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六差点瘫痪,身上好几处夹着板子,生不如死地躺在**,此番一弄,不知道还嫁不嫁得出去。
岑府送来了一堆补品后,就再没下文。
花氏暗中叹气,就算岑三反复表示不介意,这种随手就把亲姐妹扔出窗外的女子,岑府恐怕不会再考虑了。
唐七欢快地吃着饭豪无所觉,注意到花氏的眼神也只是抬头看看。
“青叶啊,这次是你鲁莽了。”花氏还是忍不住说,“就算要扔,也别当着外人的面扔。”
唐七摇头:“都一样。”她想了想,有些认真地对花氏道:“如果有东西推你,我也会把那东西扔出去。”
花氏瞬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轻声叹气,略带歉疚地说:“青叶,我以前对你们母女俩……”
“都一样。”唐七还是那三个字,“至少没到把你扔出去的地步。”
花氏再次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唐七吃完午饭,看着侍女收拾东西,见花氏还是坐着不动,她便压下起身消化的想法,等着发话。
“青叶,你有认真考虑过嫁人的事吗?”花氏问,“岑家确实就在隔壁,可是你这一扔,他们恐怕不敢娶你了。”
“我觉得婚姻是平等的,如果他们害怕,那就算了。”唐七摇头,“没考虑过那方面,我觉得你们会安排好,怎样的都行。”既然隔壁不行,那范围放大一点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你爹想送你入宫……”
“你觉得可行吗?”
“我不知道。”花氏第一次不确定起来,“但是你要记住,无论怎么样,我总是会帮着你的,这么多年,你爹都这个样子,如果不帮着你,难保哪天,我也会成为一个牺牲品。”
“那随便吧。”唐七觉得会谈差不多了,便起身福了福,“弄不死我的,都是小事。”
花氏淡定了,晚上,唐大老爷愤怒地问怎么岑府忽然不谈提亲的事了,怎么不管好唐七云云,花氏便淡然道:“那么至少送入宫中,你也不会有太多顾虑了。”
可三天后,有人提亲来了,却不是岑府,而是翼王府。
唐大老爷激动得胡子都颤抖了,接待了提亲的人后,回来却不安了,他左思右想,还是叫来了唐七:“翼王世子是否有和你说过什么?”
唐七想了想,摇头。
“那怎么会想娶你?”
“不知道。”
唐大老爷忧愁了,追问:“真的一点都没有?”
“有啊。”唐七坦****,“但他说了很多,没什么重点。”
“你,想嫁给翼王世子吗?”
唐七快烦了:“你是诚心问的吗?如果你诚心诚意问,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说了我的意愿,你会照办吗?”
唐大老爷下一个动作,就是让唐七回去,留他一人冥思苦想,却越想越心惊。
现在宫中那位和翼王府之间的关系可谓是暗潮涌动,本来就兵权一事就颇有要翻脸的架势,现如今翼王府竟然又就着唐七的事情和宫中那位杠上了,真不知道打的哪门子算盘。
可不管打的哪门子算盘,既然翼王府声势浩大地把朱煜文扶持上位,短期内就绝不可能再掀起什么大旗来反朝廷,所以朱煜文的位子至少在他这一代是绝对稳当的,那么跟着皇权走还是跟着王权走,这问题根本不需要纠结。
更何况,唐七假扮太子替朱煜文挡下那么多险恶,欠下人情的是朱煜文,而不是翼王府,无论怎么想,跟翼王府扯上关系,至少对唐家来说,都是危险的事情。
朱麒玉恐怕怎么都想不到,他软磨硬泡求父王提的亲,反而把唐七推向了朱煜文。
因为几天以后,唐七跟随着迎接的队伍,以秀女身份进入了皇宫,等待筛选。
这一观察期,长达一个月。
在战时,一个月和一年都没多大差别,他有太过正当的理由去拒绝成婚,可现在,在已经年近二十的他来说,一个月,太漫长了。
本身就对唐七颇有微词的翼王妃和翼王府太妃,绝对不可能让他再单身一个月。
而以他对朱煜文的了解,这一个月,很可能就成了一生。
朱麒玉本来平静地接受了与唐家小七再无可能的事实,他以为他只是错过了一个能志趣相投的妻子,却在当天的晚上,辗转难眠。
那个傻子,她真的完全不为自己考虑吗?她真的毫无反抗的余地吗?是她反抗不过父命,还是她完全不反抗?
他自然不相信那个在哪都一个表情和风格的唐家小七会是个向往荣华富贵并且愿意从此在深宫等待临幸的人,但更不相信她是个对那个心如铁石的爹惟命是从的人。
于是他困惑了,又不甘心了。
但百爪挠心也没用,彼方有女,已入深宫。
唐七在储华宫中住着。
一同进来的三十三个秀女,有四位住在隔壁姿仪宫,据说同在储华宫中的都是要被挑的,而姿仪宫中的,却是已经确定的,以后,就会诞生一个皇后。
新来的秀女是不能带自己的贴身丫鬟的,必须接受宫中安排的人的服侍和教导,唐七之乖旁人是绝对比不上的,让干嘛就干嘛,伺候她的宫女名为慧心,本以为这个有着奇怪传闻的小姐会很难伺候,几天下来却发现,这女孩子话少,动作少,除了吃得多,没有半分出格的地方,连嬷嬷严厉地教导都能一声不响地老实完成,实在是太好伺候了。
相比之下,别的几个秀女,虽说都有竭力压抑,却经常传出和嬷嬷起了冲突或是训斥宫女的情况,实在是宫中的生活太多规矩,远比不上家中作威作福的自在,嬷嬷也都是铁面无情的,收了钱还是给你冷脸,没有半分通融,几天下来,那些天之骄女一个个都压不住脾气了,相互之间看不顺眼了,想吃想用的要不到了,都会发作一通。
她们自然知道自己一言一行都被人观察着,但是比起那些隐忍不作声的秀女,她们更希望向某些人证明的,是她们的骄傲。
慧心也曾偷偷担心,唐七小姐实在太没声响,有些相识的秀女一起相约聚会聊天,往往都想不起她来,这般没有人缘也会减分,可她毕竟只是临时来伺候的,没有立场,见唐七有时候消食散步撞上三五成群谈笑风生的秀女,然后视而不见地路过,引得后面一阵不满的嘀咕,也只能暗自叹气。
几天观察之下,唐七小姐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有性格的,不是最有才艺的,也不是最聪明的,只有一点,她是最能吃的。
慧心隐隐感觉,自己服侍的小姐,恐怕真是混日子来的。
巴结的心也就淡了下去。
但就在第六天晚上,慧心刚伺候唐七睡下,打着呵欠离开时,正要关房门,却被人阻止了。
她眉一皱回头正要开口训斥,却在下一秒吓软了腿。
一个少年,和一个太监。
少年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袍披风,阴恻恻地站在后面。
而阻止她关门的太监,年轻,有着娃娃脸,一手灯笼,一手挡门,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姑娘睡了?”
她可以不认得那个少年,却不会不认得这个太监。
太监总管,净宝,伺候了皇上五年,深得重用。
那这个少年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她连忙跪下,颤声道:“奴婢参见……”
“下去吧。”朱煜文冷声道,“屋里什么味儿?”
“里,里面烧着炉子。”
“……嗯。”朱煜文低声道,“净宝,带着这丫头去内务府,换炭。”
“是,奴才晓得。”净宝立刻拉着慧心起身,“这位姐姐跟我来。”
慧心迟疑了下,望望身后,还是忍着肝颤道:“可,可奴婢得守夜。”
朱煜文眯眯眼,神色似乎是满意的:“嗯,不错,不过……你以为有登徒子会来?”
慧心大大的颤抖了一下,咬着唇跟着净宝走了,走出不远,她忍不住回头,却见皇上还是站在屋外,并没有进去。
她忽然雀跃起来,心里的猜测如天上掉馅饼一般甜雀跃,忍不住道:“总管大人……”
净宝拿着灯笼走在前面,没等慧心问就回答:“这位姐姐,多问不好。”
慧心立刻闭嘴了。
这边厢,朱煜文在屋外站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在进门时小声唤道:“唐七?你肯定醒着。”
半晌,唐七才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抱着被子坐起来,神色清明地看着朱煜文关门,点灯,坐在桌边,开始倒茶水喝:“有事?”
“你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朱煜文陈述。
“你该知道你在外面徘徊的时候我就知道。”唐七说得很拗口,但朱煜文听懂了,他笑,“那我问你,我有几个暗卫?”
“四个……刚出去一个。”
“呵。”朱煜文摇头,“你太厉害了。”
“然后呢?”
“然后?我就来看看你。”朱煜文看着唐七,“我挺想你的,七姐姐。”
唐七聪明的决定不在称呼上做文章,于是抿着嘴与之对视。
果然,和有一双无机质大眼的傻子对视是极为不明知的,朱煜文数年如一日地败下阵去,轻咳了一声,问道:“宫中生活如何?”
“不能点菜。”唐七说出了唯一的不满,“肉不够。”
朱煜文一愣,又忍不住笑了:“只要你愿意,天天吃到不想吃。”
“我不想吃肉的。”唐七很委屈。
“那你想吃什么?直说就行,要是我弄不到,天下恐怕没什么人能弄到。”
我想不吃,唐七腹诽,不接话。
朱煜文颇为失望道:“你不相信我。”
“我谁都不信。”唐七道,“你能不能别摆那么多表情,看着怪累的。”
朱煜文失笑:“我习惯了,这样不好吗?以前你可什么意见都没有。”
“因为以前你在我面前不会那么假。”唐七很犀利,“我能感觉,你想阴人的时候最自在。”
“……”朱煜文扶额,“吓跑了岑三,你还想吓跑我么?青叶,别妄想了,当初拟定秀女名单的时候,可没有你。”
这话拐的弯有一点点大,唐七死机了。
朱煜文很了解唐七半垂着眼看人代表的是什么,于是只好直白地解释道:“你爹可没胆量擅自将自家挂着嫡女名头的庶女放上名单,是我把你的名字加上去的。”
唐七举一反三:“于是是你想娶我?”
朱煜文沉默了一下,问道:“你,不愿意?”语气颇为小心翼翼。
“不大愿意。”唐七凭良心说话。
“为什么?”朱煜文微微皱眉,“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有我在你可以很自在。”
“更不愿意了。”你了解我哪点了……
“为什么?”朱煜文又问,“你觉得皇宫拘了你?不可能,皇宫根本关不住你;那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唐七琢磨了一下,小心问道,“羽林卫一个月只有三天假,那其他的时候都在哪?”
“……皇宫执勤。”朱煜文竟然跟上了ET的漂移式思维!
“哦,那不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