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最终还是咽下了心中的疑问,屋里昏暗,算是一份遮挡,她轻声问:“你困了?那么早。”
许午遇似乎也没有追问的意思,好像他们彼此都清楚,但又藏着掖着。
他懒洋洋打个呵欠,“这不是没事做么。”
沈星怕坐在床沿边会再次碰到什么,干脆把凳子拉过来坐一旁,她掏出扑克牌,“要玩吗?”
许午遇借着月光看清是什么,轻笑一声:“你从哪弄的?”
沈星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她脸微微泛热,挠挠鼻头又抓抓侧耳头发,小动作不断。
“厨房找到的。”
“估计是许明七弄的。”许午遇说。
沈星顺势说:“许明七好小哦。”
月光下,许午遇表情淡淡,但眼睛却被照得亮亮的,他伸手拿走扑克牌,动作娴熟地洗牌,边洗边说:“快七岁了。”
“那小神婆好厉害哦。”沈星随口说。
许午遇没接话,随手洗了一套花里胡哨的牌。
沈星被吸引,有些惊讶。
话题也被轻松揭过。
许午遇挑眉,挺得意:“厉害吗?”
沈星笑:“厉害。”
她问:“你还会什么?”
“那可太多了。”
看到许午遇这番得意,沈星心里很高兴,胸口总是堵着的那口气好像也散去很多。
她配合十分:“真的吗?”
许午遇立刻表演一个,他把牌递给沈星,轻擡下巴,有点拽,“随便洗。”
沈星问:“你要变魔术吗?”
“你先洗。”
太拽了吧。
沈星笑着洗牌,洗好交给许午遇。
不知道是不是视线已经适应昏暗,沈星居然也能看清许午遇手中的牌了,牌在他手里显得很小,几下翻转,十分灵活。
他让沈星抽牌,沈星抽出一张红桃七。
再放回去。
几个来回,许午遇问:“你猜牌在哪?”
沈星低头看牌,很认真,看半天说:“我怎么知道啊?”
她说着擡头,只见许午遇微微垂眸看她,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叼一张牌。
沈星愣愣地伸手去拿,翻开,黑桃七。
她“咦”一声:“错啦!我抽的是红桃七!”
许午遇表情很震惊:“真的吗?”
“对啊!”沈星说,“真的,就是红桃七。”
许午遇半信半疑:“又没有观众,你骗我怎么办?”
“谁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啊,”沈星说,“就是你技术不到位啊。”
许午遇沉默了。
沈星一顿,忽然有点懊恼。
他那么久没碰牌,手法肯定会生疏,他会想到之前的时光吗?一定难过死了。
沈星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然而许午遇盯着她,几秒后,忽然笑了。
沈星满脸茫然。
许午遇擡手打个响指。
沈星还是茫然。
许午遇朝她手里擡下巴,沈星低头,手里的黑桃七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红桃七!
好厉害!
沈星真的震惊了,她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说一句:“好牛。”
许午遇笑,慢悠悠伸出手,他就在床上,半躺半坐的,做了一个绅士鞠躬礼。
沈星看着,慢慢闭上了嘴。
许午遇最开始眼睛还带笑,后来也慢慢收了表情。
他伸手把牌拿回去,不再看沈星,只是在一下一下洗牌的动作间,低低出声说:“滑坡,砸断了,以后只能躺着了。”
出乎意料的,沈星发现自己心情极为平静。
大概在第一次重逢之时,她就猜到了。
“那你上厕所呢?”沈星忽然想起来。
“啧,小姑娘打听这事做什么?”许午遇口吻似玩笑。
沈星笑不出来。
许午遇这才神似无奈地看向角落,他表情并不难堪为难,真的只有无奈。
沈星扭头,这才看到墙角竖的两根棍是类似拐杖一样的东西,上面有粗布条,大概是捆绑腰和腿的。
胸口那口气又重新堵回来,沈星收回目光,低低“哦”一声。
她又问:“你多大啊?”
“二十一……二十二了吧。”
“你跟许午遇一样大啊。”沈星故意说。
许午遇看她,看着看着笑了,“小小年纪,心眼怎么那么多?”
沈星低下头。
许午遇口吻不算生气,闲聊一般问:“你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你们长那么像,我又不傻,许壮也说过小神婆有五个女儿,”沈星说:“而且,我今天给傻条翻找创口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那个。”
许午遇没听明白,“哪个?”
沈星有点不想开口,她声音很小,“女生用的那个啊。”
许午遇以为是内衣,“没有吧?小神婆不让许六穿那个。”
不能再让他猜了,沈星直接说:“卫生巾。”
许午遇愣一下,几秒后“哦”一声,又过去几秒又“哦”一声。
“……”
气氛一时僵硬。
沈星试探地去看许午遇,一瞥眼发现他耳朵颜色很深。
应该是红了。
顿时,沈星没忍住抿唇笑了笑。
不管他比她大几岁,二十二岁,也才是一个大学生年纪而已。
也会害羞呀。
沈星主动为他解围,她也确实有个问题一直很想知道,“小神婆是怎么知道我妈那些事的?”
就是因为小神婆提前知道一切,罗华艳才会那么信任她。
许午遇说:“许六问的。”
沈星不解。
许午遇说:“算是催眠吧。”
沈星惊叹,“她还有这个本领?”
许午遇笑,“不算,有借助米香,还有,途径雾区的时候,那块地方磁场有波动,不经常在这边的外人会不适应。”
“哦。”沈星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好神奇,感觉就像世外桃源一样。
她想着想着,忽然一顿,问:“她也催眠我了?”
许午遇摇头。
“为什么?”
“不知道,”许午遇说,“可能是沈星……就是她,在隐藏吧。”
所以许六和小神婆并不知道,她其实不是喜欢女生,只是在罗华艳的认知里,她喜欢女生。
那许午遇是不是也会误会?
沈星本想解释,可忽然没有由头地提起这种事情好像她在暗示什么一样。
最终,沈星也没说。
有机会再说吧,反正也不知道小神婆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还有相处时间。
想到这里,沈星又问:“诶?对了,许六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是沈星看错了还是怎么,沈星觉得她提到这个问题时,许午遇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非常难看。
但是很快,他又隐藏得干干净净,口吻没什么情绪变化地说:“帮小神婆做事去了吧。”
他说得不清不楚,沈星猜想他心中肯定不好过,毕竟这种忙本该他来帮。
而不是像个……躺在这里。
沈星怕再聊下来许午遇会更难过,很快就让他休息了。
回屋以后,沈星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不通一个滑坡为什么会导致那么严重的后果,难道没有找医生吗?
而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后续应该也没有进行过任何复健。
不仅没有,还被藏起来了。
沈星想很久,直到昏昏欲睡。
梦里同样不安宁。
她像往常一样进班,甚至给同桌带了罗华艳做的三明治。
可同桌没来,不仅没来,还传来了退学的消息。
三天后,学校贴吧流言蜚语四起,甚至图文证明,她的同桌,喜欢女生。
而她同桌本身,也是一个女生。
女生怎么可以喜欢女生呢?
可沈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况且,这是一份喜欢啊,又不是恨?能造成什么伤害吗?
于是她联系了同桌,同桌被父母安排转学,临走前,同桌把自己的日记本送给了她。
字里行间,尽是少女情怀。
沈星本想等毕业把日记本送给应该拥有它的人,可不巧,被罗华艳看到。
罗华艳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沈星印象里,她一直是一个好妈妈,她会耐心询问女儿所有的情绪变化原因,也会尊重女儿的交友和喜好。
为什么突然像发了疯一样是非黑白不分了呢?
梦醒,天光大亮。
沈星在床上坐了很久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梦到了过去,梦到了罗华艳,却没有梦到那个地方的窒息生活。
她心情很好。
她先去二楼看一眼许午遇,她这几天给二楼窗户前挡了一层布,虽然没有特别好的遮光效果,但至少可以让人安稳地多睡一会儿。
沈星看许午遇没醒,就没着急做饭,她把水烧上,出门遛一圈。
不同于之前,今天时间那么早,村里却有人来往,每每有人路过,总要多看沈星一眼。
可偏偏,他们又非要装作不在意她的样子。
不对劲。
沈星本意是去河边,现在只走一半,就已浑身不适,她尽量克制心跳情绪反应,默不作声折返回家。
没走几步,前面原本蹲在家门口的人站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站起来,盯着沈星,慢慢连成一体,挡住去路。
沈星停在原地,与他们对视。
她紧张得手指发颤,喉咙也发紧,想礼貌询问,却开不了口。
直到头顶忽然罩来麻袋,沈星甚至能闻到麻袋里谷物饲料的味道,她嫌恶的同时惊恐尖叫。
下一刻,整个人被扛起来。
沈星头昏脑胀,再清醒,已是“沈星”在挣扎。
“沈星”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破口大骂:“操/你妈!拐/卖/人口犯法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