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
吃饭的时候,玩家之间总算摸清了各自的身份。
除了六名玩家是演员之外,还有女主角宁雪的助理、她的替身,剧务助理,摄像助理,还有两个在片场打杂的,啥活都干包括演尸体发盒饭。不愧是草台班子,就这么凑齐了一个剧组。
黎峰和他身边那个大块头都是剧组的保镖,导演为了追求取景真实尽往偏僻荒无人烟的地方跑,听NPC说之前剧组在半路上遇到过抢劫,确实挺需要保镖。
看见妹妹,黎峰总是不自觉蹙起的眉头才松缓下来,他端着盒饭走近,低声问:“没出什么事吧?”
黎知摇摇头,把已知的信息跟哥哥说了一下。
跟黎峰同为保镖的玩家叫经达,也是孔雀的成员,他趁着埋头吃饭的时机挡住唇形,快速道:“片场有五个天问的人。演戏的解震,宁雪的替身陈蛟云,摄影助理石子良,剧务助理黄景同,还有那个打杂的钟韵,你们小心。”
这只是明面上的人,有没有像陆采薇一样的生脸,经达也不知道。
这期副本结束黎知肯定会暴露跟孔雀的合作关系,经达跟她传递信息只需要防备副本里天问的玩家,至于副本外正看着这一幕的观众那就无所谓了,反正他们知道了也无法给里面的同伴传递消息。
弹幕果然议论纷纷: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荔枝和孔雀合作了?】
【小道消息,黎知正在被天问悬赏,黎知选择跟孔雀合作,意料之中】
【天问你们要遭老罪咯】
【所以天问为什么要针对黎知?是因为侯绍在上个副本输给黎知了吗?侯绍你是不是玩不起啊?】
【天问首领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系统真是给了好多烂人重开的机会】
【支持荔枝打爆天问的狗头!给他们一点教训!】
【你们的首领都栽在知姐手上了,你们这些小虾米难道还想翻出什么浪来?】
……
蹲在片场吃盒饭这种经历黎知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旁边的陆采薇也一边吃一边感叹:“真是怀念以前拍戏的日子。”
不远处和导演一起坐在棚里开小灶的女主角宁雪对江灿发起了脾气,又是嫌汤太烫又是嫌菜太凉,江灿也不生气,温温和和地应对着,忙前忙后大半天一口饭都没吃上。
陆采薇吐槽:“都进本了还能遇到这种耍大牌的艺人,真想给她一拳!”她朝江灿招招手:“江灿,过来先把饭吃了吧。”
江灿刚替宁雪把饭菜热好,回身笑盈盈道:“等会儿就来。”
另一个玩家忍不住说:“江灿脾气真好,是我早忍不了了。”
端着盒饭的闫英锐在旁边笑了几声。
吃完饭,天色也暗了下来。副本里少有傍晚的黄昏,天总是阴沉沉的,说黑就黑。导演把几个演员叫到一起,简单地说了一下戏。
除了带资进组的宁雪和男主角陆翺,其他人的戏份都少得可怜,宁雪还嫌陆翺台词多呢,问导演:“他台词能不能少点啊?这么多也太抢戏了吧?”
导演露出尴尬为难的神情:“他是男主角嘛,台词肯定要多一点的。”
宁雪:“我们这不是大女主电影吗?我不管,反正他不能抢我的戏。”
说完还特不乐意地瞪了陆翺一眼。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陆大少爷:“…………”
靠!他少爷脾气要上来了!
他们这六个玩家,陆翺是男主角,陆采薇是暗恋男主角的小绿茶,黎知是宁雪的闺蜜,赵阳洲是闺蜜的男朋友,天问的解震是宁雪的追求者,俗称舔狗。还有个路人玩家元庆是想要挽回宁雪的前男友。
剧情人设都围着宁雪一个人转,还真是大女主电影。
黎知听导演讲了半天戏,总算拼凑出这部恐怖电影前半截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女主角小雪毕业后一直很倒霉,工作不顺,男友劈腿,基金亏损,晦气的小雪郁闷不已。有一天她走在路上突然遇到了一个自称大师的高人,说她印堂发黑霉运缠身,恐是家中祖坟没埋好导致。
高人告诫她最好回家迁坟,否则轻则有血光之灾,重则有性命之忧。
小雪作为一个学习唯物主义的新时代大学生,对高人的话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上。然而没过多久,她的父亲就出车祸意外死亡了。在殡仪馆为父亲举办葬礼时,小雪再一次在门口看到了那个高人。
高人冲她叹气摇头,小雪猛然想起高人的告诫,冲出去想问明白时,却找不到高人了。小雪悲痛之余又倍感惊慌,这个时候前来吊唁的男主角察觉了她的异样,询问之后得知这件事,于是提出陪她回老家迁坟的建议,以解她的心结。
小雪犹豫再三答应下来,她的闺蜜也答应带上男朋友陪她一起回去。另外三个角色因为各种原因也跟了上来,大家决定天一亮就出发去小雪的老家。
标准的恐怖片开头,等去了就要开始死人了,这一行人最后估计只有男女主角能活着出来。黎知为自己的炮灰命运提前默哀一秒钟。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导演拿着对讲机坐到监视器前面:“准备吧。”
天已经黑了,先拍殡仪馆外的几个镜头,拍完再拍室内灵堂吊唁的戏份。
外头没她们这几个炮灰什么戏份,陆采薇坐在黎知身边看着聚光灯下的宁雪,白天那些故意流露的羡慕在此时不由变得真情实感起来:“你说我们还有机会拍戏吗?”
还有机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吗?
黎知拍拍她的肩:“会有的,再坚持一下。”
陆采薇托着下巴笑眯眯转过头来:“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和你搭戏!”
黎知也笑起来:“好啊。”
室外的戏拍了一个多小时,转室内的时候大家都冷得不行。黎知听到剧组的NPC小声说:“这殡仪馆的温度真是低得吓人,越往里走反而越冷,真邪门。”
往室内搬道具的时候,殡仪馆里突然跑出来一个工作人员,着急忙慌地喊:“先让一让!先让一让!有逝者出来了!”
剧组的人赶紧退到一边,把大门口的位置让了出来。
一阵哭声伴着纸钱从里头飘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一对老人抱着一张黑白遗照,相互搀扶着边走边哭,照片上的女人还很年轻,微微弯着嘴角。
四名穿黑色工作服的人擡着纸质棺材走在后面,踩着满地的纸钱,把棺材擡进了停在门口的车厢里,贴着“奠”字的殡仪馆车朝火葬场的方向驶去。
有人小声感叹:“还这么年轻呢,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惨。”
等灵车开远了,大家才重新开始往室内转移。导演戴着帽子站在大门口抽烟,盯着那辆灵车看了一会儿,突然朝剧组的摄影师招了招手:“你过来。”
黎知搬了一趟东西出来,看到剧组几个工作人员扛着摄像机正朝火葬场的方向走去。
她脚步一顿,问旁边的女生:“他们去干嘛?”
女生朝外瞅了两眼:“哦,导演叫他们去拍点素材。”
前脚逝者的遗体刚运过去准备火化,后脚他就叫人过去拍素材,还能是拍什么?虽然说要追求真实,但也不能这么个真实法吧!
黎知有点头疼,想叫住他们,但一行人已经走远了。火葬场和殡仪馆之间本来就只隔了百来米,几个人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夜里,黎知只能祈祷他们别带回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回到礼堂片场时,导演正坐在监视器前跟宁雪讲戏。摄像被他调去拍火化素材了,大家坐在礼堂等了一会儿,一直等到摄像扛着机器回来,才继续拍摄。
配角的戏很快就拍完了,剩下的都是宁雪的戏份。
黎知观察了一会儿那几个从火化区回来的人,看上去都没什么异样。
下戏的陆采薇走过来问她:“黎知,上厕所去吗?”
黎知点了下头,另一个叫邢清越的女玩家也赶紧走了过来:“一起一起!”
晚上在殡仪馆上厕所,真还蛮需要勇气的。
三个人离开礼堂,黎知记得今天在那一头女厕所遇到的怪事,就没往那边走,朝着相反的方向找到了这一边的厕所。
安全指示灯的绿光在头顶忽明忽暗,将整条走廊都照得阴森森的,三人走进女厕所,里边的布局和白天黎知在那边看到的厕所一样,都只有三个蹲坑,水龙头上的墙面没有装镜子,起皮剥落的木门一拉就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
“赶紧赶紧,上完了回去,这地儿太吓人了。”陆采薇碎碎念,率先冲进了第一间,交代道:“都别锁门啊,掩上就行了。”
万一发生什么事,锁了门就不好营救了。
邢清越应了一声,走进第二间厕所,黎知进入最后一间,微微将木门拉了过来,只留了一条缝。
陆采薇一边上厕所一边说话:“黎知?清越?”
邢清越说:“在呢在呢!”
黎知也应声:“在。”
陆采薇的声音在厕所里显得特别空旷:“咱们说说话吧,不然真出什么事消失了都不知道。”
黎知笑了一声,正要说话,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红色的细高跟鞋。
厕所的木门距离地面有十公分的空隙,人蹲在里面上厕所时,正好能看到外面的台阶。
那双高跟鞋就站在台阶下,露出一片青白的脚背。它出现得太突兀,完全是凭空出现的,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就那么静静站在那。
黎知没有锁门。
一双指甲很长的手慢慢探进来,抓住了门沿,把门往外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