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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灯 正文 第48章 岂敢与君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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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岂敢与君绝

    衣领边的灰点兔毛微微浮动,吹在了他脸边,窦矜睁开了眼。

    自她身上离开,“你说什么?”

    “他们打的出其不意,孟大将军失踪后孟军军心打乱,匈奴适应荒蛮野岭的环境,突破防线屡次已经往隔壁郡县烧杀抢掠,你也很清楚,我们这婚一会儿半会是结不成了。”

    因情绪起伏,她说的断断续续,但听得出是早有此意,“而且我知道,你是想出征的。”

    册婚之日的前一天朝廷也是各种忙碌,没有指示给司仪册封的圣旨,司仪的人拿不准来问,问谁都是讳莫如深,灰溜溜地走了。

    原定册婚的那个大吉日,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天,两个人都很默契地没有彼此提及。

    原因倒也不难理解,在神女与天子结合之前天公不作美,屡屡天打雷劈,那些在岭南被烧杀抢掠失去家亲的百姓都说是天谴。

    朝廷反对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匈奴进犯加上天气的异常,将长幸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

    窦矜生气了,一挥袖子差点砸桌案,“我偏偏要娶!”

    “可是这样做,会寒了老百姓的心。”她去拉他的袖子,看他冷着一张脸憋着气,“你别生气,我并非说不嫁,只是说等等。”

    靠他更近,半抱住他胳膊,擡起脸,“想想孟大将军,孟小将军,我们要一鼓作气先平定叛乱呀,至于个人的儿女情长先往后放一放,不好么。”

    “不好。”他直直回道,“我觉得不好。”

    长幸以一指点他唇,这下制止住了他还要说出口的反驳。

    她贴在他身上,极其柔软,似一汪平静的甜水。

    那两只晶莹剔透的黑棕色眼眸,倒映出他此时铁青的面色,长幸浅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哦,窦咕咕。不然,我会生气。”

    柔软亲昵的神态,软乎乎的十几个字,像毒药蔓延全身,很快拿住了窦矜的七寸命门。

    他按捺下火气,将那放在唇上的手拿下来捉住了一拉,长幸顺从地到了他怀中。

    “你出征去,我同大长公主们处理小公主们的婚事。”

    手捧他右胸心脏的地方,她呼着热气,能看见细小漆黑的眼尾睫毛眨动着,“打开它将我放进去,记得要关门锁住,不要将我弄丢了,这样不管隔得多远,我们还是会连在一起不离不弃。”

    说罢,又小声接了一句,“我心,亦然,不问距离。”

    窦矜听完气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万籁空寂,星夜当空的隽永。

    从征元十五到宏元三年,五年的时光不长不短,她克服恐惧,已将自己托付在汉宫,托付在他这里,从身到心寸寸沦陷,守护汉宫也守护他。

    情动之时,难免想要肌肤相亲。

    唇还未碰上,书房外传来些许谨慎的脚步声打断情丝弥漫。

    窦矜警觉地擡起头,“谁?!”

    屋外的人影萧萧,灰蒙蒙停在远处不敢太近前,“陛下,是军中有急信。”正是全庞的声音。

    他低下头与怀中的长幸相望。

    全庞嗓中沉闷,怕不是什么好事。

    发话:“传去敦露殿见。”

    全庞领命而去,剩下两人对望,长幸颔首,任他的那唇微偏,落在她的额前鬓发轻掠过。

    随即自他身上起身,二人一同整理好衣着自书房去了不远的敦露殿。

    来复命递消息的是自岭南赶回来的副监军,他一脸土色神采萎靡,不知道遇见了什么变故。

    “何事要你亲自来一趟宫内,还是深夜?”

    副监军如实道来地呈上正监军的字笔,待窦矜与长幸边看,边苦着脸,“昨日黄昏,那匈奴占领的西济关城门上忽然挂出了一具尸体,竟就是孟大将军的,他头首分离,四肢亦被分。”

    副监军说到此处也有些不忍的哽咽。

    长幸一脸的不可置信,瞬间也堵了鼻子。

    副监军稳住情绪,继续道,“用来夺回西济的孟家军十二团才到了西济以外,看见尸体直接反了,不从上令立刻要出兵夺尸,监军警劝他们会禀报关中待上发令,那些将领不听,监军怒骂他们是否要造反。”

    “——结果那些将领直接要把监军绑了!臣携他的文书匆忙逃出,若不是驿官前来接应,怕是也见不到陛下了”

    四十多的大男人,说完喉头里憋闷出一声啼泣,满面皱纹,抹抹眼硬着强忍住了。

    孟古忠臣良将铮铮铁骨,被匈奴欺辱汉官至此,监军心亦然凄凄,自内也全乱了,已经乱作一团,竟然还要这样窝囊地逃回来。

    窦矜让他先去休息,自己会即刻处理。

    那副监军还想说什么,给忍住了,蔫巴巴的跟着全庞出了殿,长幸眼中滚出两行热泪来,看窦矜将文书捏成一团,一掌拍在了案上,再次逼出了愤懑的火气。

    “寇岂敢?!”

    “不对,有什么不对。”他眉心深皱,“匈奴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咬牙切齿,“孟老对孟家军的意义重大,他们找准了这点,宁可派出王子与他对打。长幸,内贼和细作没有消除干净。”

    她抽噎着吸了吸鼻子,将脸上的泪胡乱擦去,却也擦不尽。

    强忍着哭的欲望,说出了那个隐晦未曾跟人道的猜测。

    “我觉得,程药没有死,他不可能死的那么轻易,也许他逃脱了出了城,到了张军那里,利用这些年对我们的了解,帮了匈奴和张军。”

    自从见过乞丐之后,她就觉得不安。

    这股不安在匈奴进犯后更加强烈,也有了出处。

    她怀疑程药没有死,但没有确凿拿得出手的证据,加上窦矜本身也很忙碌,本不想添麻烦,未跟他说过这个猜测。

    可如今,她想不出除了程药,还有谁能对她们有这般深的了解。

    窦矜望过来,她与他对视。

    剩下一片寂静的空茫存在空气中。

    ***

    正如长幸预料的那般,匈奴已经了解到孟家军的兵法,孟家十二军一出兵便被众创,冒死争夺,以八百人回六十余人的惨烈状况,才将孟古的尸骨收了回来。

    此等奇耻大辱和痛楚,送尸回朝时百姓对着棺椁嚎哭磕拜,哀声遍野。

    朝廷和窦矜都当然咽不下去,他势必要将那匈奴首领和张立允的尸体也大卸八块了挂到城楼,供全城人点看。

    冬至一过,与朝廷商议之后,窦矜亲自带着训练好的一只强猛新军去岭南,跟随着的还有一众请愿的武官。

    他出征要用的衣装行李,大多东西自然有人为他打理好,一般新妇送丈夫上战场的事情也轮不上她来做,考虑是冬日,天气严寒,遂让全则一定多加毛领护膝还有大氅。

    自己抽空去了洛女阁的书房,打算将从姜皇后那拿来治疫病的方子连带她自己研究的都誊抄几版,给他们一并带去以防万一。

    如脚气病这些还有治破伤风的,治疗简单,偏偏很多士兵往往因此丧了命。

    辛姿在一旁陪着,她缓缓道,“冬日里,一怕物资短缺,二怕生不治之症,我们能帮上的很有限,大可尽力一为。”

    辛姿这段日子亦沉稳了许多,不多话,亦然静静帮她晾干。

    她叮嘱,“我多抄两份,你请藏书阁的文大夫们帮我裁定,我书文不通,至今容易错写。

    有些笔画不请的,错的都挑出来,然后送去刻板,这样不容易毁坏,还可做成医学的拓本,知道吗?”

    辛姿颔首,帮她研墨。

    研到一半,眼泪落了下来,“女君,为何我们总是如此苦难,不得一时平顺呢。s”

    长幸叹息。

    “辛姿,历久弥坚,我们若能承受狂风暴雨,被鲜血和骨头染就,就能长长久久的繁衍生息,不止现在,未来的几千年来我们都会如此。”

    她不能告诉生活在这里的辛姿,她来自几千年之后,不能告诉她两汉之后还有魏晋南北朝,还有唐宋元明清。

    而中华民族承受住了几千年的风暴瓦解,坚强地延续。

    直到近代直到现代,外来的打压未曾停止,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还是突破重围救亡图存,自力更生的在发展下去。

    这股力量从汉朝开始,或者说远远比汉朝更早,就刻在了炎黄子孙的骨子里了。

    也因此,她反对窦矜去关山,但支持窦矜去岭南。

    讨伐关山尚且算内战,而匈奴则是外乱,就未来而言多民族人人平等,但局限在如今的阶段匈奴还是个恶势力。

    对抗外面的恶势力,不能为一时茍安而畏缩,如果那样,汉民族早就没了。

    “历史上我们犯过错,也立过功。受一次次地摧残,又一次次地站起来,因为我们是有骨气的民族。”

    她抿抿唇,自己红着眼圈,擡手帮辛姿擦掉掉泪,“不怕,再苦再难也都会过去的,我跟你保证,会过去的。”

    长幸的话语陈静,有神奇的效用。

    辛姿听进去几分安定了许多。

    很快让插曲流走,待水墨干了辛姿如常按照她的吩咐,去了藏书楼请那些大夫们校字。

    天,越来越晚。

    洛女阁还隐有灯光,今晚是出征的最后一夜,窦矜没说他要来,但长幸觉得他怎么也会来走一走,遂洗漱完还在誊抄文字,过了平日睡觉的时辰。

    隐约听得一声男子之音,众人退去。

    窦矜缓缓上楼,脚步踏在木梯子,走进了为他留的灯火里。

    他知道她在等,换过了便衣而来,显然也是想在睡前来找一找她。

    “挑灯写字不累眼么。”过来坐到了她身边,替她剪烛。

    视野更亮堂,“没什么好干的,就写写字了。”

    “是吗。”话无多意,只为接一句而已。因为他心思也不在跟她聊天上,眼中只有她在灯下写字的侧脸,耳边只有笔尖入纸的轻微沙沙声,柔腻的细腕上一根红绳在他眼底晃来晃去。

    似蚯蚓往身体里钻,百痒挠心,痒得他伸手过去,将那手抓住了,一起写。

    “幼稚。”她斥他。

    窦矜不管,俯身将头一低,继续磕在她的肩膀之处黏着,字却未曾歪斜,“你送我的香袋里装着什么?”

    “普通东西。”

    跟辛姿所学春秋送的那个香袋,他挂了很久,最近略一转空时被长幸拿走了,说勾了丝要补补,结果再还回来时,里面多出了些物什,今日跟他的行李放在一起,被他发现了不同。

    他哼笑,咬她发间白到透明的的耳朵,咬完又舔了舔,弄得她缩了缩脖子,“我打开了,是盐和树枝。”

    “没错啊,”她点点头,“可不是普通东西呢么?”

    笔还在继续动,控笔的男女却逐渐缱绻起来耳鬓厮磨了,“我想知道是什么含义。”

    “这个嘛……”长幸将碍事的他一把推开,将那剩几个字的药方尽量认真工整又快速地赶紧写完,“等你回来我再告诉你。”

    窦矜没吭声,只用两只眼虚虚地笼住她,长幸背热烫,感受住他的目光,强撑着冷静写完最后一字。

    刚收完笔画,他已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把抽出她手里的笔扔了。

    手穿过腰将她往自己这里一收,背贴着他胸膛控在怀里,沉沉盯着她,“说不说?”

    长幸也侧脸,迎上他目光,“不说,等你回来再说。”

    下秒,铺天盖地的吻复上来,他这次不在唇瓣和唇角停留吸咬,直接长驱直入地撬开她牙关,找到她的小巧舌尖,分不清是谁的温度更热,就已经鱼龙戏珠似地拼命搅动吸吮。

    舌缠着舌,口津自紧贴的唇瓣溢出润滑两人之间的结合之处,粗喘的气息荡在房内。

    他吸得面颊也正凹,这力度带着侵犯和占用的狂热。

    舌缠半晌,长幸牙酸脖子累,反手作推状。

    他退出一点转在外头舔咬,与她头转动着擦过鼻尖,睫毛抚在对方脸上,亲的滋滋有声。

    听她细微的哼声,那种蚯蚓钻心再度向窦矜袭来。

    许久未欢爱,他要她,现在就要。

    将她转过来一点放在一直臂弯中,面才能对着面。

    她腮边燃起春华,已经是微醉的透红,眼底晶莹,唇边被吻的红肿水光,是个螓首蛾眉,为情所动的小女娘了。

    而反观窦矜也是唇红眉深的,面上平静,可那眼底欲望升腾如烈焰汹汹,似一头目露凶光的饿狼。

    他抚摸她的脸,脖子,“至今除了死人,还没有我套不出的话。”

    她明白他的意思,半仰在他怀中,嫩松松的指尖随意摩挲几下他的衣领,一挑眉,“那你试试看呀。”

    他一笑,与她打仗。

    一番轻车熟路地攻略城池,长幸已然鬓发散乱,身体暖热潮湿,鼻尖呼吸也变得急促。

    “我想要你,给我,长幸。”

    长幸脸红红,想来个欲拒还迎,推开了他翻身要跑,结果被他自后拉住

    待一轮结束,她神思已经归位,只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浩瀚欲海中无法自拔,还未理清他这话里有几分体贴呢,人就叠了上来,撑在她上方。

    “我明天就走了,我想多要几次,好么。”他脸过来蹭她。

    长幸扶住他的头,“你是想套话,还是想求欢呐……”

    窦矜坏笑,“是求欢,也是套话。”

    “那你慢慢的,好不好?”

    得了她允许,窦矜只想大快朵颐将她吞下去,可惜吞不了,留恋地闻了闻她身上因与他交合散发的味道,脑袋往她香雪海中埋去。

    她揽住他脖子,媚眼如丝,“你伺候我舒服了,嗯……啊……我就告诉你……哼……它的含义。”

    他来亲,“一言为定。”

    长幸笑,“一言为定。”

    窦矜卖力取乐她,长幸得了趣,酸爽无比。

    被子和床榻都在抖动,两人滚在一团,做鬼也风流。

    这般深送来过百次,他不肯休战。

    第三次闯入之时,她已无任何不适之处

    “我不行了……”

    “且忍忍……”

    天方肚白才云收雨歇,书房内备着的水都凉了,窦矜披了衣服下床燃火,烧热了才来伺候她。

    长幸早已昏昏欲睡,他趁她半睡半醒时磋磨她,“盐和树枝,什么意思。”

    她眼皮稍稍掀起,摸过他英气的眉毛,“我告诉你,你就一定会回来么?”

    “……自然,我们本要成婚的。”

    “盐为海,树为山,盐和树枝放在一起,是海誓山盟,以山川河海为誓,”她闭起了眼睛,沉沉睡去。

    海誓山盟,不敢与君绝。

    是长幸对他的表白。

    窦矜将她裹紧在怀中不漏风,亲亲她发鬓,“好。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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