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舟问出这个问题,心里有些紧张。他不敢看邵荣的眼睛,怕邵荣会因为他的话生气。邵荣肯定不喜欢别人提起郁言,因为郁言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邵荣不知道俞舟在胡思乱想什么,他盯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家伙,心里头掠过一万种把他弄哭的办法。
俞舟要不说,他都快忘了这么一回事。想到俞舟心里不知道该怎么纠结,邵荣压下心里的暴躁情绪,决定大方地原谅他这一回。
邵荣笑了笑,把俞舟抵在副驾座上,逼他仰起头来不许逃:“哦,我喜欢郁言,所以怎么样?你要把我让给他吗?”
邵荣这么一承认,俞舟心里酸酸的。不过想到他和齐明熠闹成现在这样,邵荣要是、要是能放开手脚去追自己喜欢的人,他应该替邵荣开心才是。
可是他不开心。
俞舟觉得自己真是太自私了,所以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往下掉:“如果你喜欢他,我,我可以把你还给他。”
“怎么还?你都用过了。”邵荣恶意地亲他微红的眼角,“你来来回回用过这么多遍了。你看看,这嘴巴你用了,这手你用了,我整个人你都用了,你怎么还给人家?唉,你不要的话都成二手货了,贬值了。”
俞舟气得瞪他。
邵荣说:“怎么?敢用不敢认?昨天晚上也不知是谁用了一整晚舍不得喊停。”
俞舟涨红了脸:“才没有。”他嗫嚅着指出事实,“你明明还交过很多男朋友。”
“行啊俞舟,都学会翻旧账了,看来今晚你是想一次翻个够。”邵荣轻轻咬俞舟耳朵,“那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在俞舟耳朵边上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俞舟睁圆了眼,愣愣地看他,一脸的不相信。他脸更红了:“你、你明明很熟练。”
邵荣说:“我天赋异禀不行啊。”邵荣哼笑一声,“反正你完蛋了,等我带你见完外公他们你就别想下床。都把我的第一次拿走了,你居然想把我推给别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俞舟说:“可是你明明……”
邵荣用力往他耳朵上咬了一口:“还想抵赖是不是?我明白了,你就是想让我多跟你表白几句对吧?行,你听好了俞舟,对郁言,要说从来都没感觉那肯定是假的,我以前觉得他很聪明也很特别,和其他人都不一样。但是这一次他回来后,我发现我对他的关注越来越少、我觉得和他们出去聚会越来越无趣,反而总因为你身边出现别人而暴跳如雷。所以,现在我喜欢的是你,我特别稀罕你,想带你去见所有家长,想告诉所有人你属于我,想和你这个傻里傻气的胆小鬼过一辈子。怎么样?听懂了吗?”
俞舟愣愣地看着邵荣。
邵荣趁机欺上他微张的唇。一吻结束之后,他轻轻亲了亲俞舟的鼻子,说道:“我现在在床上这么卖力地伺候你,你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吗?”
俞舟:“……”
邵荣的不一样,他其实有感觉到,就是不敢去想,更不敢相信。
他害怕自己想错了,害怕相信之后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现在邵荣说,他喜欢他,想和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这种事,俞舟以为自己再也不敢去想。
俞舟迟疑了好一会儿,鼓起勇气回亲邵荣一下。
邵荣得到了俞舟的回应,笑容更盛。他又讨了个甜甜腻腻的吻,才说:“中午去完外公家里,我和你回你长大的地方看看吧,你难得飞过来一趟,也去看看你的老师。”
俞舟没想到邵荣会想到这一重。
当初把他从那个可怕的地方带出来的,是他初中时的老师。外公去世前还是不放心他,托老师多多看照他。老师来找他的时候被好心的知情人告知了内情,才知道他被父母送到了那种地方去。也正是老师再三登门请求他父母出面签字让他“出院”,他才能回到小镇上继续念完高三。
老师于他,就像是父亲一样。哪怕去了南方许多年,他每年过年还是会给老师邮寄年礼、打祝福电话。
想到那个时候的事,俞舟已经没了害怕和痛苦。
现在俞舟感觉自己什么都可以面对。
俞舟朝邵荣露出笑容:“……好。”
俞舟长相其实很显小,笑起来时露出两个笑窝,明明只是染了一丝丝笑意,却给人一种空气都变得格外甜美的感觉。
邵荣也觉得这笑甜滋滋的,好看极了也勾人极了。明明俞舟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个好字,邵荣却感觉有一朵朵花在心里嘭嘭嘭地绽开,要多美有多美。这也算是去见俞舟的家长吧?他凑近亲俞舟的唇角:“俞舟你别勾引我啊,我可是早早和外公约好中午要过去,去不了的话你怎么和外公解释?”
俞舟立刻推开他。
邵荣哈哈一笑。
天色有些沉,像是快要下雨。邵荣开车去了他外公家,熟门熟路地进了门,谁都没拦着他。
停好有人临时送给他开的车,邵荣领着俞舟进屋,一瞅,人都齐了,一个个坐得身姿笔直,像在研讨作战计划似的。
俞舟被屋里的气氛弄得脚步都停顿下来,稍稍落后邵荣一大步。邵荣转头拉他,给他外公和他舅舅们介绍:“不是要见人吗?带来了,这就是俞舟。”他一手扣住俞舟的腰,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来,先叫外公,再叫舅舅。”
俞舟哪里喊得出口。
邵荣外公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着调?看把人吓得!真不知人家是怎么瞧上你的。”邵荣外公虽然上了年纪,声音却还很洪亮,言行举止都透着股敞亮劲。
邵荣浑不在意地拉俞舟坐下,给俞舟一个个介绍过去,余光扫见俞舟记得认真,他心里乐呵得很,故意贴近亲了俞舟耳朵一下。
俞舟吓了一跳,下意识瞪他一眼。
邵荣外公注意到他俩的小动作,悬着的心放回了肚里。他有很多儿子,也有很多孙子,可最疼爱的还是这个最小的外孙,以前每回邵荣过来时他都恨不得把这外孙当眼珠子来疼。
邵荣少年时说自己喜欢男的,他们起初都没当回事。后来邵荣真和一个个男孩子在一起了,他们才晓得邵荣说的是真的。相信和了解之后,他们免不了替邵荣操起心来:这圈子又乱又杂,感情大多不长久,年纪还小时可以玩玩,往后再没个固定的对象陪着可怎么办才好?
邵荣随意又肆意的分手速度更是印证了他们的担忧。所以在邵妈提出要帮邵荣筹备相亲的时候,他们也都是同意的,不管是男是女,能和和美美相携一生就好。结果呢,邵荣直接带了个人回家。
邵妈不好意思查儿子,他可是好意思查外孙的,一查才晓得这人他已经藏了两年。两个人没什么别的往来,也就邵荣每个月都纡尊降贵地往人家的旧小区里跑,要说有感情,不像;要说没感情,也不像。
直至从不开口向家里人求援的邵荣向他们开口,说要他们帮忙把齐家和那齐家狗腿子给端了,邵荣外公才确定自家外孙确实上心了。
这都冲冠一怒为蓝颜了,难道还不算上心?不过邵荣外公心里琢磨着,这人还是得自己亲眼见一见才踏实。
他外孙上了心,人家可不一定上心哪!
邵荣几个舅舅早得了邵荣外公吩咐,架着邵荣往家里的训练场去。这训练场,是邵荣外公亲自设计的,专门用来摔打自己的儿子;他儿子长大了,又用来摔打他孙子;代代相传,经久耐用!
邵荣本来不太放心俞舟一个人面对他外公,可被他外公眼一横,只能乖乖跟他舅舅们走了。
俞舟有些紧张。面对邵妈和邵老爷子,他心里想的是“这是假的”,所以由衷地把她们当值得尊敬的长辈来看待。
现在不一样,就在刚才,邵荣对他说不喜欢郁言了,要和他好好地过一辈子。
俞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用紧张,”邵荣外公笑着说,“我不会吃人的。老邵说你棋下得不错,来吧,来陪我下一局。”
俞舟只能跟着邵荣外公去下棋。
很快地,俞舟发现邵荣外公是个臭棋篓子,棋下得极烂,还是爱悔棋藏棋的那种。
俞舟是个较真的人,和邵荣外公下了一会立刻发现不对,他慢条斯理地指出邵荣外公不能这么干、不能那么干。
邵荣外公瞪他:“看不出来啊,瞧着文文弱弱的,胆子却不小。”
对于自己认定的东西,俞舟一点都不示弱。这怎么就胆子大了,明明就不能那么下!
俞舟认真地说:“下棋不能耍赖。”
邵荣外公本就不是想下棋,只是想试试这小孩,结果这小孩不仅真想赢他,还指出他这臭棋篓子下不过就耍赖。他本来有些生气了,转头一想,这性子好啊,正好是他那外孙的克星。爱玩的人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较真。
想到邵荣可能时不时会被俞舟这么噎一下,邵荣外公顿时乐了,也不计较俞舟明明白白说他耍赖了。
他毫无负担地拆邵荣台:“这要是郁家那娃子,可不会这么不上道。郁家那娃子你知道吧?和邵荣一起长大的那个,长得可好了,又是留学高材生,厉害得很,邵荣一直很喜欢他。”
邵荣外公边说边观察着俞舟的神情。
俞舟的心思本来还在棋局上,听邵荣外公这么一说顿时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反驳:“邵荣说他不喜欢了。”
邵荣外公说:“你觉得邵荣那个人说的话,能信吗?”
俞舟轻轻地说:“……能。”
邵荣外公注视着他。
俞舟说:“邵荣他永远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邵荣从来都是聪明人,面对选择时他会果断地做出决定,并且绝不会后悔。
邵荣外公对上俞舟黑漆漆的眼睛,蓦然明白邵荣为什么会为了眼前这小孩放下郁言的执念。这小孩,对什么都很认真。你要是妄想左右摇摆、不做出选择,那你就永远走不进他心里去。
邵荣外公一向见不得自己外孙吃亏,他敛起笑容,同样认真地问:“那么你呢?”
俞舟一愣。
邵荣外公问他:“你喜欢我这外孙吗?”
作者有话要说:
邵傻傻:实不相瞒,我全家都是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