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73】/首发
春风如酥,桃杏娇媚,新科进士得皇帝恩旨,红袍簪花,打马游街。
这日一早,本就人流如织的朱雀大街愈发熙攘,卖花小童的生意也极好,篮中的花刚提出来没多久便被卖空。
百姓们夹道相迎,一个个垫着脚尖,伸长脖颈,兴致盎然聊着此届的新科进士。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是以百姓口中,聊得最多的便是容色最为出众的探花郎。
“听说今年的探花,试卷评了第一,本该是状元,但他姿容艳绝,陛下御手一擡,就点了探花!”
“那肯定,有河东裴瑕在,探花怎会落到别家?那句诗怎么说来着,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用在这裴郎君身上,再妥帖不过。”
“咦,那探花郎真有你说的那么俊俏?”
“你若不信,待会儿亲眼看看不就知道了?瞧见沿街酒楼那些雅间没?往年三月才开始预订,自打知晓裴守真今年下场,好位置年前就被订满了,如今一个沿街的位置黑市上都炒到三百两一间呢!”
“嚯,三百两一间?!就为看游街?疯了吧。”
“毕竟好些年都没这么俊俏的探花郎了,可不得抓紧看。可惜这位裴郎君早已娶妻,听说前不久还做了父亲,不然定是榜下捉婿的抢手人选!”
话音刚落,便听前头一阵敲锣打鼓的礼乐声,街上众人也都沸腾起来,“来了来了!”
只见两排官兵开道,在青袍礼官的引领下,新科状元、榜眼、探花及余下进士皆身着红色锦袍,腰系玉带,乌纱为帽,帽檐簪着娇艳欲滴的鲜花,骑着马一溜儿行来。
哪怕大多数进士们都容貌平凡,不再年轻,如今骑在马上接受百姓们的欢呼与仰望,这份春风得意,叫人的精气神都变得高昂,真真是面带红光,神采飞扬。
而众进士中,最为耀眼夺目的存在,莫过于那位身骑白马的探花郎,河东裴瑕。
同样是穿着红袍,他面如冠玉,神清骨秀,那身红袍在他身上,挺拔利落,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华贵气质。
他不像身旁的状元、榜眼那样笑容灿烂,神情恬淡,薄薄唇角只微翘一抹轻浅笑意。
“探花郎实在太俊了!”
街边的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激动得面红耳赤,虽知道这是她们得不到的男人,然而有生之年能见到这神仙般的人物,也是一件值得纪念的美事。
怀中的绣帕、鲜花、荷包之类的物件跟不要钱一般,雪片般纷纷扬扬朝着探花郎砸过去。
“裴郎君!探花郎!”
“啊啊啊他朝我们这边看了!”
“胡说八道,他才没看你,明明在看我这边。”
骑在前头的状元郎袁渊见着这阵盛况,扭头笑道:“守真,得亏此次探花是你。若换做我与致远兄,朝我们丢的只能是白眼了。”
状元袁渊,而立之年,湖广人士,圆头圆脑圆肚皮,胖乎乎的很讨喜,却与玉树临风四字毫不沾边。
榜眼方致远虽不胖,模样也斯文,但年逾四十,鬓角花白,都是当祖父的人了,自然也不好意思当探花。现下听到状元打趣,也捋须道:“是,守真老弟这个探花,真真是名至实归。”
裴瑕莞尔:“两位兄台过誉了。”
状元问:“你家娘子可来了?”
“应当是来了。”
裴瑕朝前头一间茶馆看了看,他早已为今日订下雅间。
榜眼笑道:“那肯定得来。守真老弟这般受欢迎,弟妹若不看紧,让守真被其他娘子抢去做女婿,那真是悔教夫婿中探花了!”
裴瑕扯了扯嘴角,并不接这话,只牵着缰绳,目视前方。
待行至预订的那家酒楼,他缓缓擡头,朝那扇半掩的花窗看去。
花窗后,白苹笑道:“娘子快看,郎君在看你呢!”
冬絮也连忙递上一篮子花:“娘子快些,挑一枝花丢给郎君!”
沈玉娇昨日刚出月子,第一次出门放风,便是看自家郎婿的红袍游街,心底自也是满满的欢喜与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
夫妻一体,裴瑕的风光,也是她这个妻子的体面。
眼见婢子们兴高采烈催着,沈玉娇也不好煞风景,红着脸挑了枝粉嫩嫩的芍药,便探出半个脑袋,看准裴瑕经过的时间,朝他丢了过去。
“哎呀,有点偏了!”
她懊丧一声,却见裴瑕攥紧马绳,劲腰后仰,长臂一伸,便稳稳当当将那朵芍药攥在手中。
“哇!!!”
雅间里和大街上,众人都为方才那矫健飒爽的风姿所惊艳。
又见那始终清冷无波、不接受任何鲜花香囊的探花郎,接住芍药后,擡手便簪在他的乌纱帽檐。
那双狭长凤眸微挑,滉漾着毫不掩饰的欢喜笑意,朝斜上方的花窗乜去一眼,也不知看到什么,嘴角的弧度也更深了。
探花郎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百姓们不约而同地想,又不禁好奇,那花窗后是什么人,竟得探花郎如此青睐。
“娘子,郎君簪上了你的花!”
“方才郎君下腰接花那一下,实在是飒爽利落!”
白苹和冬絮俩婢子也都被裴瑕接花的刹那,惊艳不已,满脸激动地在沈玉娇耳侧叽叽喳喳。
沈玉娇坐在窗边,想到裴瑕擡手簪花时,直勾勾朝自己投来的那一眼,心口砰砰乱跳。
那眼中的笑意,是少见的肆意张扬,又透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偏爱。
偏爱?
沈玉娇擡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双颊,定是周遭的气氛太浓烈,叫她都产生错觉了。
裴瑕他怎么会……
爱她呢。
便是有爱,也是丈夫对妻子的敬爱,而不是男女之情的那种爱。
沈玉娇啊沈玉娇,新婚燕尔少不更事,芳心错付也就罢了。现下孩子都有了,可不许再自作多情,自寻烦恼了。
街上锣鼓声仍在喧闹。
另一处的临街雅间内,一袭绯紫色裙衫的锦华长公主坐在轻绢锦屏后,优哉游哉看向大街上轻裘宝马的翩翩佳公子,红唇轻扬,“寿安眼光挺不错的,这个裴守真,的确生着一张招女人喜欢的好脸。”
身后的大宫女闻言,不敢接话。
寿安公主为何要远嫁南诏,旁人不知,她跟在长公主身旁,却是心知肚明。
“可惜了,有家室,还是个情种……”
长公主扯了扯嘴角,似感慨,似埋怨:“情种,着实可恨啊。”
雅间人仍是无人应声。
长公主也并不在乎,斜眼看向窗边的画师:“画好了么?”
老画师战战兢兢:“差…差不多了,殿下您看,这样成么?”
长公主瞥了眼,画上正是裴瑕打马游街的模样,这画师最擅人像,寥寥数笔就勾勒出那红袍郎君的卓然风姿。
“不错。”长公主夸道,又轻抚袖口,娇笑叹道:“可怜小寿安困在宫中,没法亲眼见到心上人打马游街的英姿。也就我这做姑母的心疼她,给她画幅画解解馋……”
“我可真是个好姑母啊。”
她感叹着。
满室静谧,直到长公主懒洋洋问一句,“怎么都不出声?”
屋内几人才惴惴应和着:“是,是,长公主对小辈一向慈爱宽厚,公主收到您的画,定会感激不已。”
长公主这才满意地笑了。
只看着北边的天,眼底又浮现一丝空虚的怅惘-
打马游街过后便是曲江琼林宴,裴瑕如今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在外有诸多应酬。
沈玉娇也不管他这些,看完游街,想着出都出门了,也没立刻回府,而是去了李家,探望外祖母罗氏。
上一回见到外祖母还是正月初二,一晃三个月没见,沈玉娇有一肚子话要说。
最重要的两件,一是她生了个孩子,二是沈家人得到赦免回京。
“外祖母,我今日出来的急,没把孩儿带出来。待过两日办满月宴,你和外祖父他们一起来我府中,我把棣哥儿抱给您看,好吗?”
罗氏耳朵聋,舅母程氏拔高嗓音又复述了一遍,她才听清,乐呵呵点头:“好好好,抱小哥儿,我抱我抱。”
沈玉娇又道:“宫里的旨意已经发往岭南了,您外甥女婿也往岭南那边派了亲信,将我父亲母亲、阿兄阿嫂他们一同接回,最迟除夕,咱们就能一家团聚了。”
岭南实在是山高路远,赦旨从长安送去要三个月,他们那边老弱妇孺跋山涉水的回来,紧赶慢赶也要半年。若是路上孩子生个病、老人头疼脑热哪儿不舒服,又要耽搁时日。
是以沈玉娇将期盼放在除夕,除夕能回来,这一整年也算圆满。
老太太罗氏听到添新丁,脑子还有点糊涂,但一听到小女儿一家能回长安了,顿时泪眼汪汪:“好啊好啊,可算要回来了,菩萨保佑!”
舅母程氏也红了眼眶,握着老太太的手道:“所以您日后可得好好吃饭,按时吃药,把身体养得结结实实的,不然小姑回来瞧见您这样,肯定要心疼了。”
“好好好,我吃,药再苦我也吃……”罗氏点头,像个老小孩儿般,满脸认真:“我要等我的娟娘回来呢。”
沈玉娇又陪了外祖母一阵,便与程氏到外头说话。
聊起过两日的满月宴,沈玉娇道:“郎君近日太多宴饮,忙得脚不沾地,是以满月宴我们不打算大办,就请自家的亲戚来吃两桌饭,热闹热闹。待到孩儿周岁,我父亲母亲他们也回来了,到时候再热热闹闹大办一场。”
程氏想了想,颔首:“行,若是缺人手,尽管与我说。”
沈玉娇笑道:“就小办几桌,我还是能应付的。”
“做了母亲果真不一样,人也稳重了。”
程氏目露赞许,又感叹道:“你这郎婿真是不错,你舅父不是与翰林院的汪学士是好友么,他昨日与我说,守真那篇应试策论写得极好,陛下看到后赞不绝口,连声道为后人觅得一位宰辅之才。这回陛下钦点入翰林院,直接便是五品的侍读学士!”
翰林院虽无实权,却是天子近臣,名贵清华,便是朝中重臣,也不敢对翰林们有丝毫怠慢。
如今裴瑕以二十三岁的年纪,便任命五品学士,足见昭宁帝对他的爱重。
“他那篇策论我还未看过,待我回头也找来读一读。”沈玉娇轻声道。
“哪还需要找?回去让守真亲自讲给你听不就是了?”程氏掩唇笑道:“能得探花郎亲自传授,天下独有你有这个福气呢。”
沈玉娇被这一打趣,红了脸,嗔道:“舅母。”
程氏知道她脸皮薄,也没再提这个。
又坐着聊了阵,眼见天色不早,想到孩子还在府中,沈玉娇便也告辞,坐车回了府。
是日夜里,裴瑕宴饮未归。
第二日中午回来,直接去沈玉娇房里睡了一整个白日。
待到醒来,又让景林将书房里他的起居用品都搬来了后院。
沈玉娇讶异,裴瑕道:“你既已出月子,便无须再分居。”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
乔嬷嬷也没理由拦着,只将永和堂的林大夫请来,给沈玉娇请平安脉。
林大夫把完脉,与沈玉娇说:“娘子脉息平和,并无大碍,只气血尚亏,还需进补,好生调养些时日。”
沈玉娇谢过林大夫,林大夫转身又将裴瑕请到次间,低声提醒:“夫人产后尚未痊愈,须得九九八十一日后方可同房,否则有损身体。”
裴瑕先前也读过一些医书,知道妇人产后须得好生调养,现下听大夫特地交代,也记在心中。
原以为自持并非难事,可真当夜里拥在妻子娇软的身躯在怀,闻着她雪肤丰发间盈盈散发的馨香,身体那股燥意便不受控地涌动——
从前很容易控制的事,现下却难以自持。
心底深处不知何时打开一个魔窟,无数欲念狰狞着,在叫嚣,在渴望。
但理智告诉他,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玉娘辛苦替他诞下孩儿,他怎能因一己之欲,枉顾她的身体,那与禽兽何异?
但哪怕裴瑕克制得再好,但沈玉娇还是能从他滚烫的怀抱,以及紧拥着她腰肢的长臂,感受到他压抑着的渴念。
好几次她都想开口:“不然,收个婢子吧?”
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终归,还是不情愿的。
好在四月里事忙,裴瑕正式授官,中旬便去了翰林院报道。沈玉娇也出了月子,能够四处走动。如今她是新科探花之妻,娘家又得了恩旨赦免,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夫婿未来前程不可限量,是以许多从前并无来往的府上,也都给她递帖子,邀她赏花赴宴。
沈玉娇得了帖子,夜里问过裴瑕的意思,确定哪几家是可以来往,哪几家不必走动,再一一回帖。
日子在这有条不紊的忙忙碌碌中度过,转眼到了四月下旬,天气渐热,遮风保暖的锦帐也换作了透气防蚊的青纱帐。
这日午后,沈玉娇与裴漪约着一道逛锦绣阁,打算挑些时兴的花样裁做夏装。
挑挑拣拣选了两匹菱花雪锻,忽听斜对面几位衣着鲜亮的妇人在聊天。
“……你这消息可真?”
“我亲外甥说的,怎会有假!七日前就派一队斥候去了,昨日又拨了六百兵将过去,把个小桃山围得水泄不通。那方圆五十里的百姓都要迁走,说是三日内再不迁走,便以扰乱行军,抓进牢里呢。”
“啊呀都这样了,那肯定是真的了!啧啧,一整座金矿,那小兵这回立了大功,得升好几级吧。”
“可不是嘛。听说神武军最开始是去小桃山剿匪的,也不知那小兵走了什么运道,竟叫他发现一座金矿,往上头一禀报,陛下大喜呢。”
“那可是金矿啊,谁能不喜。换做是我,我就赖在山上不走了。”
“哈哈哈你这泼皮赖货,神武军拿刀赶你,看你肯不肯走。”
妇人们嗓门高昂,笑语欢声直飘到了沈玉娇她们的耳朵里。
裴漪好奇,与沈玉娇轻声:“她们是说,发现一座金矿了?阿嫂,小桃山是何处?”
沈玉娇摇头:“我也不知。”
她生在长安,最熟悉的是骊山、华山、终南山、太白山和莲花山。
至于小桃山,真没听过。
不过没过两日,她便知道了小桃山在哪——
临潼北地小桃山发现金矿的事,伴随着三皇子封昌王的消息,一同在长安城传开。
此事说起来也巧,三月底,三皇子监领下的北衙神武军,奉旨剿匪。
其中一小兵在剿匪之余,发现小桃山有金光闪烁,上前一看,竟是座金矿,遂汇报给上级。
消息一层一层往上递,最后由三皇子秘密汇报给昭宁帝。昭宁帝便派斥候前去探查,待确认那座其貌不扬的小山,不但产大量的丹砂,还是一处产量不菲的金矿,皇帝大喜过望。
前年建那座圣华慈母塔,本就耗资不菲,后又有淮南叛乱、河洛水灾,国库已然空虚。这座金矿无疑是雪中送炭,解了昭宁帝一块心病。他当下便封三皇子为王,赐封号“昌”,赏食邑千户。
而那发现金矿的小兵,也被升为神武卫长史。
昭宁帝得知那小兵名字后,还心情很好地夸了句:“谢无陵,无陵,嗯,这名字取得好。如今他发现这座金山,可不就无陵了么。”
得益于皇帝这随口一赞,那名不见经传的小兵之名,也在长安传开。
众人皆言,那发现金矿的兵将,名唤谢无陵。
无陵,没有他不可翻越的高山——包括金山。
沈玉娇从夏萤口中听到这事时,呆坐榻边,满怀疑惑,又难以置信。
谢无陵不是回宁州了,怎么去了神武军?
而且,他还发现了一座金矿?
他…他还有这本事!
当日夜里,裴瑕归来,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猜到她要问什么。
毕竟这事到处都在传,想瞒也瞒不住,避而不谈,又显得太刻意。
“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他……”
裴瑕薄唇紧抿,半晌,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运气不错。”
前往小桃山剿匪的神武军三百人,偏叫他谢无陵发现了那座金矿。
沈玉娇也沉默了。
运道这种事,实在是玄之又玄,谁也说不准。
这边夫妻俩相对无言,另一边三皇子府中,谢无陵看着朝廷新送来的官服,兴高采烈。
“不愧是织造局出品,这料子,这绣工,真是不错。”
大梁规矩,三品以上服紫,四品五品以上服绯,六品七品以绿,八品九品以青。妇人从夫之色。
除了衣色,花样与腰带也有严格限制,三品以上许服鹘衔瑞草,雁衔绶带,及对孔雀绫袍袄,佩金玉带。四品五品,许服地黄交枝绫,佩金带。六品以下常参官,许服小团窠绫,及无纹绫,佩银带。八品以下佩?石带。[1]
如今整整齐齐摆在谢无陵面前的,便是小团窠绫的深绿色官袍,以及一条镂刻暗纹的银腰带。
“就是这个颜色……”
谢无陵摸了摸,蹙眉:“我还是穿红袍好看。”
娇娇说过,他穿红袍俊美。
然五品才能穿红袍,而那裴守真,恰好是五品的侍读学士,能穿红袍,佩金腰带。
一想到自己祖坟冒青烟立了个大功,却还是落了小白脸一截,谢无陵对这官袍的兴致也降了几分。
上座的三皇子见他这神色,笑道:“可别贪心,你这个年纪能做到六品长史,已是少见!”
谢无陵:“那姓裴的与我年岁相仿,都五品了。”
三皇子闻言,险些脱口而出“裴守真是何身份,你又如何能与他比”。
但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他定不会说。何况这谢无陵虽只是个无家世无背景的泥腿子,但运道实在不错,剿个匪,竟误打误撞立了这样大的功。
三皇子笑看谢无陵:“你记着,若是别人问你如何发现的,你就说夜半受到神仙指引,看到金光,挖出宝矿献于圣上,知道么?”
谢无陵眼皮跳了跳,觉得这些人可真能编。
他不过肚子饿了,溜去后山抓只野鸡打牙祭,野鸡抓到了,又见前头那片绿油油的野草里长了几棵薤白。
当时心里一乐呵,烤鸡肚子里放点薤白,岂不是喷喷香?
于是他就去挖薤白,未曾想挖啊挖,剑柄上沾的泥土里竟掺着些亮晶晶的金片。
他忽然想起,常六爷和他说过少时被骗进铜矿做工的故事,老矿工道过一个规律:“铜矿上多长紫红色铜草,银矿上多长绿野葱,金矿长薤白,铜锡长野姜……”
不过这事他也不确定,又不敢将自己跑出来打野食的事告诉统卫,还是回到长安军营,遇上三皇子提了一嘴,让他挖挖看。未曾想这一挖,真叫三皇子挖着了。
昭宁帝觉得三皇子是福星,三皇子觉得谢无陵是福星,谢无陵觉得是沈玉娇的嘴巴灵,给他的名字开了光。
现如今他也是有官身的人。
这袭深绿官袍,比金陵时那身皂隶官服好看百倍。
谢无陵摩挲着那做工细致的绿袍,心下琢磨,怎样才能让娇娇看到他穿官袍的模样。
趁裴守真不在家,再次登门拜访?
不行,对娇娇名声不好,且那裴守真指不定又要发疯——
小白脸上次打他一拳,现下想想肋骨还隐隐作疼。
三皇子看出他的纠结,笑道:“这还不简单。你进不去,她总会出门。这不快到端午么,五月初五曲江池畔龙舟赛,那可是头一等的热闹,到时你去蹲蹲看,没准能来个巧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