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是王,然后才是兄长。
庇护弟弟是兄长的职责,庇护子民是王的义务。可在战场之上,他和缘一的定位是王和将,而不是兄弟,更不是王与民。大将该与王一样在其位谋其政,他们可以战分双线,也可以合作共赢,但不能感情用事。
唯有责任才是王与将最该承担的事物。
宿傩咧嘴:“嚯,不错嘛,眼神变了……”四手握住武器,他的四眼红芒闪烁,“这才是战斗的样子!”
一声音爆!
宿傩自高空急速俯冲,大薙刀裹挟重力,一击砸在杀生丸的头顶。但见后者近距离释放冥道,月刃吞噬了大薙刀的大半刃身。只剩十分之一的刀刃擦着杀生丸的身体而过,宿傩脸上的惊讶来不及收起,丛云牙斜刺过来——
“咔嚓!”
他右半张脸的骨甲应声而碎,擦出一刀深可见骨的血痕。
宿傩反应极快,知晓杀生丸一刀落空,肯定要变换刀刃横切他的头颅。他预判了他的动作,当即抬起另一只握刀的手,去格挡杀生丸的刀。
谁知杀生丸对首落没兴趣,他预判了对手的预判。竟是退后一步抽刀,眼下,宿傩的注意力全在丛云牙上,眼神不自觉地顺着丛云牙看去。就在这时,杀生丸横过天生牙,直接腰斩宿傩!
腹腔被划开,刀锋即将斩到脊椎。但宿傩不愧是实打实的肌肉男,就算是灵体状态,他对每一寸肌肉的掌握和调动都很熟练。
金刚杵挡刀,肌肉卡住刀刃,宿傩放任愈合力收拢被切开的口子,生生让牙刀卡在肉中。接着,他猛地重拳砸下,不管这么打对自己有多痛都毫不犹豫。
一连三拳,卡着天生牙颤动的峰值捶打,企图将之折断。然而他低估了犬牙的硬度,也忘了杀生丸是个在战斗中飞速成长的天才。
一手卡刀,一手捶打,另外两手对准了杀生丸的头颅和腰腹。
杀生丸握住刀柄,直接输入妖力,刹那,苍龙破在宿傩体内炸裂!
诅咒之王在妖力的洪流中被轰得四分五裂,他隐约化作手指的虚影,却又在转瞬重聚为人形。
“好险!”宿傩畅快大笑,“差点就被你打碎成手指了!”
杀生丸蹙眉,这和预计的不一样。曾经他们与宿傩对敌,对方战败之后是变成了零落的手指,可现在……是灵魂体的缘故还是……
“不妨告诉你,我的二十根手指,是二十种能力。”
上一次吞到十八根手指,漏了最要紧的“超速再生”和“死灰复燃”。而今,这两根手指一早被他吞下,而存放在五条悟身上的两根手指倒显得不怎么重要。
但为了质变,那两根手指怎么也得吞下。
“所以,我想操作火,就能操作火。”宿傩笑道,“想操作冰,就能操作冰。咒力是‘一’,演化是‘三’,从一化到三,有千万种可能,而我——就是咒力的一!”
他的能力便是演化万物的“三”。
“杀生丸,你似乎踏入那个境界了,但为什么不用那种力量呢?”宿傩望着头顶破了个大洞的帐,“是为了人类吗?”
杀生丸非常直白:“你真啰嗦。”
宿傩:……
他确实不会轻易用爆碎牙,涉谷不是冥道,在这个“小地方”用爆碎牙绝对会牵连到半妖。除非宿傩开启领域,他也开启领域,在两个领域重叠的空间里,用爆碎牙倒是不会波及其他。
可惜,宿傩上头了,只想肉搏战不想开领域。杀生丸不会让他察觉自己的目的,唯有一拖再拖。
宿傩冷笑,闭上嘴火力全开。杀生丸横过刀,静心沉淀,于对方再进攻时发起月之呼吸三十式。
月轮的光辉刹那在这方空间绽放,他的刀挑开宿傩的武器,他的剑锋刺破宿傩的防御。七百年的日夜磨砺和修炼,杀生丸的月之呼吸已到了首落宿傩的地步,奈何对方不死,只能一刀刀削。
双刀流!
杀生丸扛住了宿傩的体术和全能型进攻,凭两把刀剑开启无敌模式。即使绒尾被太刀穿刺,肩胛受了金刚杵一击,但他依然把宿傩从这头打到另一头,让他无数次重创,再继续爬起。
轰隆——
狱龙破的漆黑恶龙咬住宿傩,将他掼入地下。下方的天然气管道爆炸,引起的动荡好似大地震,瞬间逼涉谷裂开了一道大口子。
帐的漏洞越来越多,外界的术士再顾不上,只能拖着一大群人火速撤离。但仍有大量术士在前仆后继地进入帐中,因为帐内的咒灵要跑出来……额?
只见一个高速旋转的狱龙破擦过他们面前,把整个涉谷站轰成飞灰,再碾死了一大批特级咒灵。它们甚至发不出惨叫,眨眼灰飞烟灭。
术士们:……
刚跨进帐的脚不禁缩了回去,他们想,这不是人能介入的战场。
但世上真的有勇士,他们瞧见一个身上缠着低阶咒灵的男子扛着大菜刀跑进去,明明空间内弥漫着狂暴的咒力和妖力,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身体素质好得发指。
“滚开!”甚尔一刀劈死了一只咒灵,暴怒嘶吼,“伏黑惠!惠!”
“啊啊啊在这里!”是一个女孩子的呐喊,“七海老师,撑住!要不我背你啊,不要不好意思,现在管不上那么多了!”
甚尔朝发声处冲去,就见一位壮士……额,一位女学生一手扛着快挂掉的惠,一手半拖着失血不少的七海建人,健步如飞。
甚尔:……儿子你好没用的样子啊。
他们身后追着一大批咒灵,甚尔二话不说提刀上前,对野蔷薇说:“我殿后,你带他们先走。”
他原以为野蔷薇作为女孩子,或许要说这怎么可以,要走一起走,毕竟大河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谁知野蔷薇道:“谢了!”
分分钟跑,半点不留恋。
甚尔:……电视剧都是骗人的吧?
现实容不得他多想,他奋力地厮杀在前线。甚尔知道自己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作为一个男人,他有他必须背负的责任——不能让亲生的孩子死在这里,这是他对妻子的交代。
而结界中不知是什么生物在战斗,能量的波动越来越夸张。大地在颤动,他于战斗中侧身回看,就见之前的女孩跑得很艰难。但她没放弃同伴,就算是挪,也要挪到出口。
快点吧!
甚尔一人挡住了三百特级咒灵,狞笑:“来啊!老子想砍特级很久了!”
“轰隆——”
缘一和魔虚罗走到了互殴这一步,这魔虚罗不愧是照着他上限调伏出来的最强式神,打起来根本不需要收手。
缘一是打嗨了,可就在这时,风中飘来了杀生丸的血味。
他微微一顿,直接被魔虚罗一拳头砸了出去。结果,缘一本还有点动摇的心思,立刻被砸清醒了。
兄长受伤了!
虽说出血量不多,但在缘一脑子里就是“垂危”!天呐,他哥受伤了!危危危!
只是,要介入兄长的战场吗?
这必然是不能的。好歹是被亲哥带大的主,缘一明白杀生丸的原则性。他哥几度教育他不要像父亲那样感情用事,也在他成为大将之后让他恪守大将的职责。
所以在这个战场之上,他只能是大将,而不是弟弟。
如果没解决完手头的对手而冒然进入兄长的战场,那么兄长只会捅他几刀,可不会觉得他想帮他的心意甚好。对于兄长来说,忘掉身份和职责的犬妖比死物还没有价值。
故而,当魔虚罗一手掐住缘一的脖子,将他提起来,另一手往他身上捅刀时,缘一的眼神冷极了。
“只要你死掉,我就可以去兄长身边了。”
缘一的刀劈断了魔虚罗的刀,他的右手扣住魔虚罗的手,利爪嵌入对方的皮肉,猛地折断了对方的手骨。
“请你去死。”
他的爪子反掐住魔虚罗的脖子,五指嵌入对方的咽喉,抓住它的皮肉,将它冲自己的正面提起——缘一仰头再猛地落下,给了魔虚罗一个超猛的头槌。
“轰隆!”
头槌之力把魔虚罗砸入地下不知多少层,似乎砸穿了什么,这个人形巨坑里冒出了海水。而缘一爪子里还提着魔虚罗的皮肉,这是从它的喉管抠下来的组织物。
死了吗?
缘一可以感知到,他的头槌威力实在强无敌,魔虚罗的生命体征似乎消失了。可是,消失不意味着终结,对方以他的上限为上限,如此一来,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狂暴无匹的咒力冲开大地,粉碎了这方区域的帐,扩散到整个涉谷的地域。
它比发疯的六眼更恐怖,只见一只体型庞大的蛇首异形从坑洞中冒出来,全身漆黑覆盖鳞片,爪牙凌厉,长尾遍布锥刺。
狂风吹起缘一的长发,他仰头望着这巨兽,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十影法……”他再次感慨伏黑惠的天赋,随即他闭上眼,复又睁开,“我也该和过去的‘我’做个了断了。”
“谢谢你,惠。”
他知道会死很多人,数以百万计。可现在,缘一对生死已经失去了感觉。他只知道,他要终结这次调伏仪式,要与过去的自己正式告别,要承认身为王虚的自己,更要——见一见如今补完的他是什么样子。
他能感觉到,他是虚,不是死神。
他的斩魄刀与他融为一体,而斩魄刀的卍解等于王虚的归刃。这把刀是他自己,也是变成王虚之后,融入他体内的“一”。
“呼唤你的名字……”
灵力凝成漩涡,冲开了缘一的发带。瞬间,他的白发扬起,露出额头上整一块血红的斑纹:“我记得你,代表天照之力的大御神……”
他张开手,身上的铠甲化作齑粉,绒尾在风中飞扬,猎猎作响。
缘一念出了归刃的咒语:“重归高天之上吧,大御神!”
灵压风暴,平地起卷。天空染成血红,人间烧起业火。云端之上是神的虚影,人间炼狱是魔的鬼魅,凡人的痛呼和挣扎,术士的拯救与呐喊,一切的一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
火红色的重莲之中,一只体表覆盖雪白长毛,四足和长尾燃烧着紫红火焰的巨兽缓步而出。不是犬妖的形态却近似犬妖,他不再白骨覆体,不再心有虚洞,他是完整的、起始的“一”,是死神和王虚的结合体。
爪子迈了出去,长毛灵力淬满,缘一甩着长尾注视着魔虚罗,又觉得喉管有点痒,咳出了一点火星子。
一步,灵力熔化了大地。两步,灵压覆盖了领域。
缘一朝魔虚罗狂奔,魔虚罗发起进攻,两头巨兽扑咬在一起,所过之处,全成血海与废墟。
作者有话要说:PS:宿傩:你弟会喷火,你会吗?
杀生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