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邀请信送抵怒蛟岛时,燕王刚回师顺天,与守军内外夹攻。以南军为主的李军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见形势不对,立即率先逃遁,连夜奔回德州。
大军见主帅先逃,谁不爱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弃械归降。
此时怒蛟岛回复平静,降卒给送往岳州、黄州、武昌等地,改编入燕王的联军内。现在人人均认为燕王才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时施出种种怀柔手段,使这些投诚的兵将更无异心。
怒蛟帮众总动员收拾岛上疮痍处处的残局,保留有用的堡垒,重建码头,增加新的防御设施,在防守上更是无懈可击。
移居小怒蛟多时的眷属陆续回巢,使岛上回复了昔日热闹和平的气氛。
最令怒蛟帮人欣悦的就是在收复怒蛟岛时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鹰亲手把这大仇人关在牢内,又制着他的经脉,教他求死不得,只能等待处置。
当日下午,虚夜月等众女乘船来与夫郎们相会,同行的还有不舍夫妇和韩清风,后者精神体力已回复旧观,谈笑风生,更使各人心情开朗,充盈着云开见月的感觉。
当晚在怒蛟帮位于主峰山腰的总坛里,大排筵席,庆贺收回怒蛟岛这天大喜事。
岛上头目级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数千人济济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面的广场去。张灯结彩下,人人满脸欢容,尚未正式开席,闹酒猜拳戏谑之声,早震汤着怒蛟岛上染着夕阳馀晖的天空。
欢乐的气氛,使人兴起毕生难忘的感觉。
虚夜月等诸女联结成群,霸占了广场边缘处可俯瞰前岛的几张特大桌子,吱吱喳喳的说笑不停,气氛热烈至极。
这时见到又有战船驶来,左诗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来了。”
虚夜月笑道:“诗姊最挂着的就是浪大叔呢!”
谷倩莲道:“看来不像哩!浪大侠怎会坐这么大条的船来,照我看若不是陈渲大人,就是叶素冬师叔他们,又或兰大人,总言之不会是浪大侠,谁敢和本姑娘赌一注。”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传来道:“小莲动不动就要赌,你拿什么来输给人呢?”
众女欣然回首,不舍和风行烈左右傍着仪态万千的谷凝清,从人堆里行了过来。
谷倩莲俏脸微红,撒嗲道:“人家只是说说吧了!嘻!不过我知自己定会嬴的。”
众女纷纷起立向不舍伉俪施礼。
金发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珑和小菊等忙侍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着来船尚未靠岸,不舍纵目四顾岛外洞庭日落的美景,叹道:“怒蛟之战,实是明室内争的转捩点,允从这役开始,声势将由盛而衰,现在只能设法保全京师和江南的州府,再无力北讨燕王了,强弱之势,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马,大部份仍掌握在允手上,形势怕仍不是那么乐观吧?”
韩宁芷天真地道:“有韩郎帮他手,怕什么呢?人人都说韩郎所帮的一方,定可取胜。”
众人莞然失笑,但亦觉她所言不无一定的玄妙道理。有运道的人,总是走在一起的。
谷凝清笑道:“这或者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韩柏去见他的原因,谁不想有个洪福齐天的人傍在左右呢?”
左诗等刚抵步,尚未知道此事,齐声追问。
风行烈说出来后,宣布道:“在下刚和岳丈岳母商量过,决定事不宜迟,明早立即动程。”
众女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各散东西,将来还不知有否再见之日,都感触得说不出话来。
庄青霜有点紧张地问道:“韩郎会去吗?”
风行烈道:“有热闹趁他怎会不去,他还要到静斋找梦瑶呢!”说完想起了靳冰云,心头一阵感触。
虚夜月那知他心事,拉着谷倩莲的手欢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莲一程,霜儿也可见她爹娘了。”
左诗想起自己身怀六甲,体质又远及不上庄虚二女,黯然道:“我留在这里,你们去吧!”
谷姿仙笑道:“不用怕,现在我们称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诗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开了。”
柔柔等这才化愁为喜。
红袖怨盼着道:“长征也去就好了。”
戚长征的声音传过来道:“乖宝贝说得好,为夫我刚和二叔他们商量过,决定随团出发,去作燕王的近身护卫,现在胜负之势昭然若揭,只要燕王健在,胜利就属我们的了。”
随他来的韩柏笑嘻嘻道:“诸位嫂子最紧要谢我,若非我声泪俱下劝老戚收回原意,他定会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监啦。”
众女立时笑作一团,谷倩莲则低骂狗口里长不出象牙来。
韩慧芷刚新得了谷姿仙这好友,那甘愿明天便要分开,喜得欢呼拍掌,惹得众女热烈附和,闹哄哄一片。
戚长征挤入寒碧翠和韩慧芷两女之间,对着韩柏笑得喘着气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见到谷凝清在座,终不敢吐那个“阉”字出来。
范良极和云清成双而至,前者翘首看着刚泊到岸旁的战船,笑道:“应是老浪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莲姐赌上了。”
范良极笑嘻嘻道:“她拿什么作赌本?”
众人笑着望向倩莲,看她的反应。
虚夜月与谷倩莲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阵线,不屑地道:“人家无双国珍宝遍地,赌什么有什么,只怕你输不起哩!”
这张特大的桌子此时挤了近二十人,早插针不下,风行烈慌忙让位,给云清坐好后,与范良极站在云清身后,笑道:“月儿是否也加入赌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挤到韩柏旁趁热闹,这小子兴奋地插嘴道:“老……嘿!”望了云清一眼后,改口道:“老范就拿个宝藏出来,赌小莲的一个香吻吧!”
众人一齐起哄,乱成一片。
范良极狠狠盯了韩柏一眼道:“这小子整天都在谋我的身家。”
谷倩莲则俏脸飞红,偏又爱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赌便赌吧!我定赢了你那宝藏过来。”
戚长征向风行烈笑道:“人说一诺千金,你的小莲可贵多了,一吻便值上个宝藏,慕死我们了。”
喧笑声中,各人均对来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但给一座堡垒挡着了视线,看不到来客登岸的情况。
韩柏道:“风兄莫要见怪,我也想吻小莲的脸蛋,范大哥和我一场兄弟,自然肯另借一个宝藏出来给我作赌注,让我也加入赌局。”
谷姿仙笑道:“这太不公平了,你岂非无本刮大利,你的赌注应是你其中一位娇妻的脸蛋儿才对。”她乃外族血统,作风开放,兴之所至,说话更是大胆豪放。
虚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这么知书识礼,赢了都没有用。包保他免收赌债。”
风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儿错了,无论赢输,我也想亲亲你的脸蛋。小莲虽赌来的不是浪大侠,但各有各赌,我却赌是浪大侠,嘿!所以我怎也会赢的。”
韩宁芷想极也想不通地道:“宁芷给你的话弄糊涂了!”
“笃!”
一枝卷着消息的劲箭由下方射上来,插在登上此处那长石阶尽端的大木桩上,箭尾不住晃动。
这是怒蛟帮岛内的木桩传书,分段射箭,能像烟火台般把消息迅速传达。
戚长征动容道:“究竟是何人来了?竟要木椿传书这么着紧,应该不会是大叔了。”招手把刚拔下长箭的哨卫召来。
谷倩莲鼓掌道:“哈!这么容易便赚了两个宝藏,我可以买很多东西回无双国了。”
不舍和谷凝清对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对复国大大有利。
戚长征此时接过长箭,解下了传书。
范良极暗忖看来横竖是输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莲是我的好妹子,无论赢输,送你两个宝藏作嫁又如何?”
寒碧翠和韩慧芷靠了过去,争看戚长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儿啊!原来是虚老伯来了!”
虚夜月剧震下不敢轻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莲鼓掌道:“好啊!小莲真的赢了。”
戚长征大笑道:“小莲开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联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错过了吻小莲脸蛋的良机。”
谷倩莲霞生玉颊时,韩柏跳了起来,嚷道:“月儿!还不和我去接岳丈。”
虚夜月这才懂得欢呼雀跃,领头奔下山去。
浪翻云和风采如昔的鬼王虚若无意态悠闲的拾级而上,后面跟着的是怜秀秀和七夫人于芷云,还有铁青衣、碧天雁、岐伯和花朵儿。
虚夜月狂奔下扑,小鸟般投进鬼王的怀里去,又叫又跳,雀跃不已。
鬼王搂着爱女香肩,怜爱之情,逸于言表,皱眉道:“快做人的娘了,还不检点一下,动了胎气怎办?”转向来到身前的韩柏训斥道:“你要照管着月儿才行啊!”
韩柏嬉皮笑脸地答应了。
浪翻云微笑道:“自先帮主过世后,怒蛟岛还是首次这么兴高烈呢。”
此时众人纷纷前来迎迓,坐在堂内主席的上官鹰、凌战天、韩清风等迎出门来,把浪虚两人和铁青衣、碧天雁接进大堂里,怜秀秀则被诸女拉了到她们的席位去趁热闹。
虚夜月见到乃父,当然缠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着韩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细语道:“鬼王在这里住几天后,会带我潜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拦江一战役,你可否返来陪人家,小云希望孩子出世时,有你在旁陪伴呢。”
韩柏计算日子,知道怎也可赶得及,点头答应了。
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诸女打招呼。
韩柏赶入大堂时,位于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满了人,浪翻云和虚若无自是居于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妇、范良极、凌战天、上官鹰、翟雨时、风行烈、戚长征、老杰、郑光颜、梁秋末、铁青衣、碧天雁、荆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围均是联军中的领袖级人物。
韩柏坐入正小鸟依人般缠着鬼王的虚夜月之旁时,上官鹰长身而起,举杯道:“各位前辈叔伯兄弟,这第一杯酒我们是为光复怒蛟岛喝的。”
全场轰然肃立,同向首席举杯致贺。
凌战天扬声道:“第二杯是为多谢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时的奇谋妙计干杯。”
轮次添酒后,众人一齐起哄,喝掉了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这第三杯酒贺些什么呢?”
浪翻云微笑举杯道:“预祝燕王一统天下,万民长享太平。”
众人纷纷叫好,一饮而尽。
笑闹一会后,众人坐回原席内,开怀谈笑,享用着不断端上的佳肴。
这时陈渲和兰致远赶来赴宴,两人见到鬼王,都喜出望外,执礼甚恭。
两人给安排坐在荆城冷和韩柏之间。
兰致远报喜道:“我起程前刚收到顺天来的消息,燕王大败李景隆,这魔头仓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马。”
众人大喜,追问其详。
只有鬼王脸无喜色,浪翻云看在眼内,微笑道:“虚兄为何闻报不喜呢?”
众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连翟雨时这智计过人的生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叹道:“小棣勇略过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论谋术却终及不上元璋,不过以之得大下,仍是绰有馀裕,不过还应有畿年转折。”
范良极讶道:“燕王不是刚打了几场大胜仗吗?为何虚兄反觉得燕王差了一点儿呢?”
不要说其它人,连浪翻云这么淡泊明达的人都给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虚某般对朝廷内外情势了若指掌,所以才不明白中微妙之处。允走得最错的一着,应是以李景隆作主帅,此事可问陈渲,看他有何感想。”
陈渲点头道:“威武王说得对,李景隆一向与军方全无关系,论资排辈,连队尾都不应有他沾边的份儿。他负责削平其它各藩,此只属小事一件,军方将领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统帅北讨燕王,可就无人肯心悦诚服了,反更使人深信他就是天命教的邪佛锺仲游的传言,于他更是不利。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这就是主因之一。”
兰致远道:“据京师来的传言,恭夫人极可能就是单玉如和锺仲游两人生的女儿,所以允才如此重用锺仲游,自家人关系当然不同了。”
众人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单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锺仲游及允母子间的权力关系应可因她作缓冲,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单玉如一死,这种平衡再不能继续下去,产生出究竟应是天命教为主呢?还是当皇帝的允作主的严重问题。白芳华等被迫引退,实基因于此。”
翟雨时恍然道:“听虚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允首要之务,就是把兵权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女儿和孙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败李景隆又会引来什么不妥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将,说起话来自然直接坦白。
这也正是众人的疑问,眼光都集中到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当今明朝硕果仅存的元老身上。
虚若无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专讲损人利已,绝不相信外人。所以当日我知道允派耿炳文讨伐燕王,立知天命教会扯他后腿,使他兵败,好褫夺他兵权,使南军能尽入李景隆手内。”
陈渲赞叹道:“威武王虽不在场,却有如目睹。事后耿将军曾向我大吐苦水,允虽号称给他三十万兵,实际上只得十三万人,强弱悬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那能不被杀得抱头鼠窜。但换了李景隆却是另一回事了,短短个多月就给他调集了五十万人,若换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说不定吃败仗的是燕王呢。”
虚若无道:“这正是关键所在,若我是小棣,就设法把李景隆的大军陷在北方,最好是允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时,南兵难抗风雪,不战自溃,到地上积雪难行困住南军时,再以奇兵南下长江,由水路突袭京城。当允仍以为顺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祸临头了。何况李景隆的久战无功,更会动摇军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诚过去。”
众人为之倾倒,并深服盛名之下无虚士,鬼王确是开创天下的雄材大略之辈。
兰致远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顺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虚若无和浪翻云相视一笑,莞尔道:“这应是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的事了。虚某现在只想笑傲山林,干一些想了大半辈子而未干得的事。”
翟雨时谦虚求教道:“虚老刚才说燕王的大业,尚有几年波折,又是从何得见呢?”
虚若无若无其事道:“问题仍在于李景隆身上,他凭着与允母子的关系,必竭力重振旗鼓,与燕王再决雌雄。但要是他再败一次,必会惹来群情汹涌,就算允母子也护他不住,亦对他失了信心。那时再和燕王对敌的,就不是李景隆这不知兵法的行外人,而是精擅带军打仗的将领了。”
众人对鬼王的真知卓见,无不佩服。
韩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见燕王,岳丈大人有什么说话要小婿转给燕王呢?”
虚若无呵呵大笑,欣然道:“虚某费了这么多舌,就是等待有人问这句话。告诉燕王,时局不同了,这并非争霸天下,只是皇室内哄。若能攻破京师,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池,逐片上地去占领,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国。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
顿了顿又沉声道:“这是我虚若无对他最后的忠告,以后再不管他明室的事了。”
浪翻云长笑而起,道:“虚兄有没有兴趣到浪某的茅芦坐坐。”
虚若无欣然道:“当然有兴趣!说句真话吧!虚某实不惯这么热闹的场合。”
众人忙起立相送,接着整个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虚夜月试探道:“女儿可以跟去吗?”
虚若无爱怜地抚着她秀发道:“来日方长,最怕你不肯陪着老爹,你就代表我在这里与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
盲罢与浪翻云联袂而去。
听完虚若无高瞻远瞩的一番话后,众人都觉未来景象在眼前呈现出来,命运已借着虚若无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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