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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南北 第二卷:烟雨杏花寒 第六章

所属书籍: 关山南北

    第六章

    “可我却不屑做什么谢家家主!”

    谢岑嗤笑了一声,“一僧一道一儒仙,好生风光吗?昔日我陈郡谢氏权倾朝野,彪炳青史,乌衣子弟,风光无限,现今却沦落到与绿林草莽一争风头,何其可笑。王谢又如何?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裴昀听罢,心有所感,“所以,你欲效仿谢安,东山再起?”

    “谢家子弟,又有何人不想效仿谢安石?淝水之战,北府兵大破秦军,四战四捷,逼得秦王仓皇逃窜,草木皆兵,江左风流丞相,围棋赌墅,谈笑间小儿辈大破贼寇,那是谢家何等光风霁月的年代。”

    谢岑眸中灿若晨星,一心万丈豪情,裴昀看着看着,突然就懂了他的抱负。

    当今天下大势,南宋北燕,与昔日南晋北秦,何其相似。他欲效仿谢安,辅佐明君,北伐贼寇,收复河山,还于旧都,重振谢家门楣。

    这温山软水红绡软帐里长大的浪荡公子,却也难得有一腔热血激荡,裴昀不禁高看了他三分。

    二人本就少年相识,志气相投,之所以彼此一直瞧不大上,究其本源,不过是她看不上他眠花宿柳,风流成性,而他第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女儿身。

    “无论所求为何,至少你我目的一致,如此甚好。”裴昀开口道,“那么接下来,还望你我同舟共济,全力以赴。”

    谢岑不以为然:“我又何时偷留余力了?”

    裴昀嗤笑一声:“如此紧要关头,还有闲心逸致跑来寻花问柳?你虽不屑谢家家主之位,令尊多情相公之名我瞧你倒是稀罕得紧。”

    被如此冷嘲热讽,谢岑却也没有着恼,只道:“你只瞧见我寻花问柳,焉知我不是顺势寻到了破局之法?”

    裴昀狐疑:“你想到了什么破局之法?”

    谢岑不答反问:“你觉得倘若我们就这样带太子回临安,假使一切顺利,光明正大站在官家面前,与韩斋溪同千面郎君对峙,公然揭穿假太子的阴谋,能有几成胜算?”

    裴昀想了想,回道:“不足三成。”

    那千面郎君易容矫饰功夫了得,若非当庭拆穿,否则无人能信。且韩斋溪与之同谋之事,不过是他们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此人必定极力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即便赵韧货真价实,也左右不了悠悠众口。

    谁知谢岑却摇头:“我说却是连一成也没有。”

    “为何?”

    谢岑顿了顿,缓缓道:“有些话,我在太子面前不方便开口。那千面郎君易容模仿的本事固然了得,可毕竟不是大罗神仙,天长日久亲近之人总能看出破绽,太子妃尚且有所察觉,旁人却为何没有发现不对?”

    裴昀一时没反应过来谢岑所说得是谁,谁能比太子妃同太子更为亲近?赵韧无子无女,后宅娘子不多,他生母早逝,当今皇后李氏是他继母,不甚亲厚也是理所应当,那么剩下的便是

    思及此处,裴昀不禁心中一惊,压低声道:“你是说,官家?”

    “不错,正是官家。他难道当真瞧不出亲生骨肉已经被人调了包?你亦知晓,官家与太子之间,素来关系疏远。一则太子乃是太后杨氏扶养长大,官家对杨太后把持朝政多年极为怨恨;二则太子主战,与官家主和之念背道而驰,朝野之中主战一派,一心拥立太子尽快继位,如此岂能不犯君王大忌?若非官家再无其他子嗣,太子这储君之位,怕也不能坐得安生。议和之后,太子归来,一反常态,不再争权主战,亦不再隔三差五上谏官家奢靡无度,因他自己也整日花天酒地,不思进取。你说官家更属意原来那个真太子,还是现今这个假太子?”

    谢岑此言极有道理,裴昀越想越为赞同,当初聚贤镇太子被俘后,裴家军本想拼死突袭将人救回,谁料圣上数道金牌,急命撤军,根本不顾赵韧死活。

    裴昀不禁惊怒交加:“他便这般因一己私欲,放任来历不明之人,乱了赵氏血脉,夺了大宋江山吗?”

    “官家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又不是不清楚。”谢岑冷笑了一声,“况且传位于谁,最终还不是掌控在他自己手中,必要之时,他大可效仿先帝,废了太子,过继旁系,再挑一个听话之人,两全其美。”

    裴昀一声长叹:“如此,我们当真是一成胜算也没有。”

    “当庭对峙,我们自然讨不得便宜。”谢岑话锋一转,慢条斯理道,“可明修栈道不成,我们何不暗度陈仓?”

    闻弦歌而知雅意,裴昀瞬间就明白了谢岑之意,顺势道:“你是说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偷偷将太子送回东宫,来个以真乱假?”

    谢岑折扇一展,微微一笑:“如何?”

    “此计甚妙!”裴昀由衷赞叹,“只是东宫戒备森严,我们如何偷龙转凤?不如假扮刺客入府,借机调包?”

    “容易打草惊蛇,不好。”谢岑顿了顿,又道,“那千面郎君模仿太子,其余倒是惟妙惟肖,只有一点,此人颇好美色,此前借太子身份之利干出不少荒唐事来。”

    “你想用美人计?”裴昀了然,似笑非笑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原来你在这里等着,不过这计策委实不错。”

    “你既也同意,那我们便回庄内同太子商议过后,请他定夺。”

    “好!”

    裴昀颔首,迫不及待起身便要下船,然而下一瞬左手却被谢岑的折扇轻巧扣在了桌上,阻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

    “你手脚上的锁链除去了?”

    “自然。”

    谢岑垂眸扫了一眼她的手腕,“戴着那劳什子半年之久,你竟毫发无伤?”

    裴昀闻言一愣怔,赵韧亦被那李无方在悯忠寺以铁链锁住手脚囚禁甚久,他手腕脚腕之上被磋磨得何等惨不忍睹,她是亲眼所见。而自己之所以毫发无伤,盖因有人以名贵非常的羊脂百花膏,隔三差五养护,才叫她得以幸免受罪。

    见裴昀垂眸不语,谢岑意味深长道:“也不知该说是你皮糙肉厚,还是那北燕世子怜香惜玉啊。”

    裴昀听罢并不着恼,只纳罕道:“什么世子?此事和北燕世子有何干系?”

    “燕京城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那本不近女色的靖南王世子颜玦,突然将一汉女收入府中,百般宠爱,为她不惜当庭与定南王世子颜珲翻脸。”谢岑似笑非笑望着裴昀,“别忘了,定南王府宴请大宋和亲使那晚,我在当场亲眼所见。”

    “哦?此事倒是稀奇得很。”

    裴昀定定回望他那不怀好意的桃花双眸,面上浅笑,云淡风轻,“却不知这女子姓甚名谁,相貌如何,与我裴昀裴四郎又有何干系?”

    谢岑摇扇的手微微一顿,脸上的表情也不禁一僵。

    他乃是百花丛中,风月场上的老手,自然能一眼看穿裴昀与那颜玦间的情爱纠葛。他旧事重提,却也不过是三分揶揄,三分拿捏,礼尚往来,还她对他数年如一日的打趣。因此她恼也罢,气也罢,恨也罢,痛也罢,都在他意料之中,乐见其中。

    谁料到,她却偏偏是不认。

    龙之逆鳞,在于不可触。心之逆鳞,在于不可说。

    看来这段恩怨纠葛,比他料想的还要复杂。

    罢罢罢,到底是段不光彩往事,日后她同他还不知要共事多久,又是何等身份,何必此时撕破脸皮?

    当下谢岑悠悠一笑:“是我认错人了,那汉女与你裴四郎毫无干系。只是你自己也应当谨记才好。”

    他意味深长道。

    现下他固然能配合她隐瞒一时,然宋燕累世之仇,他有预感,这二人早晚还会重逢,不是官场就是沙场。届时只望她不会方寸大乱,阵前倒戈,否则他大义灭亲,绝不会心慈手软。

    裴昀一字一顿道:“我此时此刻身在此地,便已是答案。”

    二人四目相对,明白了彼此未尽之意,已是不必多言。

    谢岑折扇一合,微微一笑:

    “日头已西,天色欲晚,你我就此回庄罢。”.

    待回琅琊庄后,裴谢二人即刻与赵韧商议此计,赵韧亦大为赞同,三人又就此中细节详细谋划了一番,皆认同事不宜迟,恐有变数,自此定下三日后动身回临安。

    裴昀心中大振,回到院中,本想去三师伯房内瞧一瞧他可还在熟睡,谁料却见人去楼空,全无影踪了。

    “四师伯,三师伯人呢?”

    救必应回道:“三师兄申时便醒了,或说是给饿醒的,起来后一番狼吞虎咽,吃饱喝得后兀自打道回府了。”

    裴昀急道:“我不过是出庄半天,三师伯怎么不告而别?千里迢迢而来,又匆匆忙忙而去,何事这般紧急?”

    “也没什么,只是听闻他近日里正在琢磨一威力十足的攻城器,正钻研到紧要关头。此番肯放下手中活计,来帮你解紫金锁,已是给了你天大面子了,再不肯耽误一时半刻。”

    裴昀自是知晓曲墨脾气,可心中还是愧疚:“是我不是,不该白日里为他事离开,此番给三师伯添了这样大的麻烦,都没有好好谢过他。”

    救必应安慰道,“昀儿你不必自责,我们师兄弟几个无子无女,你便是我们唯一的孩子,子女有难,父母相救,还谈什么谢不谢的?如此便见外了。况且我们都清楚,哥几个是闲云野鹤,逍遥自在,你却是心怀天下,抱负在胸。昀儿,不必顾及我们,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吧。”

    裴昀听罢感动不已,亲生爹娘生育之恩她没齿难忘,可春秋谷众师伯养育之恩她亦粉身难报,如今裴府虽已不在,她何等幸运,却还有亲人尚在。

    随后她将接下来一行人的计划告知救必应,又询问救必应接下来打算何去何从。

    救必应沉吟片刻道:“如今我暂且不便踏足燕地,左右我行医天下,居无定所,此番便随你们同去临安罢。以防遭遇凶险,我陪你身侧,多少也能及时施以援手。”

    裴昀欣喜道:“那太好了,有师伯这大慈大悲千金手在,我等必是事半功倍!”

    三日后,裴昀等一行人启程。

    自那日竹林茶会之后,那位王家小姐再不曾露面。虽闹得不欢而散,但毕竟承其之情,过后裴昀总觉得自己那日过于失礼,想当面对王阮芷致歉,却是被谢岑阻拦。

    他只道,这是他谢家与王家之事,是他欠阮芷表妹之情,不必裴昀出面。

    如此裴昀便再未强求。

    那王家小姐不顾谢岑冷待,兀自奉上一片真心,苦苦等候,裴昀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须知男女之情最过捉摸不透,只有局中人心知肚明,局外人无可置喙。

    比起他谢疏朗欠下的那些桃花烂债,裴昀更在乎的是她此时身下所骑枣红骏马。

    此马亦是千里良驹,可在裴昀心中到底比上不旧日追月,二人多年相伴,出生入死,早有主仆之情。可惜那追月早在她混入世子府盗枪之时,便遗失在了燕京,如今更是无处可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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