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随着逆转之阵消失的那一日,他就对仙门许下了“不杀、不侵、不犯”的承诺,这些年他没有再乱杀过任何一人。
他答应她的事都会做到。
傅杳杳满意了,伸手赞许地摸摸他脑袋:“貅貅真棒。”
百里貅神情古怪:“不许这么喊。”
傅杳杳从他怀里支起身子,“为什么?之前我也这么喊你啊。”
百里貅:“之前是之前,现在你恢复清醒了,不许再喊。”
傅杳杳:“就要!貅貅,貅貅,貅貅!”
九十斤的人八十斤的反骨。
百里貅默默看了一会儿她嚣张的样子,突然抱起她走到躺椅上,傅杳杳脸色一变:“你要干嘛!现在是白天!啊啊啊不行!”
百里貅手指一招,一层无形的结界便笼罩住这方小小的天地,他的神识强硬地侵入她识海,傅杳杳几乎一瞬间就软在了他怀里,神魂剧烈颤抖间听到他说:“你得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靠!神交比直接做累多了!
明明躺着没动,等他从她识海中退出去时,傅杳杳简直像一滩烂泥瘫在了长椅上,大汗淋漓,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期间她甚至看到同村的人扛着锄头从院外经过,只不过这片天地被百里貅施了术法,他们什么也看不到。但傅杳杳能看到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人来人往!啊啊啊她没脸活了!
再看看旁边一脸餍足的始作俑者,要不是没力气,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傅杳杳咬牙切齿:“貅貅!”
百里貅幽幽道:“看来教训还不够。”
傅杳杳:“代价我都付出了,我就要喊!”
百里貅:“喊一次,教训你一次。”
于是按着她又来了一遍。
傅杳杳这下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瘫到世界尽头。百里貅侧身抱着她,看她满脸绯红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她闭着眼,有气无力的:“你还有脸笑。”
百里貅亲了亲她脸颊,拉过她的手掌,指尖一点灵力,在她掌心画起了阵法。
傅杳杳意有所感,睁开眼:“连心阵?”
他“嗯”了一声,画完阵法,手掌复上她掌心,像缔结某种契约一般,掌心间溢出浅浅白光,连心阵正式生效。他掌中的阵法终于又会重新发光了。
傅杳杳擡着手看了一会儿:“好像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百里貅抱着她重新躺好,声音透着闲适的低:“我稍微做了改进,启动阵法后可以感应到你的位置。”
嚯!加了定位功能的手机!
两人环抱着在长椅上睡了个午觉,自从有百里貅的法术维系,院中这颗甜李树越发长大茂盛了,树冠撑开一把绿伞,哪怕入秋也依旧花枝盛放,每日都有落不完的花瓣。
日头慢慢倾斜,抱着罐罐坐在门槛上打盹儿的星垣突然感应到什么,睁眼一瞧,脸上涌上喜意:“穆爷爷!”
穆卓义的身形出现在院中,看着跑到自己面前的小妖人喜不胜收:“小星垣,你长高了啊。”他左右看看:“就你一个人在家?”
傅杳杳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穆卓义时才终于清醒,赶紧坐起身推推百里貅:“快把结界撤了!”
一阵风拂过,方才还空无一人的地方出现了一架长椅,傅杳杳跳下来大喊:“外公!”
又给穆卓义吓一跳,回身看到他们,摇头笑道:“你们啊,在自己家还要搞这些唬人的把戏。”他瞧着傅杳杳,感慨不已:“我昨夜记起你,就知道是百里貅成功了,我就知道他会做到。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啊!”
他看向自己的外孙:“你这白发……罢了,万事皆有代价。”
傅杳杳高兴地泡了壶茶,拉着穆卓义在院中坐下喝茶聊天:“外公,来都来了,在我们这住几日吧!”
穆卓义环视这个小小的人间小院,笑道:“就这么两间房,哪里住得下这么多人?”
一旁的百里貅突然说:“我在白水城买了一座宅子,明日便可搬过去。”
傅杳杳有点惊讶,在乡下住得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在省城买房?
百里貅笑了下:“你不是说成亲的时候这院子坐不下吗,我买了一个大宅子,足够宴请所有人。”
傅杳杳穆卓义:“等等!”
傅杳杳问:“成亲不是我们上午才商量的吗?你这就把宅子买了?你不是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吗?是买的还是抢的啊!”
穆卓义:“什么成亲?!”
百里貅先回答傅杳杳的问题:“我吩咐熊青青去办的,方才你午睡我分了一缕神识去看过,地段和格局都是你喜欢的,已经签下了地契。”
又转头对穆卓义道:“我和杳杳要在人间成亲,外公,你得替我准备三书六聘了。”
穆卓义激动到老泪纵横,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好!外公现在就回去准备!”说完直接消失在院中,迫不及待地回玉鼎山去了。
傅杳杳被他这个行动力惊呆了,开始纠结婚后生活:“那我们以后是住在这里,还是住白水城啊?”
看得出来,百里貅是认真研究过的,他说:“人间女子不是都有娘家?今后这里便是你的娘家。”
傅杳杳着着实实被感动到了,扑过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亲亲,正亲着呢,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哎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怎么刚好叫我撞上这一幕!”
是姜疏开着她那个破破烂烂的飞行法宝紧赶慢赶地赶来了。
一日之间所有的亲朋好友都来赶来见她,傅杳杳心中热流涌动,觉得人生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了。
若是以前,姜疏见到百里貅这个大魔头还会惧怕,但恢复记忆后,她想起曾经那位对杳杳师妹万般迁就的穆师兄。如今再见,穆师兄的滤镜加成太多,竟然减轻了她对魔头的观感,见着时,也敢开玩笑:“穆师兄,好久不见啊!白发不错!”
百里貅点头示意,温和又客气。
这态度让曾经见过魔头发疯的姜疏惊叹不已,在心里偷偷感叹:果然爱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
得知他们准备在人间成亲,姜疏比两位正主都激动,拍桌子敲定:“我作为杳杳的娘家人,这事儿我来办!”
她搓着手手,越想越兴奋:“那按照人间的规矩,你们现在不能见面啊!杳杳跟我……”百里貅突然看了她一眼,接受到那眼里突然冒出的杀气,姜疏立刻改口:“当然我们仙门中人不用完全按照人间的规矩来!我还是先去找穆掌门商量一下吧!”
说完赶紧溜了。
好可怕!果然魔头还是魔头!爱也没能改变他的本质!
傅杳杳好笑地瞪了百里貅一眼:“你吓她做什么!”
大魔头丝毫不检讨自己,端着茶杯慢悠悠品起茶来。
喝了一会儿茶,跟星垣和罐罐玩了一会儿,傅杳杳看看西斜的日头,对百里貅说:“我要去见一见周先生。”
百里貅倒茶的动作没有停顿,淡淡道:“嗯。”
傅杳杳有点意外,凑过来打量他:“你竟然这么容易就同意啦?”
百里貅:“我不同意你就不去吗?”
傅杳杳:“那倒不会。”
百里貅幽幽看了她一眼,傅杳杳哈哈大笑,凑近在他唇角亲了一下:“等我回来吃晚饭,今天想吃红烧鱼!”
他幽深眸子映着她灿烂的笑容,也渐渐浮上笑意:“好。”
……
去学堂的路傅杳杳再熟悉不过,曾经她常和婉荷挽着手跑过这条路,然后偷偷去看那个俊秀的教书先生。后来婉荷变心喜欢上清渺派一位师兄,于是花痴周先生的人只剩下傅杳杳。
那时她对周先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喜欢谈不上,大约像她在现代时刷短视频看到完全在她审美点上的帅哥,舔屏关注的程度。
异世界的生活太枯燥啦,除了种地还是种地,有时候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太阳刚刚落山就冷清下来的夜晚,觉得这就是自己始终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原因。
后来及笄成年,来向她说媒的人便也多了起来。总归身处这个环境,妙龄女子都要嫁人,孤身一人也会给坏人趁虚而入的机会。
那时她便想,还不如嫁给周先生呢!
只是当年一句不负责任的话,没成想,耽误别人这么多年。傅杳杳看到那片熟悉的竹林,迈向学堂的脚步都变得沉重起来。
学堂放了学,毛头小子们风一样冲出来,傅杳杳一眼就看到走在最后青衣长衫儒雅温和的周彦瑾。他永远是这幅温文尔雅的模样,仔细关了门窗,才不紧不慢地提着长衫跨上台阶。
走了两步,看见站在台阶上方的傅杳杳,神情愣了愣,转而又温和笑道:“杳杳,你来了。”他顿了顿,又道:“本该叫你穆夫人,但我听说你与穆公子还未成亲,便先不这么称呼了。”
傅杳杳满心的愧疚窘迫,不得不开口:“周先生,当年我一句戏言误了你这么多年,实在是抱歉。”
周彦瑾笑了笑,如沐春风:“你何曾误过我?”
傅杳杳道:“白婆婆说……”
她有点不好意思把“你为了我多年未娶”这句话说出口。
周彦瑾走上台阶,温声道:“白婆婆说话向来夸大三分,我当年虽答应了她的说媒,也不过口头一句应诺,一应礼节全未准备,怎能算你误我?”
傅杳杳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他又道:“我不娶妻,缘由在我自己,你万万不必揽此责任,也不必为当年那句口头应诺有所负担。”
傅杳杳擡头,看到他那双总是明润真挚的眼睛:“你能平安回来,我已知足了。”
他是十里八乡人人敬重的周先生,他自有他的风骨傲气。傅杳杳并不傻,她知道他这番话是为打消她的愧疚与负担。可事已至此,再追问下去也不过是让彼此都陷入更难堪的境地。
傅杳杳朝他笑笑:“是,谢谢周先生为我解惑。”
周彦瑾也笑起来:“听闻你与穆公子不久后就要成亲,届时别忘送我一张喜帖,我也要来讨一杯喜酒喝。”
傅杳杳眼睛弯弯的:“那当然啦!”她一边蹦蹦跳跳的后退一边朝他挥手:“那周先生,我走啦!再见!”
周彦瑾像操心学子的老师:“你慢些!诶!小心些看着路!”
傅杳杳转过身去,纤细的身影像一道夏夜的风穿过竹林:“知道啦。”
周彦瑾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垂了垂眼眸,最终一声无奈笑叹被竹林中的风吹散。
她一路飞奔回去。
院中已经传出红烧鱼的香味,推开院门,今日下厨的竟然是百里貅。
傅杳杳跑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好香啊!”她探出脑袋瞅了瞅出锅的鱼:“这、怎么像是紫冰鱼?”
百里貅把烧好的鱼铲进盘中,夸她:“眼神不错。”
傅杳杳想到解海蓝又要跳脚的样子,笑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