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加更】如今伏鹿,早……
又过了一刻,崔云昭从卧房里出来了。
她眼睛泛红,看起来很哀伤,一边走一边用帕子擦眼泪。
被夏妈妈堵在走廊边的刘嬷嬷心中有些焦急,忙道:“崔娘子,可说完话了?这是怎么了?”
崔云昭狠狠瞪了她一眼,看起来有些凶巴巴。
“你们家真是好样的,慕容博敢这样待我表姐,我同你们没完。”
她表现的完全就是不谙世事的世家千金,刘嬷嬷听到这个说法,不由松了口气。
她从夏妈妈身边闪过,不敢太过上前,只在楼梯口讨饶道:“崔娘子,都是误会啊,那日五少爷只是吃多了酒,真的不是故意的。”
崔云昭冷冷哼了一声,看了看夏妈妈,便道:“你不用同我解释,等我同表兄说了,一切自有表兄做主。”
“你们等着吧。”
说着,崔云昭也不迟疑,很干脆就下了楼。
刘嬷嬷便给了仆妇一个眼神,也跟着下了楼。
回去前庭的路上,崔云昭一直都没有说话,她已经有了决断,到时就就看殷行止的表现了。
很快,一行人就回到了前庭。
殷行止跟慕容博一直坐在那里吃茶,气氛看起来有些冷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多说什么。
亦或者慕容博说了,殷行止没有理他,也未可知。
听到脚步声,殷行止擡起眼眸,往外面看过来。
春日暖阳,照在崔云昭窈窕的身影上,也照在她通红的眉眼里。
崔云昭这样含泪委屈的模样,殷行止以前从未见过,她从小就要强,不肯服软。
现在猛然一见,殷行止心中一紧,一颗心几乎提到嗓子眼,手心里顿时出了冷汗。
他实实在在担心长姐,生怕自己来晚,错过了再见长姐的机会。
崔云昭看他嘴唇泛白,就知道他担心到了极点,却没有立即就给他安慰。
她只是红着眼睛站在堂屋前,充满怨恨地看向慕容博。
“慕容博,你就是这么对待我表姐的?”
这声音一出口,殷行止心中倏然松了口气。
她还能质问慕容博,就说明殷素雪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还活着,就好说。
崔云昭一步步往里走,直到来到慕容博对面的位置落座,才恶狠狠地道:“我表姐小产,都是因为你,你居然敢打她?”
原本慕容博见她满脸厌恶,心中还有些忐忑,现在听到她这么说,也跟着松了口气。
看来,雪娘自己也不清楚这其中关节,也担心女儿,所以并未述说实情。
想到这里,慕容博就低下头,显得有些瑟缩。
“是我的错。”
他直接就承认了:“那日我吃多了酒,同雪娘吵了起来,不小心推了她一把……”
后面的话,他不用多说,已经足够殷行止想像了。
在慕容博垂眸那一瞬间,殷行止和崔云昭四目相对,不过光阴转瞬,殷行止就立即明白了崔云昭的意思。
他倏然起身,一把攥住慕容博的领口,用虚弱却冷冽的语气道:“慕容博,你敢打我阿姐?”
眼看就要闹起来,刘嬷嬷忙上前,想要隔开两人。
可殷行止今日出门也带了两名高大的护卫,此刻他们就如同门神一般守在少爷身前,不让刘嬷嬷靠近。
刘嬷嬷急得脸都白了:“舅爷,您消消气,消消气,五娘子如今还算安好,没什么事了。”
殷行止骤然回头,冷冷看向刘嬷嬷。
“没有什么事情了?”
他的声音阴冷,带着让人不能疏忽的质问和压迫,让人不寒而栗。
刘嬷嬷也见过殷行止,却从未见过他这个模样,当即便吓得后退两步。
殷行止这个样子,真的很吓人。
就连慕容博也出了一头冷汗,他甚至都不敢掰开殷行止的手,只能哀求:“行止,阿弟,是我的错,是我不是人。你打我吧。”
他一边说着,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显得痛苦又懊悔。
“那也是我的孩子,我能不珍惜吗?”
他几乎是痛哭失声。
“娘子痛,我更痛,我恨不得杀了自己,我简直不是人。”
若是没有殷素雪的和盘托出,崔云昭或许都已经信了。
谁说这位慕容氏的五少爷一事无成,是个窝囊废物?看他表演起来倒是得心应手,一点都不让人怀疑。
果然,他这样一哭,殷行止的表情缓和一些,却还是没有放开手。
“你哭有什么用?我阿姐失去了孩子,又大病一场,你拿什么赔给她?”
殷行止动作看起来粗鲁,可说话依旧文辞讲究,声音也是平稳而冰冷的。
慕容博心里又是松了口气,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
他小心翼翼碰了一下殷行止的手,让他放开自己。
毕竟是读书人,毕竟才二十岁,哪里会有那么多心眼呢?
想到这里,慕容博情真意切地说:“行止,你一贯体弱,可不能太过激动,仔细坏了身子让雪娘更担心。”
殷行止犹豫了一下,片刻后,他松开了手,重新坐到了椅子上。
此刻他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看起来真是病弱又无力。
或许在慕容博眼中,这样一个病弱的小舅子,真是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他眼眸里闪过一丝窃喜,一边让刘嬷嬷伺候暖茶,一边对殷行止和崔云昭道:“此事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同岳父岳母负荆请罪,莫要伤了两家和气。”
怎么可能?
殷行止心中冷笑,他喘过气来,才虚弱地道:“我要把阿姐接回家去。”
“不行。”
“不可。”
两道声音一起响起,除了慕容博,还有匆匆赶来的耿夫人。
她狠狠瞪了一眼不会说话的傻儿子,直接看向殷行止,依旧摆出和善慈祥的模样。
“殷世侄可莫要说气话,这一次确实是意外,也并非你姐夫故意,不过是吃多了酒,不小心罢了。”
“平日里他待你阿姐真是温柔体贴,再也没有更好的了。”
她说着,也跟着抹了抹眼泪。
“你阿姐伤了身,失去了孩子,我也很心疼,这一个月来都是命人小心伺候着,生怕吹了碰了。”
“既然已经成婚,日子里这些小事,便也不用太过计较,你年轻,尚未成婚,不知道婚姻便是如此。”
“若是亲家公亲家母过来,大抵不会这样生气。”
她是真会说话,话里话外,竟是怪殷行止不懂规矩,太过大惊小怪。
殷行止抿了抿嘴唇,倏然开口:“既然如此,为何不让我阿姐回信?又为何一开始不说?”
“要不是表妹能进去看望阿姐,怕是阿姐的委屈也无处诉说。”
耿夫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殷素雪惦记女儿,也不知道慕容氏家中内情,便只说自己被慕容博打了,所以才会流产。
受了这么大委屈都不敢伸张,确实是个好拿的。
因为这个说辞,耿夫人越发觉得殷行止也是个面鱼,大抵也是好拿捏的。
既然如此,她才会匆忙赶来,想用长辈的身份压他。
殷行止眯了眯眼睛,把茶杯彭地放回桌上,然后便冷冷哼了一声。
“耿夫人,慕容博身为朝廷命官,殴打妻子致其流产,之后又封锁消息,不让其同家人联系,我想问一问。”
他顿住,擡头看向耿夫人。
殷行止一贯都是病弱温和的模样,可此刻,他身上的凌厉却如同漫天的冰刃,一道道往耿夫人射去。
“我想问一问,慕容氏是何居心?你们又是否隐藏了更多的秘密。”
“比如……”
耿夫人的脸色微微变了。
“殷世侄,你人年轻,有些道理不懂,我今日便教导你。”
“话是不能乱说的。”
殷行止淡淡笑了一下:“我自幼读书,虽考科举,但明律也有所涉猎,不说朝廷命官,便是寻常丈夫殴打妻子,妻子娘家也能要求和离,我说的对不对?”
耿夫人一噎,没想到殷行止直接就提和离。
倒是慕容博坐不住了。
“阿弟,是我错了,可我同雪娘情投意合,如何能和离。”
耿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厉声斥责:“闭嘴!”
慕容博低下头,不吭声了。
耿夫人喘了口气,然后就看向殷行止:“殷世侄,你阿姐都没说要和离,你就在这里挑拨离间,是何居心?”
“再说,你一个毛头小儿,居然在这里质疑姻亲长辈,我看你的书都读进了狗肚子里。”
“我倒是想要问一问桐庐学政,你这样的考生,是如何考上解元的。”
耿夫人这样说,就已经是要撕破脸了。
看来他们的的确确不想把殷素雪放走,一旦殷素雪离开,天长日久,他们就不好再拿英姐儿控制她了。
但他们低估了殷行止。
殷行止擡眸看向耿夫人,目光冷冰冰的,他一字一顿道:“为人者,先父母亲人,后成家立业,我自幼被长姐教导,得长姐照顾,若为自己前程而忽视长姐哀痛,那我实在不配为人。”
“今日若是不能带走长姐,明日我便去伏鹿衙门状告慕容氏,即便春闱不考了,我也要让阿姐同慕容博和离。”
他的声音并不高。
却让耿夫人和慕容博变了脸色。
他们之所以敢拿前程威胁殷行止,不过是以自身来揣测,两家闹大,即便是慕容氏有错在先,对殷行止今年的春闱也有影响。
能拖一时便是一时,等到殷行止春闱结束,他们管教好了殷素雪,等殷氏再来闹时,慕容氏便能多一个借口,可以慢慢处置这件事。
然而,殷行止却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们。
甚至今日就要带走殷素雪。
耿夫人面色也跟着冷了下来。
“殷世侄,你能代表殷氏做决定?别等你回去殷氏,被家中族老申饬,你的少族长之位怕有动摇。”
殷行止淡淡一笑,语气依旧坚定:“我能。”
说罢,他看向耿夫人:“我知道自己势单力薄,怕是带不走阿姐,但夫人是不是忘了。”
“如今伏鹿,早就不姓慕容,已经姓了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