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嫂子……”他开始用尽全身力量喊,以为自己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其实只有沙哑羸弱的呼救声,“他们把录音笔……抢走了……快下楼……钟毅……还来得及拦……”
“嫂子……”
“阿禅……”
黎允墨终于坚持不住,昏厥在地,唯有嘴唇还无意识地蠕动着。
5、4、3……
在距离黎允墨倒地不到五十米的位置,李微意终于冲到了张静禅的病房门口,她刚把门推开一半,床上那人插满输液管和监护器的手,突然一动。
李微意一怔。
……2、1!
天旋地转的视野里,李微意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扭曲:房间,病床,人,线条,尘埃,光线,时间……
床上的人单手按着头,慢慢坐了起来。
相距不到3米,李微意一头栽倒在地。
钟毅搂着李晓意,走回病区;吴馨慧也陪着李母李父,去过医生办公室回来了。所有人看到走廊上一前一后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少年,大吃一惊。
然而这些,李微意都已不知道了。
在她的世界里,在她瞬间停滞的时间里,像是有一记无形的重锤,于她的心脏部位“咚——”地敲下;又像是有一方无处不在的威严古钟,于她的脑海中回响长鸣。
这一个黑暗的刹那,于她而言,却像是有8年那么长。
她看到了许多从前没有看到过的东西,那是藏在另一个人脑子里、并不属于她的光阴。
少年阿禅端坐书桌前,瘦长白皙的指间转着笔,露出很淡的一个笑,提笔在那个隐秘日记本上,继续书写:“2014年7月2日,晴……”
警局停尸间,吴馨慧哭软倒在地上。倔强少年一动不动站着,眼睛赤红。他转身冲出了门外。
他站在早已停工停产的福铭集团大门口,这里寂静冷清仿如废墟。他擡头望着这一切,像是望着自己的信仰,又像是望着一堆垃圾。
渐渐的,有人聚集在他身后。黎允墨、黎金雄、吴明锐……还有一些早年受过张墨耘恩惠
的工人。
他废寝忘食地工作,有时彻夜难眠。有时他会翻看那本笔记本,记下寥寥数笔,又自嘲地笑笑,把本子丢到一旁。
……
他已是西装革履的青年,坐在会客厅里,接受女记者的采访,就像李微意初次见到的样子,器宇轩昂,沉敛冷峻。女记者在采访后,红着脸邀请他晚餐,他却摇摇头,径自离去。
那一天,命运改写完成的那一天,他像往常一样在清晨醒来,看了看周围熟悉又陌生的环境,而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用手背抵住额头,轻轻笑了。
……
李微意就像跌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深渊。他独自经历的那些岁月,从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明明是旁观者,却又仿佛是亲历者,看清了那八年他藏在心里未说出口的每一个秘密。
最后,所有画面都消失了。
四周彻底寂静,李微意像是昏迷了很久很久,又像是只失去了一瞬间的意识。
2022年1月13日,阿禅,这一次,我们还能抵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