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真并不知道,许知偃走在前面,心里也在想:半星她到底是怎么了?以前要是遇到这种事,她要么委屈得哭,要么脸红憋着,要么干脆憋不住动手。不管怎样,她的反应总是鲜活生动的。可现在,好像不管别人怎么欺负,怎么无理,她也不会生气,甚至说没什么反应。不会哭,也不会笑。
她好像变得,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后来一上午加中午的送餐,倒是进行的很顺利,因为许知偃突然变乖了。陆惟真手里同时有2、3个单时,他还帮忙送。
午餐高峰结束,终于可以歇口气了。陆惟真说:“走吧,我请你吃饭,算是给你接风。”
许知偃的眉头高高扬起,一副你早该如此的模样。
然而,当陆惟真带他站在吃饭的地方门口,许知偃不动了,拉都拉不进去。
他指着店面:“你就在这里给我接风?西北风吗?”
陆惟真看一眼兰州拉面馆,微微有点尴尬。其实口味很不错,他们平时就经常来吃。
“爱吃不吃。”陆惟真转身就走,被人一把扯住后襟,许知偃:“吃吃吃,我吃还不行吗?放心,就算在这里,我也能给你点出500块。”
“你敢!”
“嘿嘿嘿……”
虽然1点多了,店里人还挺多的,都是附近做工的工人。两人坐下,许知偃完全不会点牛肉拉面,而是拿起菜单,按价格从高到低排序,88的大盘鸡、68的红焖羊肉、68的炖牛肉……他还要再点,服务员都拦着他:“吃不完!真的吃不完!”
许知偃对着陌生小女孩总是笑得跟花似的:“没关系,我可以打包,晚上吃,明天吃。”
服务员望着那双闪光桃花眼,语塞了。
陆惟真说:“别理他,就留大盘鸡,加一个青菜,两碗米饭,可以了。”
“好。”服务员和陆惟真熟,飞快走了。
许知偃不高兴了,又开始作妖:“我要喝饮料,至少5块1瓶的。你去隔壁小卖部给我买,要无糖的,这顿饭我就勉强接受。”
陆惟真轻哼一声,起身去了隔壁。
许知偃望着她的背影就笑,等她拐了弯,他立刻招手叫来服务员:“先把单买了。”
服务员恍然,刚才两人闹,还以为是女孩请客呢,没想到。她还没说什么,拿来收银机,许知偃主动对她说:“我是不是对她很体贴?”服务员忍着笑说:“是,您真好。”许知偃摇摇头:“她太穷了,又瘦,我是想让她吃点好的,谁知道她抠门成这样,只准我点一个大盘鸡。”
陆惟真回来时,就见许知偃跟只长颈鹿似的,伸直脖子坐着,她把饮料放到他面前。这时菜也上了,口味是真不错,许知偃送了一上午外卖,饿得够呛,很快一碗饭见底,又要了一碗。
他一擡头,看到陆惟真的米饭,只浅下去一小层,面前也就两块鸡骨头。而她正夹起一根青菜,怎么说呢?是那种你一看,就觉得她很没有食欲,她是数着米粒在吃。勉强吃。
许知偃没吭声,继续欢脱地把饭菜吃完,只是话少了很多。然后他发现,一旦自己不主动挑起话题,陆惟真基本不说话,也不知在想什么,呆着。
许知偃忍着心头的火,把第二碗也吃干净,毕竟吃饱才有力气搞事。然后他用纸巾擦干净嘴,又喝了半瓶饮料,感觉自己又恢复清爽好闻了。擡头一瞥,陆惟真还是那个死样子。他推开桌子,发出“吱呀”一声响,陆惟真和旁边的几桌人都擡头看过来。
许知偃轻咳一声,露出自觉最为英俊得体的笑容,双眼含春看着陆惟真,在桌旁的空地上,慢慢地、单膝跪下:“嫁给我吧,半星!”
陆惟真有点没反应过来。
兰州拉面馆里,说话的客人也停下了,鸦雀无声。
毕竟,你要是在一家无星级饭店的跪下求婚,优雅的服务员和轻言细语的客人们,大概都会停下,含笑望着你,为你鼓掌加油。大厅的钢琴师说不定还会为你即兴弹奏一曲。
但你若是在一家不足30平米的兰州拉面馆里,后厨是爆炒的声音,拉面嘭嘭嘭摔在案板上,地上还有未拖干净的污渍。周围正在埋头大口吃饭的工友们,大概会用看神经病的眼神,默默看着你。
陆惟真一把将他拽起:“起来!”
他倒也没坚持闹,坐回椅子里,笑意晏晏望着她:“我认真的,你考虑一下,要是愿意,我今天就飞回北京去拿户口本,明天去民政局。”
陆惟真:“你有病吧?谁要跟你结婚?”
他就像没听到似的,说:“我一回来,就看到你过得这么不开心。你要是快乐幸福,也就算了。现在这样,那我就要接手了。和我结婚,跟我回北京。留在湘城也可以,那我就马上入赘做陆家人。我每天都能让你开开心心!”
陆惟真说:“我没有不开心,也没有不幸福,我只是比较累。你不要发疯。”
“反正我要结婚。”
“结你个头,不可能。”
许知偃也不笑了,看着她,说:“陆半星,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彻底忘了?我们俩有婚约。”
——
陈弦松和林静边取了订做的一部分东西,各自背着个大包,刚推开家门,就闻到饭菜香味,有人在厨房“哐当哐当”炒着。
林静边露出笑:“真香啊!”只是说完这话,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沉默。
陈弦松没吭声,把东西背进房间里。等师徒两人走出房间,餐桌上已放了四菜一汤,姜衡烟端着三碗米饭走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她笑着说:“饿坏了吧?快吃。”
三人坐下。
只是这师徒俩,吃饭都特别安静。林静边偶尔还夸赞几句姜衡烟的手艺,陈弦松全程低头,一只手按在腿上,单手夹菜,吃得很快。
姜衡烟问:“师兄,味道怎么样?”
林静边心想:嗨,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师叔啊,你路子选错了,我师父一朝被蛇咬,必然十年怕井绳。女人做的饭,现在在他眼里,只怕都有毒。
陈弦松果然没给姜衡烟面子:“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