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我只问一句话。”他慢慢地说,每个字都很用力,“陆惟真,你敢不敢?”
陆惟真的耳边,就像有一阵狂风,狂啸经过。她的脑子突然变得非常非常空。
见她不说话,他忽然说:“我不是被你妈妈打进葫芦的。落地时,离葫芦还有一段距离。”
陆惟真怔怔。
他说:“陆惟真,我是自己跳进来的。”
陆惟真再也走不动了,她慢慢擡起头,看着苍茫的天空,想笑,可两行眼泪又淌下来,她几乎是艰涩地说:“你问我,敢不敢。大捉妖师,你敢吗?”
“我敢。”
她轻声地、慢慢地说:“你敢,我也敢。”
他推了一下她的背,她下意识松手,他人已滑落在地,但还是握住她的手肘不放,就像要握到她的骨头里去。
陆惟真不敢转过身来。
他把她拉过来,她慢慢擡起头。他果然已恢复了很多,肩膀结实了,胸部以下都恢复了正常色泽,肌肉也恢复了饱满紧实。只有脸还是灰的,眼睛和头发也是灰色的。
他就用那双暗灰的眼,看着她,另一只手擡起,握住了她的后颈。熟悉的带着茧的手指,一触上陆惟真的皮肤,那许久不曾有的,恍恍惚惚如在云端的感觉,就已传遍了陆惟真全身。
她想,我怎么可能抗拒得了他呢?从遇到他第一天起,我就无力抗拒。
他微微低下头,就这样隔着很近的距离,凝望着她,声音沙哑而温柔:“想好了?”
陆惟真全身都感到僵硬,小声道:“你想好我就想好。”
“不会后悔?”他问。
她说:“我不后悔。”
“不会再离开我?”
陆惟真鼻子酸得不行,答:“不会再离开你、”
他慢慢地说:“不会再放弃这段感情,也把我放弃?”
陆惟真泪流满面,每个字都承诺得如鲠在喉:“我不会再放弃这段感情,不会……再放弃你。”
他那灰色的眼睛里,也慢慢流下两行眼泪,沿着同样泛灰的脸庞,坠落在他们脚下的尘土里。
他飞快转头擦去眼泪,深呼吸了一下,说:“那就抱紧我,陆惟真,抱着我。”
陆惟真几乎是跳了起来,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他一把将她接住,紧紧抱在怀里。他笑了,是那种经过了沧海桑田,依然如初的笑。陆惟真却还在哭,满脸的泪擦都擦不完。他一低头,就啄去她眼角刚流出的一滴泪,辗转向下,一路温柔地亲掉泪水,最后落在她唇上。两人都有刹那的怔凝,他猛地就咬住了,陆惟真开始微微发抖。他从来没有吻过这么凶,以前从没有,仿佛要将心中压抑太久的情绪,都发泄殆尽。陆惟真的脚尖都被他抱得离了地,整个人几乎挂在他身上。他的手很重地揉在她腰上,就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疯狂汲取她的每一缕气息和柔软。
陆惟真的心颤抖得无处安放,她极其柔顺地任他往死里索求,一心一意近乎虔诚地回应着他。她的十指都插进他灰白的头发里,很轻很轻地抚摸着他。
两个人,站在茫茫无际的灰色天地间,风彻底停了,水缓缓流动,大地寂静以报。唯有他们两人那个小小的世界里,狂风已呼啸而过,卷走过往所有痛与悔;爱意如声声惊雷下的潮涌,无惧未来任何艰难险阻,撞破一身牢笼,淹没你我。
宇宙苍穹,群星静默。
无量乾坤,叹我何求。
……
我们,再也不愿分开了。
————
过了很久,两人才松开。新晋六五上将,软得好像没骨头,要靠陈弦松单手抱着,才没有晃倒。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额头抵着额头,都笑了。
陆惟真望着陈弦松脸也恢复了正常颜色,唯有头发还在发灰,脑子里竟闪过个念头:莫非和我接吻,也能让他恢复精力?
他问:“在想什么?”
陆惟真:“没什么。”
可陈弦松居然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捏着她的下巴:“惟真,说。”
陆惟真现在脑子里还有一半是浆糊,只好尴尬地把刚才的想法说了。
他果然笑了,也没说什么,就是一直笑着,心里很高兴的样子。
陆惟真却突然感到心疼,凑上去又亲了他一下。
该赶路了。
陆惟真说:“我背你吧,你再休息休息。”
陈弦松轻笑一声,好像她说的话有点可笑,他说:“过来,我背你。”
“那怎么行?你还没完全好……”陆惟真话还没说完,他已背过身,双臂将她往上一送,轻轻松松背了起来。
“我好了。”陈弦松说,“这辈子还没被女人背过,脸都丢光了,你就让我找回点场子。”
陆惟真忍不住笑了,又看他背部已宽厚如常,肌肉紧实有力,一点也不吃力的样子,就慢慢趴下来,趴在他背上,轻轻搂着他的脖子。
陈弦松感觉到背后那一团娇柔、温暖的身子,感觉到她轻轻依赖的手臂,感觉到她把脸贴在自己脖子上,他擡起头,望着前方的光之大门,突然觉得这一切像是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美梦。
他低低笑了,带着点自嘲:“其实进了葫芦,这一路上,我都挺想背的。”
陆惟真本来都好好的了,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这一路上的种种,鼻子又狠狠酸了。
“背一辈子,好不好?”他说。
结果陆惟真的眼泪,就真的又掉了下来,她忍着不出声,又听他笑了笑,说:“你不用回答,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谈了几天恋爱,就想到了结婚生孩子。你让我背一次,我就会得寸进尺想一直背。我没谈过恋爱,比较死脑筋,今天实在太高兴,就说了出来。以后你多担待。”
陆惟真用力搂着他,泪水也滴在他的后颈上,心想,他看起来是真的很高兴高兴啊。她说:“一辈子其实也没多长,你不是死脑筋,因为我也觉得这个想法可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双臂将她扣得更紧。
他们到了光之大门前,陈弦松放下她,但还是牵着她的手,两人并肩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