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亓星子还是满怀期待的去上班了。
有了下班的洗礼,她自以为对于上班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等到到了银峰大厦的电梯间时,还是被眼前的“盛况”震撼了一下。
虽然说她以前就经历过集团不同的部门和子公司为了错峰调整上下班时间,但是电梯间还是很挤的情况。却远不如现在这样,完完全全挤成了一个沙丁鱼罐头,六个电梯的电梯间,一眼望去全是人头,这分明就是天天春运的节奏!
偏偏所有人都很冷静,很淡定,非常习以为常!显得她快步到电梯间猛地顿住的样子如此突兀!以至于还有人从手机前抬头,莫名的看了她两眼。
亓星子很想装作自己也很淡定,虽然她没有打卡这件事,但本来私心里还想有点打工人的操守,谁料现在一看,自己即使已经提早了十分钟,还不一定能在九点半准时到达办公室。
一个电梯灯亮了,人群艰难的往那儿挤了挤,可在门打开时,里面却已经有了满满当当的人,里外两坨沙丁鱼对视了两秒,电梯门坚决又缓慢的再次关上。
亓星子:……艹,忘了还有地下车库了。
她打心底不想挤进去,可是在又一个电梯满载出现时,看着周围人麻木但又透着倔强的脸,她叹了口气,还是拢了拢大衣,一头扎进了人堆。
上班等电梯宛如炒股,你不知道谁先到,你也不知道开盘是跌停还是涨停,甚至进去后都不知道上升的过程是一帆风顺还是跌跌撞撞,炒股过程的跌宕起伏或许只有自己能知道了。
反正亓星子这一波出电梯时,已经距离上班时间过了二十分钟,看着身边着急慌忙冲出去打卡的人,她站在那衣衫凌乱披头散发,仿佛刚劫后余生。
感觉光挤个电梯就已经耗掉她所有用来上班的元气了。
踉踉跄跄的走进办公室,酥酥的包放在凳子上,缪伦已经来了,正在往保温杯里倒水,耳边接着电话。
“我的建议当然是庭前调解,对,你们的案子本来也不复杂。但按照你们的说法,对面肯定也请了律师,你们要是觉得你们自己可以,那也可以不用我。”
他一边冷漠的说着话,一边把手里的热水壶递给亓星子,指了指她的杯子。
亓星子比了个OK,点了点头,竖起耳朵听他说着,手伸进背包开始往外掏东西,电脑、键盘、鼠标……
电脑支架、鼠标垫、键盘腕托、鼠标腕托……
排线板、排线板收纳盒、多功能转接器……
颈部按摩环、腰靠、颈枕……
水杯、搅拌水杯、加热杯垫……
缪伦一开始打电话的神色还很冷淡,带着丝隐忍的不耐,可随着亓星子的东西不断掏出,他的眼睛逐渐睁大,声音逐渐迟缓,到后来嘴角甚至都抽搐了起来,不知道是想笑还是真的无语。
亓星子掏的东西太多了,她那个烧香包一样巨大的帆布包鼓鼓囊囊的,一眼看去并不大,可随着东西不断被拿出,却还没见变小,简直像个黑洞。
缪伦忍不住了,这边还在嗯嗯啊啊的,那边伸手拉开她的帆布包,探头看了一眼,眼睛豁然睁大了一下,抬头看看亓星子,捂住手机,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松开手机低头继续道:“这个收费我们都是有标准的,如果你觉得不合适你也可以找别人,资料你们自己过来拿或者我叫顺丰到付,我无所谓,真的无所谓,你们这是打官司中算少的。”
亓星子也觉得有些好笑,继续往外掏笔袋、便签盒、组装文件架、小镜子……
缪伦忽然倒吸一口凉气,指着镜子,看着亓星子的眼里满是疑惑,亓星子不明白他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也疑惑的看回去。缪伦忽然皱了皱眉,粗声道:“好的,我这儿也有点事,反正在开庭前都可以申请庭前调解……什么?开庭再说?嘶!我真是!呼!”他捂住电话深吸一口气,在亓星子好笑的目光下翻了个白眼,强压下怒意道,“这样,我给你们个电话,你们找别人吧?”
亓星子手一顿,不可置信的看向他,眼见着缪伦的头顶几乎有一簇具象化的火苗,越燃越烈。
“我知道你们嫌贵!跟你们说了收费标准就这个!对!你们可以找公益的!是!你们去吧!你!”
不知道对方又软语说了什么,缪伦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这边亓星子再接再厉,双手给他递了一包自己刚掏出来的芝士夹心饼干,还比了下小拳头,给了一个加油的小眼神。
缪伦下意识的接过,哭笑不得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这样,你也要上班了,先不说了,等你想清楚再跟我说,反正我也说明白了,准备是要时间的,你给我时间,我给你争取,你不给我时间,你给多少钱我都做不到,明白了吗?……那行,那挂了。”
他再见也不说,直接按掉了手机。
“呼!”亓星子夸张的拍了拍胸,“吓死我了。”
“干嘛?”缪伦拆开她的芝士饼干,一口吞了一个。
“还以为你要当场发飙骂过去,然后我上班第一天就亲眼见证我老板凭实力吹掉一笔生意。”
“这不是生意。”缪伦咀嚼,嘟囔。
“那是什么?信仰?信念?理想?”
“哎你,”他不耐了,吃掉第二块,指着亓星子的桌子,“你先说你,你干嘛,搬家?”
亓星子耸耸肩:“打工啊。”
“你东西是不是有点太多了!这是什么?”
“加热杯垫。”
“热水壶保温壶都有!你还加热杯子干嘛?”
“喝咖啡啊,”亓星子理所当然道,“如果喝着喝着凉了,总不能加热水吧,那就直接加热咯。”
“……那这是啥?”
“吸尘器啊。”
“吸尘器?!”
“你不打扫桌子吗?”亓星子拿起她的桌面吸尘器,朝着缪伦的桌子一吸,“不觉得很实用吗?你看这,啊还有这……”说罢她想也没想就往眼前最近的目标物——饼干屑袭去,一贴,一吸,缪伦嗷的一下,整个人往后一弹!
亓星子:“啊,抱歉。”
她没注意到那是缪伦大腿根……好吧她就是故意的。
缪伦带着转椅往后退了一大截,好悬没伸手去捂裆,一脸惊恐的瞪着亓星子:“你,你有毛病啊?!”
“对不起,老板。”亓星子垂下吸尘器,“我错了,老板。”
缪伦:“你,你,我……”
“你后悔了?”亓星子抬眼看他,忍着笑,“觉得自己一万块雇了个神经病?”
“啊不是,亓星子,你当年好歹……”
“你当年和我熟吗?”
“……”
亓星子耸耸肩,她当然不能玩过分,界限是要一点点打破的,一次碎了可不好。她笑着转身对着自己的桌子,把吸尘器放回去,开始利落的整理桌上一堆东西,一边道:“早饭吃了吗?”
“……吃了。”缪伦有些不高兴,黑着脸挪回来点,看着自己的电脑,又看看亓星子的,忍不住道,“苹果电脑不好用,政府网站很多都不兼容。”
“哦?”亓星子不置可否,她并不是果粉,只不过看中MACBOOK的轻便耐操,诚恳道,“那等到实在影响工作了,我就换一台?”
“说换就换。”缪伦嘟哝,“有钱。”
瞧瞧,老板还仇员工的富!亓星子失笑,加重语气:“旧换新!行吧!”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这时缪伦手机又响了,他接起来,单手操作鼠标,“你好,品诚律师事务所……哦是我,对,嗯?李工头……哦,记得,怎么了?”
亓星子见他居然业务还挺繁忙,手上加快整理自己的东西。她办公用品是有点多,其实都是当年工作的时候一件件按需购置,基本没有闲置的,有时候在家里面也会用上,所以按着当年的记忆整理起来也很顺手,刚拿出来的时候一大堆,等到缪伦一个电话打完,桌面已经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缪伦打着电话眼看着她跟变魔法似的整理好桌子,终于服气了,挂了电话道:“你狠。”
“还有更狠的。”亓星子笑道,她终于坐了下来,双脚放在她带来的可折叠踏板上,长长的叹了口气,“刚才是什么事?”
“一个就是刘建良那一家的案子,他们想庭前调解,问我有没有把握……其实就是想省点诉讼费,这一点上我估计对面也会同意,反正就需要联系一下,法院问过那边同意的话,开庭前我们要先去走个庭前调解,成了的话也算省了麻烦。”
“按你说的如果那个字据没有法律依据,那不管调解还是开庭,胜率不是都挺大吗?”
“字据只是一部分,现在是刘建良一对四,如果对方有更多老人其他有关分房子的依据的话,那就会比较麻烦,最麻烦的是。”缪伦皱了皱眉。
“什么?”
“我从我的角度想了想,如果我是他亲戚我会怎么做,”缪伦的神色中居然闪过一丝寒光,“那可能最坏的情况,我会告他个遗弃罪。”
“啊?遗弃?”亓星子目前还是个法盲,她眨眨眼,“可以告?”
“虽然遗弃罪裁定标准很高,但是,我觉得刘建良他们一家子的情况,可能老人在安养医院期间,他们完全没有履行赡养义务。而且他也没跟我说清楚当初是什么情况导致老人不得不去安养医院。”
“那这么讲老人其他子女也有遗弃罪了?”
“但如果他们能证明老人住院期间是他们出钱,并且还前往照顾过,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然后刘建良可能没出钱?他老婆女儿呢?”
“这就是问题所在,谈话中他们太少提到老太太了,我摸不清他们到底什么情况。”缪伦皱了皱眉,“如果刘建良住的是老人的房子,在老人半丧失行动能力前,居委会或者民政部门会为她指定一个监护人,你觉得这个监护人会是谁?”
“……刘建良。”
“对,但如果刘建良完全不清楚他作为监护人有什么责任和义务,或者他为人子女有什么责任和义务的话。”缪伦眯起眼,声音恶狠狠的,“那我真的是,救不了他。”
亓星子仔细思考了一下,认真道:“要不你投敌吧,给对面做律师去?”
缪伦猛的一摔手里的案卷,怒骂:“艹!都特码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