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非过来的时候,一群人正围着虞倦,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剧本和妆造。
虞倦答应后,贺霜当场修改剧本,增加了一个出场时间很短的男配,是国王为骑士公主介绍的邻国王子。王子有着雪白的皮肤,高挑的个子,纤瘦的身形,和一双宛如吹皱了的、春日湖泊般的绿眼睛,他希望这位英俊美丽的王子能让女儿留下来,不要再进行危险的冒险,但公主还是坚定地选择了探索世界。
这个角色在剧情上的作用不大,虞倦的脸和眼睛很伟大,贺霜必须要展示给观众看,为舞台剧增光添彩。
白非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虞倦。
他找人要过照片,很少有人在看过虞倦后能迅速忘掉。
于是,白非问身边的朋友:“这是谁?”
那人说:“哦,今天来帮忙布置舞台的。但是长得太好看了,贺导看着他两眼放光,非得让他演个角色。好不容易把人留下来的。”
白非的眼神暗了暗。
虞倦站在人群中,所有人都簇拥着他,他的神色也是淡淡的,不是不屑一顾,而是很平常,他经历过太多了。
在虞淮说出那些话前,他们没有任何交集,而在了解虞倦的人生后,他对这个人真的产生了一种嫉恨。可能因为这个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还是留在这个圈子里,现在什么都不用做,无需付出任何努力,却轻而易举能得到别人的关注。
身旁那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贺导让我问问你,最后一次了。你愿不愿意给男女主定情那个剧情弹琴,不行就算了,你也挺忙的,她再找找别人。”
白非有自己的钢琴独奏节目,不想在别的节目上当绿叶浪费时间。但贺霜的舞台剧阵仗很大,不知道成品如何,白非推脱了好几次,说要考虑能不能抽空过来,敷衍过去了。
这一次,他答应下,笑着说:“来。这点小忙,我怎么会不帮?”
*
讨论完了后,贺霜在本子上涂涂改改,放虞倦离开。
虞倦终于逃离人群,回到舍友那边,开始干活。
刚才太吵,虞倦不得不和很多人交流,电话一直没挂,周辉月也没说话。
现在周围又没人了。
虞倦听着他的呼吸声,很安静,像是有月亮的夜晚,除了耳畔的风,别的什么都没有,心头有点莫名的痒。
宿舍几个,加上剧组本来的人,对着设计图布置布景,
忽然,虞倦听到熟悉的音乐声,因为每晚八点钟,都会在操场准时响起。
他低下头,按亮手机,时间正好是八点。
虞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愣了好一会儿,问:“周辉月,你来找我了,在学校操场?”
几秒钟的沉默后,他听对面的人说:“嗯。”
舞台布景快布置完了,高一林和孙帆正准备敲陈闲一笔,待会儿让他请个贵的晚饭,虞倦却忽然站起身,摘下手套,头也不回,好像很着急:“有点事,先走了。”
孙帆纳闷:“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啊?”
虞倦跑得很快,在有路灯的夜路上飞奔,像是一阵席卷而来的风。
轮椅停在树下,周辉月背着光,映在地面上的是一团浓重模糊的影子。
开学后的两周很忙,除了很少几次视频,他们还没见过面。
虞倦的脚步慢了下来,停在周辉月面前,呼吸有些急促,歪着脑袋,像是很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问。
周辉月笑了,朝虞倦伸出手,坦白地说:“想见你,就过来了。”
所以来了学校,在操场等虞倦。
虞倦很热,汗水浸湿了他鬓边的头发,他低下身,和周辉月握了手:“你等了多久?是……和我以前一样的时间过来的吗?”
周辉月没说话,握紧了虞倦的手。
虞倦咬了下唇,忽然意识到什么:“那我有事没来,你怎么不告诉我,不去找我?”
周辉月看了他一小会儿,将他拉近了些。
在知道虞倦被人叫走时,理智的选择是离开。
布置舞台的时间不会很短,按照正常的流程,帮完忙后,舍长还会请客吃饭,一群大学生打打闹闹,可能很晚才会结束。
但周辉月选了不理智的那个选项,浪费时间,继续等待。
虞倦的呼吸落在周辉月的眉眼间,他说:“因为有别人在吗?”
从紫金山庄到白城,周辉月没有表现出丝毫对腿伤的在意,他知道轮椅的不方便之处,也不会因此避讳。
虞倦想了很多,那原因只能是自己,通话连麦的时候,永远含糊其辞,不会明说。
虞倦皱起眉,他很少出现这样的表情,很烦,但不是烦别人:“和你的事没告诉舍友,只是觉得很麻烦,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虞倦习惯和人保持距离,不喜欢将自己的隐私告诉别人,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一直游离在众人之外。
“嗯。”周辉月笑了下,他的神情在阴影中,晦暗难明,“我知道。”
他顿了下:“我是想等腿好了,再来学校找你。”
其实距离车祸结束,以及确定无法弥补的遗憾已经十多年,周辉月不会把精力放在无法改变的事上,坐轮椅或者撑拐杖,他对别人的眼神目光都毫不在意。
但虞倦让他重新变得在意。
因为虞倦是很珍贵的,和他有关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的,周辉月希望成为站在他身边的人,而不是虞倦的缺憾。
虞倦慢慢地、慢慢地眨了下眼,像是在理解周辉月的话,他的眼眸有些湿,像是蒙了一层雾。
他回过神:“可是,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未婚夫。”
有些事是不会变的。
虞倦的脸映在昏黄的路灯下,五官的轮廓有些模糊,靠得太近,是下一秒就会接吻的距离,漂亮的惊心动魄。
周辉月平静的心因他而起伏,夜风环绕在他们身边,周围的吵闹都变成了安静。
虞倦直起身,他抬着下巴,又恢复了往常的那种高傲。
即使他根本没那么想过,也不想周辉月觉得腿伤会令他的人生有任何不同。
不是同情,也不是可怜,甚至不是所谓的心理健康,虞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他不想周辉月在意那些。
虞倦拿出手机,故作冷淡地说:“宿舍里有规矩,如果有……要请别的舍友吃饭。”
“对象”两个字可能是被夜风吹跑了。
周辉月没阻止,他说:“我请。”
虞倦瞥了他一眼:“我自己请。”
然后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群,很短促地抽了一下气,反复键入,删除,好半天没点出发送。
周辉月看了半天,有点好笑地说:“别紧张,我也是第一次。”
“谁紧张了!”
虞倦很要面子,下一秒就硬着头皮发消息,@所有成员。
[有件事。]
他不爱打扰别人,从不@全体成员,所以群里的其他三个人立刻冒头,纷纷问是怎么了。
虞倦还是有许多不冷静,许多胡思乱想,掺杂着不知道多少的害羞,虽然是薛定谔的未婚夫,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面对着群里刷屏的话,又发了一句:[嗯,请你们吃饭。]
[怎么了?]
[这么突然。不是说陈哥请吗?哥几个给他干了这么长时间……]
周辉月看虞倦皱着眉,脸红到爆炸,犹犹豫豫,自暴自弃地打了几个字,然后直接暗灭屏幕。
真可惜,看不到。周辉月想。
虞倦发的消息是:[我的比较重要。未婚夫来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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