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只刺猬】:不是你想的那样,有机会再和你细说。
【三金是个乖孩子】:什么我想的那样?我想的哪样啊?衍哥你是不是有对象了?你居然不告诉我???[大哭][大哭]
【有只刺猬】:先不聊,我吃火锅了。
【三金是个乖孩子】:??????
无视张有鑫在那儿吱哇乱叫,黎衍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了筷子。
周俏看着他,发现他嘴角居然噙着一抹笑,好奇地问:“是谁啊?你笑什么呀?”
黎衍赶紧板起脸:“没什么。”
火锅汤底滚起来了,周俏把香菇、贡丸、香肠片和老豆腐倒进去煮,说:“肉片你自己涮吧,可以吃啦。”
黎衍晚饭只吃了一碗面,留着肚子吃周俏带回的夜宵,没料到这顿夜宵会如此丰盛,这时候的确有些饿了,夹了些羊肉卷在锅里涮熟,蘸着调料吃进嘴里,大片的羊肉鲜辣肥美,味蕾和肠胃立刻齐声欢呼。
——啊!过瘾。
他连着吃了好几筷子肉,又喝了几口啤酒,才抬头去看周俏。她也吃得很起劲,可能是锅底太辣了,额头和鼻尖上已经有了一些小汗珠,正一边吃,一边用手在嘴边扇风,“呵呵”出气。
“辣吗?”黎衍问。
周俏笑着摇头:“不辣,很爽!”
黎衍又向她举起啤酒罐:“来,再碰一下。”
周俏与他碰杯:“美食万岁!”
黎衍笑起来:“火锅万岁。”
火锅越吃越热,周俏和黎衍都摘掉了圣诞帽。
锅底里的蔬菜都熟了以后,两个人吃东西的速度渐渐慢下来。周俏吃了一块豆腐,想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问黎衍:“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来着,夜葳蕤(wēiruí)有没有一点喜欢丁星摇啊?”
黎衍吃得满头大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谁?”
“夜葳蕤。”
——夜葳蕤,是他第一部武侠题材小说的男主角,一个出身寒门的落魄少年。
黎衍有点懵:“不是,我知道夜葳蕤,你说他喜欢谁?”
“丁星摇。”
“丁星摇?”黎衍想了一会儿才想起丁星摇是谁,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夜葳蕤怎么可能喜欢丁星摇?”
——丁星摇,是那部小说里一个十八线女配,某神秘组织中恶贯满盈的魔女,性格诡谲,喜怒无常,数次追杀夜葳蕤,又被数次反杀。
要不是周俏提起,黎衍都要想不起她的名字了。
周俏眨眨眼睛,满脸失望:“一点儿都不喜欢吗?”
黎衍一头雾水:“为什么要喜欢?她是反派啊。”
周俏不开心地噘起嘴。
黎衍又补了一刀:“最后她都死了,夜葳蕤亲手杀的。”
“什么?啊!不要剧透啊!我还没看完呢!”周俏懊丧地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啊!说得我都不想看了!”
黎衍终于抓住了事情的重点,惊讶地问:“你还在看我的小说?”
“对啊,不是你叫我看的嘛,太长了,看了两个多月,第一本还没看完,还剩五分之一吧。”周俏垮着肩膀,“早知道不问你了,我最喜欢丁星摇,你居然还把她写死了,差评!”
黎衍:“……”
他没想到周俏居然一直在看他的处女作,感觉挺微妙的,有点骄傲,又有点羞耻,说:“我读者基本都是男的,这几个文本来就不该是你的菜,你看完第一本就别看了。”
“为什么女的不能看?挺好看的呀。”周俏不懂。
“……”黎衍沉吟片刻,问,“你不觉得男主角……有点内啥吗?就是……谁都喜欢他,只要是个女的都喜欢他,一个个死心塌地地爱他,女读者都受不了这个,她们管这叫种马文。”
周俏一脸茫然:“是吗?可我一点也不喜欢他啊。”
“我是说书里的女……什么?!”黎衍瞪大眼睛,“你不喜欢他?”
“对啊。”
“你不喜欢夜葳蕤?!”黎衍惊呆了,“你看了一百多万字了不喜欢男主角?那你看个屁啊!”
“我不光不喜欢男主角,我还不喜欢女主角呢!”周俏很认真地说,“我就是喜欢看故事情节,看他们学武功,打坏蛋,可我不喜欢这两个人,因为我觉得他俩很……呃……”
周俏绞尽脑汁才想到一个贴切的词语,“他俩虚伪得很!”
黎衍:“???”
“就假惺惺的,有时候讲话都阴阳怪气,特别是男主对着丁星摇时,丁星摇明显喜欢夜葳蕤啊,可夜
葳蕤次次都羞辱她,她能不生气吗?换我也要去打人了呀!打完了还要被扣一个恃强凌弱、阴险毒辣的帽子,那夜葳蕤本来就打不过她,知道打不过还要嘴贱去招惹她,这不是有病么?”
黎衍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写第一部小说时,因为没有经验,男主角最大限度地代入了他自己的性格,女主角则是他心目中的理想型——温柔貌美,博览群书,机敏聪慧,并且对男主一往情深。
整个故事里,男主角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是黎衍自身思想、行为的体现。
不仅仅是夜葳蕤,后来的每本小说,男主角多多少少都带着黎衍自己的影子。
这时候听周俏叽里呱啦一通分析,黎衍心想,莫不是在周俏眼里,他就是个“虚伪”、“假惺惺”、“阴阳怪气”、“有病”又“嘴贱”的人……
骄傲瞬间变得一地稀碎,羞耻感则排山倒海地袭来。
这打击太过强烈,黎衍一时间难以接受。
“那你就别看了。”他硬邦邦地说。
周俏:“……”
——哦,原作者就坐在对面呢!她居然当着原作者的面大肆抨击他书里的男女主角,这是不是就像当着一个演员的面说他演技烂、当着一个歌手的面说他唱歌跑调一个道理?
周俏试图补救:“你别误会……你写得挺好的,男主角还是有很多优点,他很聪明啊!学武功特别快,运气也很好,还有,他长得非常帅!”
“你懂什么?”黎衍相当得不高兴,“夜葳蕤意志坚韧,正直善良,有勇有谋,心胸豁达!他那么多优点你都看不到,就只知道他长得帅?他什么时候假惺惺又什么时候阴阳怪气了?丁星摇脑子有病的啊!对待神经病能和她讲道理吗?再说了,丁星摇对夜葳蕤那根本不是喜欢!她就是嫉妒月沚涴!想要夺走她的一切!”
周俏听得一愣一愣的。
“呵!”黎衍一撇头,冷哼一声,“算了,你才念到初中,我的文面向的读者群也不是你这一档,你看不懂很正常,我跟你说了也是白说。”
“……”周俏辩解,“我是没念过大学,但我又不是文盲!看个小说还能看不懂了?你怎么总看不起人呢?”
“我没有看不起你!我说的是事实!你是没念过大学吗?你连高中都没念吧?”黎衍手指敲敲桌子,“这个故事主线本来就不是谈恋爱!只有你们女人才会揪着说谁喜欢谁!谁不喜欢谁!无不无聊?”
“不是,我……”
周俏刚要解释,黎衍已经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stop!周俏,停止这个话题,再聊下去咱俩又要吵架了。现在开始,吃东西,别说话。”
“……”周俏垂下脑袋,郁闷极了,“哦……”
一顿火锅吃了一个小时,周俏准备的菜几乎吃光,两个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同打饱嗝,感觉打出来的嗝都是一股子火锅味。
“明天再洗碗刷锅吧,我懒得动了。”周俏伸了个懒腰,“洗个澡我就睡觉了,明天要睡懒觉。”
黎衍喝了两罐啤酒,脸又不争气地红了起来,看着她说:“赶紧去洗吧,早点睡。”
周俏问:“你不睡吗?”
“我再码会儿字。”
黎衍去卫生间洗了把脸,转着轮椅准备回房。
关门前,他看向周俏:“明天见,晚安。”
“晚安。”周俏倚在卫生间门口,神情温柔地看着他。
这个单休日来之不易,整个上午家里安安静静,两个人在各自房间都睡得很沉。直到中午,卫生间才响起洗漱的声音。
周俏神清气爽地刷着牙,已经把昨晚黎衍怼她的那些话忘到九霄云外。想着一会儿给黎衍做点什么好吃的,下午要干点什么,晚上要不要去广场上散个步?她好久没看音乐喷泉了,啊……要是黎衍能一起去就更好了!
黎衍也起床了,坐着轮椅来到客厅,周俏问他:“起来啦?今天你想吃什么?”
他刚睡醒,没精打采地打了个哈欠,说:“辣椒小炒肉。”
“又是辣椒小炒肉,你吃不厌的吗?”周俏觉得黎衍还挺好养的,一盘辣椒小炒肉就能吃下两大碗饭,饭桶本桶无疑。
黎衍白她一眼:“什么吃不厌?你根本就很久没做了。”
“行,那我去买菜,你先洗漱吧。”周俏说完就拿起钥匙出了门。
看着眼前关上的门,黎衍怔楞了片刻,嘴角慢慢、慢慢地翘了起来,情不自禁地吹了声口哨,转着轮椅进了卫生间。
——
去菜场的路上,周俏拨通邱老师的电话。
“周俏,最近是不是很忙啊?”
听到邱老师温和的声音,周俏的心情更好了:“还行,邱老师,您那边都好吗?”
“都好,小树也好着呢。”邱老师顿了一下,突然说,“哎哎,你回来!臭小子来接电话,你上回还说要接电话的!”
周俏站住脚步,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电话那头像是有人在拉拉扯扯,一会儿后,一个男孩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姐。”
周俏没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已经有四年半没听到小树的声音了。离开的时候,小树只有十二岁,还没变声,现在他已经长成一个少年,连声音都变得陌生。
“小树。”周俏叫他,“你好不好啊?”
“……”周俊树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挺好的。”
周俏哭得说不出话来。
周俊树说:“爸让我问你,过年你回来吗?”
“不回,我得上班呢,过年商场里不放假。”
“哦,我回去和他说。”
周俏平复心情:“小树,下个月就要期末考了吧?你好好学,好好考,姐过年时给你一个红包,让邱老师带给你。”
“不用,你自己多存点钱吧,一个人在外面,用钱的地方多。”
周俏觉得窝心,小树真的长大了,她说:“邱老师和你说了吧?明年暑假你到钱塘来,姐带你到处玩玩,路费我会给你的,你去市里坐高铁,别坐大巴。”
周俊树犹豫了一下,说:“其实,你给我的钱,我没有全部都交给爸,自己留了不少。全给他,鬼知道他会用到哪儿去,所以你不用专门给我路费,我有钱,够买火车票。”
过了两秒钟,周俏才反应过来。
——啊!小树同意了!这个嘴硬的小屁孩怎么那么可爱呢!
她开心极了,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弟弟几句,让他多吃点饭,天冷记得添衣,和同学搞好关系,不要惹怒父亲。
周俊树安静地听着,等她说完一大堆,问:“姐,我们这儿下雪了,你那儿下雪了吗?”
周俏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钱塘的冬天很少下雪,她在这里度过四个冬天,只在第一年下过一场雪,说:“没下,姐这儿
是晴天,还挺暖和的。”
“哦。”周俊树似乎很不习惯讲电话,“没事的话,我把手机还给邱老师了。”
“小树。”周俏叫住他,“爸最近还打你吗?”
“早不打了,两、三年没打了。”周俊树的语气带着不屑,“他发现自己打不过我以后,就再也不敢打我了。”
周俏:“……”
“姐,如果你回来,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周俊树说。
周俏的眼泪又流下来:“嗯,姐知道了,你乖乖的,姐在钱塘等你来。”
和邱老师又聊过几句后,周俏挂断电话,感觉浑身充满力量。
小树不怪她了,小树和她通电话了,小树答应明年暑假来钱塘了!
——真高兴啊!
周俏忍不住在路上蹦跳着走,想着再过一年半,小树就要高考,钱塘有许多不错的大学,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这里念书?姐弟两个在同一个城市可以相互照应,钱塘又是a省的省会,小树大学毕业后找工作也有更多的机会。
想到那么久以后的事,周俏的脚步又慢下来。
几年后,她是不是已经拿到钱塘户口了?
她和黎衍……离婚了吗?
应该离了吧。
在择偶这件事上,有一条约定俗成的鄙视链。
大学生择偶大概率不会选择高中生,高中生也大概率不会选择初中生。
要是一个大学生碰到一个初中生,按照常理来讲,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没有共同语言,没有相称的格局和眼界,没有交集的社交圈,硬把两个人凑在一起,这世上也就是多了一对怨偶。
这条鄙视链完全适用于周俏和黎衍,黎衍也始终用言行将这链子贯彻实施得很全面,全方位、多角度打击周俏的学历,周俏知道这是人之常情,毫无还击之力。
不过,这链子中间又出了一个岔子,那就是,黎衍从天之骄子变成了一个重度残疾人。
他一下子跌到了择偶鄙视链的最底层,连周俏这么一个初中毕业的打工妹,沈春燕都对她客客气气、亲亲热热的,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就一脚踹了自己可怜的儿子。
这么一想,周俏心里还是有点难过。
买完菜回到家,周俏抓紧时间开伙做饭,捣鼓出两菜一汤:辣椒小炒
肉,红烧鲳鱼,青菜蛋花汤。
黎衍吃得很香,满满两大碗米饭下肚,才满足地搁下筷子。
他不好意思什么都不干,主动去厨房洗碗。周俏则坐在客厅里思考下午要做什么。
她搬来黎衍家之后的休息日轨迹如下:
第一个单休日,搬家,吵架;
第二个单休日,沈春燕一行来吃饭,没吵架;
第三个单休日,逛超市,吵架;
第四个单休日,在出租房度过,冷战;
这天是第五个单休日,没人来吃饭,也不用出去买东西,并且说好了不吵架,如此无忧无虑,周俏居然不知道下午该干什么了。
想来想去,还是打扫卫生吧。
黎衍弄干净厨房出来时,就看到周俏拿着抹布在擦家具。
他简直震惊了。
——卧槽,这么勤快的吗?真是要羞愧地低下头去。
“怎么又搞卫生了?难得休息一天。”黎衍说。
周俏回头朝他笑:“闲着也是闲着,我喜欢家里干干净净的。”
黎衍沉吟了一下,说:“周俏,你下次休息的时候,如果有空,能帮我一个忙吗?”
“能啊,什么忙?你说。”
“帮我去省图书馆借几本书。”
周俏又回过头来:“借书?”
“嗯,我有几本想看的书,没有电子版的,买的话挺贵的,图书馆都能借。”黎衍说,“借一次书可以看一个月,每个月去一趟就行,我出门不方便,你要是愿意就帮我去借回来。”
周俏一口答应:“没问题啊,你不早说,早说了我今天就能去,不过现在有点晚了。”
黎衍笑笑:“今天就算了,你累了好几天,今天就休息一下吧。”
周俏很感动:“行,那下次休息我就去,不过要元旦后了。”
“没事,不急。”
她在搞卫生,黎衍也就没回房,安静地坐着轮椅待在客厅看手机。周俏拿着抹布擦到那组双杠时,问:“这个是用来练习走路的吗?”
黎衍抬起头扫了双杠一眼,“嗯”了一声。
周俏摸摸双杠,又问:“那你平时练吗?”
黎衍:“……”
周俏看向他,眨巴了一下眼睛,眼里透着浓浓的求知欲。
黎衍看了她好一会儿,做了个深呼吸,问:“你想看我走路
吗?”
作者有话要说:黎衍:你想看我走路吗?
周俏拿起大喇叭:黎衍衍要走路啦!想看的小姐姐赶紧买门票啊!内场980看台480趴屋顶180!童叟无欺一人一票哇!
然而,并没有人来……
周俏:哎呀,你人气不行啊,大家都不爱你,好像更爱我。
黎衍:……
黎衍:摔!这个男主不想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