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晏清辉以为自己会睡过去,却发现自己意外的清醒。
他半仰着头,后颈被座椅靠背抻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拉扯的爽感,短暂解压后,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车上的挂坠。
挂坠应该是按照叮当一比一定做的玩偶,悬挂在半空,栩栩如生。
他把照片发到微博上,顺手点进满月的微博,满月最近没有更新,只有一条点赞,他昨天就看到了-
他们都说我沉迷手机,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我很难反驳。
这条微博是一个大V发的,热度不低,评论也多,大多都在聊网恋。
晏清辉不傻,他能猜到满月在点赞这条微博时心情是怎样的,所以他很快便和南舒说好了去猫咖的事情。
只是,他本来以为还要一段时间,没想到那么意外地在医院碰面了。
时间很晚了,手机微信有一些没来得及查看的消息,晏清辉一一把有关工作的回复掉,看到南舒发来的消息。
南舒:小乐跟我说你带人去了,牛逼。
南舒:你是真牛逼,我是真佩服,小乐也是真机智。
南舒:笑死了,小乐跟我说天太冷,他哪也去不了,又怕回去打扰你们,就去网吧开了三个小时机子。
南舒:晏老板,记得给小乐报销一下机子费哈哈哈哈哈。
晏清辉倒是不知道这茬,他本以为小乐至少会找个餐厅吃饭。
不过想到小乐当时的反应,晏清辉也失笑,而后搜出小乐的微信给他转了六百六十六块钱。
第二天晏清辉出门时本想拿满月的车钥匙,临关门又把车钥匙放下,拿了自己的车钥匙。
到医院后满月的消息发来了,她发了一个小白猫打呵欠的表情包。
晏清辉笑笑,发语音过去:“醒了?早啊,满月。”
一大早就接收到男低音暴击,满月情不自禁在被窝里打了个滚,然后才回消息。
满月:你好早。
满月:你这才睡多久啊,不会困吗?
“还好,路上买了杯咖啡,”晏清辉说,“你醒得也不晚啊,怎么样,要来杯咖啡吗?”
满月随口说:可以啊。
下一秒,满月就收到了一个外卖订单截图。
她看到精准无误的地址,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家?
“猜的。”
满月:?
满月:怎么猜的?
“你猜啊。”他声音在笑。
满月发去一个小蓝表哥流汗的表情包,然后发现订单截图上的收件人名字和电话都不是她的。
满月:这个电话不是我的啊。
“我的。”
满月:啊?
“满月,你独居,能不能有点防范安全意识?”
哦……
满月:所以……毛国平同志是?
晏清辉发了一个小蓝闭嘴表情包。
满月没忍住哈哈笑两声,然后正经问:你不是在上班吗?方便接电话吗?
“所以希望一会儿就诊的病患能够理解一下我这位大龄单身男青年为之付出的努力。”
为之……之代什么?
满月没敢问,只默默红了脸。
咖啡到的时候满月在洗漱,出来后拿到手机,看到晏清辉发来消息,告知她咖啡在门外。
满月护肤品都没涂,小跑着去开门。
门口放着一个咖啡袋,袋子一侧还放着一支向日葵。
小区是一梯两户的格局,门口寂静,窗户在电梯那边,很难照到门口这边,所以即便是清晨,门口也有一点幽暗。
可今天天气好像特别好,满月猜想外面的阳光一定很热烈,所以才会照到门口这边来。
向日葵凑巧朝着光的方向,乍一看,像光在森林里孕育出的唯一一朵花。
满月安静地看了很久,叮当也跑过来凑热闹,它走到咖啡袋旁边嗅,又好奇地去碰向日葵。
在花和咖啡的衬托下,布偶猫显得巨大,光照进它眼睛里,像大海在苏醒。
森林和大海的碰撞让满月爱不释手地拍了很多照片。
她挑挑选选,修修滤镜,发到了微博上。
也是这一发,她才看到晏清辉昨晚发了微博,图片上是她的车挂件。
而她发的,是他点的咖啡和花。
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尖,不是热烈汹涌的,是绵密缓慢的,像水,像雾,像云,像光。
她不由自主地耽溺其中。
中午,满月接到秦母的电话,电话里,秦母气得够呛,说满弈翅膀硬了,以为上几年武校都能瞒天过海了。
这是知道满弈学校被封的事情了。
满月不好袒护满弈,毕竟撒谎是大事,而且她也算帮凶,就含糊其辞地说:“啊,你怎么知道的啊?”
她一边问一边点了录音,打算结束发给满弈,让他趁早认错,别等着秦母找上门。
“我还不知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就我不知道!今儿出门买个饺子,超市前台都知道问一嘴我儿子怎么样,结果呢?我儿子到底啥情况我都不知道!我还以为她问的是满弈腿好了没,我还说早好了,搞了半天是封校的事情,人家信息都刷新到最新了,我还腿腿腿呢!早晚我要把他腿打断!”
满月:“……”
看来等不到挂电话了,为了救下满弈的命,满月立刻把录音发给满弈。
这年秦母还在抱怨,那边满弈已经试图打电话了。
满月把秦母的电话切出去,给满弈发消息:别打了,还在继续。
满弈:……救命!
满月:好像无能为力。
满弈:别啊!你再努努力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满月:现在好像都是“只要肯放弃”。
满弈:[痛哭流涕.jpg]
不知道为什么,满月忽然就想起来小时候满弈每次考差了,找家长签名都会先找她,然后一起回家面对暴风雨。
虽然他们姐弟俩并不像大多数那样从小打到大,但在面对父母姐弟同心这一点倒是和大家一致。
于是满月叹了口气,还是主动为满弈求情:“妈,其实……他就是怕说了你担心,他有提前跟我说来着。”
秦母一愣:“什么?”
满月挠挠鼻尖,难得心虚起来,她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几年前,有时候也难免撒谎,被抓包又心虚,然后试图用撒娇蒙混过关。
大多时候,秦母都是先骂她几句,然后就算了。
有几年没撒娇了,满月正犹豫着该怎么开口时,秦母忽然磕磕绊绊开了口:“他、他跟你说了啊?”
满月应了一声,说是。
秦母忽然改了态度,不再絮絮叨叨地骂,而是“哎呀”一声,“这臭小子又麻烦你,唉,行了行了,我知道他什么心,那么大人了,自己心里也有数,总不能我老盯着,以后他也是要娶媳妇的人,我又不可能管他一辈子。”
“算了,咱们不管他,”秦母随口问,“你呢?中午吃什么啊?”
满月愣了好久才说自己可能就随便吃点,秦母一听随便,犹豫着说:“中午还是不要太随便了吧?不过你一个人住,也是,那你自己看着吃吧,自己好像就好。”
满月“哦”了一声。
秦母挂了电话好久,满弈还在不停地发消息打探消息,直到他发来一张截图。
截图是他和秦母的聊天记录,秦母上来就说:等你回来再说!
满弈连发好几个打滚表情包,秦母让他滚蛋,然后又问他吃什么,满弈也是虎,直接发了泡面的图,秦母发了一条语音,满弈把语音转文字,满满好几行教训斥责。
满月盯着截图看了很久,最后随便发了一个表情包结束话题。
结束以后满月没起身弄午饭,也没回屋,她就那么两眼出神地坐在懒人沙发上。
客厅里窗帘一早就拉开了,咖啡已经喝完。咖啡杯还没扔,茶几上放着花瓶,里面就插了一支向日葵,花瓶挺大的,向日葵只有一根,瓶口空出很大的缝隙,以至于向日葵有点动静就东倒西歪。
叮当好奇花好奇了一上午,这会儿也累了,它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尾巴扫来扫去,不小心扫到了花瓶。
花瓶摇摇晃晃,最终还是立稳了,但是花瓶里的向日葵绕了一个圈,倒在了另一个方向。
花瓣碰到了满月的手。
满月怔了怔,从漫长的失神中收回思绪,她缓慢地扭头,视线落在向日葵上。
满月当初装修房子走的简约风格,屋里大多装潢都是白色,偶尔才有一点点别的颜色。
但是像明黄色这种鲜亮的颜色还是没有的,有时候随便拍几张照片会觉得是样板房。
以至于,这支向日葵,像这套房子里唯一一个活物。
想着,她伸手去碰,花中央的葵籽有点扎手,指腹酥酥麻麻,有点发痒,但是不疼。
像无数次,晏清辉给她带来的感触。
她又想起那些年,偶尔会听到亲戚劝告秦母放宽心,想开点,这些都是命里注定的,躲不过就是躲不过,怪不得谁。
如果真的是命中注定,那晏清辉的出现,是不是也算命中注定?
那晏清辉带给她一次又一次想要伸手的冲动,是不是也算命中注定?
躲不过,那就不要躲了。
一瞬间,满月不受控制地松了口气,这一口气,好像攒了很多年,她叹了好久好长,起身的时候都有一种身轻如燕的错觉。
她先去给自己弄了午饭,然后拍了照片发给晏清辉。
晏清辉大概也在午休,回她:看上去很不错。
满月:事实上确实很不错。
晏清辉:不知道未来我有没有机会见证这个事实。
满月:你去问问未来的你啊。
晏清辉:未来的事情可以未来再知道。
满月:那晚上的事情你想现在知道吗?
几秒后,满月收到晏清辉发来的语音。
他淡笑,“如果是指你需要用车,并决定来找我这件事的话,我是很乐意现在知道的。”
满月也笑了,她拿起手机,也发了一条语音。
“可是我不需要用车啊。”
下一秒,晏清辉打来语音通话。
满月愣了下才接通,晏清辉声音缓缓传来,“那你还决定来找我吗,满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