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之躯,湿气入体?
52741泪目了。
她懂,她太懂了。
什么叫水滴石穿,什么叫水磨石头?所谓矿种遇水,不跑白给。矿种最讨厌的,就是**!
虽然**种也恨他们……
52741流露出了真切的同情:“一定很疼吧!”
轮椅男竟然露出个温和的笑,安慰她:“习惯便好。”
疼到扭曲叫习惯便好,是个狠人,好吧。
52741很想重点关注一下他的轮椅,但直觉让她不要操之过急,她便客气的笑了一下,关上了窗户。
“你不该与他们有交集。”老大夫居然主动和她说话了。
她当然知道,他们很危险。但她想知道他的理由,便问:“为什么?”
老大夫往药臼里洒了点粉,搅着:“若我没猜错,他应该就是工医。”
“工,医?”
“不良于行,不耽于命。”老大夫闷闷的道,“巧手铸玄机,布衣与天齐……江湖传言。”
又是江湖。
52741听完还有点懵,她的文学造诣还没到能秒懂这些的地步,但隐约还是明白这是在形容这人很厉害。
毕竟都与天齐了,说点封建的,那都能算大逆不道。
她好奇起来:“他那么厉害?”
老大夫:“**技巧罢了。”
“啊?”这风评怎么好像急转直下了。
“江湖人多外伤,缺胳膊少腿是常事,便有人会寻去泽天山,医工的住处,求一副义肢。若得了他的青眼,他便会为此人量身打造,做出来的东西,”老大夫手停了停,似是回想了一下,不置可否,“确实精巧,但若要说他是医,不如说还是以工为主。”
“所以说江湖人也不瞎,医是抬他,工才是实话?”
老大夫终于磨好了药,起身捶了捶腰,长舒一口气,点点头:“约莫是吧,来。”
“啊?”
他走向谭湘霖:“劳烦卓小姐解了她的衣服,上个药。”
52741:“……之前这些都是谁干的?”
“在柳,她此刻在房中服侍主子。”老大夫木然的看着她,“姑娘若觉得老夫迂腐,不如说老夫担心这位女侠迂腐,若她醒后知道被我这么个老头子看了身子,能一笑而过便好,过不去,便白治了。”
他说着,还抚了抚冒着热气的药臼:“可惜了这些药。”
52741笑了,忽然觉得这暮气沉沉的老大夫还挺有意思的,这次没再作对,利落的上前三两下解开谭湘霖的衣服,抬手接过药,在她身上抹起来。
谭湘霖身上竟然没多少外伤,只是很多地方红肿扭曲,看起来是受了不小的内伤,有些地方应是脱了臼被硬掰回来,还带着点不自然的僵硬。
老大夫指使她专门把药抹在那些红肿处,多半是活血化瘀的。
季佐人不怎么样,周围的人却一个个的都又能干又忠心,可见确实有本事。
52741里里外外给谭湘霖抹完了药,正给她穿衣服,谭湘霖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她先是发出一丝细微的呻吟,随后那呻吟逐渐加重,变成了闷哼,她咬牙睁开眼,第一眼便是52741。
“你……”她低吟了一声,又立刻想了起来,猛地睁大眼,“是你!”
52741看她醒来心里就在哀叹,虽然说她不是她被抓的罪魁祸首,却也着实给了她的逃跑之路一点沉痛的打击,结果谁想到人家竟然还能活下来。
幸好她有对策。
没等谭湘霖瞪着眼放出什么狠话,她抢先握住她的手,情真意切道:“你终于醒了!”
“你!”
“我真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是你!”
“我还当能趁乱逃出去,却不想季佐那厮的走狗那么厉害,”52741泫然欲泣,结果死活憋不出眼泪,只好垮着脸,“我自身难保,唯恐多有动作,遭了他的猜疑,又要被他折磨。”
谭湘霖果然迟疑了,盯着她,许久才道:“你……”
声音是已经柔和下来了。
“哎。”一旁是老大夫恨铁不成钢的叹气,他果然是明白人,看破不说破。
危机解除,52741继续帮她穿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又关心道:“你渴不渴?我给你端水?”
谭湘霖已经混乱了,她又伤又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此时只剩下点头的力气。
52741于是颠颠儿的去给她倒水,迎面看见阿部猎芒竟然坐起来了,上身**着,只松松的搭了件布袍,正冷冷的看着她。
她仿佛能从他那不知啥材料明明没什么感情的眼睛里看到一句话:
“哼,矿种。”
脸皮和肚皮一样厚。
这是大联盟广泛传唱的一句话,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她也不管自己脑补的对不对,果断的给了他一个假笑。
阿部猎芒把她的笑看个完全,没给丝毫反应,目光平平的挪开,又望向房间另一头的谭湘霖。
谭湘霖也看到了他,当然看到了他一身伤,她顿了一顿,艰难的撑起半个身子,问:“你,你们,都是,被……”
“我不是。”老大夫果断否认,“我只是奉命医治你们。”
“哦,”谭湘霖点点头,支撑不住又躺了下来,只是那么一个小动作,她却已经痛得急喘,52741这次不是做戏了,她连忙捧了茶上去,扶着她喝了几口水。
“多谢姑娘,”谭湘霖喝了一点,刚道了谢,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红,流下了泪来。
补水真快啊,转眼就反重力的上眼了。
52741还不至于蠢到问她哭什么,只是沉默的拿着茶杯,在一旁干看,也没丝毫安慰的意思。
谭湘霖伏在地上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累的撑不住,抽噎着平躺回去,任由泪水顺着脸颊哗哗的往下流。
“为什么?”突然,阿部猎芒开口了,他直直的盯着谭湘霖。
谭湘霖还沉浸在悲伤中,闻言一愣,转过头:“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
52741本来还惊讶阿部猎芒好胆子,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怯场,还敢主动和土著交流,结果他俩一接上话,她的脑壳子轰的就炸了!
等等,打住!这答案绝对对她不利啊!虽说是季佐的罪状,可归根结底还是西方圣所,是她,是矿种啊!
今天这话问完,她就可以卷铺盖直接搬进联盟监狱了!
即使不管怎么挣扎结局可能都一样,但绝对不应该这么快啊!
她放下了茶碗的手一动,眼睛扫了一下谭湘霖周身,立刻选定了一个隐蔽的位置,那儿有一块比较严重的内伤,她要用她的矿种天赋大力金刚指狠狠戳一下,不痛死也要痛昏谭湘霖!
可她只是手一动,猛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直接冻住了她的脊背。
这感觉太熟悉了,刻骨铭心。
当年他们偷占天蝎的便宜,跟在天蝎的战场后头拾荒被抓包,被天蝎星舰骑脸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阿部将军,阿部猎芒。
然后她就去当兵了。
从此这货就一直阴魂不散,矿种的事上哪哪都有他,有他在他们就倒霉,恨得米罗娜咬牙切齿。
不过主要还是米罗娜在前面顶着,52741经历战斗虽多,可大联盟那么大,遇到天蝎的机会屈指可数,她并没有什么直观的感受。
但现在就要有了!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谭湘霖情绪却已经上来了,全然没了方才疲惫已极的样子,张口就是一句:“因为他该死!”
“为什么,”阿部猎芒还是问,“理由。”
“你是谁?”谭湘霖此时竟然还能保持理智问他。
“方长林,”阿部猎芒自我介绍,“我叫方长林,方友时之子。”
咦,他怎么知道的?
天蝎的大数据做得有点好啊。
“方友时……”谭湘霖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突然一瞪眼,激动道,“你,你是方将军的儿子?!”
“对,”阿部猎芒隐隐的挺了挺胸,竟然还真的有点与有荣焉似的,道,“我是他的儿子。”
“方!方小将军!”谭湘霖跟回光返照了一样,弹起来,但又痛到倒回草席上,激动到泪流满面,“世人都道方将军家绝了后,没想到竟然还有血脉留存,您,您一定是个大大的好人!”
圣女还能是AI呢!一个将军儿子就不能冒充了吗?!小姐姐你面前的两个人可是连人都不是啊!
52741知道自己插不了口,可着实想针对这个悖论狠狠的抬个杠。
她瞪向“方将军的儿子”,一脸嘲讽。
你也有脸认!
阿部猎芒面色不动,竟是全然问心无愧,还继续执着的问:“所以,理由。”
“什么理,啊,理由!”谭湘霖差点被自己歪楼,此时更加有了倾吐的欲望,也不顾有季佐的人在场,张口就是控诉,“季佐此人贪得无厌,只手遮天!他掌控着西方圣所,明面上乐善好施,好人做尽,事实上多少无知百姓被他蒙骗!落得**尽家财,家破人亡的下场!”
哎,你说话那么畅快,身上不疼吗?
52741已经死心了,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老大夫用来磨药的小棍子能不能捶死阿部猎芒。
或者板凳也行,拆了椅子腿可能比较顺手。可惜老大夫不是现代的外科大夫,否则有把手术刀就美滋滋了。
她盯着药臼,面无表情的听着。
谭湘霖一开腔就停不下来,历数道:“你可知西方圣所下面多少赌场、矿场,多少田地、商队?这边榨取民脂民膏不算,还要那些穷苦人给他做最苦最危险的活,等到老残病死了,甩手不管,任其自生自灭!还有那所谓的船队商队,临行前花言巧语描绘的天花乱坠,引得多少人家倾家**产去买他什么份子,结果赚得盆满钵满都去孝敬了那些权贵,对于所谓的回报分文不出,那些平民百姓慑于圣所的**威,申冤无门,唯有寻死一途!”
“还有!”她气上来了,说得越来越悲愤,“还有她那兄弟,名义上为我大元开疆拓土,事实上竟然包藏祸心,勾结异族,与外人里应外合,逼宫篡位!季佐这头食人血肉的饿狼有了这般后盾,岂不是愈发无法无天,他不死,民何生?!”
谭湘霖声泪俱下:“我们江湖儿女,素来被前人教导,要学武以济天下,不在此时出手,难道要看着天下落入他们季氏兄弟的手中吗!只是可怜我的师门兄弟,一腔热血,却,却……”她终于说不下去了,呜咽了起来。
房中一片寂静,雨声依旧,显得她的哭声更加凄怆。
许久,52741叹了口气。
“哎,”她缓缓起身,在谭湘霖的哭声和雨声中,捏碎了手里的茶碗。
还是用瓷片吧,划一下比抡凳子省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