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三人成功到达了距离北京最近的一个驿站。
明朝设置了很多驿站,但是属于公务场所,等闲不能用。是以围绕这个驿站渐渐有了一些便利设施,此时算是真正见到了明朝社会的冰山一角。
这里差不多已经是个小小的村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人也多了起来,只不过已经傍晚,大多数人都在匆匆往家赶,周围村落的人赶着各自的牲口出了驿,也有外面赶路回来的人纷纷进去寻找落脚的地方。
只是驿站周边的小镇罢了,并没有人守卫收钱,三人进去以后,一看路边,沉默。
“这儿也宵禁。”李狂叹了口气,“没时间摆摊了,怎么办?”
“身无分文……露宿街头啦……”鹤唳语调惨兮兮的,“人生最悲惨的事情是什么?一碗粥都喝不起,只能天天吃肉……”
“不亏心么你?”李狂只是吐槽了一句,随后只能就迷茫着,“接下来?”
“等会儿……”鹤唳左右看着,青山手里提着个大布袋,里面是他们全部的财产——一大块蜂蜜。
这个倒是鹤唳和李狂合作得来的,青山那时代野蜂还是要命的东西,暂时没可靠的处理方法,但是鹤唳和李狂就方便多了。
李狂收集一些带点驱虫效果的药草,到树下测了风向点燃,浓烟直扑蜂巢,蜂群四散乱飞之际,躲在一边的鹤唳一竿子打落了蜂巢,正掉在事先铺好的布上,她上前盖住蜂巢后,被愤怒的蜜蜂飞速撵进了旁边的小水潭中,硬生生憋气两分钟没出水,直等到蜜蜂悻悻离开。
这算是一大笔财富,只可惜耽搁了时间,进了驿站已经没时间摆摊了。
“要不还是走夜路吧,据说骑马半天就到北京了,那快走大概也要明晚才到,我们慢慢走,后天早上应该能进京,沿途再看看有什么能搜刮的,到时候一并卖掉,有了起步资金好办事儿。“李狂算着时间,“反正看方向,惊蛰在北京是没跑儿了,有你们在,还怕野外过夜吗?”
鹤唳惊叹:“建议、决策、拍马屁……一气呵成,是个人才啊你。”
“……”
“老大都说话了,还琢磨啥,继续走呗。”
青山方才也一直在四面看,似乎没看到什么满意的结果,便点点头。
这时候出城的人也是少见,野外还有狼群和大虫,除非身怀绝技否则不敢往外走,守门的士兵看他们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位,门要关了。”
一口京片味儿。
“啊,我们知道。”李狂心里庆幸,回答道,“多谢提醒。”
“最近外头不太平啊,大虫吃人,还有山匪劫道儿,好多商人带了护卫出去,就再没信儿了。”
“天子脚下也有人劫道?”
“谁知道呢,才太平多少年……”护卫低下声,“你们还出去不?”
李狂假装迟疑了下,看了看青山:“还是出去吧,时间太紧,有劳军爷了。”
“哎,那成。”军爷也不是吃饱了撑的,在他们身后推着门,最后提醒了一句,“你们往前走注意看,三四里路的样子西北边有个破碑,往上走点有个破庙,如果运气好没人那还可以歇歇,如果有,就不知道是哪路人了……”
“太谢谢了!”李狂是真心感激。
“没啥。”军爷道,“就前儿个刚出去个商队,带着和这位一般大的姑娘,水灵儿的出去了,血糊糊的抬回来,就在西面义庄停着呢,说是大虫吃的,谁知道呢?“
李狂有些哑然,他看了一眼鹤唳,发现一个问题。在他眼里作为一个“杀手”该有的亲和表情,放在鹤唳脸上说不出的招异性眼球,熟人就算了,不认识的动辄忍不住怜香惜玉一下,这个军爷算一个,之前那言四说不定一开始也因为这点。
可要说她故意勾搭人,似乎又不是很准确,她要变脸也是分分钟的,也不见青山有什么担心。
哎呀,他怎么又太监一样着急了。
三人过城门而不留,连粮食也没置办一点,一路向着漆黑的夜路走去,李狂要说一点不怕,那也是假的,他忐忑一路了,毕竟真来个什么母大虫,两个队友打不过就跑轻而易举,他可是毫无办法。
幸而一直走到军爷所说的破庙那儿,也没遇到什么危险,此时已经月上中天,关于进不进去,三人郑重的讨论了一番。
李狂:“有火光诶,有人!”
鹤唳:“我去看看?”
青山:“去吧,没事。”
于是青山打头,两个小跟班屁颠屁颠跟上,还没到门口,气氛的异样连李狂都感觉到了,明明很多人,却安静无比。
李狂:“怎么回事,免费住宿的地方都有问题吗?!”
鹤唳:“嘘!”她看了看青山,清了清嗓子,忽然喊起来:“庙里头的英雄,我们这儿三个人,大家凑合挤一晚可以吗?”
话未落,就听一个豪爽的声音:“哈哈哈哈!相逢即有缘,三位请进来吧!”
“bingo,道儿上的。”鹤唳一秒断定,带头走了进去,里面点起了两堆篝火,一共六个人,两女四男,除了一个中年大汉,其他都是年轻人,长相各有千秋,女子有一个长相普通,还有一个五官精致,只是左脸有个横贯的刀疤,很是狰狞。
回答他们的就是那个中年大汉了,他毫不掩饰的审视了一下他们三人,重点看了看青山,开口便问:“在下余道虎,敢问各位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李狂闻言,心中顿时冒出一干豪气,张嘴就想吐出那句官方标准回答,却不料鹤唳客气的抢答道:“大哥,我们不是坏人,没有坏心,懂规矩,口风紧,所以咱各干各的,互不相干,好不好?”
“喂喂!”李狂有点急,“这样不大好吧……”
“好!哈哈!各干各的,互不相干!”余道虎却仿佛很开心,一拍大腿,“小姑娘爽快人,那大哥就不客气了。”
说罢,他竟然真的旁若无人和同伴商议起来,既没刻意压低声音,也没放大,只是平淡的讲。
如果不特地听,其实是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的,只是偶尔几句小心,决不可之类的话。
李狂有些不安,他总觉得他们要做什么事,显然鹤唳和青山都有所感,所以她直接表示不干涉,并且仿佛真的事不关己的在一旁处理起刚抓的鱼和山兔,鹤唳还抓了点蝉蛹串了好几串架在火堆上烤,刚放上去就吸引旁边一片视线。
隔壁几个小年轻猛烈探讨了一阵,分明都是虫子、吃等关键词。
这一点李狂是暗爽的,愚蠢的人类根本不知道烤蝉蛹的美味,此时他方才觉出鹤唳率先划清界限的好处,既不需要解释也不需要分享,吃得毫无心理负担。
吃饱喝足,到后头的破井那兜了水洗漱完,三人便睡了。余道虎几人还在商量事情,神情很凝重。
清晨李狂起来,发现余道虎几人都已经走了,鹤唳和青山已经洗漱完毕,竟然严肃的在商量事儿。
“你醒啦?来,肉糊。”鹤唳很贤惠的指了指,随后对青山接着道,“可是官道上人不会少的,为什么我们要躲啊?就算被言四当成对方的同伙,那打就打好了,怕他们不成?我们如果再耽搁,惊蛰的方向丢了怎么办?”
“言四其人言行不一,性格诡谲,不可再接触。”青山沉声道,“余道虎他们并非言四对手,等他们分出了胜负,再行也不迟,这么多天惊蛰都没有隐藏行踪,以后必不会消失无影。”
“什么等分出胜负啊,不就是等他们团灭么?”鹤唳直白道,“那我们慢慢走吧,跟在后面也行啊,要不然我们怎么知道他们有没有打完。”
青山一想也是,便整理起东西,这是要出发的意思。
“你们在说什么?”李狂一头雾水。
“余道虎他们要埋伏言四。”鹤唳言简意赅,“听起来,余道虎被言四杀了全家,两个小男孩被言四杀了父母,小姑娘一个被言四弄给了一个高官圈圈叉叉,她自毁容貌出来,还有一个是余道虎的义妹,感觉之前应该是童养媳之类的,还有一个没说,但好像是师父或者长辈什么的被杀了……”
李狂目瞪口呆:“他们,他们全说啦?”
“他们没明说,但也没特地隐瞒。”鹤唳耸耸肩,“大概觉得我们也不会给那么一个恶贯满盈的人通风报信吧,而且他们打算今早就去前面的茶铺埋伏言四,应该另外地方还有眼线,知道言四昨晚进了驿站,而且只有两个人……”她顿了顿,“他们也知道我们,和言四是分开走的,比言四到得迟,所以觉得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儿。”
“啊,所以你们刚才在讨论的……”
“就是要不要按正常计划走啊,正常的话上午到了茶铺,就要看现场啦,毕竟我们比言四早走嘛。”
“所以最后决定……”
“走咯,怕啥,我们本来就没打算管他们死活。”
李狂觉得自己好像没发表意见的需要,只能狼吞虎咽的吃了早餐,跟着再次上路。
“哦对了。”鹤唳忽然想起来,“说起这个言四,有一个你可能感兴趣。”
“什么?”
“他是东厂的,人称小厂公。”
“???东厂!wtf!”
“我就说,听这个就激动了。”鹤唳笑起来,“开不开心?”
“为什么要开心?”
“你研究历史啊,遇到小厂公诶,你不开心?”
“大姐,东厂厂公诶,我就算要开心,也得开心见过厂公居然还活着好吗?”李狂要叫起来,“我们的户籍到底是假的!路引啥啥也特么都假的!他查起来怎么办?暴露了怎么办?”
“哦……恩……”鹤唳挠挠头,“是哦,又不能动手……”
“对啊!”李狂拍胸脯,“我现在确实好开心!”
“哈哈哈哈!我问你,明朝研究员候选,你不是第一名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像你的前辈。”鹤唳突然瞪大眼,一副呼吸急促表情抽搐,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像这样,啊,心旷神怡,啊,激动到想猝死……”
李狂:“……”
“所以你到底怎么想的,理科男转文科硕博?”
“没想什么啊,”李狂道,“就是看了本明朝那些事儿,很感兴趣,随便找了些资料,看完忽然发现是考研必读,然后顺便就报了个名试试水,谁知就考上了……”
“……”鹤唳替广大学渣爆了句粗,“mm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