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崔云昭又同林绣姑说了会儿话,林绣姑见霍檀有些困顿了,便忙打住话头。
“你们快回去歇着吧,太晚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崔云昭便起身,同霍檀离开了正房。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顾迎红正好从对面掀起门帘出来,她手里端着脸盆,显然是要去打水。
忽然看到两人,顾迎红愣了一下,羞涩笑了一下:“表兄,表嫂。”
崔云昭客气同她点点头,同霍檀大步离开了。
顾迎红站在堂屋里看了发了会儿呆,才抿着嘴去了厨房。
厨房里,巧婆子正在刷碗。
她要管厨房的活计,每日还要烧水刷碗,也不算空闲。
她本就不乐意做这事,脸上都是丧气,忽然看到顾迎红进来,就忍不住出言嘲讽:“怎么,老太太要你伺候洗脸水啊?”
顾迎红瑟缩了一下,似乎不太擅长面对巧婆子这样的人,她直接来到水缸边,仔细洗过水盆,才回头看了看巧婆子。
“我是晚辈,自然要侍奉姑婆。”
巧婆子嗤了一声:“咱们家这老太太,贯会折腾人呢。”
她倒是不怕顾迎红去学舌,在老太太面前,她可是最慇勤的,那老太太可不信她背后说事。
顾迎红果然没说话。
巧婆子往外面看一眼,又去乒乒乓乓洗碗,可见不爱做这活。
“这家人也真是扣,都这么有钱了,又娶了那么个千金小姐,也不说多雇些仆妇,让我一个人伺候这么一大家子。”
“哎呦呦,我的老腰啊。”
巧婆子本来就只是自己在那里唠叨,这些话平日里当然不能跟主家说,她又看不上笨嘴笨舌的福婆子,憋在心里很久了。
现在来了个什么都不是的表小姐,又瞧着没什么心眼,巧婆子就来了精神头,没完没了唠叨起来。
她念叨几句,对面却不回应,擡头看顾迎红一眼,只见她背对着自己正从锅中取热水。
巧婆子又忍不住撇嘴。
还想着做九爷的妾呢,就这性子,怕不是痴心妄想。
她心里正嘀咕着,就听顾迎红忽然开口了。
“方才我听到舅母那边还议论,说是以后家里可能要交给表姐打理,表姐是个能干的人,巧婆婆你若是真的忙不过来,可问问表姐。”
巧婆子面色骤变。
“什么?”
顾迎红没有回头,她慢条斯理从锅里取热水,手上动作稳得很。
“我也只是隐约听见,做不得数的,”顾迎红说到这里,那一盆水就蓄满了,她回过头看向巧婆子,腼腆一笑,“我得回去了,你忙。”
巧婆子忙扔下手里的瓷碗,直接在衣服上擦了下手,这就要起身去拽顾迎红。
顾迎红正巧手上的水盆没端稳,晃了一下,躲过了她的手。
“巧婆婆,你……”
巧婆子讪讪一笑。
她又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努力做出讨好的表情:“哎呀,表小姐,您真是善心呢。”
“方才您说的事,可做准?”
顾迎红垂下眼眸,显得有些紧张。
“我,我只是路过听见的,巧婆婆,您可千万别往外说啊!若是叫人知道我偷听,我可如何做人啊。”
这般说着,顾迎红眼睛都红了。
巧婆子忙道:“我怎么会呢,这家里,我最喜欢表小姐您了。”
难得的,她都用上敬语了。
“表小姐,你真听到那话了?”
顾迎红点头。
巧婆子又问:“表小姐,夫人还说了什么吗?”
顾迎红抿了抿嘴唇,然后就小声说:“我也没听太清,只隐约听到表嫂说,以后家里仆从要让表姐统一管束。”
巧婆子一下就慌了神。
她哎呀一声,道:“这怎么办啊。”
顾迎红疑惑擡头看她,巧婆子就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是说,枝娘子在家里孀居,怎么好管娘家的事啊?我们这些仆从,都是老太太选进来的,枝娘子不会不给老太太颜面吧?”
她嘴里这么说,可自己也不是很肯定,语气飘忽不定。
顾迎红没有接话茬,她只是嗫嚅道:“巧婆婆,我得去给姑婆送水了。”
巧婆婆这才恍然初醒,忙让开了路,道:“你去忙吧,去忙吧。”
她嘴里反复重复这话,显然被顾迎红的消息打蒙了,顾迎红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去管身后满心焦虑的巧婆子,直接来到堂屋,进了老太太的西侧房。
老太太正坐在椅子上吃糖糕。
刚才接风宴的时候闹了那么一场,老太太没怎么吃东西,现在就有些饿了。
那糖糕是顾迎红偷偷出门给她买的,很甜,她很爱吃。
见顾迎红回来,老太太就说:“晚上早点歇着吧,明日去告诉你哥哥,说事情办妥了。”
顾迎红点点头,过来蹲在老太太身边,给她捶腿。
她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时,满脸乖顺,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委屈。
老太太被她伺候得舒舒服服,忍不住眯了眼睛。
“这才是晚辈该有的样子,家里那些孩子,没有一个孝敬我的。”
顾迎红没说话。
老太太自顾自叹了口气:“哎呀,要是让你当孙媳妇,那多好,以后九郎的那些赏赐,还不是……”
老太太说到这里,顾迎红忽然开口。
“姑婆,我方才出去打水,隐约听到表嫂给表舅母建议,说是家里应该让长姐来管家。”
老太太差点没蹦起来。
她手里一个没拿稳,糖糕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弄得满地都是糖霜。
老太太也顾不得糖糕了,她一把抓住顾迎红的手:“当真?”
顾迎红吃痛,却没有喊叫,只是柔顺地被她掐着。
“我也没有听清,隐约就是这几句话。”
老太太一下子沉了脸。
她那双吊眼眯着,眼眸里的光冷冷的,一看便是动了怒。
“真好,他们这对婆媳是要反了天啊。”
“我早就说过,不能娶高门贵女,看看看看,简直是搅家精,她嫁进来之后,家里没有一日平顺日子。”
“哎呦呦,我的命真苦啊。”
顾迎红蹲在她身边,沉默不说话。
顾老太太唱念做打结束了,才喘了口气,又去取了一块糖糕。
这时顾迎红才开口:“姑婆,您得仔细身体,糖糕不能多吃,再吃两口就罢了吧。”
顾老太太倏然看向她。
顾迎红似乎有些害怕,忍不住瑟缩一下,却还是道:“姑婆,我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
顾老太太点了点头,她看着糖糕,也有些索然无味,就又放回盒子里。
“还是你好啊,还是我们顾家人待我好。”
“那林绣姑真可恨,当时我就说了,九郎要娶媳妇,只能娶我们顾家的姑娘,又孝顺又勤劳,多好的儿媳妇。”
“她偏不听,话里话外都拿你舅父说事,真是刺我的心呐。”
顾迎红脸上红透了,站在边上没说话。
老太太看着她白皙的小脸,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巧婆子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她伸手握住了顾迎红的手,面上难得挂上了慈爱。
“迎红丫头,你喜不喜欢你表兄啊?”
顾迎红的脸更红了,她低着头,如同寻常的怀春少女那般,一声不吭。
顾老太太就笑了。
“你表兄多好啊,那样貌,满博陵找都找不出更好的,那身量,啧啧。”
老太太啧了一声,然后就继续道:“你那个表嫂,是吕将军指婚的,又是博陵崔氏女,咱们家轻易得罪不起,我即便不喜欢,也只能咬牙认了。”
顾老太太眯了眯眼睛:“迎红啊,两女共侍一夫其实也没什么,是不是?你这么温柔体贴,等你嫁过去,说不得以后你表哥更喜欢你呢。”
“咱们没必要非要做正妻。”
顾迎红的脸已经红透了。
她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老太太似乎不觉得自己的话多么惊世骇俗,她拍着腿说:“以前是我死脑筋,我怎么没想到呢?”
“只要你给你表哥生了孩子,以后咱们家不还是你说的算?”
越说越不像话了。
顾迎红忙开口:“姑婆,这话可不能说,我还未出嫁呢,叫别人听了去,我成了什么人了。”
“再说了,我瞧着表哥表嫂伉俪情深,哪里会同意娶我做……做……”顾迎红没能说出那个字,她显得很惆怅,“我不过是痴心妄想。”
她这么说着,眼眶泛红,看起来可怜极了。
顾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看着她的目光特别慈爱,语气也很和善。
“你这孩子,就是胆子太小,”顾老太太说,“事在人为嘛,且也不用管你表哥同不同意,更不用管你表嫂了。”
“咱们顾家的事,哪里要她插嘴了?”
顾老太太握住顾迎红的手,上下打量她,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肢上,笑容很是满意。
“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饭,九郎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顾老太太笑得特别得意:“好孩子,你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崔云昭和霍檀这边回了东跨院。
夫妻两个洗漱更衣,等在温暖的卧房里坐下,才不自觉相视一笑。
霍檀开口:“今日,多谢娘子体谅。”
崔云昭摆手,没有继续说这事,只是感叹:“父亲真是让人敬佩。”
他人不在了,可他依旧在庇护儿女。
霍檀点头,语气里也有些怀念。
“父亲真的很好,”霍檀道,“我小时候,武艺启蒙就是父亲亲自教授的,那时候父亲手把手教导我,一点都没有不耐烦。”
霍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他停了片刻,然后便怅然一笑。
“只可惜,父亲故去太早,我还来不及膝下尽孝。”
崔云昭伸出手,握住了他炙热的手。
“孝顺母亲,也是一样的。”
霍檀回握住她的手,手上微微一用力,就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温香软玉,美人在怀。
霍檀深深吸了口气:“娘子真好。”
崔云昭低头看他一眼。
从上往下看,霍檀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他明亮的眼眸,而那锋锐的鹰鼻挺如山峰,把他的个性展露无遗。
这样看他,崔云昭才恍惚所觉,如今的霍檀也不过才十九岁。
霍檀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崔云昭这么想着,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霍檀没想到会听到这个问题,愣了一下。
他挑眉看了看崔云昭,见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要斥责他无赖的意思,不由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的生辰是韦陀菩萨诞日。”
崔云昭自然记得他的生辰,只是忽然提起,一时间有些恍惚,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崔云昭自己也有些稀奇了。
“韦陀菩萨?”
崔云昭只知道霍檀的生辰在六月初三,却不知道那日是韦陀菩萨诞日,前世他从未提起过。
这倒是有些稀奇。
霍檀笑了笑,说:“是了,父亲以前同我说,韦陀菩萨是三界守护,降妖除魔,护持正法,我应当以菩萨为榜样,代行好事,莫问前程。”
崔云昭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觉得很是新奇,不由也跟着笑了。
“父亲真是会教导孩子。”
霍檀点点头,他道:“也是缘分,听父亲母亲说,我是他们去守心寺求来的,后来去还愿时,恰逢母亲早产,直接就在寺庙里生了我。”
这一段故事,以前崔云昭倒是听说过。
那是霍檀登基为帝之后,曾经被大肆宣扬的奇谈,大抵是说他生来帝命,有佛祖保佑,加无量功德。
这给霍檀的身世蒙上一层神光。
若是通翻史书,每一个开国帝王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神迹。
霍檀的也不例外。
但此刻,霍檀还只是个普通的军使。
崔云昭以为那些故事是后来霍檀身边的谋臣编造的,如今听来,居然是真的。
“前些时候你说,你是阿娘和父亲去寺庙里求来的,倒是没说你就是在寺庙里生的。”
霍檀点点头。
他一手结结实实搂着崔云昭纤细的腰肢,让她软软的身子稳稳落在自己怀里,温香软玉在怀,真是满心舒畅。
崔云昭身上的桂花香清甜宜人,闻久了,让人流连忘返,恋恋不舍。
霍檀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佛慈悲。”
“寺庙哪里能见血,可母亲当时情况十分危急,守心寺的主持也顾不上什么清规戒律,立即收拾出一间禅房给母亲生产。”
“我就是在守心寺出生的,所以我才叫霍檀。”
崔云昭听到这里,不由感叹一句:“阿弥陀佛。”
她不由被霍檀的故事吸引,一时间没有注意两个人的姿势,直到她觉得有些热了,才发现自己一直坐在霍檀怀中。
崔云昭微微红了脸,伸手就要去推霍檀,霍檀却牢牢把她困在怀中。
“娘子,”霍檀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带着浓浓的蛊惑,“已经过去半月,我们已经足够熟悉了吧?”
霍檀偏过头,温热的气息在崔云昭洁白的脖颈间萦绕,让她一动都不能动。
崔云昭忽然有些心痒痒的。
她不由回忆起下午看到的那些画面,想起霍檀结实的胸膛,想起那漂亮的腱子肉。
确实是很让人惦念的。
她现在已经想开了,也并不排斥同霍檀鱼水之欢,况且这种事情,她自然也是快乐的。
只不过……
崔云昭垂下眼眸,伸手在霍檀眉心轻轻点了一下:“郎君,急什么?”
不过,这样吊着,搀着,等到把好东西吃进嘴里的时候,那滋味才最好。
崔云昭重活一世,为的就是让自己快乐。
霍檀知道她这就是不肯了,倒也不气馁,只是仰着头,直接把她剩下来的话吞入口中。
桂花香气蔓延,似乎有一株四季桂正在屋中安静绽放。
很香,很美,很让人心动。
霍檀在她唇边说:“娘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的吻霸道袭来。
新婚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
这样的吻每日都有,崔云昭也渐渐习惯了他的霸道和热情。
可有时候,霍檀带来的火焰太过炙热,让她无法招架。
就比如现在,崔云昭又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
霍檀已经慢慢学会了个中的乐趣和节奏,当他听到崔云昭发出轻轻的哼声,他就知道应该结束了。
最终,霍檀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
一吻终结,两个人都出了汗。
霍檀抵着崔云昭的额头,盯着她半垂的眼眸看。
“我希望,那一日能早些到来。”
崔云昭推又推了霍檀一下,霍檀才遗憾地放开了她。
崔云昭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才清了清喉咙:“我提议长姐管家,你意下如何?”
此事她没有提前同霍檀商量。
主要是今天的事情很突然,林绣姑猝不及防就提起了家里的事,让崔云昭只能临时把想法说出口。
霍檀倒是从来不会纠结。
他深深看了一眼崔云昭,然后开口:“娘子秀外慧中,思虑慎重,我很佩服。”
“对于家里的事情你其实并不熟悉,但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娘子却能把每个人都看清,实属不易,你做的决定,原来我都没有想到,真的很好。”
霍檀从来不吝惜夸奖别人。
崔云昭倒是没有被他的甜言蜜语弄晕头脑,她道:“若是长姐能同意,就是最好的。”
“人啊,得有些事情做,就不会想那么多事,心也就跟着平了。”
霍檀又看她一眼。
他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娘子比我年长许多岁,说话办事都有一种沉稳老练之感。”
崔云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她收敛起心中的惊讶,冷冷瞥了霍檀一眼。
“怎么,郎君是嫌弃我年纪大了?”
霍檀愣了一下。
片刻后,霍檀摇着头笑起来。
“我错了,娘子见谅。”
崔云昭偷偷松了口气。
霍檀就是霍檀,真是敏锐得可怕。
此时天色已晚,夫妻两个也没什么好多说的,霍檀倒是同她说了说这一次的赏赐,等军务司派人过来,由她来接待便是。
崔云昭点头答应了。
霍檀手里有不少钱,回门之后也给崔云昭看过账目,不过他手里的大多都是金玉之物,一般都是战利品,平日里是用不到的,这个家也没必要摆那么些名贵之物,于是便都在隔间锁着。
但这一次的战利不同。
“那二十亩地,娘子若是没有心思打理,就还是让长姐打理,给长姐一份出息便是。”
霍檀知道崔云昭不是小气人,于是便这般说。
崔云昭点头,打了个哈欠,喃喃道:“我知道,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霍檀无奈地笑了一下,可笑过之后,他又觉得很舒心。
自从父亲走后,他肩膀上就仿佛扛起了巨石。
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人能商量,他一步一个血脚印,咬着牙走到了今天。
上峰们夸赞他,说他是一往无前的勇者,属下们仰仗他,说他是领路的明灯。
家里人依赖他,指望他飞黄腾达,让家族再续荣光。
可是现在,他的娘子却告诉他:“你就别操心了,有我呢。”
这种感觉很奇妙。
不知道为什么,霍檀忽然觉得轻松很多。
身边有个人能一起说话,有个人能帮他上药,有个人能一直陪在他身边,支持他鼓励他,这汇总感觉真的很好。
霍檀忽然笑了一下。
在黑夜里,在帐子中,他无声笑了一下。
然后他便帮崔云昭盖好被子,闭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霍檀没有早早离开。
崔云昭醒来的时候,隐约听到外面有刀剑之声,她掀开帐幔,轻声喊:“梨青?”
梨青快步进来,掀开帐子挂好,笑着说:“小姐早。”
崔云昭点头,坐起身来,好奇说:“姑爷在家?”
梨青答:“姑爷说要陪着小姐一起用早食,但是起得早,无事做,就在院子里练刀。”
崔云昭就起身,她披着袄子踩上绣花鞋,就来到窗边茶桌落座。
隔窗只开了一条缝,用来透气,崔云昭伸手支开了隔窗。
窗外,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在树下舞动。
寒冬腊月里,霍檀只穿了贴身的窄袖军服,手中拿着的是他惯常使用的唐刀。
他背对着她,猿背蜂腰,身姿颀长,如松如竹。
那刀并不厚重,也不笨拙,舞动起来有一种轻灵之感,但崔云昭却知道,那刀是无比锋利的。
落雪未散,院中一片素白,霍檀就立在雪中,随风舞动,刀光闪出漫天霞光。
霍檀练刀的姿态看似很悠闲,但每一下都力量十足,仔细听去,能听到铿锵之声。
利刃划开长风,气吞山河,势不可挡。
崔云昭以前也看过霍檀练刀,但没有哪一次,她是用欣赏的眼光看的。
这一次,她终于体会出力量之美。
霍檀的一招一式,都是那么干脆有力,只有如此,才能在战场上战无不克,保家卫国。
他似乎感受到了崔云昭的视线,舞动的节奏更快,霎时间就用了一套长风八步,人也由远及近,不知何时来到了窗楞前。
在崔云昭还未回深时,霍檀一个转身,快步而至,刀尖便恰到好处地停在了窗楞下。
下一刻,屋檐上的积雪朴素而落,好似又一场大雪将至。
此时此刻,天光大亮,霞光万丈。
金乌高悬苍穹,天空一碧如洗。
霍檀站在纷飞落雪之下,笑容干净而澄澈,他定定看着崔云昭,眼眸里有着让人心动的光芒。
片刻之后,大雪落尽。
霍檀重新出现在窗楞外,出现在崔云昭的眼前。
“娘子,晨安。”
崔云昭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感受着冬日的清新与冷意。
她也回望着霍檀。
“郎君,晨安。”
说到这里,她灿然一笑。
“郎君的刀舞得真好看。”崔云昭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