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7
所有的课程结课后,研一差不多就结束了。
闻月将本学期的所有课程论文都写完交付,参加了学院的开题报告会,确定了毕业论文的撰写方向后,在学校就没什么事了。
离开青城前,她去了趟落霞庄园,王瑾珍已经出院回庄园疗养了,她亲自去和老太太道了别,这才回了江城。
短短一学期,不到半年的时间,闻月却觉得过得十分疲惫。
才回落云镇没几天,任骁便找了过来,一直等在闻月的家门前。闻月不想回头,所以并不愿意见他。直到有天镇上下雨,她见他还等在楼前淋雨,才无可奈何地露了面。
闻月没有邀请任骁来家里,只是撑着伞,给他送了一把伞,劝他离开。
任骁好不容易见到闻月,当然不会放弃求和,他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儿地道歉,又告诉她:“月月,我后悔了,当初我就不应该创业,我如果踏踏实实地待在江城等你毕业,就不会被利益驱使着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我已经决定把‘揽月’关了,回来江城等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回到一开始,好吗?”
时间是不能倒退的,闻月抽出了手,叹了口气说:“我们回不去了。”
“为什么?”任骁语气急切,问闻月:“我们两年的感情,你真的舍得吗?”
闻月站在雨中,微微恍了神,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任骁,谢谢你这两年来一直照顾我、关心我,在我父亲去世的时候陪伴在我身边。但是,我没办法无视我们之间存在的隔阂,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你继续下去。”
任骁看着闻月沉静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自己一开始追求她时,她理智拒绝的模样。回想起这两年的相处时光,他好像从来没有在她眼里看到特别炽烈的感情。她的眼睛向来是平静无澜的,就连笑也是淡淡的。
“月月,你从来没有真正地喜欢过我。”任骁神色颓唐,又不太甘心地说:“你只是因为感动才和我在一起的。”
闻月怔忪,稳了稳心神,才说道:“任骁,你当初去青城帮我借书,就是为了让我感动,从而答应你的追求,我也的确被你的行为打动了,如果你觉得我因为感动和你交往是不对的,那么一开始,你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地追求我?”
任骁被闻月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他沉默良久,才自嘲一笑:“我以为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在一起,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我,但是我现在才知道,你根本就不会爱人。”
闻月心头一紧,忽然就迷茫了起来,雨水像是遮蔽住了她的神思,让她看不清自己了。
……
那天之后,任骁再也没来找过闻月,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破裂了。
尽管闻月的情绪一直很低落,但她并没有消沉下去,让母亲担心。生活还要继续,她逼着自己打起精神,找了些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落云镇的生活节奏很慢,日子就像镇上小河里的流水一样,尽管会有起伏,但照常地流淌而去。
八月,江城酷热难当。
闻月在楼上译稿,忽听母亲在底下喊自己,就放下正在翻译的稿件,从楼上跑下去。
“囡囡,有你的快递,又是从青城寄过来的。”
闻月接过母亲递来的快递,找来剪子,把包裹小心翼翼地拆了,果不其然,里头是一本珍贵的绝版书籍。
“这是第三本书了吧?还是那位纪先生寄的?”闻母问。
闻月点点头:“嗯。”
自从闻月回到江城,就接二连三地收到纪则临寄来的快递,每一次都是书籍。他寄来的第一个快递,就是上回她没收下的傅雷先生的藏书,第二个是一本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词典,这一回,是一本初版的英国古典小说。
他虽然说给她两个月的时间,但是这期间也没少刷存在感,临别时他在医院说的话像是魔咒。这阵子只要她一想起任骁,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纪则临,他就这么强势地介入了她与任骁的回忆之间。
“这些书都很珍贵,收集它们的人有心了。”闻母看了眼闻月手中的书,即使她不是专业的,也能看出书籍的价值。
“囡囡,你和妈妈说说,这位纪先生是不是在追求你?”
闻月从小就和母亲像姐妹一样亲近,人生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和她分享,尤其是女孩子家的一些心事,和父亲说总归是不自在,而母亲就会以过来人的眼光来帮她排忧解疑。
之前和任骁交往分手,闻月都没有瞒着母亲,现在对于纪则临,她也没有隐藏的想法,听母亲问起,便默认了。
“之前你只说他是王瑾珍老师的外孙,还是集团的老总,但是没说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闻母看向闻月,问:“你对他是什么印象?”
闻月垂眼,看着手中的书沉默了会儿,才开口说道:“他是个霸道的绅士。”
“霸道的绅士?”闻母笑了,“这两个词可不沾边儿。”
“但他就是这么矛盾复杂的人。”
“人都是多面的,能管理一个大企业的人必然不会简单。”闻母思索了下,问闻月:“你讨厌他?”
“我……”闻月莫名停顿了下,她自己也没想到居然会答不上这个问题。
闻母见闻月迟疑,心里就有数了:“看来不仅他是个复杂的人,你对他的感情也很复杂。”
“我只是不讨厌他而已,您知道我很少讨厌人。”闻月低声说道。
闻母笑问:“那他追求你,你是什么态度?”
“我拒绝了。”闻月小心地翻着手上的书,随意地浏览着,意兴索然道:“我才和任骁分手,现在不想和任何人交往,谈恋爱没意思极了。”
闻母擡手摸了摸闻月的脸颊,宠溺地说道:“傻囡囡,不过是一段不成功的感情,人生还长着呢,不要这么消极。”
“你和任骁分手,虽然可惜,但反过来想就是排除了一个错误的选项,以后你遇到正确的人的几率就会变大,这是好事。”
闻月想起最后一次见面时任骁说的话,失神片刻,不由低落道:“妈妈,我好像不会爱人。”
“怎么会?”闻母立刻否认了闻月的想法,肯定地说:“你是我和你爸爸用爱养大的,没有人比我们更了解你。”
“你只是暂时还没有遇上能真正走进你心里,触及你灵魂的人,等哪一天这个人出现了,你自然就会体会到自己的情感是多么的丰沛,所以千万不要怀疑自己。”
“真的会有这个人吗?”闻月问。
“当然,就像我和你爸爸,我们也是兜兜转转才遇见的。”闻母说着,再次亲昵地摸了摸闻月的脸,笑着说道:“囡囡,人生很长的,不要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就否定自己,以后如果遇到心动的人,也不妨勇敢一点儿。”
“虽然你爸爸不在了,但妈妈也能给你当后盾,所以你不用怕,尽管去体验人生的种种酸甜苦辣,要允许一切发生。”
闻月听母亲这么说,眼眶一热,忍不住抱住了她。
……
小镇上的生活虽然略显单调,但闻月每天写论文、译稿,早晚陪着母亲出门散步买菜,却也过得十分充实、平和。
两个月的假期看起来长,到了尾声,又让人觉得时间流逝得飞快。
闻月不舍得母亲,也必须要离开家乡前往学校,虽然研二基本没什么课了,但是她还有论文撰写的任务,只有在学校才能借到自己需要的参考书籍。而且,她也答应了王瑾珍,开学后会去看望她的。
九月份,闻月飞往青城,新学期开学,学校里一切如旧。
陈晓楠在开学第一天就开了组会,因为是新学年,几个师兄师姐毕业了,倒是多了一个师弟和一个师妹。闻月和周兆龙也自动升了辈分,成了师姐师兄。
研二已经没有多少专业课程了,主要任务就是撰写毕业论文,再就是考虑以后的发展方向。陈晓楠特意询问了闻月和周兆龙毕业后的规划,周兆龙说他想进大企业当翻译,闻月却一时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
暑期期间,闻月和母亲谈论过毕业后的事,她有意进出版社,但母亲却支持她出国再继续读书,还说他父亲生前也是这么想的。毕竟她学的翻译,还是需要去英语国家学习生活一段时间比较好。
闻月本科的时候也有出国的想法,但是那时候不太舍得离家太远,加上拿到了保研资格,就没有去申请国外的学校。现在人生的岔路口又出现了,她再次面临选择,考虑到母亲的身体状况,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能痛快地下定决心。
不过好在这也不是当即就要做出的决定,她还有时间慢慢考虑。
组会结束,闻月从教室里出来,陈枫早就和她的导师谈完话了,特地等着闻月一起去食堂吃饭。
前往食堂的路上,闻月还在思考留学的事,忽听陈枫讶然地说道:“我去,那不是小纪总吗?他怎么会在我们学校?”
闻月心里一个咯噔,擡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了纪则临,他正在几个校领导的陪同下逛着学校。
两个月不见,他还是人群中的焦点,走到哪儿都备受瞩目。
“月月,你和小纪总不是认识吗?要不要打个招呼?”陈枫问。
闻月立刻摇头,拉上陈枫说:“我们走吧。”
闻月一门心思想躲开纪则临,免得正面碰上,又要小心应对。可陈枫是个爱热闹的主儿,她见纪则临回过头,便仗着自己曾经问过他几个问题,自来熟地挥起了手。
“纪总。”陈枫喊道。
闻月心头一坠,直觉不好。果然一回头,就见纪则临和几个领导知会了声,朝她们走了过来。
陈枫还以为自己将纪则临喊来了,煞是激动,拉着闻月站定等着。闻月走不动,只好站在原地,眼看着他走近,心跳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
等人到了跟前,陈枫迫不及待地问:“纪总,你还记得我啊?”
纪则临的目光始终落在闻月身上,这才看向陈枫,回道:“当然,闻月的同学。”
“啊,原来你只记得我是小月的同学啊,我还以为你是对我之前在演讲上问的问题记忆深刻,才记得我的呢。”
纪则临一笑:“的确深刻。”
陈枫见纪则临还算亲和,便大着胆子说道:“你还欠我一个答案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纪则临复把目光投向闻月,眼神意味不明:“关于这个问题,等什么时候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我会告诉你的。”
闻月心口一紧,害怕纪则临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马上慌不择言地开口,岔开话问他:“纪先生今天怎么会来学校?”
“今天开学,我来验收一个成果。”
话音落地,闻月神色一慌,显然紧张。纪则临看着她,片刻后才不徐不缓地接着说道:“集团在青大设立了一个基金会,我过来出席启动仪式。”
“原来是这样。”闻月疑心纪则临是故意的,她的一颗心不上不下,正要拉着陈枫借口吃饭,离开这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纪则临直接地问:“闻小姐今晚有空吗?”
陈枫露出了个讶异的表情,扭头看向闻月。
闻月的心跳莫名停了一拍,她暗地里掐了下自己的手心,逼自己冷静下来,还算沉着地问:“纪先生……有事吗?”
“纪书瑜很想你,如果你有空,晚点儿和我一起去看看她?不然她生起气来,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纪则临注视着闻月,说的是纪书瑜,却又好像是别人。
闻月听出了纪则临的言外之意,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威胁自己。
陈枫就在边上,闻月相信,如果自己不答应,纪则临会立刻告诉陈枫,她想知道的问题的答案。到时候,她可就别想在学校里安生了。
闻月默然半晌,才无可奈何地妥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