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含今天没开车,去清吧坐的是容欢的车,结果出来的时候这姑奶奶醉了,幸好自己喝的是饮料。
“欸欸。”她搀着容欢,生怕她一个没站稳摔倒。
无奈自己一米六五不到,容欢近一米七还穿了双高跟鞋,她往旁边一站像个小丫鬟似的。
“你家住哪啊?我送你回去。”
容欢歪头看着她,眉头紧簇,像是没听懂。
王若含又提高音量重复一遍:“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容欢终于动了动嘴唇,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像在吐泡泡,王若含分辨半天没听懂,甚至都没听出说的是不是中文,比考英语听力还痛苦。
挣扎半天,她选择放弃,把人连拖带拽塞进后座,一路开车去了秦也家。
彼时已经快凌晨两点,敲开门,王若含把人推过去,匆匆留下一句:“车我开走了,明天让她来医院拿。”
没等秦也说什么,她关上门就走,好人一生平安,她就帮到这了。
这一晚,被榨干的王若含沾到枕头就入眠,什么烦心事都再没力气琢磨,睡得很沉。
清晨七点,夺命闹铃响起,王若含闭着眼,凭感觉摸到枕边的手机掐断铃声。
“王若含,看看几点了?”房门被推开,方春华拎着拖把,一边哐哐当当地拖地一边喊,“你今天不上班啊?快起来。”
王若含翻了个身,在心里默数十秒。
刚数到“六”,身上的被子就被一把掀开,方春华一掌拍在她屁股上,严厉发话:“别赖了,起来!”
王若含痛呼一声,不情不愿地翻身下床。
洗漱完,她打着哈欠坐到餐桌边上,方春华把碗筷递过来,今天家里煮了粥,配了油条和茶叶蛋。
方春华剥着蛋壳,问王若含:“今天下班要不去趟超市吧?我看冰箱里没什么水果了。”
王若含嘴里塞着吃的没办法开口,摇了摇手。
“不想去啊?”
“我今天还是夜班,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要想去你自己去啊。”
方春华皱眉不满:“你怎么又夜班呀?”
王若含还是用一个“忙”字搪塞过去。
把碗底的粥喝尽,她正要起身,又坐了回去:“妈。”
“嗯?”
王若含摇摇头:“没事。”
方春华催她:“没事你快去上班啊,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听到没?”
“知道了。”
“还剩两个蛋你要不带去,饿了吃。”
“不用了。”王若含拿包穿鞋,“你自己吃吧,走了。”
一个上午,她没等到容欢来拿车钥匙,反而等来了秦也。
他没穿白大褂,看样子是刚来上班:“车钥匙给我吧,我给她送过去。”
王若含从抽屉里摸出东西拿给秦也,上头丁零当啷挂了不少吊坠,还有一张两个人的大头贴。
她顺嘴问了一句:“怎么样啊?”
秦也接过钥匙:“没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发生点什么。”
秦也勾唇笑了笑:“她酒品还算好,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早上我起来人就溜了,话都没来得及说。”
王若含也跟着笑:“觉得丢人吧。”
秦也附和:“脸皮薄。”
他话锋一转,问:“昨晚你们俩怎么在一起?”
王若含摸摸鼻子,回答说:“哦,她有点事找我。”
秦也质疑:“有事找你?”
“嗯。”王若含点点头,视线飘忽,“有事。”
秦也看她样子,没再多问下去,只是感叹:“她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行。”
王若含提了提嘴角,抠着手指,犹豫后开口:“话也不能这么说。”
秦也:“嗯?”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腰背擡头看秦也:“越亲密的人看到的越多,你觉得我省心懂事,但你一开始认识的容欢,不也是很好、很聪明的一个女孩吗?人的完全面吧肯定是有瑕疵的,你也只是没有发现我的缺点而已。”
王若含抿唇笑了下:“她还是挺可爱的,真的,你说她脾气不好吧,但她也敞亮,有什么就说什么。如果她真是温柔乖巧的类型,你一开始也不会喜欢她吧,毕竟温柔的有那么多,你看都没看,偏偏就是她了。”
秦也垂下视线,钥匙硌得掌心有点痛,上面七七八八的小挂件他都认识,有些是他送的,有些是两个人一起买的。
“也哥,我不知道你俩这次又因为什么吵架,也不管你和她还有没有可能,但是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要选自己喜欢的人。如果单纯是为了合适,为了应付你妈,你是作践容欢也是作践别人。”王若含舔了下嘴唇,“我话说得可能有点重,但你能懂的对吧?”
秦也点点头:“懂。”
王若含呼出一口气,拿手扇着风,这一通话都给她说脸红了。
“那我上班去了,谢谢你。”
“欸,行,拜拜。”
看着秦也走出视线,王若含坐回椅子上,双手捧着下巴发呆。
林蕙走过来,拍拍她肩提醒道:“手机响了。”
“哦。”王若含回过神,拿起手机,看是周以的来电,她摁下接通。
“喂,怎么了?”
周以说:“喂,含,我同事突然偏头痛,你看吃什么药管用啊?疼得不行了。”
“偏头痛,哪个同事啊?”
“就我办公室的王老师,她正好生理期,她说她以前没有头痛过,我看她样子挺难受的。”
王若含暗自松了口气:“先吃布洛芬止疼吧,让她多注意休息,别熬夜别操劳,实在不行你就送她去医院看看。”
“行,那我先去给她买药吧。”
周以没立刻挂了电话,一边走路一边问:“你怎么样啊?工作还行吧。”
王若含玩着手边盆栽的绿叶,懒懒回答:“就那样。”
她坐直身子,起了兴致说:“欸,我和你说啊,周以,我真是人间女菩萨。”
周以笑起来,吁她:“你?普度众生了?”
“不是。昨天容欢来找我嘛,想问秦也的近况,她喝醉酒我给送秦也那了,我刚还劝秦也来着,让他好好想清楚。”
“可以啊你,我前两天还怕你会趁虚而入呢。”
王若含啧了一声:“我是那种人吗?”
周以说:“我不就怕万一,五年青春足够了。”
王若含趴在桌上:“我实话和你说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敏感了,我能感觉得出来,秦也可能是有一瞬的动摇过,他明知道阿姨的心思但将错就错,而且我觉得那天他在车里就是在试探我,不过他自己应该也挺纠结的。”
周以问:“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我?”王若含咬了咬嘴皮,“先不说他的选择是什么,但我知道,如果他选择我,一定不是因为喜欢。我在他看来就是一没什么脾气,很好拿捏的小姑娘,而且认识这么多年,知根知底,他妈也喜欢我。”
王若含笑起来:“这么分析,我还真省事哦,你说,我这人设像不像电视剧里那些烦人女二号?可惜了,我就是学历不高长得不够知性。”
听筒里,周以没有被她的话逗笑,反而沉沉叹了声气。
王若含嘴角的笑容消失:“怎么啦?”
周以说:“我就是心疼你。”
王若含屏住呼吸,眼眶发热。她轻轻吐了口气,缓了缓情绪才开口:“心疼我干嘛呀?”
“看起来没心没肺一人,没想到你还挺清醒的。”
王若含眼睛往上看,憋住眼泪,捏着山根说:“所以说我是菩萨。”
“我告诉你啊,别人不喜欢你是别人的问题,你是全世界最可爱的。”
王若含破涕为笑:“得了吧,那李至诚呢?”
“他姑且世界第二吧,不和你说了啊,我开车了。”
“嗯。”
挂断电话,王若含还没来得及抽张纸巾,就听到紧急铃响了。
她胡乱用衣袖擦了下眼睛,迈步跑进输液室。
看见实习护士手足无措地傻站着,王若含加快脚步,喘着气问:“什么情况?”
实习生答不上来,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王若含俯身检查病人情况,是个七八岁的男孩,胳膊上起了小红疹,闭着眼表情难受,父母喊他名字没有反应,看样子意识模糊。
医生也过来了,初步推断是药物过敏,那实习生还算反应快,第一时间关闭了水止。
重新换上葡萄糖,王若含捏着被换下的吊瓶,比照开药单核对了一遍,两眼一黑。
这实习生分配到她手上,来了有一个月,看她还算细心,王若含最近就没怎么顾得上,一般的工作她都没在旁边跟着核查,谁知道今天就出了这样的事。
好在病人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下来,医生向家属说明情况,他们也真挚地道了个歉。
“李欣雪,跟我过来一下。”离开输液室,王若含把人叫走。
那小姑娘低着头,一擡头两眼盛满了泪珠。
王若含翻了翻口袋,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还没骂你呢就开始哭了?”
李欣雪抽噎着说:“对不起。”
王若含替她擦了擦眼泪:“我也对不起,我也有责任,护士长那边我会说的,虽然家属没追究,但我们按规矩检讨还是得写。我们这个行业的性质特殊,我实习的带教护士就和我说,也许你去别的地方,人家会告诉你,你刚来犯错是正常的,但在医院犯错是绝对不允许的。”
人一听这话,眼泪又多了起来。
王若含也没多的纸,只能打住不再说下去:“好了好了,调节好情绪去工作吧,仔细点啊。”
回到护士站,林蕙告诉她:“护士长找你。”
王若含无力地塌下肩,欲哭无泪。
林蕙同情地看着她,用口型说了句“加油”。
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王若含放轻声音喊:“护士长,找我啊。”
薛虹冰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反倒让王若含更加毛骨悚然。
她求饶道:“姐,我知道错了,小李是我的实习生,我该负的责一定负。”
薛虹冰擡了下手:“这事等会再说。去年为了奖励大家抗疫辛苦,都给批了五天年假,你还记得吧?”
“记得。”
薛虹冰说:“你把五天假休了吧,再算上两个调休,给你一个礼拜。”
换了别的时间说,这肯定是好消息,但在这个节骨眼王若含只感到心凉:“别啊。”
薛虹冰皱眉:“不要放假啊?”
“不是。”王若含一时有些语无伦次,“就,科室现在正缺人手呢,你给我放什么假啊,姐。”
“咱科室永远缺人手,放心吧,少你一个能怎么样?”
王若含还是心里没谱:“但是”
薛虹冰敲敲桌子:“你从二十五号放到月底,下个礼拜就会过来两个护士,别担心人手够不够。这假挺难得的,你像林蕙今年春节前就要走了,你再不休就没机会了,到底要不要?”
王若含赶忙改口:“要要要。”
“出去吧,最近多注意休息。”
王若含转身,刚迈出去一步又回过头问:“姐,不是因为要辞了我所以”
薛虹冰反问:“为什么要辞了你?”
王若含摇摇头:“没事了,谢谢护士长,护士长再见。”
“欸,把欣雪叫过来!”
“好嘞。”
突然有了一个礼拜的假期,王若含的心情指数又逐渐回升。
人生在世,最动听的无非就那几个字,下课、放学、下班、放假。
回家的地铁上,王若含在心里盘算着七天该去哪儿玩,光想想就够她乐出声。
要不,就去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