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风气开放没错。
唐朝的女性地位并不低也没错。
……但也不是这么开放这么浪的!
严青镕僵直的站在后场,他们的管事朱佑不知怎么的没有宣布离开,而是静静的等着什么,这可给了一些狂蜂浪蝶可趁之机,那个在看台上大胆表白的女孩竟然直直的追到了后场,在被众人注目时略微犹豫了一下,随后一咬牙冲过来,拿出一个罐子打开,手指抠出一小块膏药来就要往他脸上抹:“严青镕!我这有药!你擦擦!”
虽然那药玉白晶莹一看就不是凡品,那也没逮着啥就往脸上抹的道理,严青镕下意识的躲了一下,脸上满是无奈:“这位娘子,你不必如此,严某自己有药。”
“哎呀!对,不能抹!”女孩儿收回手,没等严青镕松一口气,就见她掏出一块绣帕,拿水壶沾了点水又往他伤口擦,“先抹干净!否则脏,会化脓!”
严青镕躲,她就追,步步逼近,小胖手抓着他胳膊不放,硬是擦了伤口抹伤药,严青镕别别别叫着,还是被摸了一脸白色粘稠液体。
清清凉凉的,香味幽淡,还真不是凡品。
远比他们常备的土膏药好得多。
但严青镕还是坚定又温柔的推她:“这位娘子,严某多谢你厚爱,你先回去吧,这样于理不合。”
“我叫殷羡羡,”女孩儿一脸羞怯,“你叫我羡羡就好。”
“羡羡…”严青镕艰难的唤了一声,“你的护卫在等你,快家去吧。”
后面角落里,取了钱过来的苏追正探头探脑。
“不!”羡羡既然已经豁出去,那绝对全力发挥,“你先擦药!”
这般纠缠显然就不招人喜欢了,羡羡哪能看不出周围人,尤其是“吴彦祖”的不耐,可是她的任务就是贴着严青镕,看能不能顺着严青镕见到那群“王的男人”,鹤唳的观察总是吓人的可怕,她莫名的就相信这样可以。
果然,没一会儿,忽然门外一阵骚动,几个官员模样的人点头哈腰的迎着一群人走了进来。
羡羡定睛一看,眼前一黑。
好棒耶!全戴了轻纱笠,根本看不到脸!
而且,只进来了三个人,身量修长,分明都是成年男子,没有方才那个可爱的少年的身形。
他们没全来……羡羡还举着药膏,心里欲哭无泪,这个疯白发了。
三个轻纱笠男子走到前面,姿态优雅的站定了,旁边立刻有人高喝:“见过恒国公!”
恒国公?
恒国公!
羡羡脑中哗一下炸了,强忍着没抬头,她也成功的无暇离开,和其他人一样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上,齐声道:“见过恒国公!”
心里却泪流满面,来唐朝第一跪,竟然不是给了女王大人,而是给了史上第一男宠,张易之!
没错,张易之、张昌宗,俗称二张,是出名的男宠出身,最后封侯拜相的男人!男宠中的战斗机!
“哪个是严青镕。”领头的张易之并未说话,他身侧的另一个人站上前,声调高傲的问。
羡羡下意识的偷眼看旁边,严青镕定定的看着地面,并没有说话。
“青镕!青镕!”朱管事连声叫着,很是着急的看过来。
“在下,是严青镕。”严青镕很艰难的应了,更加低下头。
“抬起头来,让大人仔细瞧瞧。”
艾玛,选秀呢!?羡羡出离愤怒,我家吴彦祖也是你能看的?
严青镕却终归还只是一介平民,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
一阵静默。
许久,恒国公张易之终于开口了:“嗯……果然是个美郎君。”
“是啊。”一开始说话的那人立刻应和,“善骑射,球技高,美颜色,万中无一啊!”
“嗯。”张易之又应了一声,不愧善音律之名,声音也轻柔优雅,极为动人。
仿佛得了首肯,那人的声音就有了点笑意,问:“不知严郎君,可愿入宫伴驾?”
果然!
羡羡心里波涛汹涌,毁三观啊!男人的后宫就他妈不一样,伴君不说还帮忙挑小白脸,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选的还一点不掺水分,这严青镕要啥有啥,绝对是一大威胁啊!
旁边严青镕呼吸都重了,不知是乐的还是气的,反正大部分人看他的眼神就很复杂,羡慕嫉妒恨有,感慨同情愁也有。
“在下,谢国公大人,赏识。”严青镕与其说是在斟酌字句,不如说是咬牙切齿,“只是,在下肩负马球队队长之职,万不敢在此关键时刻,弃队友而去。”
“无妨,你尽可留着,打完比赛,若是能大获全胜前往神都,岂不美哉?”
严青镕搁在两边的手猛地握紧,他头更低了,又挣扎道:“可,在下,在下已有婚约在身,恕在下,无福侍奉皇帝陛下。”
“哦?”张易之亲自出马了,悠悠道,“毁人姻缘,倒是不美了。不知是哪家的娘子,有如此福气啊?”
“是……是……”严青镕六神无主,怎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羡羡心里一跳,有不好的预感,她就跪在严青镕身边,眼见他握拳的手微微张开,往她伸了少许,他动作极慢,显然相当纠结,可距离还是在缓缓拉近,眼见着就要握住她的手!
所有人静默着,等待严青镕说出什么来,能看到他动作的,大概仅有旁边的羡羡,和上头的张易之几人。
羡羡心里冰火两重天。
鹤唳说的没错,给她一个吴彦祖……现在,唐朝吴彦祖真的唾手可得了……
可她真的要不起啊!无论硬件软件!她这种外来户从身份到来历都完全禁不起推敲,这一配合,出的就不是美谈,是命案了!到时候就算鹤唳跑了,就她自己落马,那连带折腾的,说不定还有千年后无数研究人员甚至人类!她根本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此时更是连想都不敢往下想。她禁不住有些颤抖起来,斜眼看到严青镕俊面发白,汗滴不断的落在尘土中化成一个个黑点,显得极为挣扎和痛苦。
他不愿意进宫,他不愿意伴驾,可他没有拒绝的办法!
他的管事不帮他,他的队友帮不了他,他的真爱米分帮不到他!
羡羡,他只有你了。殷羡羡,唐朝吴彦祖现在只有你!
羡羡心潮涌动,她只觉得即将被严青镕碰到的手正在微微发麻,麻痒得她要颤抖起来。
她垂下头,眼神近乎惊恐。
“严郎君?”张易之身边的人又追问了一遍。
严青镕的手还在缓缓靠近,他还在挣扎,他也侧眸望向身边的女子,羡羡米分雕玉琢、锦衣华服,说不定,说不定……
他一咬牙,手掌还是覆了上去……
掌心一凉。
羡羡,在被握到的那一刻,断然收手了!
她将双掌靠近了脸庞,额头几乎触底,全身忍不住颤抖,不敢抬头看,更不敢侧头看旁边。
严青镕发现手下空了以后,只是怔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一声,闭了闭眼,再次深深拜了下去,不再解释,只是道:“望大人,容小的,打完球赛。”
“呵。”张易之轻笑一声,带头往外走去,“准了。”
后头的人跟了两步,回头叮嘱了一声:“严郎君务必养好伤,可不能以此容颜见驾,失宠是小,欺君,可就万死啦。”
严青镕不言不语,还是伏在地上不说话。
张易之带人走后,场内一片寂静,严青镕一动不动,他的队友,甚至管事,都一动不动。许久,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轻笑:“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严郎君被天子点了名,这下场比赛,可让吾等如何放开手脚呀。”
说话的人随即从旁边掀帘而出,竟然是佑吾扬威那群人,这儿本就是他们的校场,他们在一旁更衣没走实属正常,说话的正是那个做幺蛾子的少年,他相貌贵气,此时挑眉嘲讽,说不出的纨绔轻蔑。
他的身后,那些年长一些的队员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推搡着少年让他少说话快走,惹得少年一阵不快的嘟囔。
严青镕站了起来,即使经历大变,他此时依然身形沉稳,站直了如青松昂然:“世子多虑了,小人命贱,此生索图,仅剩一场球赛尔,望诸位成全。”
说罢,他朝对方深深一拜,转头跨过自己那些队友,径直走了出去。
其他人不管如何感想,此时也只能默默收拾,起身散去。
“……羡羡。”苏追刚才就在边角缩着,此时见四下没人,而羡羡还跪伏着,很是担心,“你,你起来呀,他们都走了。”
羡羡不应。
他有些无措,四下看不到鹤唳的身影,只能大着胆子扶着羡羡的手臂,把她拉了起来,却在看到她的脸的瞬间,更慌了:“你,你怎么哭了!”
羡羡睁着圆圆的大眼,泪珠不停的涌出:“我哭了吗?”
“是啊!”
“我没哭!”
“你哭了。”
“我没哭!我哭什么!”羡羡尖叫起来,吓得苏追连忙闭嘴,她的声音尖利刺耳,急促而颤抖,“我有什么好哭的!一群死人而已!都是死人而已!有什么好哭的!嘤,有什么好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