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俞舟照常去上班。这天依然是校运会,俞舟坚守岗位,等待着有需要的学生前来。
没想到校运会开场没几分钟,两个刺头模样的学生就被送了过来。这两个人长得各有特色,衣着打扮也各不相同,一个挑染了一撮黄毛,一个相对比较正常,但总体来说都算是校草级别的,哪怕互殴得鼻青脸肿也帅气逼人。
对,他们不是摔伤的,是打架斗殴。
这点伤难不倒俞舟,他手脚麻利的给两个刺头处理身上的伤。哟,下手还真狠,差点把肋骨都给踹断了。
俞舟目不斜视地刚忙活完,门口来了两个人,看着是学生家长。其中一个来势汹汹的女人上前就是一巴掌往那黄毛刺头脸上扇:“我们是花钱让你来念书的,不是让你来打架的!”
俞舟下意识地后退两步,看着眼前的闹剧。等两个刺头都被带走了,俞舟才从刚才的吵嚷内容里理清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来这两刺头是重组家庭的孩子,黄毛是女人带来的,另一个人则是前妻的儿子,两边一向水火不容,见面就能打起来。
俞舟眉头跳了跳,思绪略微飘远,一些朦朦胧胧的往事涌上心头。直至又有学生被送过来,俞舟才回过神认真工作。下午的时候,重点项目大多结束了,俞舟清闲下来。他正收拾着自己的桌子,校医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了。
俞舟抬头一看,是个校服前正儿八经别着团徽的男生,瞧着有些眼熟。对方手里拿着个小蛋糕,还有一张印着学校航拍照的老式贺卡。俞舟一愣,说:“进来。”
“俞医生,昨天多亏了你啊。”男生一看就是自来熟的类型,提着小蛋糕走进来,一屁股坐到俞舟对面。俞舟这才发现他左手还裹着块纱布,显然是昨天的伤员之一。
“我是校医,应该的。”俞舟说。
“我是团委的,平时老师们生日我们负责送贺卡,我看到提醒说今天是俞医生生日,我就自动请缨送过来了!”男生外向得很,丝毫没有因为俞舟的不善言辞而冷场,“这小蛋糕也是学校经费买的,经费少,蛋糕不大,俞医生你可千万别嫌弃哈!生日快乐啊,俞医生。”
“谢谢。”俞舟朝男生笑了笑,收下了男生递来的蛋糕。他想了想,从抽屉里拿出一袋饼干,递给男生说,“这是我自己烤的,你拿回去吃吧。”
“真的?俞医生你还会烤饼干啊?太厉害了!”十三四岁的男生可不知道什么是假客气,接了饼干喜滋滋地走了。
还没下班,俞舟先把小蛋糕和贺卡都放进抽屉,到一天的工作时间结束他才带着小蛋糕回家。天气冷,蛋糕放了一下午也还新鲜,俞舟照例先去洗澡,准备洗完澡再吃。
结果俞舟洗完澡出来,他的客厅里多了个人,桌上的小蛋糕也被肢解了,显然是被人随意地挑开上面的奶油吃了一口。俞舟愣愣地站在那里,心里有着绵绵密密的酸意,感觉好像他期待的东西总会被人不经意地毁掉,从来没有例外的时候。
始作俑者邵荣丝毫不觉得自己吃口蛋糕有什么不对,这破蛋糕,一入口他就知道廉价又难吃。邵荣说:“你怎么买这么难吃的蛋糕?”
俞舟没有说话,他默不作声地把蛋糕收起来放进冰箱。
邵荣也没想着纠结蛋糕,他本来就是随口问一句,才没指着闷葫芦一样的俞舟会回答。他见俞舟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饶有兴致地上前替他吹头发,等头发吹干了,人也被他压到了床上。
邵荣来找俞舟一向只有一个目的,心情好了会温存些,心情不好都是直奔主题。今天邵荣心情显然不错,甚至还凑近和俞舟接起吻来。
俞舟有些抗拒接吻,邵荣亲过来时他想躲开,邵荣哪会让他躲,他最爱看俞舟不情愿的模样。真不知道俞舟是怎么长大的,这么软乎,叫人看到就想欺负。
俞舟从邵荣嘴里尝到了蛋糕的味道。
……
第二天是周末,俞舟醒来得晚。醒来后他没动,只安静地听着邵荣的手机响。手机响了一会儿之后邵荣才睁眼,邵荣捞过手机一看,下床听电话去了。
俞舟听着邵荣边讲电话边走进浴室,说了句“马上就到”,哗啦啦的水声随之响起。
邵荣再出来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见俞舟还没醒他就直接走了。难得郁言回来,他们几个约好一起出去玩。
邵荣惦记着郁言呢,自然不会迟到,没想到居然有人无耻地偷跑,直接跑郁家接人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邵荣风驰电掣地出了门。
俞舟等外头完全安静后才起来。他取出冰箱里的小蛋糕,一点不剩地吃完了,换上运动服出去晨跑。
路上遇到些在散步的老大爷,俞舟一一打了招呼,没跑多远就到了江滨。新鲜的河风拂面而来,俞舟心头的郁结一下子散了大半,至少邵荣觉得蛋糕不好吃,最后蛋糕还是归他了。
俞舟心情才刚明朗一些,却听前面传来咚地一声,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抬眼看去,只见一个老人倒在地上,看着情况很不好。
俞舟没想那么多,快步上前给老人做检查。他发现老人可能患有心脏病,忙找到老人身上的应急药喂了进去,同时给老人做了相应的急救措施。
老人脸色渐渐好转,没一会已经转醒,见到个陌生人守在自己旁边,老人愣了愣,一脸的茫然。俞舟拿出手机问:“老人家,您记得您家里人的电话吗?”
老人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俞舟的话。
俞舟见老人这模样,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这显然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他看了看老人手腕,瞧见了上面的智能手表。他把老人哄到一边的长椅上坐好,让老人用智能手表给家里人拨电话。
那边显然急坏了,问清楚位置之后拜托俞舟帮忙看着老人,他马上过来接人。
十分钟之后,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急匆匆地赶到,见老人正拉着俞舟的手殷殷地说着话,男人有些讶异,更多的则是感激。他上前说:“真是太谢谢你了!早上保姆出门买菜没把门关好,一个没注意我爸就不见了。他心脏不好,我把周围都找遍了,没想到他会跑这边来。”
“他说要来接小孩。”俞舟对病人一向很有耐心,刚才就是在和老人陪聊。
虽然记忆渐渐衰退,阿尔茨海默病患者对某些片段却还是记忆深刻,甚至会觉得自己还停留在那时候。
男人微微一怔,也坐到长椅上,拉起老人的另一只手。也许是自己一个人扛太久了,男人和俞舟倾诉起来:“我小时候被人拐卖过,就在放学的时候。在那之前我还和我爸吵过一架,说他从来都不关心我,下雨时别人父母都会送伞来,就我一个要么等到雨停,要么冒雨回家。我被拐卖之后,我妈就因为这事得了抑郁症,没撑到我被找回来就自杀了。我爸他卖掉房子,一个人走遍大江南北,终于找到了我……以前学校就在前面,现在早拆迁了。”
俞舟安静地听着,等男人说完了才建议他带老人去医院做个检查。男人再三感激,要了俞舟的手机号码表示回头再联系。
俞舟目送父子俩离开,又坐回长椅上。直至冬日暖阳高高升起,驱走了清晨的寒意,俞舟才起身去附近的农贸市场挑食材。
这段时间天气出奇地不错,菜价没涨多少,俞舟只花了不到一百块就把一天的水果蔬菜肉全包圆了,熟悉的摊主认出了他,还多送了他一把葱蒜:“上回多亏你说我孩子喝的止咳水不对,我给他换了清热的就好了。”
盛情难却,俞舟只能收下,心里却在考虑这绿油油的葱和蒜苗可以加到什么菜里面。
俞舟在厨房里泡完一个周末,还烤了好些小饼干,散给了周围的邻居。
邻居们都热情地邀请俞舟进屋吃水果,俞舟笑着拒绝了。又长了一岁,俞舟感觉自己没多少长进,不过他在努力接触周围的一切。
哪怕曾经摔得遍体鳞伤,他也会好好地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俞舟把厨房收拾干净,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打开一看,是微信好友发来的消息:“我真是受不了了,这么多年了这些傻子还是一样围着那家伙转。我就不明白了,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
这是俞舟在美食交流群认识的美食评论家,典型的富二代,一年到头满世界飞,品尝各地美食。
俞舟也是和邵荣在一起之后才发现这好友和邵荣是认识的——而且邵荣还是他口里的“这些傻子”之一。
也许是因为俞舟看着很可靠,不少人都特别爱和俞舟倾诉,这好友就是其中一个。
从对方倒的苦水里俞舟知道了一件事:那个人回国了。
这几天邵荣心情不错又来去匆匆,显然就是这个原因。
也许该考虑结束和邵荣的关系了。
俞舟在心里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