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唳去探监的时候,左颜正一脸痛苦的吃着牢饭,雁鸣倒是一脸轻松,坐在角落里的草垛上,给什么吃什么,吃饱了还用冰冷的水漱漱口,很是逍遥的样子,见到鹤唳被狱卒领进来,挑了挑眉:“哟,来了。”
左颜抬头看到鹤唳,倒是真的开心的扑上去:“你回来了!怎么样?什么事耽搁了?”
“我倒是没什么,”鹤唳一脸云淡风轻,转而恨铁不成钢:“你说你在作什么妖,讨不讨厌啊,还嫌事情不够多,你是佛祖派来历练我的妖精吧!”
左颜连忙使眼色,刻意道:“我们真是冤枉的!要不是雁鸣妹妹腿不好被绊了一下,我也不至于为了扶她走出人堆啊!”
雁鸣面无表情的撇过脸。
旁边的狱卒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鹤唳镇定了一下,转头谄媚的看着他:“这位大哥……”
“不许私下探监!”狱卒粗声道。
“哎呀可以的可以的就一口小酒的功夫!”鹤唳手很快的往他手里塞了个布袋。
狱卒掂了掂,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晃悠着走开了:“看你们姐妹情深,一炷香功夫自己出来啊,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好的好的!”鹤唳谄媚的点头弯腰,回头看左颜时也阴阳怪气起来,“好了,来,可以说实话了,你们研究员是不是有毒啊,羡羡坐牢不够,你紧跟着上,这是在搞什么前赴后继吗?坐牢好玩吗?我经过那么多次任务了,还没坐过牢呢!”
“韩信关过你。”左颜冷静的反驳,她的大脑就是个资料库。
“……我走了。”
“诶诶别别别!买卖不成情意在,有没有给带好吃的?”左颜从铁栏中艰难的伸出手抓住鹤唳,“说实话,别的我不怕,我真是水土不服,便秘好多天了,亲,就算是看在任务的面子上,你不给送吃的,也得给带包泻药!”
“?难道第一件事不应该是把你们弄出去吗?”
左颜一怔,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不,先不用,额,我想了想,我们在这儿,反而不会成为你们的拖累。”
她这话一说完,鹤唳眼风观察到雁鸣,她虽然没看着这边,但是那姿态却是光明正大听着这儿的对话的,听到左颜的话,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转而垂眸,既不表态,也不动作,神色间竟然有点听之任之的意味。
鹤唳有些惊讶,这惊讶在脸上很夸张:“你……居然不要出去?你的研究呢?你的任务呢?!”她凑近了:“你不会是指望我劫狱吧,劫狱体验的套餐价很贵的哟!虽然说很不理智会有很多麻烦但是……”她脸上露出由衷的,神经质的兴奋,“但是试一试也未尝不可啊!你说,怎么干?”
左颜毛骨悚然:“别逗了,你明知道不行的!我是真觉得我们两个在接下来的行动中会成为累赘,这儿反而最安全。”
鹤唳很没趣的撇撇嘴,她何尝不知道,现在要是劫狱,犯了宋朝法律,成了通缉犯,自己都成了过街老鼠,对接下来的任务有百害而无一利,实在是最最最任性的下下策。
“你真不要?免费哦!”
“不要!”
“真不要?只要我和青山连手,大宋蔚蓝的天空在等着你!”
“不要,真不要!”左颜异常坚决。
“哎,没意思。”鹤唳嘟囔,忽然眼睛又亮了起来,“说起这个,姐姐我现在还是个小民族英雄呢!”她拿出通缉令给左颜看,这样那样说了一下自己在北边的经历,几句话而已,左颜却要崩溃了:“祖宗啊,你是在玩火!不对,比火可怕的多……你是在用火玩煤气!”
“完颜宗敏很有名?”
“不是很有名。”左颜老实道,她想危言耸听,忍不住补充道,“但有史载……有自己的百度百科……”
“……”鹤唳吞了口口水,纵使再肆意妄为,她也知道自己差点做了什么,但凡那完颜宗敏的记载中多出有关她的哪怕一个字,她就要自绝于全人类了。
“日啊,这任务越来越难做了。”她愤愤的说。
“我觉得不是你任务越来越难做,是你已经有主角气场了。”左颜的形容很玄学,她总不好说鹤唳这样的遭遇分明就和小说里的女主角一样,可是从结果来看又都完全不一样,秦朝她勾搭了青山就走,结果还是人自己跑过来。汉朝和韩信虚与委蛇真真假假的,结果毫不犹豫的补刀;唐朝的时候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她还不知道严青镕长得像吴彦祖),可是放眼古今除了男宠哪个女人能和武则天同床共枕?现在好了,才来这么些日子,见过兀术就算了,完颜宗敏都撩完了!
总结之下一身冷汗:“你还是快点结束了回去吧!”
“我也想啊,你倒是帮帮我啊。”鹤唳死鱼眼,“就算不帮我,也别拖后腿啊!一个队友,我得花钱来见,我和青山也要吃饭的呀大仙。”
左颜一怔,下意识的往后瞥了一眼,面对鹤唳时又双眉紧皱,显得很为难很为难。
鹤唳后退了一步,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眼中满是戏谑。
她就喜欢看别人抓耳挠腮头顶冒烟的样子。
左颜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她想了想,刻意的抓了抓两边的铁栏杆以作示意,用口型道:“我故意的。”
“恩?你说什么?你说大声点。”鹤唳凑过耳朵。
左颜第一时间就意识到鹤唳是在逗她,可是她却又天真的不信鹤唳这时候还有兴致玩她,于是不信邪的又照样来了一遍:“我故意的!”
“什么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大声点,我听不见。”
这下左颜再任由鹤唳玩,她就可以去死了,她很想一口唾沫糊鹤唳脸上,此时却只能忍辱负重,咬牙切齿,提高声音:“我说,对不起,是我错了。”
没想到左颜竟然也能这么应变,鹤唳顿时有种找到对戏的人的快感,也像模像样的往下演:“所以说嘛,道个歉又不困难,有什么好说不出口的,瞧你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和我表白呢。”
左颜暗自咽下一口血,又艰难的问回之前的问题:“你给带吃的了吗?”
“没。”干净利落。
又咽下一口血:“你,探监,一点吃的都不带,你来干嘛?”
“探监啊,探监里哪个字有带吃的含义啊。”
“你故意的。”
“没错,我故意的,哈哈哈哈!”
“……你走!”
“好好好!”鹤唳哼起个小调儿,刚转身又转回来,拍栏杆,“雁鸣!我走啦,有啥要交代的吗?”
雁鸣在阴影中看着她,眼中有光闪烁:“你自己小心。”
鹤唳眯了眯眼,一笑,嗯了一声,走了。
青山等在外面,看到她便跟上来:“如何?”
鹤唳表情平静:“她说她故意的,坐牢。”
“……”
“故意坐牢?我想不通,为什么,为你省钱吗?”
“……”
“雁鸣还叫我小心。”鹤唳开启了柯南模式,“可她知道我从来都很小心的啊,还有……啊!”她大叫,“有什么话说嘛为什么都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啊,又没人偷听!咦……除非……”
“她们两个都不想让对方知道。”青山一语中的。
“呵,呵呵!那可真够折腾的。”鹤唳冷笑,“左颜故意带上雁鸣惹事坐牢,她愿意告诉我她是故意的,但是却不愿意让雁鸣知道,而雁鸣却在提醒我小心,你不在的这半个月,他们戏很多啊!”
“雁鸣要做什么不利于你的事情,被左颜发现了。”青山又一次抛出最接近参考答案,“左颜无力阻止,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能想办法把雁鸣制约住。”
“所以她不希望我保她出去!因为肯定会带上雁鸣!而到时候雁鸣会做什么都不知道。”鹤唳感动的热泪盈眶,“这么好的小姐妹上哪找!话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青山沉默,眼神飘移。
“是真的吧,是吧,你不会逗我的吧!”鹤唳贴在他身边紧追着问。
“唔。”
“你不敢看我!你也不知道!”鹤唳大叫。
“这,只是可能。”青山无奈,“可能而已。”
“你说得跟真的一样!”
“……”
“青山啊!”鹤唳痛心疾首,“如果不确定,就用点不确定的说法,什么应该啊,可能啊,或许啊……你长得够靠谱了,你要是说话再这么靠谱状,随便谁听都深信不疑,以后会出事的!”
“好。”青山当然同意,“你要去皇宫了吗?”
“哦说起这个。”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下榻的客栈,鹤唳直接站在后院的柴房前拿木棍比划地上的沙土,“这是我们在的地方,这是西湖,这是吴山……记住这个大方位。这儿是鼓楼,这个点是城隍阁……这个就是万松岭。”
“这么远?”青山皱眉,此时他们站的地方,要抬头远眺才能在看到城隍阁远在吴山顶端,仿佛已经是世界尽头。而万松岭,却在城隍阁后更远处的群山中,此时的山岭中远比未来危险得多,虽然属于皇家园林范围,但是树木密集如森,满地走兽毒虫,如果从山林外围潜入,找寻那么莽莽丛林一个点,难度极大。
“还好,我发现左颜脑子确实好用,她给的地方在现在听起来还只是个养牲口的地方,但是在未来,附近却有个鼎鼎有名的地标性建筑。”
“什么?”
“是……”鹤唳眼睛一转,轻笑,“啊,我说出来,你其实是没什么体会的,是个烈士陵园,每年清明上头要组织集体悼念的地方,那儿在政治上地位超然,所以常年交通方便,干净整洁,但是人多的时候也就几个特殊节日,我挺喜欢到那样的地方锻炼和野营……所以比较清楚在哪。”
“为什么地位超然?”
“哦,这个啊……介绍这些真不符合我的气质。”鹤唳耸耸肩,很想说得云淡风轻的,但是说的时候想起左颜的表情,却又没法真的嬉皮笑脸,“在我这个年纪往上的大概一百年,这片土地曾经被欺负得差点混不下去,后来牺牲了好几千万人,才赶走了外敌走到那一天……那个烈士陵园,是每个城市都有的纪念碑,纪念的,就是那些牺牲的人。”
“……好几千万?”青山对这个数量级居然还没什么概念,“几千,万?”
“嗯,你自己掰着指头数数吧。”鹤唳一本正经的说。
青山当然没那么傻,只是在想明白这是百万以上一个数量级时,神情郑重起来。
“看吧。”鹤唳分外委屈的样子,“所以潇潇他们自以为聪明,说我是当权者保住自己眼下权利的那把刀,虽然有点同意吧,但我是不服气的,你说多少人为了我们的那一天死了,如果那样的成果随随便便被几个熊孩子毁掉,那那几千万人的牺牲算什么呢?如果我苦哈哈的二十多年下来,好不容易对自己满意了点,结果突然有一天我不是我了,那之前的我该多难过啊。”
“万一变得更好呢?”
鹤唳歪了歪头,一把揽住他的手臂,龇牙笑:“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够好喽?”
青山摸摸她的头:“训练师门虫的方法要吗?”
“要要要要要要要!”
“可于你并没有什么大用。”
“要要要要要要要要要!”
“所以,不是我觉得你不够好,是你永远都觉得自己不够好。”青山竟然也会耸肩,“你心里有分寸,所以我觉得你怎么样都好。”
鹤唳快甜死了,忍不住咧着嘴:“嘿嘿嘿嘿嘿嘿!那万一我突然发狂没分寸了呢?”
“不可能。”青山笃定,“你可能什么都喜欢,唯独不喜欢让人失望。”
“……”鹤唳一时间有些发愣,半天都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