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凌先生落下东西了。”
车刚开出没多远,司机就说话了。
岳定唐:“什么东西?”
司机道:“是放在副驾上的纸包,里头好像是一些吃的,刚才三小姐命人放到车上,应该是要给凌先生的,他忘了拿。”
岳定唐实在是拿这个三姐没办法。
凌枢连吃带拿,大包小包,不知道还当是乡下亲戚进城。
他想故作不见,回家就说凌枢自己忘了,但免不了三姐又会絮絮叨叨,听得耳朵生茧子。
岳定唐叹了口气。
“掉头回去,等会你下车去给他送过去。”
“是。”
凌枢背上挨了一棍。
对方力道很大,不留余地,直接打得他后背震动,疼痛穿透到前胸,差点没呕出一口老血。
就连腹部还未痊愈的伤口,也差点再次绷裂。
从攻击他的拳脚来看,对方不止一个人。
从出手来看,对方似乎也不止是教训教训一下,而是直接不打算留活口了。
对方认为这只是一件轻而易举的差事。
毕竟凌枢形单影只,又被擒住,几闷棍下去立马不省人事。
若是在太阳穴再加以致命一击,等明日再被发现,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甚至无须明日,这样的天气,只要一两个小时,人便会失去知觉呼吸。
但凌枢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忽然在麻袋里蜷作一团,往旁边滚去!
旁边就是台阶,这一滚直接滚下台阶,凌枢借势挣开麻袋口子,从里面露出半身。
半身已然足够!
他一手抓住当先挥来的棍棒,往自己这头一扯,又反向用力一推,对方不自觉被他拽着走,虎口略松,下一刻,棍子随即被夺走。
凌枢一棍在手,当即架开其它棍棒,双腿蹬开麻袋,从里面挣脱出来,再弯腰横扫,用身体直接撞向对方,那三人不防他竟以身体为武器,直接被撞得往后趔趄,一个倒入灌木丛,一个摔下台阶,还有一个想抓住凌枢,却被他抓住腰肋直接翻了个身压下。
一拳,两拳,左右开弓,只揍得对方眼冒金星,鼻血横流。
还有一人见势不妙,赶紧从地上爬起,捡起棍子挥向凌枢后脑勺!
虎虎生风,千钧一发。
枪声响起。
对方痛叫应声倒下。
凌枢喘着粗气转过身,坐倒在地。
后背火辣辣地疼,他猜想肯定青紫淤血了。
枪不是他开的,但刚才他已经预知到脑后这一击了,原想低头避开,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直接开枪。
两名身穿黑色夹克的混混连滚带爬起来,根本不等同伴接近,就急速狂奔离开。
被打中后膝弯的人则跑不动,爬了两步就放弃挣扎。
夜色中,风衣男人一步步走来。
握枪的手还戴着黑色手套,笔直垂着,纹丝不颤。
车前灯在他身后照出一束光,却不像前往天堂的救赎,而更像是通往地狱的指引。
而风衣男人,则是那个死神。
夹克男的面色,禁不住流露恐惧。
只是这份恐惧大多数被夜色掩盖。
凌枢一肚子气,趁机狠狠踹了他一脚。
对方闷哼,眼看着持枪那人越走越近,敢怒不敢言,亦不敢还手。
凌枢又踹了几脚,他下手没留劲,直接往人小腿骨上踹,一下一下,踹得对方终于嗷嗷叫出声,不断求饶。
“别踢了,别踢了,我都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关我的事!”
话音方落,脑门上就被冷冰冰的枪口顶住。
夹克男倒抽一口气,身形顿时僵住。
只听岳定唐冷冷对他道:“回去告诉沈十七,凌枢是我岳定唐的人,他要是少了一根毛发,我就找沈家的麻烦。你问问沈十七,他那个叔父,到时候还愿不愿意给他收拾烂摊子。”
夹克男正想辩解,又听见一句低沉的“滚”,下意识勉强爬起,不顾断腿枪伤,一瘸一拐逃离。
他走出很远,直到扭头已经看不见岳定唐二人,这才松一口气,扶着墙慢慢转过拐角。
那里正停着一辆车。
车灯熄灭,但车内还有人。
“沈先生……”
车窗缓缓摇下,露出沈十七的半张脸。
“怎么,差事没办好,你的同伴呢?”沈十七一看他的狼狈样,就已经猜到结果。
“他们全跑了!”夹克男懊恼,“有个人突然出来,自称姓岳,叫岳定唐,还拿枪指着我,我实在是没法子,您看,我还受了伤,今晚这差事……”
没等他讨价还价成功,后脑勺就挨了重重一下,立时瘫软,被人双手穿过腋下夹住。
“沈先生,怎么处置他?”司机低声请示。
“随便,别再让我看见他!”
沈十七恶狠狠道,极尽厌恶看了夹克男一眼,就像看一堆肮脏的垃圾。
“真是废物,三个打一个都栽了,还敢来问我要酬劳,一个两个全都切了喂狗,下次再不能雇青帮的人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让叔父给我找几个人过来……算了,我去找成先生,他肯定有主意!”
司机识趣没有打断他泄愤似的自言自语,等沈十七彻底发泄完,才冷静询问了一句:“那岳家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岳定唐已经插手,这事恐怕不好再高调,为了一个凌枢就得罪岳家,不划算。”
这事的起因,说到底只是沈十七的嫉妒心作祟。
他目空一切,自诩呼风唤雨,却忽然来了个凌枢,样样不如他,反倒仗着张好脸,让何幼安另眼相看,哪怕在沈十七眼里,何幼安仅仅是玩物一般的存在,他也无法容忍玩物脱离自己的掌控,甚至生出一丁点让他不爽的心思。
凌枢就像插在他手指头的那根刺,不痛不痒,又让人不舒服,非得拔出来不可。
这是所有高高在上惯了的人物,大多数有的通病,沈十七也不例外。
也许他在偌大上海滩,真正的大人物眼里也不算什么,但他自以为对付凌枢这样的小人物,绰绰有余。
冷不防冒出一个岳定唐,就成为这十拿九稳中的变数。
沈十七沉默许久,才不甘不愿憋出一句:“姓凌的那条小命,暂且寄放着,回头再跟他一起算总账!”
“感谢岳长官救命之恩,要不要我以身相许?”
凌枢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口吻,脸上还带着点笑。
要不是亲眼所见,岳定唐还可能真以为他一丁点事都没有。
“你还有力气开玩笑,怎么不自己站起来?”
岳定唐睨他一眼,见他露出一丝吃痛,这才满意伸手。
凌枢毫不客气抓住,借力猛地起身。
长痛不如短痛。
饶是如此,依旧疼得他嘶的一声。
后背,怕是肿了。
得亏不是铁棍,要不现在都内伤了。
他最近似乎流年不利,总是受伤,而且,还是在重遇了姓岳的之后,才频频出状况。
必然是这姓岳的印堂发黑,把他都给带倒霉了。
岳定唐不知他心中嘀咕。
“能不能走?”
凌枢叹了口气:“那必须能,伤的又不是腿。”
但每迈出一步,都会牵连到伤处。
后背,腹部,前后夹击,那种感觉,凌枢只能想到一个词。
冰火两重天。
岳定唐忽而将他一拽,直接轻轻松松把人拽到背上,背起来朝汽车的方向走。
司机匆忙小跑过来,想伸手接人,却被岳定唐抬起下巴朝凌家门口点点。
“去跟虹姨说一声,就说这家伙今晚在我那边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