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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灯 正文 第50章 悲悯之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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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悲悯之明君

    元宏五年,冬末初春将至。

    岭南隶属南海郡,匈奴三单于已经逃跑出了郡回南海外的部落修整,余留两单于与张袁据山顽抗。

    激烈的攻山已到尾声。

    随鼓一击,号角尖利地嚎叫,西济山门紧闭守卫重重。

    张和匈s奴弓弩与箭下过来,天上亿万针眼成了一阵令人心惊胆颤、气势磅礴的凶雨,空气擦出火星和热流,以命取命朝进攻的汉军射过来。

    打在前军的盾上,堪堪承住了第一波山中防守。

    往远了看,仍旧几个方阵大军蓄势待发。

    一声令下,弹车底下拉着二十多个手腕树粗的高状狱人在士兵的抽打敦促下拼命地拉,千斤重的石头自弹车上被杠杆挥起,以常人无解的功势轰隆呼啸而去。

    越过孟常窦矜等人的头顶,如天坠陨石,朝山门堡垒撞击。

    巨石撼动大地,砸上去后几声巨大的声响。

    没所滚之处都是瞬间毁灭一切,人和所有一起被瘫成肉饼,城防被撞飞,城面石墙的夯土一摇扇的功夫已经自无坚不摧到摇摇欲坠。

    承受不住巨石,轰然塌陷化为齑粉。

    山滚地碎,面目全非,飞天的灰尘将蓝天遮挡的不见天日,如遭受地震雪崩之后的灾难景象。

    分离崩析后的灰鸾倒奔涌而来,扑到汉军士兵身上,除了眼和唇在蠕动每个人被灰掩埋,似一具刚刚被挖出土的陶塑。

    孟常杀红了眼。

    擡手挥剑,“杀——!”

    万马踏啼,朝粉碎尽的关山而去,不料自遮天蔽日的尘土中忽然燃起了一把游火,参天高的火舌将几百孟家军烈火焚烧。

    马儿的撕裂声和恐惧悲鸣在火中越烧越猛。

    孟常被底下的座驾狠狠摔下了马,带动了腿上的旧伤,骨头咯噔一声,他趔蛆着撑地站起。

    火燃过后山敌计谋用尽,开始与孟军近距离的冷兵器肉搏。

    他猛烈地摆摆首,兵肉入刃的声响此起彼伏,扑鼻的血腥混着苦灰呛进喉管,手捧头疼欲裂的脑袋,四周人影晃动。

    又有一匹赤兔马自混乱中奔来,窦矜大喊他几声将他喊的清醒一些,将人拉上了马,被其余人护送一道远离了火场。

    孟常扶着穗丰的马背撑起身体,使劲儿往后看那越来越远模糊不清的烈焰血场,那可都是他的兄弟兵。

    红眼哽咽,想要奋不顾身地跳下马回去。

    “陛下,我不能退缩!!!”

    窦矜冷言,“你先顾好自己吧。”

    西济作为岭南最重要的物资存储粱仓,又是前后疏通的关键,是匈奴和张贼死死也要守住的地方,当初他们出其不意拿下西济,才能后面一路畅通无阻,就是得了先地处在优势。

    窦矜敢下狠劲,不计代价人数,必须打下西济剿灭反贼,捉拿匈奴首领。

    也因此,西济是交战最激烈凶残的一战。

    孟家军仍为主力,有孟古被分尸挂城墙的先驱在,无需他亲自煽风点火利用仇恨高涨士气,孟军要复仇的意志已经非常庞大。

    眼望去,那西济境内的蓝海灰山,桑田遍野的山峦大道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砍伐殆尽的树木枯朽,三方的尸身遍野几乎将土坑填平。

    孟常被窦矜逮到后方之后,让人去叫军医大夫。

    “孟将军,这腿要是再不好好修养,待日后落下病根,那走路就一高一低得坡了,将军若是不想成个瘸子,万万不可轻视啊!”

    边说,军医将那摔错位了的骨头用布条和并两块木板将腿捆住了。

    他茫茫睁着眼,瞪了会在一旁疲惫的窦矜,窦矜看似胜券在握,竟然冷眼让他睡,随后自己出了营回到山脚前方坐阵。

    战事未停,杀父之仇和夺土之恨未报,他死撑着一口气不肯,直从烈午等到黄昏,顶替上去的下属匆匆来报西济已经拿下。

    两夜未睡加上伤,孟常眼皮一翻,再次昏了过去彻底没掉知觉。

    冲杀到了最后,那些好端端活生生的一条命都只余下一口残气。进山的时候窦矜骑在前头,两条腿伸着,挡住了穗丰的路。

    一个士兵摊在一块被石弹崩坏的碎石上,茍延残喘,他的眼垂着,不知哪一刻这呼就追不上那吸,断了气。

    那尚还只是受了轻伤的两个同伙兵试图去将他搬开,其中一人弯腰时掉下了一滴热滚滚的泪,打在地上。

    窦矜下了地,那两人要跪,他擡手,“不必。朕同他说几句话。”

    说罢步步走近他,旁边的两个将领见状也下马跟着。

    窦矜在他面前停下,蹲了下去。

    士兵脖颈中了一刀,活不成了。

    他手握成拳,摊在两边。

    身上盔甲以外的地方已经稀烂褴褛,血干了黏在皮肤和兵服上,剩余的皮肤也无一处干净完好,不是有灰就是有其他的伤痕,看不清他的面貌五官,但从那身形和眼唇来看,不过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儿郎。

    他的伤口早就冻住了,血块溅成一团一团的血花攀在裂口周围,深至可以看见肌肤下的血管和白骨。

    第一次。

    窦矜第一次,有了对常人愧疚的情绪。

    “你很勇敢,谢谢你。”

    他慢慢擡起眼,嘴唇艰难地蠕动着。

    窦矜凑近了点,问,“你想说什么?”

    微弱的字眼断断续续,一阵弱过一阵,窦矜又凑上了耳朵,只听到了,“不,不悔”

    再看他,已经没了气。

    窦矜擡手,将他那双来不及闭合的眼睛阖上。

    摘下他脖上的吊牌,还搜出了被血染就的家书,递给身旁的将领,“安排他尸骨回乡,给军功。”

    将领领命,“诺。”

    士兵被那二人移开,他重新上了马。

    如若生死由命是一个定数,那如蝼蚁的人想要在权柄中活下去,就要耗尽全部的功德和运气。

    他没有真正地像今天这样,站在卑微的土里去看底层生存的百态,而是俯瞰臣民,忽略漠视穷人所有的悲喜离合。

    王权天生有,没有人教过他悲悯的意义。

    除了长幸。

    “岭南是很多人的家,君之心,集齐百家囊括天下,关山时你全凭一腔义气,打得容易。你去了岭南,要试着和你的士兵站在一起。”

    她要他来岭南,来做一个明君。

    ***

    春生之后万物伊始,军中起了疫病,扫略残军因为这场军中大规模流传的疾病暂且搁置,几位军医商讨过后,觉得这是个新病,熏艾煮汤都不太起效。

    后边立刻用了长幸治曹阳的方子,倒是有了些起效,可未曾抓住关键。

    遂辗转请托,让宫中的女君子亲来一看,女君子擅药,又有治疫经验。

    但他们觉得按照窦矜宝贝长幸到屡屡为她破例,死死护着藏起来的性格,希望渺茫。

    递交请托的人觉得窦矜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又受了老军医的托,只能硬着头皮一试。

    不曾想,传来陛下答应的消息。

    信已加急传去曹阳。

    当时孟常坐在军帐中养伤不能下地,窦矜迁就他自己过来谈事,呈子由一位亲信将领见机行事递上,一个忐忑,一个质疑,窦矜不太吭声。

    他略扫了那些军医的意思,扔还给他,“去请她吧。”

    几人均是目瞪口呆。

    岭南一战之后,窦矜有些变了。

    连孟常也不解,“这是危险之地,陛下舍得让女君子过来冒险?”

    “西乙,朕问你,有比治病更重要的事没有。”窦矜坐到他床边。

    孟常:“”

    窦矜忽然笑一下,“朕要是不说,回头被她知道了朕瞒着她,你信不信,她必来讨伐朕。”

    “朕还可让她将你的新妇带来陪你。”

    孟常即刻老脸一红,“臣不用!””哎,别急。“窦矜悠然自得地拍拍他的肩,拿他说笑,“朕知道西乙想,很想。”

    孟常一张脸局促透了,背过身蒙住脸闹起了男子的羞。几不可闻地小声嘀咕,“陛下怎么知道她们一定会来。”

    “因为朕在这里,朕的士兵在这里。”

    孟常又掀开被子,恢复往日语气,郑重道:“陛下大力搜刮程药及其余党,确定他弛伏在张军之中。路途遥远,臣担心女君子和辛姑娘——”

    “朕会派兵接应。”窦矜嫌他问个不停,理理袖子起身,打算回去了,“朕在这里,就不会让她出事。”

    ***

    曹阳的朱雀街已经百花绽放,未受战乱,地为黄色大道,天为无垠之天,不乏身穿绫罗绸缎,骑着小驴,带着风帽的女子并行在街上闯过。

    宫中更是百花深处的高耸街巷,圆密鸟啼,姹紫嫣红。

    未央宫和洛女阁收到了岭南的求助,朝廷为此又议论了许久,太妃不问世事,长幸上朝旁听,宰相主事。

    这里头的朝臣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只要有案庭总会有不同的声音,但考虑天子亲命,他们纵然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直至辛姿得了长幸问的一句,“你想不想同我一块去岭南,”才确认事情的真假。

    “女君子确定要出宫吗?”她又惊又喜,说不上的心情纷乱。

    小公主们的婚事都结束了,开春倒是不少来宫中请安问候的,辛姿一直巴巴地盘着孟常能跟着窦矜回来。

    孟老将军殉国的时候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又听闻他重伤昏迷,更是自己偷s偷的抹泪,却因身在宫中与他分隔两地,而不能亲见一面探详。

    “眼圈怎得红了?”长幸浅笑,“我是要去帮忙的。你可跟我一块,此行全凭你的意愿。去不去?”

    辛姿点头如捣蒜,连说了几个要去。

    长幸立马吩咐了下去,洛女阁又忙活起来。

    窦矜给她留的武婢增到八个,她早已成了众矢之的,身边谈不上绝对的安全,外出就更是要注意了,这是窦矜的狂妄为她和他一起种下的苦果。

    将她推上高地,又何尝不是推到风口浪尖上去。

    但苦果已种,而且以长幸对他的了解,再来一次,那时的他不问后路不问前途,还是会这样做。

    出宫的消息飞到了岭南,飞到了窦矜手里,也飞到了张军和匈奴外军的手里,他们在几个月前织下一张铺天的大网,被窦矜各处捅破,岭南西济没了之后,网破了一半,撕成了两片。

    这到手的肥肉已经快丢了。

    匈奴和张军在不停地起内讧,这个说法不大准确。

    利益结盟算不上是内杠,只能说,是反目了。

    那单于中原本站队他们的王子左贤王,此时很想甩自己一个巴掌。

    一撂担子坚决不打算再继续干下去了,张立允还要许他好处,他拔刀对张立允相向,用突厥语怒骂在场的所有人。

    那张立允身边的人为护主子也拿出了剑,这剑一拔,左贤的护法侍卫也警戒地拿出武器。

    眼看就要打起来了,直到侧室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瘦削文弱,一身伤痕,一出现,张立允便立即侧身行礼,对他很是恭敬。

    那男子面容平静,眼中平柔。

    插在中间,将左贤的刀用手挡下,手中有平稳的力量。

    “我们还没有落败。”

    左贤去了几分力气,将弯刀插回镶嵌宝石的银刀。

    只他一句话,便阻止了这场即将到来的喧打,扭转了局势。

    左贤的信任削减得只剩下半分不到,他对男子怒目圆瞪,“你还有什么办法!”

    口中的汉语咬字尚清晰,只是语调扭曲。

    这个满身伤疤的文弱之人不理会他的怒气。

    淡淡说了一句,“如果神女在我们手上,胜算就会大几分。尔等,并未山穷水尽。”

    左贤王重复了这二字,“神女?”

    “对,”男子转头,对在场的所有人说,“夺掉她,窦矜会方寸大乱,倾尽全力也要将她拿在我们手里,为我们所用,为予王取代窦矜正名。”

    他目光涛涛,泛着一种奇异的,执着的古怪光芒。

    那边的长幸还未出宫,有人要保,有人要夺,关于她的双方称霸已经无可避免,在各方之间拉开了序幕。

    另一场战争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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