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河后,他们也回归了正常的生活,每天晚上的十点钟,都会进行必要的治疗,是温时习惯了的一切。
温时放下心,他并不是把自己看做医生,有高尚的品德,但希望陆惊蛰能够痊愈是真的,他比任何人都那么希望着。
奇怪的是,他和陆惊蛰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更亲近了,但是治疗的次数却逐渐减少。
这样的结果,温时好像分辨不出好坏。
例行检查的那天,温时拿了陈医生开的新药,同司机一起走出门透明的玻璃门,临上车前,被人叫住了。
是很熟悉的声音。
温时回过头。
魏然打扮得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精神很好,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只是方才停留过的墙上还留有几道烟灰的痕迹,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气定神闲。
魏然说:“我来这里出差,也想来看你。”
司机走到了温时面前,他是一个强壮的Alpha,也负责一部分的安保工作。
魏然笑了笑,很惯常的那种笑,他对司机解释道:“我是他的丈……”
温时打断他的话:“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次说清楚。”
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坐在靠窗的位置。
温时搅动着咖啡,看着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魏然的侧脸。
他看起来很自信,似乎已经完全忘掉了上次不愉快的对话,恢复了往常的款款情深。
温时了解这个人。
对于魏然而言,温时是魏然过去人生中一枚值得纪念、值得炫耀、拿得出手的勋章。在魏然还未功成名就之前,就吸引一个衣食无忧的富家Omega不顾一切和自己私奔,无怨无悔地过贫苦的生活,他有这样不可抵挡的魅力,彰显了他的与众不同。而魏然并不是依靠温时才取得这样的成就,这个美丽的Omega只给予他情感上的慰藉,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和努力,让温时重回过去的富裕生活。
这是魏然的尊严,是他经常会和别人讲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自己,温时是他人生中的美丽点缀。
当然,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什么都是可供出售的。
魏然卖掉了温时,但绝不是后悔,他只是不能容忍自己失去了一块勋章。
好一会儿,魏然尝试着开口,他的言辞恳切,向来很擅长这样的表演:“温时,我们有十年的感情,我知道你只是在说气话。这件事,的确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容易屈服,为了公司放弃家庭……”
温时偏过头,漫不经心地说:“我们离婚了,现在也不相干了。”
他可以心平气和地和魏然说话,因为那些发生过的事,无法改变的过去,连表现出痛苦都会令魏然兴奋。
最开始的时候,魏然这么执着于温时,不是因为他有多爱,多舍不得,而是温时选择了主动离开他,毫不留恋的,像是要把过去都埋葬。这样好像显得魏然很差,十年的时间都是浪费,魏然不值得被爱。
而到了后来,魏然不止一次后悔,他当时太着急,就那么被温时给骗了。Omega的心眼太多,就那么轻易的让他从自己身边溜走。就像温时母亲说的那样,温时要找一个新的,比自己更强大的Alpha,这是魏然不能容忍的事。
他绝不能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于是说一些似是而非很痴心的话:“我会等你的。一直等着你,找到你。”
魏然算得上事业有成,加上擅长交际,交友广泛,温时一旦离开陆家,想要找到他的踪迹不会太难。
他笃定温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温时平静地说:“我会请他帮忙的。”
温时没有说出那个人是谁,但是魏然心知肚明。
他低着头,因为才做过腺体检测,衣领没有整理好,露出脖颈上的红痕,那些不算很明显、但是与性有关的痕迹。
魏然像是火药桶,所有的伪装都消失了,他在一瞬间被激怒:“这算什么?”
司机神情紧张地坐在对面的位置,随时蓄势待发,准备按下魏然的样子。
温时半垂着眼,随意地说:“你不是说,无法拒绝对方,所以才迫不得已吗?”
这是魏然和母亲曾对温时重复无数遍的话,现在听来有些讽刺。
魏然“哈”了一声:“婊子,你踹了我,以为自己就攀上高枝了吗?你以为自己是谁?”
温时抬起头,与魏然对视。他的瞳孔颜色很深,看起来非常冷淡,也不会刻意避开:“魏然,拿了钱就要办事,对吗?”
魏然是那类不知廉耻,却还要面子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尊有损,而用陆惊蛰作为攻击手段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但温时不想说,他不想单方面把陆惊蛰拉入这场混乱不堪、没有意义的对话中,也不想魏然对自己和陆惊蛰的关系产生诸多下流且不切实际的幻想。
温时站起身,他们没有必要再谈下去了。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魏然失去一直保持的体面,他说:“我会让你后悔的,温时,我要让你跪下来求我。”
温时已经走到了过道,闻言转过身,竟点了下头,诚挚地说:“希望你能梦想成真。”
魏然的手伸不到这里,他不可能再操控温时。然而最根本的理由是,实际上温时已经没有任何可被称作宝贵的东西了。
他一无所有。
没有什么失去后能让温时痛苦不堪、不能接受的人或物,他连自我都可以舍弃。
晚上十点,陆惊蛰推开门。
温时没有穿睡衣,他跪在床沿,在寂静的房间里,然后会为陆惊蛰脱掉外套。
解开第二个扣子时,陆惊蛰按住了温时的手。
他们没有直接进入正题,从周岭回来后,他们不仅会在治疗行为后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之前也会。陆惊蛰会和温时聊天,温时不擅长社交,但和陆惊蛰聊天却不会陷入煎熬。因为陆惊蛰不会聊那些让他难以回答的话,但温时不知不觉说了与自己有关的很多事。
比如他不喜欢花园,因为小时候母亲总是让他打理。
陆惊蛰随意地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温时不想提起魏然,呆了一下后回答:“有点事。”
陆惊蛰曲着手指,指节贴着温时的脸颊,又问:“什么事?”
他的语气并不那么认真,但问的很追根究底。
将温时送回家后,司机立刻将这件事告诉了管家,毕竟温时非常重要,是唯一的,仅有一个的,与陆惊蛰匹配度100%的Omega。
陆惊蛰也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要问。
其实不是陆惊蛰提起,温时几乎忘掉那个意外了,他想了一小会儿,慢吞吞地回答:“遇到了魏然,我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