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要起兵,消息第一时间传到咸阳。
嬴政对楚国感情挺复杂,主要是朝中还有不少楚系官员,哪怕他慢慢把人踢到一边,有些事还是得考虑他们的意见,这次要打,那就是彻底撕破脸了。
嬴政的野心一向摆得明明白白,他就是要一统天下,翻脸他当然不怕,只是有的人怕是不可能再安心为秦国做事,朝中要搞不少人事调整,还得派人去应对楚国的进攻,免得被打得措手不及。
嬴政召集几个心腹要臣商讨了一阵,决定在这段时间逐渐把楚系官员踢出核心圈子。
由于马上要双向开战,秦国上下顿时忙碌起来,扶苏也得把控着粮草运输和装备供给,每天都跟着文武百官勤勤恳恳搞后勤之余还得安排春耕事宜,一个月下来基本没几天是清闲的。
燕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举国上下都很慌张。
更令燕王绝望的是,他命人清点粮草的时候才发现许多个粮仓居然是空的!
仓储的粮食有的是被人偷偷倒卖给商人了,有的是被人拿去酿酒了。
这些人要么是想着“大家都拿我不拿感觉亏了”,要么是想着“酿了酒赚了钱,回头要买多少粮食没有?粮食放着也是放着,回头再补上就是了”!
要是没打仗,这确实是能补上的,可惜春耕还没开始,秋天还远得很,一时半会上哪弄粮食去?
燕王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处置了一批蛀虫。
人是杀了,粮还是回不来,气得燕王亲自砸了几个酒坛子。连粮饷都凑不出来,这仗还怎么打?
眼看王翦父子俩带着人要直接杀到蓟城来,燕王对着舆图看了许久,心中有了决断。他脱下王袍,摘取冠冕,亲自到军中发表了一通演讲,大意是这样的——
我们大燕已经到了危急存亡之际,秦军骁勇善战,我们倘若抱城苦战,不过是做无谓的挣扎,现在我准备兵分两路,一路随我杀入辽东,一路负责在后方抵御秦师!
东胡早已是我们的手下败将,如今不过有几千散兵游勇散布在辽东各地,我们完全可以轻松拿下辽东之地。秦人对辽东一无所知,肯定不敢贸然追过来,这样我们大燕才有喘息之机,待休养生息之后再挥师出辽东,夺回我们大燕的城池!
燕王已经不算年轻,他的声音却依然洪浑有力、响彻全军。
军中的老将听着燕王的话后老泪纵横。他们身为将军,保家卫国是他们的责任,可是面对秦国派出的精锐之师,他们竟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至于那些年轻的士兵们,心中也泛起难言的痛苦和愤怒,痛苦的是他们根本无能为力,哪怕豁出性命也无法阻止燕国的落败;愤怒的是秦国丝毫不顾秦燕两国多年邦交,说开打就开打!
在燕王的一番动员之后,燕国做出了让许多人大吃一惊的举动:燕王弃蓟城亲自率人杀入辽东,准备在辽东之地令立新都!
王贲一路打到蓟城,原本想着即将迎来一场恶战,不想蓟城打下来比他想象中轻松得多。
等王贲率人进入城中,才发现燕王把一批秦国细作杀了挂在宫门前,宫门上还悬着血书一封,说燕人终将回来夺回蓟城!
王贲叫人把燕国国库封存起来,回头去向王翦言明实情。燕王自从决定迁入辽东之后,燕国上下空前团结,秦国派到燕国的细作自然暴露了不少,以至于燕王带着人迁往辽东之事他们都没能得到消息。
虽然燕国王城拿得挺容易,但燕国国库被搬了不少,存粮更是一点都没有,俘虏的燕人也不是很多。
简单来说就是,这仗打得有点亏,顶多只算是收获了燕国的土地!
王翦说道:“能拿下这些城池就足够了。”打仗本来就是要耗钱耗粮的,不能想着靠打仗发财,开疆扩土难道不是最大的功劳?
至于追进辽东,现在暂时来说不适合。
就像燕王所说的那样,他们对辽东的情况一无所知,贸然追过去说不准会一脚踩进陷阱里,还不如先把拿下蓟城这件大功给报回去,剩下还打不打让嬴政来决定!
王翦麻溜地写好奏报送回咸阳。
这个时候秦国和楚国已经打上了,两边前几年还算友好,这次一打,边境百姓就有点措手不及,都惊慌失措地往别的地方逃跑。
项燕既然敢自请带兵,当然是详细分析过秦国的情况,专拣秦国薄弱的地方咬,还隔空煽动一些韩国旧贵族搞叛乱,准备来个到处点火让秦国手忙脚乱。
嬴政以前就没小看楚国,这次两边开打,王翦那边兵力充足,打起来应该不吃力,所以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摆在秦楚之战上。
项燕的一连串攻势证明了嬴政先前的考虑,楚国绝对是个需要予以十二分重视的对手。
哪怕现任楚王算不得多英明,楚国仍是占据着大半个南方地区的庞然大物,楚国上下的人才也数不胜数,光是项燕一个就足以让人头疼!
嬴政下令让李信调兵增援南边。
燕王入辽东的消息传到咸阳时,扶苏正在看新制作出来的纸甲。
第一批纸甲是用的是回收回来的公文纸,除了纸之外还得用一重又一重的布帛层层裹压,做好基本的防水防潮处理,这样做出来的成品确实能抵御普通兵器的攻击。
可惜目前会制作纸甲的匠人不多,制作工序有点麻烦,生产效率不是很高,原料也不是很充足,估计还是不能大规模推广,还是得等将来纸张普及率更高时才适合配给到军中。
虽有种种缺陷,扶苏还是把纸甲拿去展示给嬴政看。
嬴政一开始听说纸甲也觉得荒谬,看过成品之后才稍稍改观。
他没说要不要推行纸甲,问扶苏怎么想到这玩意。
扶苏便说自己那天和李由他们讨论起攻伐百越之事,想到南方山林多,空气潮湿,铁甲易锈,耗损率高,所以才想到了纸甲。
嬴政听了,又走到舆图前驻足细看。他在舆图上只对东方诸国做了标注,别的地方都没特意标出来,现在听扶苏这么一说,目光倒是落到了百越之上。
过了巴蜀再往南走就是百越。
百越气候温暖,山林茂密,要是能并入秦国版图里当然最好。
嬴政转头问扶苏:“在你那梦里,百越也是我们的?”
扶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嬴政听完心情很不错,没再问别的。战事这东西往往瞬息万变,别说扶苏一个半大小孩不可能把每场战事看得清清楚楚,就算他真的看清除了,很多事也不可能一成不变,问了也没多少参考意义。
嬴政说道:“图纸你先收着,以后再看看。”
这就是暂时不考虑推行纸甲的意思。
扶苏也没再多说。
就是在这时候,燕国那边的急报送了回来。嬴政拆开看完,见扶苏在旁边探头探脑,明显很好奇,便把那封战报递给扶苏。
扶苏高兴地接过,看完发现燕王竟还是做了同样的选择,在秦国大军打过去时选择往辽东跑。
总的来说,他们还是把燕国囫囵着拿下来了,回头摸清辽东地势,还能顺便把辽东也收入囊中。
扶苏蠢蠢欲动地开始试探:“听说燕国不少地方都近海,不知那边有没有人能造出海的大船。都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他们的船应该比我们的要大吧?”
嬴政把扶苏那点小想法按了回去:“你别想跑那么远。”养了这么久的孩子,嬴政对扶苏也算了解了,这小子看似乖巧听话,实际上一出咸阳就像离笼的鸟儿,等闲是不想回来的,真要让他跑到海边去,说不准他三五年都不想回咸阳了。
扶苏闭了嘴。
反正以后父皇总会东巡,他到时跟着去就是。
说来也奇怪,以前不管多高的山、多远的海,他弹指间就能到,自然不觉得有多稀罕,如今去哪都车马迢迢,他倒是想到处看看。
扶苏说道:“将来父王一统天下,我们可以把路修得四通八达、又大又好,去海边也费不了多少时间。”
“行。”这次嬴政没打击扶苏的积极性,一口应了下来,“将来路修成了,我再带你去海边看看。”
嬴政说完又吩咐扶苏挑一批培训过的隶卒出来,回头派他们去燕地搞好基层工作。
提到正事,扶苏自然认真记下。
父子俩说完话,扶苏出宫回了新宅那边。
陈平最近在负责接收各方消息,见扶苏回来了,他忙上前禀报:“公子,燕太子丹病一直没好,要不要再请太医去看看?”
扶苏听了,微微顿了顿,点头叫人去请太医。
照他们过去的交情,他应该亲自去看燕太子丹,只是燕太子丹的病更多的应该是心病,他去不太合适。他不能一边和嬴政谋划着怎么消化掉刚拿下的燕国,一边去安慰燕太子丹。
难道他要对燕太子丹说:“想开点,反正你国没了,不如安心踢球吧。”
这事扶苏做不出来。
没过多久太医就过来回禀说燕太子丹身体没有大碍,好好养养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想见扶苏一面。
扶苏让太医先回去,自己趁着天色还早去寻燕太子丹。
自从两国开战,燕太子丹就一直闭门养病,扶苏没再见到过他。
这次一见,扶苏第一眼便觉得燕太子丹瘦了不少,原本因为驰骋球场晒黑的皮肤又白了回去,看起来苍白瘦削。
扶苏走到塌边,与燕太子丹相对而坐。
六国之中并非人人都想得通,愿意舍弃故国为秦国效力,比如韩非就一直闭门谢客,说是在著书,却也没见他拿出文稿给谁看。
燕太子丹说道:“我听人说,我父王去辽东了?”他基本没见外人,消息当然是陶乐给传回来的,平时的小道消息陶乐都闭嘴不提,但他父王弃蓟城逃往辽东这么大一件事陶乐没敢瞒他。
扶苏知道这个消息对燕太子丹来说有点残忍,但还是点头给了燕太子丹肯定的答案。
燕国这种情况,说亡不算亡,说没亡却又连一个城池都没了。
辽东虽广,却没有可守之处。
这样一来,燕太子丹的处境就很尴尬了。
燕太子丹眼睫动了动,静坐许久,最终缓缓叹了口气。他对扶苏说:“咸阳太热闹了,我的病一直不见好,想搬去个安静点的地方休养一下。”
燕太子丹怕扶苏听不明白,又特地补充说明了一下,韩王、赵王、魏王他们住着的地方就不错,他可以搬去那边。
扶苏沉默片刻,说道:“我会和父王说这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
燕太子丹:兄弟,来踢球吗?
韩王:滚
赵王:滚
魏王:滚
现在
韩王、赵王、魏王:兄弟,来踢球吗?
燕太子丹:我想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