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和张良一商量,还真商量出点东西来。
目前国子学和云阳学宫都已经推行考核制度,博士们入职要考核,学生们结束阶段性学习也要考核,不管学生还是博士们接受度都挺良好,咸阳一带的隶卒也基本做到了“先培训再上岗”,接下来的伤兵再就业也已经着手筹备岗前培训课程,基本是以零基础教学为基础给他们安排快速高效的教学内容。
这两边的教学与考核针对对象不同,一边是针对中层官员储备人才,出来至少是个县官;一边是针对底层隶卒,培养出来的全是要干实事的基层能吏。
可以说,除了不培养武将之外,这两个地方正在批量培养大秦需要的中低层官吏。
这两个地方出来的生员,可以说是最先适应“考试”这一事物的一批人,想入学要进行摸底考、想升班要进行阶段性考核、想毕业还得进行综合水平考试,要是有那个月一次试都不考,他们可能会觉得缺了点什么,浑身不舒坦!
既然要推行新的职官制度,不如按照职务要求进行全国性的选拔考试,天下人才掂量一下自己所擅长的方向报考对应岗位,考上了可以由对应衙门面试上岗,考不上的打发他们回去边种田边学习,下一轮再战!
这事儿可能需要投入比较多的人力物力去完成,但是至少可以保证选出来的人才能够各司其职,足以胜任自己即将赴任的岗位。
有了这个方向,能讨论的东西就多了。
首先,许多岗位现在是还没确定的,得讨论一下要怎么设置才能让嬴政接受;其次,确定了岗位还得讨论一下考核方案,一些基础的东西肯定所有岗位的人都得会,可以考虑设置一个共同的考试先筛选出有资格进入下一轮的人选,随后才进行针对性的考核。
这些详细的东西不是一天两天能够讨论出结果来的,扶苏和张良每夜便秉烛夜谈,交换自己的想法,白天扶苏要忙朝中的事,张良便又拜访咸阳诸贤,和他们探讨两人交流时想到的问题,晚上再回来继续和扶苏讨论。
有张良在,扶苏连上朝和干活时都精神了不少。
嬴政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后来叫人一查探,才晓得张良从渔阳郡回来了。
对于张良放着官不当,又跑回和扶苏凑一起每天嘀嘀咕咕地商量事情,嬴政是有点看不惯的。且不说这张良男生女相,长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光凭这家伙的出身与心性,嬴政就觉得防着他三分。
可惜他那傻儿子对张良信任得很,人没回来他蔫了吧唧的,回来以后又精神抖擞。
嬴政不喜归不喜,倒也没生出把张良从扶苏身边弄走的心思,年轻人之间有话可聊很正常,要是非让扶苏把人赶走,说不准扶苏心里更惦记着。
嬴政不动声色地叫人盯了几天,没盯出什么问题来,也就把这事揭过了。
张良回来后不久,入冬后延绵已久的大雨雪总算停了,各地虽有晴有雪,但前段时间那种大雪已不多见。
蒙毅管着雪灾之后清道的工作,天正式放晴之后便带着乡勇和俘虏们到各地去清除积雪,好赶早把运粮的路给清理出来。
扶苏通过直邸让各郡组织灾后的善后工作,至少要摸清有没有受灾特别严重的地方,又给各地居养院和李信那边分送织造坊赶制出来的冬衣。
幸运的是,为了研制纸甲,今年造纸作坊那边做了一大批楮皮纸。
众所周知,用不同的原料来造纸,做出来的纸颜色、软硬度大不相同。
竹纸原本是偏黄的,经过特殊涂料涂布之后可以变得雪白细腻,这属于书写用的高端纸;由芦苇和秸秆混合制成的纸则比较粗糙,颜色也不好看,大多用来当低端草纸用。
扶苏叫人研制的这种楮皮纸是取用楮树皮做成的,它的特点是比较有韧性,耐穿又抗寒,还具有一定的防水性,可以针对不同的功用选择用多少层。
现在普通百姓所穿的冬衣多种多样,要么是野兽皮毛凑起来穿,要么是把芦花草籽柳絮杨絮之类的收集起来塞进布里缝起来穿,臃肿笨拙不说,保暖性还不太强,一般人到了冬天都选择呆在家里不出去。
由楮皮纸做出来的“纸冬衣”,至少防寒和轻便这两点上远胜于现有的冬衣。
本来扶苏是想着用这些楮皮纸做一批纸甲试用的,现在突然来了场大雪,他便叫织造坊连夜开工赶制冬衣。
大雪虽然听了,冬寒却远远还没结束,别的都是次要,最要紧的还是不能冻死人。
有新式纺车和织机在,冬衣需要的布帛飞快生产出来了,所有女红熟手都投入到了冬衣生产线上,很快利用布和楮皮纸缝制出了十分保暖的“纸冬衣”,分批送到了最需要它们的人手里。
至于纸甲的研发,慢慢来也不迟。
随着官道上的积雪清除干净,一批一批冬衣送往李信、蒙恬他们所在的地方,也送往各郡收留鳏寡孤独的居养院。
楮皮纸的数量还是有限的,普通百姓的需求目前还顾不上,暂时只能把它们全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不过这也足够了,拿到这种新式“纸冬衣”的人,不免都会和人讨论几句这种全新的御寒衣物,这个过程中自然要提到扶苏这个给他们赶制新冬衣的人。
别人怎么样不说,至少这些人身上暖和了,心里也暖和了,都想着一定要打好这场仗,尽早拿下楚国来回报他们英明仁厚的大王和公子!
相比秦国将士突然振奋起来的士气,楚国这边情况就比较糟糕了,虽然楚国位置偏南,没有遇上秦国那样的大雪,但是楚国这一年的天气也是前所未有的冷。
起初只是连日下着雨夹雪,后来雪渐渐也大了起来,陆续有不少百姓的房子被大雪压塌了,还逐渐传出许多人被冻死的消息。
也不知是谁散布的消息,不少士卒都听说自己家乡受了灾,家乡的人不是冻死了就是房塌了无家可归。一开始只是老乡传老乡,说得也含糊不清,后面经过几轮加工,传言就讲得有板有眼了,连具体地名都已经补全!
等项燕发现军中在流传这样的传言时,几乎每个人都已经听说过对应自己家乡的版本!
这事问题就有点大了。
项燕马上组织人手辟谣,向士卒们表示灾情没有那么严重,不至于死那么多人、塌那么多房子。
结果这边的传言还没解决,王都那边又出现了“大雪来,大楚亡;大雪了,项称王”之类的童谣,编得不怎么好,可地里乡间都在传唱,而且是还没下雪之前就开始下,等王都下雪了,这些童谣也传到了楚王耳中。
项燕身在军中,并不知道这些消息,身在王都的项家人却感觉宅院外明显多了许多巡视的人,一天至少得巡逻个十遍八遍,连夜里都有卫兵在外面走动。
项羽被家里人拘在家里,不时跑去偷偷趴在大门上往外看,看到那些满面肃然的卫兵很是不解,跑回去问他母亲为什么外面有那么多兵在走来走去:“他们不去打秦人,堵在我们屋外做什么?”
项母神色之中透着伤怀,把儿子搂入怀里说道:“因为我们很重要,所以大王特意派这么多人保护我们,将来你长大了,要和你祖父、你父亲一样保卫楚国。”
项羽接受了“我们很重要”这个说法,用力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一定会和祖父他们一样厉害,打得秦人不敢再踏入楚国半步!
屋外又飘起了无边无际的雪,项母搂紧怀中的儿子,希望丈夫和公公能够平安归来。
项燕得知王都那边的情况时,整个人一下子老了几岁。
他了解过秦国灭赵国时所做的那些事,当时李牧屡却秦师,最终却落了个含冤下狱的结果,虽说有奸臣作祟的原因在,但也和秦人细作暗中推波助澜不无关系。
这样的手法虽然不新鲜,可用起来却非常有效,至少现在不仅军心动摇,连他们大王也心生疑虑。倘若他做出什么不当之举,项家老小怕是会第一个遭殃!
想到家中老妻与孙儿,项燕深吸一口气,命人让所有将士集合做一次大动员,稳定一下被扰乱的军心。
不管是他还是楚国,都没有退路了!
许是因为两边将士的心情都有些急迫,天气还没转暖,秦楚两国又打了起来。
隔岸观战的齐王得知这个消息,有些目瞪口呆:这么冷的天,他们不要命了吗?
楚人不愧是南蛮子,嬴政也不愧是他好兄弟啊,两边竟都不怕冷不怕死,冰天雪地的就这么干了起来!
要说楚国和秦国齐王站谁,那当然是站秦国啊,他和楚王没有共同话题,聊不来!
要不是文武百官拦着,齐王都要给秦国送点粮食什么的,帮秦国干掉楚国了!当然,听了一堆“没了楚国就轮到齐国遭殃”的道理以后,齐王没再就这件事提出自己的英明看法,继续安安分分地享乐去了。
到开春,蒙恬的消息传回了咸阳:他们拿下了楚国王都,但是项燕护着楚王外逃,目前退守南方一个易守难攻的要塞!
嬴政大喜过望。
虽说没逮住项燕也没俘虏楚王,不过地都拿到了,剩下的慢慢打就是,他不着急。
这一仗打了快一年,才终于有了次振奋人心的大捷,嬴政心情终于舒畅了。因着牵挂着战事,他这一整年几乎没有沾过宴乐,如今有好消息传来,嬴政当即下令开宫宴大宴群臣,让大伙一起痛快地喝上几杯。
作者有话要说:
扶小苏:总觉得父王打天下的速度像坐了火箭!
嬴政:火箭是何物?能打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