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伦不买则已,一买就是急单,听说他第二天就要,二狗在霍一凡的眼神压力下,无奈的表示他先把其他活放一放,给缪伦现场改一套出来。
最后收了个友情价,正好两千块。
一切谈妥,霍一凡就等不住了,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亓星子等着缪伦量好尺寸,和他一起到附近逛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回到阿尔戈设计室小憩了一会儿,才终于等来了成品。
缪伦去换衣服的时候,二狗在外头和亓星子八卦:“你们不是一对儿?”
亓星子:“啊?”
“看就知道,”二狗往后一靠,“你俩不搭。”
“哈?”
“这兄弟啊,不适合你,”二狗一脸过来人,“跟他过,你会累死。”
“额不是,”亓星子哭笑不得,“你替我想得有点远,咱们可不可以聊点别的?”
“那聊什么?我俩聊男人,不聊他,那只能聊霍一凡了,呵,那狗男人。”
“……我跟霍一凡也不是很熟。”
“他刚跟我说了,你就是他那新晋的老妹儿,哎,所以他有什么好聊的,倒胃口。”
“他是你,前任?”
“你猜?”二狗摊开双手扭了扭,风情万种。
亓星子诚恳摇头:“对你们不了解,不敢妄加推断。”
“哈,不算,我俩相互不是对方的菜,但是他帮我设计房子,我帮他设计衣服,合作愉快。”
“哦哦,好,”亓星子刚才看他一扭,脑子里纠结的“姐夫”还是“嫂子”差点就有定论了。
“诶?可以啊,”二狗忽然意味深长,“话题怎么转我这了,回来回来,你怎么认识他的啊?”
“找工作找着的呗。”亓星子不想多说。
“那你怎么想的在他手下干?”
敷衍多了显得太不真诚,亓星子思索了一下,凑过去低声道:“他,简单。”
二狗不愧是“姐妹”型人才,一听就明白了,长长的“哦”了一声,满眼笑意:“可以可以,是这个道理。”
“但是,”亓星子又强调,“没有人是真的简单的。”
“对对对!”二狗看她的眼神满是欣赏,“小姐妹,你很优秀,我喜欢。”
“别夸了,我现在最需要的是谦卑。”亓星子双手合十。
“别别别,你这样挺好。”
“啊?”
“我说你们不搭吧,”二狗瞟了一眼换衣间,确认缪伦没出来,往亓星子凑了凑,“就觉得你跟他啊,跟老妈子似的,你忒操心,明明有主意,还得看他脸色,我就替你累得慌。”
亓星子:“……额那我也不是单对他。”
“那你不是更累了?本来奇葩偶尔碰到一两个就好,结果现在大宝天天见?”
“那也不至于奇葩哈哈哈哈。”亓星子干笑着,耳边听二狗辩解“哎奇葩不是贬义词”,却见前面缪伦已经出来了。
果然还是要行家出手,他这一出来,就真跟要上T台的男模特似的,一身微微收腰的西装,西装上带着随光线若隐若现的竖条暗纹,九分的修身西装裤,与脚上的皮鞋刚好相接,隐约露出一点白袜,看着就仿佛量身定制的一般。
“好!可以!”二狗先欢呼了一声,上前摸着下巴绕着他转了一圈,捏捏肩膀上的垫肩,又在腰上摸了摸,还有些不满意,“这垫肩有点厚了,我给你再改小点,你自己的肩膀就够了,来来来,脱。”
缪伦在他摸腰的时候就有些不自在,现在赶紧的给他脱了下来,二狗接过衣服顺便瞄了眼裤腰,满意的点点头:“这儿不错,哈!”说着就往工作台走去,就地拆卸起来。
亓星子也站在一旁看着,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待缪伦看向她,她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瞬间帅了十个百分点。”
“什么?!就十个?!”二狗在旁边头也不抬的叫道,“何止!我给他升维了好吗!从中介小哥变成了人类高质量男性!”
“……这好像是降维。”
“我不管!你们要领会我的意思!”
“好好好,升维升维。”亓星子绕着缪伦转了圈,啧啧作声,“不得了不得了,我们老板可以这么帅!喂二狗,你这衬衫和鞋子卖吗?”
“这些都是样品,你要也可以,不过东西都是货真价实的,你可别说我坑你。”
“你先报价,我们看着办嘛。”亓星子低声问缪伦:“穿着合身吗?特别是鞋子?”
缪伦点点头:“还行……是我的尺码。”
他这话一回,亓星子顿了一下,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老妈在给儿子买衣服。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强行压下这怪异感,等二狗翻了价格单告诉他们:“这俩按报价的话,衬衫七百,鞋子一千二,我可以再给你们打个八折,毕竟都是样衣。”
鞋子是牛皮的还好,衬衫……七百一块布!亓星子已经能感受到缪伦的吐槽了。
她还没想好说什么,却听旁边缪伦道:“好,都买了。”
“诶!?”大哥你确定?一套西装也就两千,这衬衫加鞋子快赶上一套西装了!
亓星子的眼神明明白白,缪伦却跟没看见似的,对同样惊讶到抬头的二狗道:“以后西装该怎么算怎么算吧,这次多谢你了。”
“好!痛快!”二狗笑起来,手上一停,再次拿起外套,“来,试试,这次应该没问题了。”
缪伦再次穿上,往全身镜前一站,看了自己一会儿,不着痕迹的挺直了腰,神色有些莫名。
亓星子和二狗在后头一左一右又是一轮彩虹屁,最后缪伦扫码付款,心满意足的离开,打车回公司。
整个购物过程因为缪伦最后的突然爽快大方而舒适了不少,亓星子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勾心斗角似的操心,乐呵呵的求赞:“怎么样,我朋友还是靠谱的吧。”
“你是指你哥还是二狗?”
“都是啊!”亓星子理所当然道,“我跟二狗也加好友了,以后想买衣服还可以找他,他有几件女装我看着也不错。”
缪伦却没回答,只是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转头看着前面,闷闷道:“嗯,靠谱。”
这态度当然没到亓星子预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二狗的话催化的,往日习以为常的缪伦的别扭劲此时仿佛放大了十倍,她忽然觉得有些烦了,也冷下脸:“哦,行。”
说罢也转头看外面了。
车里陷入磨人的安静中。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背后的人动了起来,纸袋子哗哗的响,他像是手足无措似的,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过了许久,忽然道:“这个鞋子,确实挺舒服的。”
“嗯,是吗,那挺好。”她继续不冷不热的。
“就是,真的要,一分价钱,一分货。”
“对呀,没错。”她头也不回。
“……”缪伦找不到话了,亓星子余光瞟到,他打开装衬衫的纸袋看了眼,大概实在想不出什么夸的话,只能再次合上,捏着拎绳的手一紧一松,显然是焦虑到一定程度了。
她对着车窗冷笑了一下,干脆拿手撑着头,做好一直不回头的打算了。
这个动作差不多是在两人之间拉下了个卷帘门,缪伦一僵,纸袋声便也消失了。
这一次直接沉默着到了终点,车一停,亓星子就自顾自下去了,缪伦在后面跟着,等到两人进电梯时,距离才被迫拉进了一点。
亓星子虽然说擅长调和气氛,但不代表她无法忍受冷场,所谓控场型的人,是不管热场冷场都能控的,以前大云就说过,幸好她三观正,否则以前在学校,妥妥的霸凌选手。
这边缪伦就显得很煎熬了,明明鹤立鸡群,可以目空一切,但是偏偏就左看右看,不知道眼睛该往哪放的样子。
出了电梯,亓星子继续率先迈步,却在下一次抬腿前,被眼前的场景狠狠地唬了一下:“卧槽,什么情况?!”
正对电梯的前台还算正常,可两边过道却跟搬家似的堆满了各种箱子,其中夹杂各种衣架柜子还有三脚架,还有不少补光灯,整个楼层都热热闹闹的,到处都在吆喝着,这个要不要搬,那个要不要留,小姑娘小伙子们跑来跑去,过年一样。
亓星子是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一起上班上那么开心,全楼层就数世业的男生最多,此时游戏也不管了,都被拉来当壮丁,帮“西太后”们搬东西,平时被那些主播小姐姐们夸上天的样品此时全部被一股脑扔进各种箱子里,随手就丢在一旁,还有的没什么价值的干脆就扔一个大篮子里,路过的谁需要尽可以拿走,还真有了过年赶集的氛围。
她一开始并没有收到理东西的通知,还当隔间办公室不用管,却见缪伦看了看眼前的场景,眉头一皱,快步进了办公室,竟然直接理起东西来。
亓星子愣了,终于主动开口:“我们也要清空?”
“嗯,至少资料不能放外面,到时候要进来拍。”
“哇!我这……”亓星子看自己满桌子的“办公装备”,头立刻大了,“你不早说?!”
缪伦一愣,也看了看她的桌子,理所当然道:“我帮你放。”
“不是,这,”亓星子看看时间,都快下班了,她还要加班理东西不成?
缪伦看到了她的动作,闷头道:“你先回去好了,我帮你放。”
“你放哪?”
“柜子里。”他头往后一瞥,办公室里唯一的小柜子瑟瑟发抖。
那里本来就已经被他之前的案子塞得满满当当了,亓星子亲自动手理才理出一小块空,但对于她的“装备”来说,完全杯水车薪。
“哎,你先理你的吧。”她转身走了出去,直接找“西太后”借了两个大纸箱子,拎回来开始往里放自己的东西。
缪伦看了看她,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他那满桌子的资料显然也没地方塞了,他就愣了一下的功夫,亓星子直接指了指另一个纸箱:“放那。”
缪伦没多言,拿过那个纸箱打开,开始继续往里面放东西。
酥酥不在,办公室隔开了外面的吵闹,显得里面尤其安静,仿佛又陷入了出租车上的尴尬寂静中,只剩下两人悉悉索索放东西的声音,等理得差不多了,亓星子正检视着自己桌上还有什么需要安放的,却听缪伦忽然道:“对不起。”
“啊?”她一愣神,“什么?”
“没什么。”缪伦快速道,低头翻看着档案目录。
“你都道歉了,你确定这个时候不要说清楚?”亓星子决定给他个机会,干脆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抬头看他,“来,说,你别扭什么劲儿?”
“……”缪伦抬起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闭了闭眼,才道,“我说不清楚,但我没别的意思。”
“什么意思?我找人帮你买西装,你也挺满意,后面衬衫和鞋子也是你自己要买的,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需要你给脸色。”
“我不是给你脸色,”缪伦有些着急的辩解,“我不是对那个不满意。”
“那你是对什么不满意?”亓星子都想不明白了,“因为霍一凡是个认识第一天就带我去夜店的人,而我当他是朋友?你觉得我轻浮?”
“不是!”
“那我真的想不出了老板,”亓星子摊摊手,“总不会你的真爱是万华城那件丝绸领子吧。”
“不是这个原因!”缪伦被她逼问得暴躁了,“你别瞎胡说。”
亓星子抬抬手,示意他说。
于是缪伦又纠结了,皱着眉放了好几个档案,一边放着,才低声道:“我就是觉得,你会交朋友,挺好的。”
“啊?!敢情你的冷漠是夸奖?”
“我说不清楚!”缪伦重重的一放,对上亓星子挑眉的眼睛,又气弱了下去,“我也不知道我在别扭什么,行了吧?”
“那你也太难伺候了!”
“我知道!我!哎!”缪伦再次仰头叹气,“好吧,我气的应该是我自己吧。”
“嗯,比如?”
“比如,我,”缪伦坐下来,皱眉思索着,艰难组织语言,“我,一直,说不上话,很想,快点结束,但是,又很想……”
亓星子微微侧头,去探看他的表情,试探:“所以,还是怪我,牵着你的鼻子走了?”
“不是,要不是你,我没法顺畅的,买这个衣服。”他说完,又飞快的补道,“但我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我实在不会,交流。”
“我知道,所以我来啊,”亓星子自然道,“难道其实我该给你点锻炼的机会?”
“不是,我是觉得,我难受,哦不是,我不难受,可能是让你难受了,但是,我的点在,我觉得,”缪伦弯下腰,双臂搁在腿上,双手交握着,活像是在心理医生面前剖析自己的病人,艰难的组织着语言,“我好像,本来没觉得,可是就刚才,今天,比如说,买衣服,你可以直接找那个,霍一凡,然后买完了,你又能和那个设计师,就是处得很好,我也不知道我什么问题,我觉得这样很好,真的,但一方面又觉得,我完全是在,依赖?你,我自己,完全就,不行……”
他似乎还是对自己的表达不满意,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皱着眉又沉默了,苦苦思索起来。
亓星子却明白了。
他在恨自己的自卑。
此题无解,除了让他一步步自信,彩虹屁都没用。
“那就依赖我嘛,”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大咧咧的笑道,“你给的工资买的不就是我做人的能力,你总不会指望我做事吧?”
缪伦似乎是被安慰到了,嘴角敷衍的翘了翘,却还是没站起来。
亓星子却觉得可以到此为止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下班啦,箱子就麻烦你搬去他们堆货的地方吧,老板?”
“好。”缪伦长长的吐了口气,站了起来,等亓星子背起包往外走时,他却又叫住她:“星子。”
“嗯,怎么了?”亓星子回过头。
“明天,咬轻点。”
“……所以真有员工咬死老板的特写?!我们演?”
“嗯。”他的笑容看不出喜悲。
“哈哈哈哈哈!好嘞!我明儿尽量不吃大蒜!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