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闽话语顿住,也似被惊到。
他眼睛微微一斜开,眼瞳已经彻底变红,带着几丝暴虐的阴郁,兽类艳态顿显。“就该挖了他的眼。”
钟声此刻响起,不就是痴痴在钟楼里窥探他们的交缠,才能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撞钟启动阵法吗?
就算是要承他的情,朝闽也对这个和尚厌烦无比。
叶宇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昏眩的,身体却极度亢奋。
而下一刻他听到钟声,宛如醍醐灌顶,大梦初醒,浑噩的感觉一扫而空。
他看向那簇石榴树,树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石子路,路的尽头东侧是那座重檐九脊顶的二层钟楼,钟声来自那里。
“咣——”
又是一声,声音穿过万籁寂静的空间。
四处花木簌簌落叶,唯独迎着细雨的石榴树骤然提前开花,短短的上百团橙红撑开了阴霾的灰色,又转瞬凋落。
经文的清光仿佛吸走了石榴花的精气而大盛,冷灰色的石场上,文字发出金色的光线。
叶宇只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被震了一遍,思绪空前的清醒跟干净,哪怕到了要爆炸的地步,他竟然还能轻易控制住这种本能的冲动。
朝闽本来慵懒艳态的动作却突然快速凶猛起来,他手往叶宇身上一掐,起身舔着叶宇洁白脖颈上的雨水,“可以出来,我已经吸收了。”
这句话带着余韵的颤抖,性感得让人背脊发毛。
叶宇一时不察浑身哆嗦。
他一时有些惊悸,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身体里那些混乱到走火入魔的庞大力量,竟然早已经被钟声给理顺了,直接送入朝闽的体内。
这样出来刚刚好,要是早几秒两个人都要死。
“咣——”
第三声,阵法彻底启动。光芒由线成面。石头、裂缝、阶梯皆有流光涌动。
朝闽眼里的死念消失,他的行动力向来比叶宇强悍太多,叶宇还在迟疑的时候,他已经翻身将叶宇压在身下,侧身后背对着自己……
叶宇猛然瞪大眼睛,差点又被朝闽给弄崩溃了。
朝闽似乎知道叶宇的感受,他咬着叶宇的肩颈肌肉。
等到寻到空隙,又松嘴对叶宇说:“接下来要认真点,刚才能泄,现在可不能。”
对于那本秘籍朝闽理解得更深,所以主导起来比叶宇还要顺畅自然。
叶宇呼吸滚烫似火,他大急到快要崩溃,“不要戳着我的那里说这种话,秘籍里明明没有这个。”
朝闽似乎也被刺激疯了,“有的,只是你看不懂而已。”
叶宇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被掰成两半,他死死忍着,大脑却异常清楚,完全没有一开始那种恍惚感。
但他觉得还不如一开始的意识不清,这意识清醒到他要哭了。
佛钟一声,一声地响着,不多不少,每下撞击的时间都刚刚好。
雨水依旧没有停止,小雨转大。叶宇躺倒在石场中央,朝闽温柔地吻着他,跟动作完全不一样的轻缓。
然后他轻声在叶宇耳畔说:“下个开始,就难了,你要忍住。”
朝闽的呼吸夹杂着雨水,明明是冰凉的,却不知道为何给叶宇一种灼热到要燃烧起来的感觉。
叶宇擡头看着天空,发现经文的光芒已经已经漂浮在空中。
光芒中,他写下的文字变成细碎的线条跟雨水交织在一块,形成一种梦幻般的清透色彩。
撞钟声,雨水声,雷动声都逐渐远去。
唯有朝闽的心跳声在叶宇身体里不停地回荡,他感受到这种声音在变得纯粹,杂音消失,只有一种跳跃的声响在叶宇的耳膜里不断在震动。
两人交缠着,白晃晃的身体在青灰色的雨水中,纠缠成束缚彼此的姿态,就好像死成白骨都分不开。
“咣……”
痴痴持着钟杵,重重往青铜大钟撞过去。
巨大的钟口下方,是震碎的地面,红色的支撑原木已经全是裂缝。
他撞击的巨大力量,波动了整个钟楼,地基承重墙壁全部岌岌可危。
而痴痴置若罔闻,依旧心静手稳地撞着钟。
钟声恢弘绵长,震碎了钟楼的墙体,也似乎震碎了痴痴长期盘踞在心里的狭隘阴郁。
他入世那天起,就沾惹了满世的黄尘。
而今,兜转了近二十年,痴缠在心里的牵挂,盘踞在身体里的嗔痴贪念都尽数抖落。
他眉间隐见一线金色,血从耳眼涌出,浸血的脸孔却出奇的安谧沉静。
撞钟九十八声后,他终于撑不住,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咳。
撞击最后一下,凑足了九十九声后,阵法循环不止,带来无限生机。
痴痴咳着血倒地,钟楼也在崩裂中。
痴和尚看着青铜大钟,想起他破的戒律,却都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他开始对朝闽产生痴念之时,还心存善念,希望朝闽能走回正路。
可是随着执念的时间越长,心里的恶却无限增长,杀念也随即而来。
等到叶宇带着朝闽来到他面前,他已经在走入哀怒的囚笼中,只差一点就走火入魔举起屠刀。
这种种的曾经,随着钟声都失去了深刻的滋味,连同那些年对朝闽的痴恋也完全消逝。
唯独口鼻间都是香气,他想,那口酒有杏花的香气,真好喝。
——
叶宇收拾了一下行囊,穿上布鞋,又背上剑。
他看向坐在窗边的朝闽说:“我去跟痴和尚道一下别,待会回来。”
窗边一树石榴花怒放着,花团压着窗沿。
朝闽擡起手指漫不经心地弹落几朵花说:“无需说什么,快去快回。”
叶宇哪还听得到朝闽的话,他早就转身滋溜一下消失了。
他跑到先祖洞外,对着洞里大喊着:“痴和尚,我们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的?下次来我给你带着。”
叶宇说完等候一会,痴痴的声音才响起,“走好。”
叶宇又等了好一会才说:“这就没了?”
痴痴沉默一会又说:“虽然你们已经双修成功,但是朝闽沉疴多年,他已忘了自己身为人的本能,如若不能唤醒最终也是会失败的。”
叶宇倒是没有那么多忧郁的心思,“我懂我懂,反正已经尽力了,就算失败也没什么。”
痴痴呆默一时,“你欢喜就好。”
叶宇连忙说:“欢喜啊,我特别欢喜。要不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介绍几个妹子可好?”
痴痴一字一句顿地说:“贫僧戒色。”
叶宇迟疑:“真不要啊?”
痴痴认真强调:“真不要。”
叶宇猝不及防问:“那男人你要不要?”
痴痴:“……”
叶宇笑了笑,“谢了,我下次再回来看你,再见。”
痴痴平淡无比,“见不见随缘。”
叶宇笑容满脸,他在洞外站了一会才双手收起,规规矩矩给洞里的痴痴行了一个表达感谢的大礼。
行完礼后,叶宇转身就走。
他走后不久,朝闽施施然来到洞口,他特意站到叶宇刚才的地方说:“此趟算我欠你一次,你可有什么要的?”
痴痴似乎在沉思,又似乎在掂量什么,最后他才说:“叶宇,你好好待他。”
朝闽冷笑,“满嘴废话。”
说完,他拂袖而去,叶宇还等着他,他哪有空跟这蠢驴丑和尚闲聊。
痴痴听着朝闽远离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
他心里澄清平和,毫无波动。他擡头看着洞里的先祖们,眉间金线清晰,眼神纯净出尘。
最终他闭上眼,盘坐冥思。入世近二十载,他终于从执念中解脱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