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话疗
◎跟社牛相处的关键,就是要学会无视他人的目光。◎
出租车龟速行驶在小电驴后面,司机大叔一边开车一边唉声叹气。
进入市区后,路上渐渐拥堵,小电驴依旧畅通无阻,潇洒自如,被堵在车里的韩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抹黄色越飘越远。
前方车流看不到头,大叔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在连续打了五个哈欠后,终于忍不住开口:“兄弟,要不你下车去追吧”
韩澈正有此意。
出租车缓缓靠边停下。韩澈扫码付款时,大叔又语重心长地劝他:“姑娘伢就是要哄的。我老婆也这样,发起脾气来跟火。药桶一样。等她冷静下来,你再说几句好话,买点小礼物,态度放好点。小两口哪有隔夜仇床头吵架床尾和嘛。”
大叔不仅脑洞大,还挺热心肠,韩澈只得尴尬地笑笑。
时间紧迫,他没心情解释,匆匆说了句“谢了”,就推门下车。
一口气跑了两条街,他才追上郑好的小电驴。
“哟——”郑好用余光瞥见他,装得跟偶遇一样跟他打招呼,“韩老板锻炼呢”
韩澈轻哼一声,问:“还有多远”
郑好看了一眼架在前面的手机,“两公里,跑得动吗要不要上车”她拍拍后座,笑得不怀好意。
韩澈没好气地说:“不用。”
这小电驴速度慢得要命,他轻轻松松就能跟上。而且,他平时有健身的习惯,一口气跑个五公里不在话下。
只是,这画面……说不出来的怪异。
路人好像都在看他们
韩澈晃晃脑袋,把这些杂念赶出脑海。
跟社牛相处的关键,就是要学会无视他人的目光。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前方似乎有什么活动。韩澈正疑惑着,小电驴突然向右一拐,驶向一片自行车停车区。
郑好把车锁好,拎起背包,一转身,看到满头大汗的韩澈,忍不住笑了。
回想起他刚刚追着车跑的样子,莫名喜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喊出经典台词:“燕砸,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燕砸……”
“笑什么”韩澈一脸茫然,缓了缓呼吸,擡手抹掉脸上的汗。
“没什么。”郑好迅速收起嘴角,大手一挥,“走,先去吃饭。”
路边有一排小馆子,正值饭点,生意都挺不错。郑好环视一圈,思来想去,最后停在一家麻辣烫店门口。
她跟韩澈商量:“要不吃这家你不是喜欢吃草嘛,可以只拿素菜,还能用清汤煮,低油低盐低热量,怎么样”
看着这黑黢黢的门面,韩澈心生抗拒。
“还不如去吃火锅。”他回头望着马路对面,“那儿不是有家商场”
“这俩不是一回事嘛都是用汤煮菜,这个便宜多了。”
韩澈霸气道:“又不用你出钱。”
郑好脸上瞬间绽开笑意,“你早说啊!韩老板果然大气!”
一顿饱餐后,他们从商场里出来,外面的人更多了,看模样都是年轻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有的手上拿着横幅,有的肩上扛着旗帜。
“你该不会是要参加什么追星活动吧”韩澈一脸狐疑。
“差不多。”郑好在前面开路,走了半条街,终于停在一面巨幅海报前。
她兴奋地指着上面的名字,告诉韩澈:“我朋友在这个托尼乐队里面当鼓手,厉害吧!”
韩澈仰头看着这幅海报——粉色的樱花簇拥着几个大字:春天音乐节。底下是参演乐队的名单和时间表。
他粗略地浏览一遍,发现大部分乐队他都没听说过,除了压轴的那支乐队,他开车的时候经常听他们的歌。
算是意外之喜吧。
“不错。”韩澈难得对郑好的安排表示满意,“你有票吗”
“当然啦。”郑好喜滋滋地从背包里抽出两张门票,递给他一张,邀功似地说:“我在闲鱼上找了个靠谱的卖家,原价三百二,我花了四百才买到的。”
旁边有个大姨在闲逛,斜瞥他们一眼,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出票吗”
“不出。”郑好条件反射地说完,又忍不住好奇,“什么价收”
大姨伸出手,比了个“八”的手势。
郑好倒抽一口冷气。
八,肯定不会是八百,难道是八十
郑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又问:“你什么价卖啊我们有个朋友要来,还缺张票。”
大姨面露喜色,立马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票,“打骨折卖,两百一张,要不要”
郑好两眼一翻,差点没抽过去。
把大姨打发走后,韩澈同情又好笑地安慰她:“算了,不就是亏了两百块嘛,也就是一顿饭的钱。”
郑好用力点头,自我洗脑:“便宜没好货,她卖的肯定是假票!”
韩澈振振有词:“没错,咱们不能助长这种风气。宁愿不看,也不能从黄牛那里买票。”
两人同仇敌忾,把黄牛一顿痛骂后,郑好又活蹦乱跳了。
音乐节在旁边的公园里举行,他们排队检票入园,跟着人潮一直往前,眼前渐渐出现一片开阔的草坪,足足有一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
他们置身其中,被躁动的音乐声包围,周围全是年轻人,有的围聚在一起跳舞,有的闲坐在草坪上聊天,还有的在四处拍照打卡……
韩澈仿佛又回到了一周前的樱园。
喧嚣、拥挤、乱糟糟,全方位地轰炸着他的感官。
郑好瞪大眼东张西望,突然像发现什么,兴奋地扯扯韩澈的袖子,提醒他:“哎哎快看!好多美女!”
韩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到了几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姑娘。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还行。”
“哇,辣妹!”袖子又被猛地一扯,韩澈忍不住蹙眉,望向郑好。
她眼睛都瞪直了,满脸羡慕地说:“我要是有这么好的身材就好了。”
韩澈一阵无语,递上一张纸巾:“擦擦吧,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郑好吸溜一下,目光转向另一边,又是一声感叹:“哇,咱俩真是来对地方了,这里美女含量好高!”
“是吗还行吧。”韩澈漫不经心地附和道。
郑好疯狂扯着他的袖子,语气越来越激动:“你看那个美女穿一身皮衣,好酷好有型啊,旁边那个穿洛丽塔裙子的也好可爱,还有那个长头发的,简直可以去当明星了……”
韩澈的毛衣都被她扯成露肩装了。
他敷衍道:“行了行了都是美女。”
他的无动于衷和郑好的兴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于是,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对对方的性取向产生了怀疑——
“你该不会喜欢女的吧”
“你该不会喜欢男的吧”
空气一瞬间凝固。
郑好扑哧一笑,举起手发誓:“我是异性恋。”
“我也是。”韩澈说完还嫌不够,又强调了一遍:“妥妥的直男。”
郑好表示质疑:“那你见到美女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不像个正常男人。”
“可能是……暂时没有求偶的想法”韩澈也解释不清,“这些人在我眼里就跟移动的木桩子一样,我对她们产生不了世俗的欲望。”
郑好啧啧几声,用老中医的眼神审视着他。许久,她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韩老板,有病就要治啊。”
“……谢谢关心。”韩澈满脸尴尬,迅速转移话题:“你也挺不正常的,怎么光看美女不看帅哥这儿明明有挺多男的。”
郑好挑挑眉,四处望了望,吐槽道:“这些男的都长得奇形怪状的,还没你好看。”
韩澈心里一阵暗爽,嘴上却故作谦虚:“怎么会呢”
“没几个能看的。”郑好撇撇嘴,“看他们还不如多看看你。”
不管她是恭维还是真心实意,反正,韩澈很受用。
同时,他也想为男性同胞挽回点尊严。
“你看那个男的,穿皮衣那个,多酷啊。”他指了指右前方,“你不是喜欢这种潮酷范儿吗”
郑好“噫哟”了一声,嫌弃道:“感觉好油,皮衣都被他撑成垃圾袋了。”
韩澈憋住笑,又转向另一边,帮她物色新对象:“那个穿衬衣的帅哥身材挺好,应该会受女生欢迎吧”
郑好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他还抽烟呢。公众场合抽烟,真没素质,而且肯定有口臭!”
韩澈没忍住笑出了声。
“哎,那边戴眼镜那个不错,文质彬彬的。”
“一看就是gay,我的gay达很灵的。”
韩澈愣了下,“那你还怀疑我”
郑好双臂抱怀,目光幽幽地看着他,“我一开始没怀疑你,谁叫你对美女表现得这么性。冷淡呢”
韩澈哭笑不得:“我真不是——”
“等会儿。”郑好擡手制止他,四下张望,终于找到一块干净的草坪,“反正有的是时间,咱们坐下慢慢聊。”
于是,两人面对面盘腿而坐,跟武侠片里练功似的。
郑好宣布:“现在,咱们开始谈话治疗,简称话疗。”
韩澈感到莫名紧张:“能换个词吗”
“这不重要。”郑好注视着他的眼睛,正言厉色道,“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韩澈讷讷地“哦”了一声。
“第一,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以前谈过几个”
“没谈过。”韩澈面色微窘。
“那你有没有那种朋友就是那种都市男女之间的……”郑好挑挑眉,表情讳莫如深,“你懂的。”
韩澈瞪着她。
这是治疗还是相亲啊相亲也不会问这种尴尬的问题吧
“没有。”他干巴巴地说。
郑好一脸真诚地问:“那你平时怎么发泄杏欲”
韩澈只觉得一股热气上涌,脸颊瞬间又红又烫。
一个姑娘家,居然向男人打听这种事还问得那么直接,害不害躁啊
这话要是由他来问,肯定会被打成流氓,挂在网上鞭尸七天七夜。
思忖片刻,韩澈决定糊弄过去:“不发泄。”
郑好啧啧摇头,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同情变成深深的忧虑。
韩澈没好气道:“问完了吗”
“还没呢。”郑好坐直身子,恢复严肃神色,“第二个问题,你睡眠质量怎么样”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韩澈如实回答:“非常糟。”
其实从他的精神状态就能看出,他很缺乏睡眠。郑好猜得没错。
“第三个问题,你的食欲怎么样”
“这还用问吗”韩澈嘴角泛起苦笑,“我对食物没有欲望,吃饭只是为了维持身体运转。”
郑好长叹一声,抓住他的双手,用力握了握。
她忧心忡忡地说:“人世间最快乐的三种欲望,你都没有,那你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大兄弟啊,你命不久矣啊。”
作者有话说:
备注:
1、“燕砸,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燕砸……”出自电影《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2、“现在,咱们开始谈话治疗,简称话聊。”是郑好为了搞笑,借鉴赵本山小品里面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