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微意只有一个姐姐。李微意还没出生时,她家在乡下。但是她的父母,勤劳坚韧,背井离乡来到市里,开始是摆摊做小生意,后来就租了个小铺面,竟也积攒起一小份家底,在市里买了套小二居。
李晓意出生在乡下,李微意则是在市里出生。李微意牙牙学语时,李晓意已懂得给母亲帮忙,并且带妹妹。李晓意的性格极肖其母,温顺柔和,勤快老实,生了一副清秀可人的相貌,自少女时代起,就不乏追求者。她现在的丈夫周志浩,就是其中之一。
李微意的性格,和姐姐截然不同。她没有经历过乡下的日子,是在全家的娇宠下长大的老幺。父亲疼爱,母亲呵护,姐姐更是事事以她为先。这让李微意养成了极为开朗积极的性子,跟谁都嘻嘻哈哈的。
李微意是被爱包裹着长大的女孩。
因此,与谢知麓在一起后,李微意始终以真心换他心,从来没有考虑过谢知麓说的那些现实问题。在她看来,相爱才是最重要的,彼此都应恪守承诺。
所以,当谢知麓突然放弃,她才会没有防备。
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这么辜负过。
……
此时哪怕已是凌晨,看到姐姐那条短信,李微意也毫不犹豫打电话过去。
足足响了十来声,才有人接起。
李微意:“姐,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的李晓意沉默不语,唯有呼吸声带着某种凝滞的湿意。
“对不起!我昨晚加班太晚,今天又在忙,才看到你的信息……你,你还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姐你跟我说啊。”
李晓意涩涩地笑:“没事,能有什么事,还不是那样。”
李微意的怒火涌上心头:“他又打你了?”
李晓意低低“嗯”了一声。
可李微意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重点大学毕业、已完全蜕变为大城市女孩的她,并不能理解,职高毕业留在家乡的姐姐,为什么始终没有勇气抗争命运。
于是李微意的话说出口,也带了三分怨埋:“我劝你
多少次了?为什么还不离婚?这种家暴的渣男,留着过年吗?”
姐姐只是哽咽。
“姐,你离婚吧!”李微意的眼眶也湿了,“离婚后你和妞妞来湘城,跟我住!愿意找工作就找,不想找我养你们!我就是你的退路!”
姐姐哭着说:“谢谢你微意。可是,没那么容易。他不会同意离婚,我要提离婚他更不会放过我……就算真离了,我了解过,我们这种情况,他家里那么有钱,有门面有店子,我这几年在他家店里做导购,收入很低,孩子很可能判给他。我怎么能把妞妞留给他?妞妞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那个畜生,他现在连妞妞都打,如果以后他再结婚,和别人一起虐待妞妞怎么办?”
“难道你就这么熬下去?你昨天发短信说下定了决心,下定了什么决心?”
李晓意:“没什么……”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响动,隔着电话线李微意都能感觉到姐姐的瑟缩,李晓意飞快说:“他回来了不说了。”
电话挂断。
李微意呆呆看着手机,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打电话给姐夫周志浩,把这个禽兽狠狠骂一顿。可她知道不行,她骂了,爽了,周志浩那个阴人说不定还笑嘻嘻地赔礼道歉,转头他就会把姐姐打得更狠——以前不是没发生过这种事。
她打电话给父亲。
李父被吵醒,声音瓮瓮的,态度却关切:“微意?有什么事?”
李微意含着泪说:“爸,你们马上去把姐姐和妞妞接回来!姐姐又挨打了,周志浩就是个禽兽!让姐姐跟他离婚!赶紧离婚!”
李父也吓了一跳:“你姐跟你说的?”
“嗯!”
“我马上给你姐姐打个电话!”
李微意心绪稍定,过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样不行——周志浩已经回家了。
亲姐姐受委屈,她条件反射求助父母,反而犯了蠢。
她立刻又打给父亲,一直占线,打母亲电话也没人接。
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李父才给她回电,如释重负的语气:“微
意啊,没事了。你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自己没结婚,不懂事,大惊小怪。刚才我跟你姐姐姐夫通过电话了,两人好着呢,说说笑笑的,说是白天拌了嘴,你姐才给你打电话抱怨。志浩再三给我保证,上回只是喝醉酒断片了,绝对不会再干那种事。”
李微意的心狠狠沉下去,说:“爸你别听他的,他骗你的,姐装作没事……一定是被威胁的。”
这话李父却不爱听了,他一辈子都是个老实简单的人,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子和和睦睦。他想起上个月周志浩带大女儿外孙女回家时,那副毕恭毕敬温柔体贴的样子,下意识就不信。
他说:“瞎说什么,还威胁,你姐那么大个人,真要委屈了,不知道说吗?上回他都跪下给你姐、给我们两口子认错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上个月,志浩还给你姐买了条金项链,我们都看到了。真的要对她不好,能舍得花钱?好了,大半夜的,你不要再掺和姐姐姐夫的事!”
李微意气死了,吼道:“他装的,一条金链子算什么,欲盖弥彰!卑鄙下流!”
李父都被整笑了,李母也在旁边帮腔:“好了好了,微意啊,你最近还好吗?知麓还好吧?他公务员考上没有?”
李父:“对,考上没有?”
李微意一口气突然矮下去,答:“还没出结果……行了你们不信我也不说了,早点睡,挂了。”
李微意一头埋进被子里,“啊啊啊啊”乱抓乱打,发泄了半天,擡起头,望着窗外那一轮阴凉的月亮,它照在无数钢筋铁骨的高楼上。这城市如此寂静辽阔,来湘城七年了,她从未像今天这一刻,感觉到弱小无助。
明明她从小都很乖很努力,成绩一直都好;她学什么都快,计算机编程、财务会计,还有画画,随随便便画几年就能比肩特长生;她一直无忧无虑春风得意,大学时好歹也是个小女神,连公认男神谢知麓都是她的裙下臣。
可为什么现在感觉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