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温很紧张,心跳控制不住地加速,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拼命压制的酒精后劲也好像瞬间顶到了头,她感到窒息,很闷,想要大口呼吸,却又不敢。
她看着步西岸,看着他平静的面孔,生怕一喘气,就打破了什么。
事实上,步西岸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静。
他今晚没喝酒,但也觉得情绪有点顶,甚至……开始出现妄想。
他心跳脉搏齐动,一下一下,很重,但不快,他控制着,不敢让心跳太快,也不敢露出明显的情绪表情,他只敢在心里小心翼翼地想,郁温口中那个喜欢的人,是他吗?
他开始往回想,想他们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她曾是悬月,对万物众生散发着平等的,恰到好处的光,是他总是自乱阵脚,又胡思乱想。
可事实上,她对他唯一的主动,也不过是补课那些事。
后来……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从夏天瞬间入秋,秋风里她从新区搬到旧区。
他不傻,他有所察觉,很多细节里,都藏着不可推敲的微妙,他只是不敢相信。
现在也是。
不敢完全相信。
但又抱着一丝侥幸和小心翼翼。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那个人是他,他能带给郁温什么。
危险。
郁温又要付出什么。
声誉。
口碑。
青春。
没有必要。
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他可以无条件给,但她并不需要她付出什么。
气温忽然变低,身体开始发冷。
步西岸在心里想,他果然是个没有选择的人。
他没喝酒,可他明明能感到有冲动和热烈正从骨血里冲出来,可他又不得不清醒地用理智把一切压下去。
沸腾平息,气温骤降,巨大温差让人一瞬陷入冰冷。
他看着郁温的眼睛,她眼睛此时透亮,好像把悬月仅有的亮光吸收,她发丝轻动,衣服裹出她纤瘦的轮廓。
她又瘦了,下巴都尖了。
发丝勾着她的下巴,还有几根纠缠着她的眼睫,她明明不适,却倔强地睁着眼睛,不肯错过他一分一毫的表情变化。
可是,他没有表情变化。
她已经说到这种程度,他仍然像一个局外人,沉默着,冷漠着。
郁温不懂。
她不相信是自己自作多情,她是有心的,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好,那种什么都不索取的,纯粹的好。
以前她总是不理解,不理解步西岸一个行动力那么强的人,为什么总是在她面前显得束手束脚。
后来她的生活发生巨变,她才懂,处境有所差距,人心便有距离。
以前的他们,大概永远也无法感同身受。
现在,她以为她理解了步西岸,她以为步西岸不会再觉得他们有距离,她以为步西岸,至少哪怕会前进一点点。
可他没有。
郁温一敛睫,忍下眸中的翻涌,她咽下所有情绪,她想就那么算了。
她也要脸。
可她不甘心。
她没忍住,又说了句:“步西岸,我现在不是什么千金公主了。”
你是。
步西岸很理解郁温,也知道在郁温家境破败以后,以前很多不敢明着追她的男生都开始渐渐明目张胆起来,无非就是觉得她现在跌落神坛,只剩一身凡胎肉骨。
傻逼。
她永远是他们高攀不上的。
也是他,不能亵渎的。
沉默。
他再次沉默。
步西岸在一瞬间忽然想起以前唐鸢总爱说他,“我们步西岸是没长舌头吗?为什么受了委屈不知道跟妈妈讲呢?”
他当时总在心里反驳,说了有什么用?
现在,他才觉得,他不是没长舌头,他是没长腿。
他永远无法向前迈。
他身后有太多枷锁。
终于,风吹散了沉默。
路边有车辆路过,鸣笛声阵阵,车轮碾过地面,沙砾作响。
咯吱咯吱。
像碾过郁温的心。
这颗心,在今天无数次扬起又落下,而在这一刻,终于要彻底沉下去。
她闭了闭眼睛,想,她可能真的是自作多情了。
她已经做到这份上了,步西岸仍然没有向前,大概就是他……
不,是她,是她误会了。
她忽然吐了一口气,一口很轻,却很长的气。
仿佛要把一整个季度攒下的沉闷都吐出来。
吐完,她很轻地说了句:“算了。”
“算了。”她又说了一遍。
算了。
“打车吧。”她说。
好累。
走不动了。
至此,步西岸才说一句:“好。”
步西岸转身拦车,空车很快拦到,郁温擡脚要过去,手机响了,她接通,原本有些消沉的面容在几秒后变得苍白,她原地晃了晃,然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向了出租车。
她喊破了音:“去医院!”
车子飞驰,车厢隆隆,郁温两耳嗡鸣,什么都听不到。
步西岸似乎在问她什么,但她没有听到,也张不开嘴。
她只是发抖。
不停地发抖。
她想起生日那天,她曾因为想要步西岸的生日礼物,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待到天黑尽,然后回家,又是一屋子的黑。
那天的天,和今天好像。
郁温开始抖得更厉害。
忽然,她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悲伤,她好难过,她用全家换来的愿望,最后只落得一个自作多情的下场。
她掉出眼泪,耳边全是言宥旻的那句:“郁温,你妈妈病了。”
她的爸爸走了,高空坠落,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碎了,她的妈妈病了,不知原因,不知结果,她却还想着在青春留下痕迹。
这些痕迹难道不够重吗?
恍惚间,身体忽然前倾,头磕在……
郁温眨了眨眼睛,感受到额间并不是坚硬的前座椅背,而是一片柔软。
带有温度的。
是步西岸的手掌。
郁温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睫落下,滴到她自己的手上。
滴滴滚烫。
烫得她瞬间清醒过来。
车子已经停下,她打开门就往里冲。
她一路奔跑,找到言宥旻,找到周芊,言宥旻风尘仆仆,看着并不自得,而周芊,她甚至没有病房,只能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挂点滴。
郁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迈开脚一步一步走向周芊的,她走到周芊旁边,蹲下身,埋在周芊膝盖上,哭了。
周芊苦笑,似有抱歉,她摸着郁温的头,道歉说:“对不起啊。”
郁温没有擡头,一直哭,一直哭。
好像要把郁学舟离开时的那份委屈和痛苦一起哭出来。
她哭到大脑缺氧,在言宥旻的搀扶下才勉强站起来。
“郁温,医生有话要跟你说。”言宥旻说。
郁温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她开口,嗓音几乎哑得只剩下气音。
她问:“说什么?”
言宥旻眼下也有青黑,看着很疲累,他摸了摸郁温的脑袋,微微一笑,“去吧。”
郁温几乎呆滞地走进了医生办公室,她视线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听力也有一些弱,可医生的话仍然清晰地传进了她耳廓里。
耳膜像遭遇重击,她几乎疼得闭眼。
“中期,保守治疗或者手术都可以,手术存在一定风险,但是保守治疗也并不能完全保证痊愈,你是唯一的家属,你妈妈授意还是你来做选择。”
郁温有点想笑,她怎么做?
不管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都需要很多钱吧。
郁温把眼睛闭得更紧,她真的好该死,她为什么不像往年一样许全家平安健康的愿望。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这些事情要发生在她身上。
她有很多为什么,可最终,她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出去了。
办公室门外,她并没有看到旁边的步西岸,步西岸也没打算喊她,他目送着她一路往前,然后拐弯,消失在尽头。
医院处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入目颜色只有蓝白,大片的白,和偶尔才会出现的蓝,步西岸扭头看着郁温消失的方向,他盯着看了很久。
直到有医生从旁边路过,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跟着医生,口吻似恳求,“医生,真的没有合适的吗?一个也没有吗?我儿子又不是什么稀有血型,为什么会配不到骨髓呢?”
医生一边往前走一边匆匆解释,他们出现得突然,离开得匆忙,好像转瞬之间,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
似乎,只是命运在提醒什么。
步西岸默了片刻,擡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医生似乎以为是郁温去而复返,一擡头才看到是陌生人,他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
步西岸声音也有些哑,他问:“刚刚那个女生,她妈妈手术大概需要多少钱。”
医生倒是没有隐瞒,“整个治疗,保守估计要五十万,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步西岸“嗯”一声,没再多问,转身离开。
走廊里,郁温陪同周芊一起坐到天快亮,点滴挂完,才在思想缝隙中想起,步西岸呢?
她迟钝地眨了下眼睛,随后又茫然地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要再想。
算了。
都算了。
回到家,郁温让周芊躺下休息,周芊拉着她一起,“陪妈妈睡会儿。”
郁温钻进被窝,抱住了周芊。
她没有闭眼,目光很空洞,她问:“宥旻哥刚回来吗?”
“嗯,他去国外帮你爸爸办了点事。”
郁温一顿,有点问不下去。
是周芊自己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他不得不办,只是途中遭遇了点意外,但是幸好,一切顺利。”
郁温“嗯”了一声。
很快,周芊睡着了。
她大概真的太累了。
可是郁温睡不着,她闭上眼,眼前走马灯一样无数画面,每一幅画面都很模糊,又狰狞。
像她快要控制不住的情绪。
她终于忍不住,冲进厕所吐了出来。
郁温第二天又陪周芊去了趟医院,这次是言宥旻帮着预约的,周芊需要从里到外全检查一遍。
郁温感觉自己有点麻木,这段时间一件又一件事情,仿佛不肯放过她一般。
她和言宥旻一起坐在外面等,言宥旻问她:“你什么打算?”
郁温不知道。
她能有什么打算。
她什么都没有。
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高中生。
她连高考都没有办法,更何况生命这样重大的考题。
她摇头。
言宥旻起身走到郁温面前,蹲下,他仰头看着郁温,嗓音也不如过往清朗。
郁温想,他大概也没想到,他只是出了一趟国,他甚至还有心托司机给她准备昂贵精致的生日礼物,怎么一回来,一切都变了。
缓缓地,郁温定睛,看着言宥旻。
言宥旻笑了笑,笑得有点勉强,但是他一贯如此有风度,要保持体面,“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
郁温想说没有,她哪里委屈呢,更委屈的,明明是周芊。
“我也知道你其实是一个很要强的人,”言宥旻说,“你不用担心你妈妈,一切交给我,好吗?”
郁温想说不用了,但她开不了口。
现在生病的是周芊,她凭什么因为一点过往的难言之隐就替周芊拒绝。
她闭了闭眼,当作答应了。
一系列检查后,检查结果出来了,现实更残酷地摆在眼前。
周芊为了宽慰郁温,一直佯装不太在乎的样子,但是郁温知道,周芊其实是最怕的人,以前每次体检,稍有一点问题,周芊都会心惊胆战地和郁学舟抱怨,然后叮嘱大家要注意身体。
如今最怕的人,却经历了最怕的事情。
郁温拉着周芊的手,好像在挽留她。
周芊朝她笑,“我没事,不要太担心。”
还要怎样才算有事呢。
郁温低下了头。
言宥旻在和医生谈话,询问医生如果手术最快什么时候能安排,医生却说:“要等一段时间,我们需要从国外请专家过来。”
言宥旻皱着眉,“时间能确定吗?”
医生很遗憾地摇头。
言宥旻:“那谁能保证这期间病情不会出现任何波动?”
医生再次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言宥旻有点动怒,周芊唤了一声:“宥旻。”
言宥旻有点狼狈地别开了头。
周芊笑了笑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餐厅是周芊随便选的,她心情差,吃不了几口,倒是一直在劝郁温吃,郁温哪里吃得下,但是为了不让周芊担心,她还是如常地吃了一些。
饭间言宥旻提出:“出国吧。”
周芊有点犹豫,“郁温……”
言宥旻看向郁温,“郁温,可以吗?”
郁温失了神。
她想自己还是有些没出息,这种时候了,她还是会想起步西岸。
出国。
这个时候一旦出国,未来应该很难再见到了吧。
不管她是自作多情也好,还是一厢情愿也好,往后几年,长大了,工作了,一年又一年过去,在某个闲暇时刻想起,大概也只觉得步西岸是她青春里轻描淡写的一笔。
只是这一笔,究竟要蔓延到哪一年呢。
郁温扭头看向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所有人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生活,世界并不会因为谁的离开而停止运转。
大家的生活都是要继续的。
不管过去现在经历了什么。
未来,还是要去的。
良久,郁温收回目光,说一句:“好。”
饭后他们回医院,言宥旻希望能从医生口中获取更多关于专家的消息,也招呼司机助理定明天的机票。
其实病人家庭能够条件治病,医生也会松了口气,“那是不是要告诉你另一个家人不需要筹钱了?”
郁温愣了下,没明白什么意思。
医生也一愣,“怎么了?那个男生,不是你们的家属吗?”
郁温隐隐有某种猜测,她喉结紧绷,“谁?”
“挺高一男孩,”医生仔细想了想,“估计得有一米九吧?”
是步西岸。
郁温一下子站了起来,她情绪不太稳定,这是周芊和言宥旻都看得出来的,她问:“他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句,你们需要多少钱。”医生说。
郁温有点不明白。
直到走出医院,头顶太阳明晃晃照在她眼皮上,她扭头看了眼拥挤的车流,似乎在遥远的尽头,看到了少年坐在机车上,弓起脊背的身影。
他要做什么呢?
郁温忽然看向言宥旻,她唤了一声:“宥旻哥。”
言宥旻一顿,他轻松猜出她有事找他,便说:“什么事,你说。”
郁温抿了抿唇,片刻说,“你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言宥旻笑,“当然。”
下午郁温和周芊回家收拾东西,这个地方刚住没几天,东西很少,很快便收拾得只剩下床铺。
郁温和周芊一同坐在床沿边缘,郁温歪头靠在周芊肩膀上,她们目光平静地透过屋里唯一一扇窗户往外看。
周围一瞬安静下来,什么声音也没有。
好久,周芊才说:“郁温,往后,要辛苦了。”
郁温说:“没关系。”
周芊擡手摸了摸郁温的脸,她闭上眼睛,在心里向郁温道歉。
她觉得自己应该还要向郁温道歉,只是现在,她并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测,于是便忍下了。
晚上,言宥旻过来,郁温有些紧张地看着他,言宥旻递给她一部手机,“信息有点多,助理给我整理了一份文档,拍在了相册里,相册里还有两段视频,是我托人找的,我觉得你可以看看。”
郁温忽然不敢接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敢,她对步西岸的了解很少,她甚至完全想不到,他会有什么渠道得到五十万。
又为什么,要为她筹这五十万。
“郁温,我本来不想说,但现在,我觉得我需要说,”言宥旻说,“我知道你大概不想欠我的人情,所以去国外,你就可以用你爸爸给你留的钱了。”
郁温愣了愣,“什么意思?”
“你爸让我去国外,是让我存钱的,”言宥旻说,“留给你的,他说是给你嫁妆,坦白说,不少一笔。”
“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了解,这笔钱,是完全不能入境的。”言宥旻说着,把手机放在了郁温手里。
“所以你这次出国,不是仅仅给你妈妈看病,而是留在那里生活。”说完,言宥旻转身出去,周芊在外面,他们有话要说。
郁温握着手机,难得开始转动了脑子。
言宥旻为什么要忽然说这话,他怕她留在国内吗?
因为谁?
因为步西岸吗?
可是,步西岸做了什么,值得她愿意留在国内。
沉寂了两天的心跳忽然又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她攥着手机,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她迟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手机仍然在手里,她低着头,迟迟没有打开。
直到外面传来房东爷爷和周芊打招呼的声音,郁温才蓦地回神。
她打开手机,点进相册。
相册里只有两段视频,和几张照片。
文档内容挺多的,所以一张照片根本拍不完。
郁温一张一张地看,仿佛从这白纸黑字中看到了步西岸那么多年走过的脚印。
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继父,他的继母,他颠沛流离的童年,布满鲜血和离别的成长之路。
原来有那么多小动物因他死去,他该有多愧疚。
郁温没看一行,都觉得心脏快要被挤压得不能跳动,她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抖着手,点开了视频。
视频里,是他在步澜庭公司门口,他跟步澜庭说话,步澜庭表情看上去惊喜又意外,没一会儿,步澜庭掏出手机打电话。
这是监控视频,并不能把每个人拍得很清晰,可步西岸转身那一刻,郁温还是看到了他紧握的拳头,和他抿得很紧的唇角。
另一条视频,是医院门口,他站在那,青天白日里,他像一道浓重的黑色痕迹。
一辆车子停在他面前,下来的是步澜庭,还有一个女人,女人穿得很得体,行为却因为太高兴而显得不知所措。
他们都在笑,握着步西岸的手,像在感谢。
步西岸全程没有表情,但他看上去很不好。
不知何时,郁温已经能从步西岸的“面无表情”里分辨出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明明就是不开心的。
他明明那么痛恨他们,他明明坚持了那么久,可就那么轻飘飘的,因为她,放弃了。
啪嗒。
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
泪液宛若一面放大镜,刚好放大了步西岸的面孔。
他总是这样,好像很冷漠,好像很坚韧,脊柱像钢筋,肩背像大海。
少年筋骨寸寸,怎么能为她向生活下跪呢。
怎么能为了五十万,就把过去遭受的一切,弃而不顾呢。
不可以。
他不可以。
她也不可以。
门被推开,言宥旻走进来,郁温起身,眼睛通红,但已经没了眼泪。
“陪妈妈治好病,我不回来了,”她说,“我在那边上学。”
她本来只是打算休学。
言宥旻点头。
郁温:“但是,我可能还是需要你帮一个忙。”
意料之中。
言宥旻再次点头,“你说。”
“明天,我会找他,你提前把他拦下来,不要让他去医院。”
“好。”
郁温忍了忍,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咽回去,眼睛亮亮的,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
“能不能,以后,帮他处理一下那些……尸体,”郁温艰涩开口,她感觉自己真的要喘不过气了,她拼命地握拳,指甲几乎插进掌心里,她缓一口气,才再次慢慢说,“他……”
他应该有很好的未来的。
他这样的人,应该要有未来的。
他不能向生活下跪,他要一直站着,奔跑着,冲刺着。
郁温说不下去了。
她声音里全是哽咽。
她闭上了眼睛。
她没想到,没想到,原来,步西岸是喜欢她的。
是吧。
都做到这份上了。
她忍不住擡手捂住了胸口,她弓下身,她想哭,却哭不出来,她难受地捶胸口。
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步西岸是喜欢她的。
只有步西岸喜欢她。
只有步西岸,是真的喜欢她。
她不是一厢情愿,也不是自作多情。
她……
他们,只是好像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