长长喘了口气,接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纪秋。

    位面,任务者纪秋想到了卫岚窃听来的消息,竟没有第一时间斥她荒谬,而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安静很久,景象一切正常。栾游的试探有了结论,原来,只要不提小说,时光就不会倒流。NPC们死后都有可能成为任务者,而任务者们都知道这是个多元宇宙,也就是说,在剧情范围内的透露,不会触碰到小说规则的底线。

    “荒谬!”纪秋突然情绪外露,怒斥栾游:“大小姐自幼长在国公府,言行举止容貌习惯早为府中人熟知,若真如你所言,整整两年,竟无人看穿一个外人的伪装?即便她的易容术登峰造极,也不可能在两年时间里瞒过近身侍婢而毫无破绽。”

    “她不是易容,她上了周贞华的身,任务者都是这样做事的。”

    “什么是任务者?”纪秋平了一口气,表情像是凝固在了冰点上,十分僵硬。

    “就是接下任务在各个位面附身雇主,完成雇主心愿,以此获得一定报酬的人,类似于江湖上的赏金杀手。”

    “位面又是什么?”

    “唔以你的认知水平,我很难跟你解释。”

    “试试。”

    栾游无语望天,半晌道:“好吧,简单地说,就像许多无窗上锁的房子,里面关了许多人,这些房子各不相同,并排而立,却没有联系之道。因为出不去,里头的人从生到死都以为眼前看到的已是一切,却不知房外有房,房外还有很多很多,多到无法想象的房,他们永远到不了别的房子,也永远看不到别样的风景。你,你们,就是其中一幢房子里的人,黎雪莹不是,她是外来者。”

    “她”纪秋说了一个字,又沉默了,烙铁的温度在渐渐降低,火红已经褪色。

    “你是想问黎雪莹吗?或者你习惯称呼她为大小姐。想问她是怎么到得了别的房子?”栾游知道他现在的状态一定是混乱,惊讶,难以置信,世界观受到重大冲击。然,还是想知道心上人更多。

    纪秋不语,她主动说明道:“任务者是一群极少数的,生存在所有房子之外的人,他们有进出每一所房子的钥匙——系统。系统我就不解释了,因为我也不懂它的运作原理。”

    纪秋闭了闭眼睛,闷声道:“我怎知你不是在信口开河?”

    栾游也知这种事情在这个古代背景的世界来说不那么好接受,但她并不着急:“我能证明我说的是实话。我枕头下的那封信是你亲自从大小姐手里接过来的吧?信里的文字只有我和黎雪莹看得懂,你只要拿着它去找现在的大小姐,一试便知。”

    纪秋一眯眼:“那封异族文字的信?”

    “不错,为了防止雇主不满意以及回归之后的不适应,任务者都会将做任务的过程巨细无遗地反馈给雇主,但我相信黎雪莹并没有把给我写信这件事告诉周贞华,因为那封信的内容,说的是她的私事。”

    “原来那时你就在骗我。”纪秋说着质问的话,语气却没了之前的锐利。

    栾游撇嘴:“我骗你什么了?那时的黎雪莹的确是大小姐啊。”

    显然纪秋在努力消化着栾游所说的一切。他脸色晦暗,看起来一副已信了大半,但又不愿接受这个残酷事实的模样,挣扎道:“你满口谎言,连瑞亲王都敢污蔑,叫我如何信你?”

    栾游嘿然:“我可没有污蔑他,他就是想造反。他王府里藏了龙袍,听说还刻了赝品玉玺,说不定私下里还屯了人手武器呢,如果你去告发他,必能立上一功。以后不用做暗卫了,也混个一官半职啥的!”

    纪秋其实并未听进栾游的煽动言语,他站在原地沉思片刻,将烙铁一丢,转身出了刑房。

    栾游的心放了大半,他一定是找周贞华求证去了。等他返回询问女主去向的时候,自己就可以趁机跟他提点条件,比如把她送进瑞亲王府,跟席宁一起共襄作死盛举什么的。

    一屉鸡蛋糕,她都没来及吃上一块就被抓进这里吓唬了半天,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估摸着已近黄昏。

    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了没多大功夫,铁门又吱呀被推开了。栾游疑惑,刚走怎么又折返回来了。她睁眼一看,进来的不是纪秋,也是个熟人。

    “小岚,你怎么来了?你老大刚走。我该说的可都说了,没有隐瞒的。”

    十六岁的少年穿着惯常的修身黑衣,笔直地站在离栾游三四步远的地方,大约是他脸上的表情过于严肃,不复平日的机灵,栾游慌忙解释了一句。

    卫岚没有说话,迈步向她走来,直到他的影子完全笼罩了栾游,把火盆的光阻隔在了身后。

    “小岚你要干啥?”栾游觉得他不对劲,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冒出来了,心悸的感受不亚于观摩刑具。

    卫岚缓缓弯下腰,贴近栾游耳边轻道:“老大审你的时候,国公爷就在隔壁。”

    栾游骤然一惊,没来及反应,却听他又近乎呢喃地道:“无论编什么故事,你千不该万不该将瑞亲王也拖下水。我也是奉命行事,对不住了。”

    尾音未落尽,一道银光快速无声地闪过,栾游喉头一凉,亲眼看见一片血雾喷射出来,喷了卫岚一身。

    倚着墙往一侧倒下,黏稠的血液很快在地面上洇成了一滩,她张着嘴不能呼吸,只能发出“咔咔”的声音,目光里却没有一丝不甘,还拼尽全力地对着卫岚露了个笑容,看得他有些悚然。

    死亡来得太突然了,她没想到会死在卫岚手里。显然有人向国公爷密报了她与瑞亲王的会面,说不定连谈话也没放过,否则国公爷不会为了一个奴婢前来大理寺搞秘密旁听。

    幸福也来得太突然了,她以为自己还要在这里呆很久,还在想着如何用不突兀不刻意的方式瞒过规则早日死去,可巧国公爷就来灭口了。婚已经赐了,聘已经下了,瑞亲王出点什么纰漏,国公府都逃不过连坐之责,就算逃过了,名声也将大大受损。作为祖岳丈的国公爷,怎能允许这种消息外泄?

    完美。

    只是席宁麻烦了。国公爷知道他有这种作死的想法,要么极力阻止压制,不许孙女婿胡来;要么想把孙女的身份再往上擡一擡,鼎力相助。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席宁想要的。

    对不起了席宁,又要先走一步,这令人无语的被禁锢的人生终于过完了栾游生机断尽,带着诡异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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