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化蛇
火盆的光似乎也感受到某种危险,而畏缩地黯淡下去。
正将一片叶子绣到关键处的泊瑟芬眯着眼,背对着哈迪斯往前倾,生怕因为光线的问题而将叶纹给绣坏了。
可能是距离火盆太近,她的皮肤开始变热,又渐渐如被火舔过般滚烫起来。
泊瑟芬难受地皱起眉头,连忙将外袍脱下。
两条手臂从厚实的毛织物中解脱出来后,却没有一丝清凉。
反而更清晰地感受到空气中盛夏炙阳的温度。
不是火的原因,是四周的空气升温了。
哈迪斯?
泊瑟芬刚要回头,一只手猛地按住她的肩膀,烫得她抖了抖。
身后那个散发着熟悉气息的神明,也本能地降低自己手掌的温度,将热气倾泄入无声无息,不知道何时弥漫到整个会议厅里的黑雾中。
火星把黑雾烫得灼红,一股可怖的排斥力将会议厅里还在的神明都给驱赶出去。
浓烈的色彩被也被这股力量刮蹭而过,在奔逃的侍从与酒童们顿时化为凝固的颜料死物,花褪去了红与黄,多了被死气侵蚀的霉斑点。
一切都来的太快,太无声。
泊瑟芬攥紧衣服意识到什么失控了,她快速回头,看到清醒过来的哈迪斯与她贴着。
他的脸出现某种奇异的,接近眩晕的陶醉表情,是直白赤-裸的渴慕。
“泊瑟芬。”
他轻声细语唤她的名字,温柔得让泊瑟芬毛骨悚然,过于陌生的语调软化得不像话,可是却比他冰冷的时候更加让人害怕。
“我想亲吻你。”他说着想,唇却在轻吐出这句话时,就不经过同意顺着她头发上的花朵,一朵一朵亲吻过去。炙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侧,越来越急躁的动作甚至都变成舔舐。
泊瑟芬被他这副模样搞到浑身发僵,这好久不见的疯样,让她终于确定了——这家伙发情了。
而且还不是普通的发情,是那种疯狂程度拉满,掏心掏肺都无法阻止的抓狂式发情,这种状态下的哈迪斯,就是一头毫无理性,也没有清醒意识的兽。
她不甘心地掐住哈迪斯正在揉捏她腰部的手,用足了狠劲。虽然没法留下痕迹或者伤口,可是这种力量却能试探出对方还剩下多少理智。
哈迪斯的动作一顿,连唇上的动作都克制了许多。
泊瑟芬似乎看到他清醒过来的希望,刚要伸手却拍他的脸,却看到他的眼瞳在火光下,如涂抹上粘稠的金色蜂蜜,带着某种狂乱又甜蜜的色泽,让人望之就感受到溺死的侵略性。
泊瑟芬要喊出口的任何话都冻在嘴里,这双眼睛太像毒蛇竖瞳,带着攻击前的一切特征,哈迪斯看起来比初次见面那会还危险。
不是说拔箭后他就变正常了?
正常状态的哈迪斯是这个鬼样子……不对,他们不会是被阴了吧。
那个傻逼爱神的箭有问题?谁都没有检查他的箭跟神力,哈迪斯上次还差点将他打死,他寻机报复很有可能。
所以他不止不拔箭,还在箭里做手脚,让哈迪斯彻底失控?
像是要印证她不安的猜测,哈迪斯的手顺着她的腿,穿过她的膝盖下方,将她直接抱起来,放到长桌上。
所有的泥板纸张都被推落下地,发出令人心惊的破裂声响。
哈迪斯完全没有看到泊瑟芬脸上的惊慌,他低头对她露出一个肆意到癫狂的笑容,“泊瑟芬,我的心口在为你激荡,我的灵魂为了你被灼烧,我要你与我一起感受这种着迷的碰撞与温度。”
这变态的表情,说着可以当场埋了的尬言尬语,让泊瑟芬都要忘记害怕,只想捂着他的脸,不忍直视地对他大吼醒醒啊喂,社死得脚趾都要打结成编织袋了。
——
算是落荒而逃到大地上的赫尔墨斯,放开了厄洛斯的衣领,整个神直接坐在地上仰天长叹:
“还好逃出来了,计谋也如愿成功。雅典娜赠与的胜利与幸运真算是用上了,我刚才还在想如果被揭穿,我们会不会彻底留在冥府,被裹上泥衣服塞入塔尔塔罗斯监狱,永世不得翻身。”
厄洛斯也疲惫地耷拉着翅膀,可是他却兴奋得停不下来地绕着传信神乱转乱跑,“成功了,我成功了。”
赫尔墨斯露出欣慰的笑,“是啊,赫拉跟雅典娜策定这个谋略的时候,我就觉得太冒险儿。哈迪斯对遗忘河的气息很熟悉,我们将遗忘的神力藏在铅箭里,很容易被冥神揭穿。”
哈迪斯对誓言还是太过看重,反而没有想过赫拉会宁愿承受毁约后的惩罚,也要违反他们的约定。
混沌箭拔不出来,爱火在彻底燃烧的时候,铅箭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是赫尔墨斯因为长期在冥府往返,各种冥河的水都储藏了点,这纯粹是属于他的贸易习惯产生的囤积癖。
雅典娜知道这件事后,直接将从厄洛斯箭筒里抽出来的铅箭,扔入放着里忒河水的陶缸里泡着。
她还借用了赫淮斯托斯的手,给铅开了细口,让河水进入灭绝欲望的箭矢内部,又利用赫尔墨斯的欺骗之力,给箭蒙上一层完好的假象。
最后,雅典娜拿出大量胜利者的信仰与幸运的神力,掺入赫拉亲自端来的神饮里,让赫尔墨斯跟厄洛斯喝下,以确保他们航行顺利,不出意外。
雅典娜对赫尔墨斯说:“铅箭无法发挥作用,那是因为哈迪斯记住泊瑟芬,只要哈迪斯忘记她,铅箭就会发挥它该有的力量。
那个时候,泊瑟芬将会遭受冥王避之不及的厌弃。
你走出冥府后一定要守着厄瑞波斯边缘,等待被赶出来的泊瑟芬,接应她回到奥林波斯。”
遗忘之水出自冥府,哈迪斯天生就有抵抗之力。
奥林波斯方面并不是要哈迪斯永远忘记泊瑟芬,只要忘记一天。不,哪怕只是一个早上他们就算是计谋成功。
而所有的誓约反噬跟惩罚,赫拉都担下,保护着他们。
赫尔墨斯盘着腿坐着,旁边是一个大裂口,属于能进出冥府的某条缝隙。
他用手擦着额头,累得慌地叹气,“接到泊瑟芬我们就快跑,将遗忘神力塞入哈迪斯心里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不一定能成功。”
谁让那条河是哈迪斯管辖的,哪怕计谋到了最后阶段,他依旧心慌意乱,某种不详的预感如饿兽在追赶着他。
厄洛斯却跳到他身边,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赫尔墨斯,我们走吧。”
赫尔墨斯还盯着裂缝,深渊的黑暗藏在里面,盯久了眼睛都疼。
他揉着眉头说:“还得等泊瑟芬被赶出冥府。”
铅箭一发挥作用,哈迪斯就会特别厌恶泊瑟芬。不管是毁掉她的人类躯壳,还是将她整个神扔出冥府都算他们赢了。
厄洛斯天真地捧着自己的脸颊,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我感受到哈迪斯的爱意彻底失控,他将会彻底与泊瑟芬结合,不可能再回来。”
赫尔墨斯自己就是欺骗之神,对他人的语气是否真实有敏锐的感应。
他先是沉默半会,才面无表情转头看向厄洛斯。
“你干了什么?”
厄洛斯也没法否认,而是有些害羞地挠挠脸笑着说:“这段时间厄里斯都会在夜晚上我的床,她摸着我的脸哄我睡觉。”
厄里斯……灾难厄运的结合体,乐于踩在所有神倒霉的脊梁上起舞的疯神。
赫尔墨斯目光犀利起来,“她怎么能上奥林波斯,你邀请她来的?”
厄里斯是出尽坏主意的神,也是很多祸害的源头。
她不受喜爱欢乐光明的奥林波斯神的欢迎,没有受到邀请无法轻易上山。
厄洛斯笑得更开心,他露出牙齿,伸出圆乎乎的小短手温柔摸着赫尔墨斯的脸,孩子的神态,眼神却带着迷醉人心的朦胧感。
“赫尔墨斯,我的神力被我的母亲所掌控,并没有发出邀请的资格。”
他如与自己曾经的老师做游戏般,将嘴凑到他耳边说着冷酷的悄悄话,“是宙斯,我们无所不能的神王与父亲,他要的是生与死的结合。哪怕割下所有人类的头颅,放到祭坛上当祭品,也要用鲜血给哈迪斯与泊瑟芬婚床涂抹上最美丽的光彩。”
爱神无论说什么让人觉得恐惧的话语,都带着令人无法抵御的蛊惑节奏。
“我将铅箭换成了金箭,只是在金箭外成包裹一层伪装的铅粉。箭会将更多膨胀的繁殖欲塞入他的心里,焚烧他所剩无几的理智,宙斯要我让哈迪斯彻底变成爱情的信徒。”
说到这里,厄洛斯的语气又多了几丝懊恼的抱怨,“为什么哈迪斯能忍住不碰泊瑟芬,我看到他们洁白如新的身躯就头痛。我想是哈迪斯不行太久了,我添把火这是帮助他恢复欢愉的能力。”
他的金色之箭,直接扎碎了哈迪斯约束藏住的所有欲望,以前多隐忍,现今都会一股脑爆发出来。
赫尔墨斯仿佛看到深渊里的黑暗都扑过来,糊了他满脸。他对厄洛斯是抱有信任感的,不止是曾经教导过他的原因,而是厄洛斯大量的信仰力也来自人类。
这种利益攸关的事,爱神再任性也不会左右摇摆。
赫尔墨斯从来伶俐的嘴第一次这么笨重,“你竟然会这么听宙斯的话,泊瑟芬的存在事关神明的永生,我与你都该站在人类身侧。哪怕一时间无法反抗宙斯,也要努力改变他裁决的事情。”
人类灭亡,生机沉入冥府。
这个事实是他们再遵从宙斯,也不可接受的。
厄洛斯露出稚童般的笑容,“可是我想长高啊,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连厄洛斯是受到宙斯强迫都猜测过,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答案。
厄洛斯再次强调,“我想长高,很想。我从阿佛洛狄忒肚子里出来后,就是孩童的模样。你看我,每次要跟你说话都要踮脚尖,拼命仰着头,你还是神明里算是矮的。”
赫尔墨斯的表情顿时拉下去,这还带语言攻击怎么回事。
厄洛斯老气横秋地唉声叹气,“我能怎么办,我母亲从不肯多分我一点神力让我成长,所有人类多少跟我没有关系,阿佛洛狄忒肯给我多少信仰才重要。
宙斯的计划不止是毁灭人类,他要的是哈迪斯跟泊瑟芬在一起,人类只是顺带要牺牲而已。”
孩子气还是在厄洛斯不成熟的唠叨中出现,连这些隐秘的事情他都可以跟赫尔墨斯分享。
赫尔墨斯沉下语气,“他的主要目的如果不是饿死人类,重新分派神权。那么他非要让冥王打开墓门,迎接种子神干什么?”
厄洛斯噎死人不偿命地说:“那谁知道,我们雷霆万钧至高无上的神王,拥有比雅典娜还优秀的脑子,他要谋划谁,谁都逃不过。”
赫尔墨斯头疼欲裂地双手抱头,他也不是无法面对失败的神。
可是这次失败是自己人背刺就太糟糕了。
暴怒的赫拉跟生气的雅典娜凑在一起,就是宙斯都只能先躲起来。
厄洛斯还在不怕死地念个不停,“宙斯让我将箭换了,逼迫哈迪斯为情发狂,等到以后神权重新分配,就将我与阿佛洛狄忒的母子牵绊扯开,我就能自由收获自己信徒的供奉而强壮高大起来。”
厄洛斯说起这些乐得连眼睛都亮晶晶,结果见到一脸生无可恋,只想磕死在石头上的赫尔墨斯,声音才忍不住带了点心虚。
“这次违反誓约的惩罚都由赫拉承受,不会伤害到我们。”
赫尔墨斯终于爆发了,他大吼一声,“厄洛斯,你非要逼我发怒将你撕开吗,你这是背叛我们!与其让赫拉知道跑来抓你,不如我先将你剁碎藏起来,也好过被她折磨。”
去一趟冥府,哪怕最糟糕的是遗忘之水失效,让泊瑟芬回来失败,也不会波及自身。
毕竟谋划本来就存在失败的可能。
可是换箭,听从宙斯的话背叛赫拉,就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失败能抹除掉。
赫尔墨斯自从过了婴儿期,跟随阿波罗一阵子后,脾气就很少这么暴烈。他脑子被一团火烧着,无数恶毒的想法穿刺着他的理智。
他动作迅猛起来,就凭厄洛斯那速度连扇动翅膀都来不及,就被他狠狠抓住。
厄洛斯吓得尖叫,浑身抽搐,“赫尔墨斯,你就是砍碎我,我也要长高,就要长高我就要!”
魔音贯脑不过如此,赫尔墨斯凶狠大喝:“闭嘴,你拿掺了毒的阴谋来献媚,又用布满毒疮的心来危害我们,你还有理闹,我让你闹。”
说完,他直接撩开小爱神的短袍,大力往他光着的屁股上打。
厄洛斯:“……”
等到那巴掌真的落到他身上,发出响亮啪声,他终于崩溃了。
“赫尔墨斯,你还不如将我交给赫拉,你给我住手呜呜呜。”
对于急于长大证明自己,身处叛逆期,又不甘心屈服母亲之下的爱神来说,此刻的尊严如华彩斑斓的羽毛,被活生生扯下还不如直接将他的头塞入火山口。
将小爱神打到当场自闭的赫尔墨斯,凭空化出笔,随手揉搓出一张纸后,就写上任务失败的原因。
这个没法说谎,特别是等到哈迪斯与泊瑟芬结合后,两种极端神权交缠产生震荡骗不过神。
在写厄洛斯的罪行时,他笔尖颤抖,犹豫再三还是咬牙写上宙斯强逼,厄里斯怂恿。他的骗术在为厄洛斯开脱的时候,到达顶峰。
赫拉不信任宙斯,更不信厄里斯,不会找他们对峙。
可是他也只能为厄洛斯做到这种地步,剩下的……
他将信件放入一段北风中,让又快又凌冽的风带着信送到奥林波斯。
接着他单手拎着小爱神,直接转身就往奥林波斯相反的方向狂飞。
爱神:“赫尔墨斯?”
赫尔墨斯皱眉骂他,“闭嘴,我们逃去倪克斯那里,我要偷她一块夜幕遮盖住我们。”
如果他猜得没错,接下去不止冥府会追杀他们,连奥林波斯也会。没法将厄洛斯送给赫拉折磨,他就只能跟着一起逃走。
这趟真是不和女神贴背,连他都栽跟头。
——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腥的气味,密封无路的屋宇内响起剧烈的喘息声。
无数的黑雾蠢蠢欲动地化为蛇躯,往墙壁、地砖上滑动发出嘶嘶的捕猎响动。
它们是神力的具象化,也是神本身情绪激烈过度扭曲出的糟糕兽性。
这些到处乱爬的兽态者们,流出莹亮的毒液,编造无光的囚笼,在寻找能拯救自己的爱人。
喘息声越来越重,一声一声如落地的脚步,顺着花香味接近。
泊瑟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如一道影子贴在两个石头柜的狭缝里,手指的力道绷到极限,握着沾了神血的短剑。
哈迪斯失控得太快,太凶残,他将她压在桌子上的时候,连力气都收不住,差点没把她的手臂给掐骨折。
还有那狂乱到不给她任何反抗机会的暴戾索求,完全无法在他眼里看到一丝理智,只有病态到让她望之生寒的邪恶与黑暗。
这不是哈迪斯,至少不是正常状态下的哈迪斯。
泊瑟芬将自己藏往更深更窄之处,忍着痛咬住凌乱碎裂的衣袍一角,单手拎到肩头打上死结,衣袍顿时少了一大截,来到她膝盖处。
布料遮不住的锁骨与脖子出现触目惊心的红痕与牙印,她想到刚才那张被压垮的桌子跟那些碾碎的泥板,一下就看到自己的下场。
丧失了理性的哈迪斯,毫无人性只想发泄的冥王,能将她轻而易举压碎。
泊瑟芬听到喘息声在接近她,仿佛听到自己要完蛋的倒计时。哈迪斯的脚步无声,只有他失控的呼吸声在告诉她,危险逼近。
死神的训练让她懂得了躲避的技巧,她顺着书架缝隙,又快又稳地躲入另一个角落,她在接近大门。
门被无数的蛇潮淹没,虽然她已经被死神拎着剑追杀了上百遍,练出了脏话千句不出口的稳定心性,还是被那些涌动的蛇吓到脸色青白。
这根本逃不出去,她还不如去跟哈迪斯肉搏。
她攥紧短剑,托塔那都斯的教导,不管何时都不能放弃武器。
如果不是无数次的训练形成了动作记忆,她早在将剑扎入哈迪斯的肩膀,淡金色的血液喷溅上脸的时候,就直接扔了唯一能抵抗他的武器。
她想到刚才的混乱与偷袭,拼命压抑的呼吸终于乱了几分。
她没有想到自己面对哈迪斯的疯狂时,在那一瞬间对他竟然能下那么狠的手,唯一的仁慈是没有将剑刺入他的脖子里。
在她攻击那一刻,都没有将哈迪斯当作神,本能避开他的要害处,是连他不死这个事实都忘了。
泊瑟芬藏于最不起眼的泥板堆积处的小角落里,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剑,宝石依旧亮闪,一层淡金色的湿润在剑身上。
后知后觉的痛苦与悲伤终于袭来,让她头发上的花也耷拉了下来,毫无精神。
哈迪斯……
泊瑟芬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对他用这么凶残的攻击,哈迪斯现在这个鬼样子也不是自愿的……
砰,一只手压碎了两米来高的泥板,所有的泥板书架被这股力量彻底拉扯开,露出了巨大的缝隙。
藏匿住泊瑟芬的阴影被晕黄的火光取代,她如被拉出泥洞的兔子,脸上血色全无,花朵都惊恐地卷着花瓣合起来。
哈迪斯逆着光安静地站在残破的泥板后,他白冷的脸出现淡黑色的鳞纹,精致得诡异的金色瞳孔看不出一丝偏人的模样,也没有他平时薄情寡欲的冷淡。
他看到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喘息,“泊瑟芬。”
可能是错觉,泊瑟芬看到他呼唤她时,张合的嘴唇间隙似乎露出了猩红带岔的舌芯,如化蛇般。
泊瑟芬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脑子还能保持清醒,甚至还能分神回忆起初来冥府那会,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哈迪斯化为大蛇将她卷吧卷吧吃了。
所以这是噩梦降临吗?
当哈迪斯用足以将她的手拧断的力气,抓住她的手臂,把她直接从角落里拉出来。疼到表情扭曲的泊瑟芬,在心里再次重复,他不是故意的。
然后她另外一只手灵活转动,短剑对着他的手背就划过去,用尽所有力量的去瞄准也只能做到不将他手掌割断,皮肉就没法保证完好。
神的血液从这把能弑神的剑尖流出来,哈迪斯充满混乱情绪的眼里出现了剧烈的动摇。
燎原的火已经化为无边的火海,将他彻底掩盖在最底下,他拼命睁开眼,到处都是红色腾烧的蛇躯缠绕着他。
蛇的海洋,交缠翻滚,所有张开的蛇嘴里吐出的毒汁,都化为弯曲交缠的黑线,将他彻底缠住。
好像有谁在他心里低语,让他冷静。
冷静冷静冷静冷——声音再次消失,被炙热的高温烧成灰烬。
空气在沸腾,连火光都炫目得让人不安。
泊瑟芬被闷到额头跟脖子都是汗渍,这把剑能让神感受到剧烈的疼痛,进而让失控的理智回归。
果然哈迪斯停下所有动作,她不受控制看向他的左肩头,血液痕迹从那个部位肆意流淌下来,滑过半裸的胸膛与腹部肌肉,滑出淡金色的纹路。
血还没有干,伤口早就痊愈消失。
泊瑟芬下意识松口气,然后趁着哈迪斯发呆地看着伤口,再次轻巧地往后退开。但因为体力透支得太厉害,脚落地的瞬间差点软倒在地上。
泊瑟芬连忙撑着墙壁,呼着气,强撑着快速往门那边跑。越跑越慢,慢到最后她都要往后退缩。
整个大厅,包括彩绘的墙壁都爬满了蛇。
泊瑟芬眼前一黑,身体僵硬得厉害,说实话她再催眠自己,看到这堆长条玩意也会秒怂。
这种恐惧不是说克服就能克服的,她怕蛇救命!
泊瑟芬伸手擦着脸上的汗,好热,热到她视线都恍惚起来。她知道自己状态快到极限,体力这一关没有长年累月的训练,无法立刻提升到很厉害的程度。
她只是凭借对哈迪斯的熟悉,经受过死神训练的速度,还有手里的剑才能跟失控的神明周旋一会。
终于泊瑟芬艰难踏出半步,一条蛇吐出舌芯游到她脚边,讨好地要亲吻她的脚。
缩脚,后退,惊恐地再蹦开三步。泊瑟芬头皮都炸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蛇这种丧心病狂的动物,长这样就该自我了断去,为什么还能繁衍出来吓人。
她远离了蛇,身体还因为恐惧颤栗轻颤着,温暖的触感已经顺着她的脖颈贪婪地滑过,那个她逃离的神贴在她身后,低着头认真地亲吻她皮肤。
似安抚,又在索取她。
泊瑟芬被他逐渐加重的力道弄到痛起来,忍不住低呼一声,他被激到更加疯狂,将她转过身按到墙上,低头寻求她的唇。
异常的入侵感,从他的舌尖传来,泊瑟芬脚趾都是紧绷的,她甚至恐惧去咬他的舌头,生怕真的咬到分叉的舌头。
被按住的地方,骨头快要裂了。
泊瑟芬痛到麻木,连表情都做不出来,唯一的力量都在手指上。而手指上握着的剑,已经抵着面前的男人的胸口处。
可是失控的哈迪斯毫不在意自己的心口大敞,任由她的剑尖刺入他的血肉,抵达胸骨。
血流出来顺着剑刃淌满她的手,热得不正常。
泊瑟芬知道他是神,他不会死,哪怕伤害的是心脏也会痊愈,可是手却动不了。
怎么样也是喜欢的人,哪怕他现在发了疯,也没法立刻变脸对他毫无心理负担狂下死手。
要不是他神志不清,两情相愿之下,这也是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
泊瑟芬惨唧唧地想,要不跟哈迪斯商量一下,她趁着自己还剩最后一点力气,努力动了动麻痹无力的身体,发出虚弱的声音。
“哈迪斯,你轻点好不好,太粗暴了。”
哈迪斯听而不闻,他如缠住猎物的巨蟒,死死绞住她的身体,要将她吞吃殆尽。
泊瑟芬的肩膀传来啃咬力度般的吻,吸吮的细微声响在她耳边不断放大,连同哈迪斯不满足的喘息,湿润的唇瓣与肌肤的接触,最终交缠成一副猛兽撕扯食物的盛宴之景。
“你轻点……”泊瑟芬视线模糊地靠在他坚硬的肩膀上,她的状态到达极限了,躲避不开的结果大概就是被拆吃入腹。
这结果可真是糟糕透顶。
她边努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边将手里的剑送入他的心脏。
哈迪斯哆嗦一下,可是这点停顿人类根本无法捕捉,短剑也顺着他痊愈闭合的伤口落到地上,啃咬着生机的神,恢复任何伤口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泊瑟芬终于撑不住闭上眼,又不甘心地奋力睁眼,如尸体刨棺材板般发出最后一声愤怒的呢喃。
“别在这!不然我死不瞑目。”
都是蛇,蛇!地方也不知道挑一挑,活该他单身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