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牺牲者
我的身旁又出现许多我不能不做、不能不去思考的疑问。
首先我得去追查出那个秘密地道究竟在哪里。还有,小梅和小竹姑婆为什么要在深夜背着人家进入地道,而利用地道潜进这座宅邸的人又是谁,来人到这座宅邸有什么目的?这些都是我非查清楚不可的事情。而且这些工作都必须靠我自己一个人秘密进行,因为姐姐好像根本不知道有地道存在。
可是,那天夜里,我身心力面都疲累得像松软的绵絮一样,再加上小梅和小竹姑婆所下的药发生效用,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也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小梅和小竹姑婆前往主屋后不久,我就睡得像个死人一样。
第二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头还是觉得沉甸甸的。大概是安眠药的效力太强了,我只觉得脑袋好像罩上了一层薄皮似的,一片混浊,手脚好重,全身充满倦怠感。一想到今天警官们可能还会来找我,心底就没来由地感到一阵郁闷。
可是,我也不能因为脑筋沉重、全身懒懒就坐在房里发呆。对!今天早上有些事情是非做不可的,那就是去拜访梅幸尼姑。
梅幸尼姑好像知道某些跟我有关的重大事情。我不知道那些事情对解决这次的事件有无助益,但是对目前的我而言,那是我唯一可以依赖的救命绳索。等到警官们一来,或许我就出不了门了。对,吃过饭后就立刻出门吧!
正当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的时候,姐姐来了。姐姐一定对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招待感到怀疑,她看到我时好似松了一口气。
“啊!你醒啦!觉得怎么样?”
“谢谢您,对不起,让您担心,我已经没事了。”
“是吗?那太好了!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哟!不要想太多。”
“喂,谢谢。我想我会慢慢习惯的,请您不要为我担心。”
我打算暂且不把昨天晚上的事告诉姐姐,要不然一定会对体弱多病的姐姐造成相当大的震撼。
“姑婆他们今天早上怎么了?睡过头了吗?我们先去吃饭吧!”
当我跟姐姐两个人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我问了一下姥的事情。
姐姐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反问我姥怎么了?于是我把昨天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给姐姐听,姐奶很惊讶地睁大眼睛。
“啊,梅幸尼姑……她到底有什么话要说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说,只要跟我有关系的事情,我都想听听。等警官们一来,我就不好出门了,所以我想趁他们还没来之前先出去。”
“哦,也可以,不过……真是奇怪啊!梅幸尼姑会知道什么事呢?”
姐姐的声音里隐含着些微的不安所以我便问她梅幸尼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姐姐的回答大致是这样的。
不知道梅幸尼姑为什么会当尼姑,不过她原本是这个村子的名门之后。打从姐姐懂事以来,她就是个尼姑了。麻吕尾寺的住持长英先生好像也很信赖她,常称赞她虽然是一介女子,却能虔心修行。因此,跟同样出家为尼的浓茶尼姑那种疯狂的行径不同,梅幸尼姑颇受到村子里的人们的尊敬。
“可是梅幸尼姑会有什么话要跟你说呢?”
姐姐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恐惧感,好像很不想让我去面对梅幸尼姑似的。尽管如此,不管发生什么事,善良的姐姐从不会勉强我做什么。啊,事后想想,如果那个时候姐姐阻止我外出的话,或许我就不用去面对那种震惊和恐惧了吧!
姑且不谈这个了,我是在九点左右离开家的。大家都知道田治见家人称东屋,位于村子东部,而拥有庆胜院的姥则位于村子西侧,其间的距离人概有半里。我为了不让别人看到,便走后山的小路。
今天是七月三月,梅雨应该还没结束,可是很难得的,天气却相当好,小鸟们在树梢上吱喳争鸣,好不热闹。我低头看着脚底下绵延开来的村落,只见水刚刚插好秧苗的田里一片育翠,路上到处可看到牛只趴在地上打盹。
我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前方已经可以看到-座大大的院落了,那就是被称为西屋的野村家。虽然野村家的规模无法跟田治见家相比拟,不过也有几栋大型的仓库和牛庙,和其他的人家有很明显的差别。
美也子跟在东京以来就一起生活的老婢女住在野村家的离馆里。从离馆开始,路会经过野村家的后面通向村子。
美也子会不会在那边呢?我一边想这件事,一边走过野村家的后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
“喂!你去哪里?”
话声一落,有个人从小路上跳出来,挡住我的去路。是浓茶尼姑妙莲。
我吓了一跳,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浓茶尼姑背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看到我却像在夸示胜利一样,将身体略向后仰。
“回去!回去!回去!你不能离开东屋一步,你所到之处必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这次你要去杀谁啊?”
看到她那从兔唇里露出来的泛黄而参差的牙齿,我的心底油然涌起一股怒气。我将全身的憎恶感觉集中在双眼里,睨视着她,同时企图从她身边走过。可是浓茶尼姑却摇晃着她那包大行李,我往右她就往右,我往左她就往左,像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不让我走过去。
“不行!不行!我不让你走过这里一步。回去!回去!回东屋去!收拾你的行李离开这个村子!”
由于过度劳累和睡眠下足,当天我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一股怒气往我的脑门直冲,我突然撞开浓茶尼姑。就这么一撞,她整个人摔到野村家的围墙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上的行李还发出喀啦喀啦的奇怪声音。
浓茶尼姑大吃一谅,兔唇不停地颤动着,随即突然哇哇地哭起来。
“杀人……来人啊……这个人想杀我!来人啊……”
听到浓茶尼姑的叫声,五、六个看来像是赶牛人的年轻人纷纷从野村家的后面栅门里跳出来。年轻人一见到我,都像吃了一惊似地睁大眼睛。看到他们眼里带着无言的抗议,我心中暗叫不妙。
“各位,抓住这个人!把他交给派出所的警察!他想杀我!啊,好痛!好痛。他想杀我。”
赶牛的年轻人们聚过采围住我,一副就要扑上来的样子,汗水从我的腋下不停地冒出来。我并不懦弱,可是如果对方是有理说不清的人,事情就难处理了。
我本想说些语,可是舌头却僵住了,一句也说不出来。男人们又往前逼近一步,浓茶尼姑还是像小孩子一般边哭边闹,使我尴尬万分,进退两难。
这时候,有人从野村家的后门趴达趴达地跑出来。是美也子。
美也子-看到现场的样子就知道有事发生了,她跑到我身边护卫着我。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想对这个人做什么?”
一个年轻人濡动着嘴巴,可是我没有听清楚他说些什么。
美也子好像也不是很懂,她回头看看我。
“辰弥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是我简短地把事情说给她听,美也予随即皱起眉头。
“我早就猜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这么说来是浓茶尼姑不对。现在各位置经知道事情是怎么一回事了吧!既然真相大白,就请回去工作。”
年轻人们对看一眼,有点犹豫,但又无可奈何,只好缩着脖子从后门的栅门进去了。浓茶尼姑大概是没了同志就胆怯起来,急急忙忙逃也似离开,一路走还一路哇哇哭着。
“啊,吓了我一跳。原先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害我大吃一惊!”
美也子松了一口气地笑了。
“你到底要到哪里去?”
于是我便简略地把梅幸尼姑的事情说给她听,美也子皱起眉头。
“唔,她说有话要跟你说,到底会是什么事?”
她想了一下,又说道:
“算了!那我就送你到庆胜院吧!没关系,我会在外面等着,因为我实在无法保证不会再发生刚才那种事情。”
此刻我反倒非常感激美也子跟我来。
庆胜院距离野村家大约一百多公尺,与其说是尼姑庵不如说是个小庵室还比较贴切一点。篱芭里是一户小而整齐的草屋,进门走三间左右,有一个嵌着及腰高的纸门的玄关,玄关的左边有两间附有狭窄走廊的房间。窗子是开着的,但是窗纸干净得好像最近才刚刚贴上去一般,扫得干干净净的前庭里只有一株枫树。
有一件事让我说得很不可思议,因为纸门里的电灯是亮着的。一来今天天气这么好,二来房子里也不阴暗,怎么会需要点灯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打开及腰的纸门打招呼,但是一直没有得到任何因应。
我又叫了两三次,还是没有回音,于是我走进玄关内,瞬间,好像有人从头上浇了我一盆冷水似的,我吓得当场呆立。
纸门是洞开的走进玄关内就可以瞧见里面那间六个榻榻米大的僧房。梅幸尼姑俯趴在僧房地上,榻榻米上还滴了几滴黑色的斑点,田治见家送过来的餐盘翻倒在尼姑的枕头旁边。
我吓得膝盖喀喀作响,喉头一阵干渴,充满恐惧的双眼只觉世界瞬间变成一片漆黑。
“你所到之处必定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刚刚浓茶尼姑的叫骂声像闪电一般画过我的脑海。
是的,她说的没错,这里又有一个人被杀了……我茫然地走出门,美也子立刻靠到我身边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脸色铁青哪!”。
“梅……幸尼……姑死……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出这句话。美也子也吃一惊,瞪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随即转过身趴键趴键地跑进门里,我也跟在她后面跑。
梅幸尼姑果然是死了,而且从滴落在榻榻米上的血迹来看,她的死因跟外公丑松、哥哥久弥,以及莲光寺的洪禅先生的死因大致相同,梅幸尼姑的嘴唇上也沾有黑而干涸的血水。
美也子跟我茫然地对看着,这时候,我发现有一张纸条掉落在翻倒的餐点旁边,我本能地捡起纸条。
那是一张从口袋型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上面用粗的钢笔写着以下这些字:
双
胞
杉
┏━┓
小小
梅竹
杉杉
树树
牛
贩
┏━┓
井片
川冈
丑吉
松藏
财
主
┏━┓
东西
屋屋
田野
治村
见庄
久吉
弥
和
尚
┏━┓
麻莲
吕光
尾寺
寺的
的洪
长禅
英
尼
姑
┏━┓
浓姥
茶市
尼尼
姑姑
妙梅
莲幸
这些名字当中,小竹杉树、井川丑松、田治见久弥、莲光寺的洪禅、姥市尼姑梅幸等人的名字上头都被人用红色墨水勾消了。
可怕的纸条
“这……这……这么说来,这是这……这……这次一连串杀人事件的动……动……动机罗!”
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高兴,名叫金田一耕助的侦探只是一味地搔着头。
他是一个个子小小、言行奇怪的人,由于头搔得太过分了,细微的头皮屑像云母一样四散开来。
“可恶!”
而尖锐地吼着的则是矶川警官。然后这两个人便像结了冻似的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纸条。
金田一耕助仍然沙沙沙胡乱地抓着头,脚还不住地抖着。矶川警官的眼睛瞪得像盘子那么大,定定地看着写在纸条上的字,拿着纸条的手像酒精中毒患者一样颤动着,血管也骇人地浮了起来,额头上满是汗水。
我带着好像喝醉酒般飘忽不定的心情看着他们两人。我的脑袋昏昏沉沉,眼睛朦朦胧胧,甚至有种恶心的感觉。一波又一波的倦怠感袭卷全身,我好想不顾什么形象、名誉,当场躺下来好好睡一觉。
这是我们——我跟美也子两人发现落在梅幸尼姑的尸体旁边那张奇怪的纸条后不久的事情。
接踵而采的冲击使我当时完全没了主张,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美也子虽是一个弱女子,大概是因为身为局外人的关系,当瞬间的震惊情绪平息了之后,她立刻叫人去报警了。
好在派出所里为了因应最近一连串的事件,矶川警官和两三个刑警从昨天晚上就夜宿派出所,一听到有人报案立刻带着刑警跑来了。半路上还顺路到西屋去,把头发乱蓬蓬的金田一耕助也找来了。
美也子把事情简短的说明一遏,交出在尸体旁边捡到的纸条,那一瞬间,警官和金田一耕助都震惊得好像全身都僵硬了似的。
奇怪,那张纸片上所写的字,到底代表计么意义呢?
双
胞
杉
┏━┓
小小
梅竹
杉杉
树树
牛
贩
┏━┓
井片
川冈
丑吉
松藏
财
主
┏━┓
东西
屋屋
田野
治村
见庄
久吉
弥
和
尚
┏━┓
麻莲
吕光
尾寺
寺的
的洪
长禅
英
尼
姑
┏━┓
浓姥
茶市
尼尼
姑姑
妙梅
莲幸
前面提过在以上这些名字中,小竹杉树、井川丑松、田治见久弥、莲光寺的洪禅、姥尼姑梅幸的名字上面都分别用红墨水勾消了。除了小竹杉树之外,那些用红墨水勾消的名字不都在最近先后被凶手杀了吗?
整体分析起来,凶手好像有意要杀掉村子里两个有相似境遇、身分、地位、职业的人之中的一个,但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可是我觉得仔细看这张表,似乎又可以了解了,最先被杀的是小竹杉树,它不是披人砍倒的,而是被雷击毙,而且这件事成了为八墓村带来不祥预感的根源,村子里四处弥漫的不安感都是从这件事开启的。
或许凶手是基于一种无可救药的迷信心理,以小竹杉树被雷劈死为由,认定这是八墓村将有大报应的前兆,所以为了平息八墓神的怒气,便计划备齐包括小竹杉树在内的八个牺牲品。而且,凶手从小梅和小竹杉树这两棵并列的神杉之一倒下来一事中获得启示,企图杀掉在村子里并立或对立的两个人中的一个人。事实是不是真是这样呢?
啊,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奇怪的杀人计划吗?世界上果真有这么疯狂的杀人行为吗?一股难以言语的恐惧感使我的身体像遭受雷击般感到震撼,不久之后,这种震撼平息了,渐渐地我陷人了失神的状态之中。
“啊,这个嘛……”
经过一段相当长的沉默之后,金田一耕助清了清喉咙,好不容易才开口。
当时我的精神状态极度模糊而混浊,使我觉得这个声音好像是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响起似的。
金田一耕助说了下面这些话。
“看到这张表,我终于解开洪禅先生被杀之避了。那个时候我一直百思不解,凶手怎么能预知掺了毒的主菜会送到洪禅先生的面前?凶手在某个主莱里下了毒——这点很容易做到,可是,要把掺了毒的菜送到供禅先生面前,以当时的情况而言,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不过这是假定辰弥先生不是凶手的情况才合理。
我们暂时以这种假定来推论,那么,凶手为什么会做这种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呢?我想了又想,不得不下以下这个结论:也就是说,凶手想杀的未必就是洪禅先生,只要洪掸先生或英泉先生之中任何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实在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被害者是A或是B都可以,在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这么愚蠢杀人事件吧!可是看了这张表之后,我确信的确是有这么可笑、叫人难以置信的奇怪杀人事件。
从这张表来看,凶手企图杀害洪禅先生和长英先生两者之一,可是长英先生生病了,弟子英泉先生成了代理人,所以凶手企图杀害的是洪禅先生和英泉先生之中任何一人。这是一件很恐怖而又很奇怪、疯狂的事件,不过总算解开洪禅先生被杀之谜了。”
啊,这件事昨天晚上我也想过,我跟金田一耕助一样有这个疑问。可是,虽然洪禅先生被杀之谜解开了,但是对缠绕着整个事件的怪异谜团仍然无法解开。不,这么一来.恐怖的谜团反而比以前更加深其神秘性。
“啊,晤,啊!”
矶川警官刻意地清了清喉咙说道:
“金田一先生,这么说,井川丑松被杀、东屋的主人被毒杀,还有梅幸尼姑被下毒,都是因为他们抽中了不幸的签条罗!换句话说,吉藏先生也可能代替丑松先生,西屋的主人也可能代替东屋的主人,而浓茶尼姑也可能代替梅幸尼姑被杀。”
金田一耕助沉默地思考了一会见,随即黯然地点了点头。
是的,警官先生,或许正如你说的,不过……也或许不是这样。”
“也或许不是这样?”
“如果这个事件正如我们从这张表推断的,是由一个深度迷信、充满狂气的人所为的话,或许整件事就如你所说的那样。可是……”
“可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说,凶手的手法也末免太巧妙了。就一个迷信者的犯罪而言,每个事件都太过微妙,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的动机呢?”
“有道理。”
警官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声。
“照你的想法,凶手表面上伪装成因迷信而犯罪,但事事上是另有真正的目的。”
“是啊!八墓村村民再怎么迷信,这些事件也未免巧合得离了谱。”
“可是,那凶手的真正目的是……”
金田一耕助再度仔细地看着表,但是随即摇了摇头。
“我不如道。光凭这张表我没有办法下任何判断,倒是……”
这时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我们。
“森小姐!”他呼叫美也子。“是……”美也子僵硬着一张脸,不过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请问有什么事?”“请你再仔细看一次这张纸上的字,你认不认得这个笔迹?”
那是一张口袋型记事本的内页纸,一般而言,这种类型的记事本每一页都会从上而下按照顾序印上四天的日期,可是这张纸上面的三分之一部分被人用剪刀裁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二可以看到的日期是四月二十四日和二十五日。
前面提到的那十个名字是把纸张横拿着,从二十五囚的地方开始写起,所以不禁让人怀疑被裁绰的四月二十三日和二十二日的部分,是不是还写了其他被诅咒的名字?字是用颇粗的钢笔写出来的漂亮字体。
“是男人的笔迹吧!”
“是的,我也这么想。村子里有人能写这样的字吗?”
“这个嘛……”
“美也子歪着她那美丽的头。
“我对村子里的人的字迹不怎么熟悉。”
“辰弥先生,弥呢?”
我当然立刻摇了摇头。
“啊,是吗?那么就找其他的人问问看吧!”
金田一耕助把纸条还给警官,可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
“啊,对了…顺便查查这个日期吧!警官先生,你有的口袋型记事本吗?请借我看看。四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几?”
警官查出来的星期排行跟被撕下来的记事本上的星期排行不谋而合。金田一耕助微笑着说:
这么说来,这张纸是从今年的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罗!遗憾,后面没有写任何东西,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是谁的记事本,不过,我想很快就可以查出来了。啊!久野先由来得真是时候。”
尼姑扒手
可是,叫人深感困惑的是,那时久野表叔怎么会表现出一副畏缩的样子呢?
久野表叔排开看热闹的人潮,把脚踏车骑进尼姑庵庭院里,然后,他将挂在脚踏车上的包包夹在腋下,好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说真的,距离上次见到这个人也不过才八天,可是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他却憔悴、消瘦了许多,不但两颊深陷,眼眶四周也浮起黑眼圈;而那闪烁不定的眼睛更泛着一抹异样的光芒。
“啊!对不起,我来迟了……刚刚到邻村去出诊了。
久野表叔脱下鞋子到僧房来,极小得几乎听不到的音量嗫嗫地说。
“哪里,因为又发生另一件案件了,所以只好劳烦您跑这一趟。”
“是上回那个案件的后续发展吗?”
久野表叔的声音有些颤抖。
“如果是的话,那我真的很抱歉……上次失败了一次……咦?新居先生不在吗?”
“新居医师说他得为解剖洪禅先生尸体的事做些准备,所以到城里去了。为了洪禅先生的事情,昨天晚上我打过一封电报,请N博土届时一起参与尸体的解剖工作,不过,我想还是请您先看看!”
久野表叔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他的心情我能体会,久野表叙一直将我哥哥久弥那次致命的误诊视为奇耻大辱,所以他尽量避免去碰触这件事件。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害怕呢?
久野表叔一坐到梅幸尼姑枕头旁边时,身体就像痢疾患者打摆子似的不停颤抖着,汗水也像瀑布般从他的额头、脸颊上直流而下。
“医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金田一耕助讶异地问道。
“啊!没什么,只是身体有一点疲倦,大概是劳累过度吧!”
久野表叔说着,草草结束验尸工作。
“那可不行哟!当医生的人怎么可以不注重自己的身体保养,老是过度操劳呢?对了!您的诊断有什么结论?”
“她跟洪禅、田治见主人一样,我想N博士会有较明确的看法。”
“那么她大概死亡多久了?”
“这个嘛……”
久野表叔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
“我想大概是十四到十六个小时吧!目前是十一点,从现在倒推回去,事情大概是在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发生的。啊!还是由N博士来判断好了,我并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
久野表叔边说边慌慌张张地收拾包包。
“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就在他要站起来的时候。
“啊!医师,请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冷不防叫住他。
“请您等一下,这里有一样东西想请您过目一下。医师,您认得这个笔迹吗?”
金田一耕助说着,拿出一页从口袋型记事本上撕下来的纸。
我这辈子大概永远都忘不了,当久野表叔看到那张纸后脸上的表情吧!
久野表叔那细瘦的身体就好像触电似地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眼珠子也好像要迸出来一般,下巴更是喀喀地响着……他的汗水又像瀑布殷从额头、两颊上流下来。
“啊!医师,您认得这个笔迹吧!”
金田一耕助的话让久野表叔陡然抬起头来。
“不认得!我不认得!”
他的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进出来一般。
“上面写的内容实在太奇怪了,所以我才会这么惊讶。”
久野表叔好像这时才注意到我们的存在似的,定定地看着美也子跟我。
“我不知道是谁写了那些东西,不过,写这些东西的人不是笨蛋就是精神错乱。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
久野表叔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可是随即又用更大的音量说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关于这个事件,我-点都不知道。”
久野表叔说完这句话,便迳自跑出僧房,留下一脸错愕的我们。
只见他用着那充满醉意的脚步一边蹬上踏板,一边踩着脚踏车离去。
我们不由得诧异地相对面视,过了许久,矶川警官才干笑着说:
“哈、哈、哈.自从上次误诊之后,医生就变得有些神经质了。唉!又没有人说他知道什么内情,他干嘛这么激动!”
金田一耕助沉默了半响,才回头看着警官。
“不,警官先生,刚刚久野医师的态度对我却有相当大的启示。”
说完,他低下头看着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那一页纸条。
“我觉得至少我们可以知道这个用剪刀裁下来的纸,另一半原本应该写了哪些名字。”
警官一脸惊愕地皱起了眉头。
“是谁?我是说,上面会是谁的名字?”
“村子里的医师久野恒实,以及前不久才搬来村子的新居修平。这两人的名字原先大概列成两行写在医师这个项目底下吧!”
在场所有人不由得对看了一眼,美也子那美丽的脸孔今天早上也艳容尽失!给人一种奇怪的冰冷感。
“不管怎么说,能拿到这张纸条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凶手故意掉落的,或是其他人为了某种目的而放的,总而言之,从这张纸上我们多少可以确定凶手的意图,或者凶手故布疑阵的企图。警官先生,请您好好保管这张纸条。森小姐跟辰弥是新来的,可能没见过纸上的笔迹,不过,反正这只是个小村子,我想应该有人会认得这个笔迹的。”
于是,有关这个奇怪讯息的调查工作就暂告一段落了,警官准备再次重新调查梅幸尼姑的死因。
梅幸尼姑的死因其实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她是吃了田治见家送来用漆盘盛装的食物后,被掺在里面的毒药给毒死了。
根据久野表叔的说法,梅幸尼姑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天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这种推断跟田冶见家送饭过来的时刻也不谋而合。
“到底是谁安排把这份膳食送来给梅幸尼姑的呢?”
警官的问题又戳到了我的痛处。
“啊!那个……是我……因为梅幸尼姑在吃晚餐之前就回去了,所以我便请姐姐送些食物过来。”
金田一耕助若无其事地看着我。警官则满脸不高兴地瞪着我说:
“你还真细心啊!一般男人是不会这么善解人意的。”
(啊!我的嫌疑又加深了……)
“不是的,其实我自己也不可能注意到这种细节,是典子提醒我的。”
“典于是谁?”
“是田治见家的里村镇太郎的妹妹。”
美也子插嘴说道。
“原来如此,”所以你就把这件事转告令姐罗!你是在哪里告诉令姐的?”
“在厨房。不过那个时候厨房里挤满了人,再说厨房跟餐厅离得很近,如果在厨房的人稍微用心听的话,或许也可以听到我说的话。”
“那么令姐……”
“她立刻指示阿岛送饭来给梅幸尼姑,然后我们就各端了一盘主菜走到餐厅去。”
“这么说来,那个时候在餐厅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接近盛菜的漆盘了。”
“这个嘛……”
我想了一下。
“我不知道这个盛饭的漆盘什么时候送出家门,不过如果是在那阵骚动之后的话……你知道的,洪禅先生吐时,餐厅里的客人有半数以上都争着往外逃。”
警官摒了抵嘴。
“好,待会儿去查查盛饭的漆盘是什么时候送离田冶见家的。对了,你知道当时逃出餐厅的有哪些人吗?”
“这个……”
我努力思索着。
“因为当时我自己也吓了一跳,所以不是记得很清楚,只知道有很多脚步声快速地走出餐厅。”
“你自己没有逃吧?”
“怎么可能!当时我根本没有办法逃:一来是吓得脚都软了,再则我坐在最上座,一逃就被看到了。”
“关于这件事……”
美也子适时地伸出援手。
“我记得很清楚。从饭席开动之后到警察赶过来这段时间内,辰弥先生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餐厅。
“哦,对!对!”我连忙点头称是。
这时,金田一耕助好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说道:“这么说来,森小姐当时也在现场,你记得那个时候有哪些人从餐厅跑走了吗?”
“这个嘛……女人们一下子就跑光了,也有人在洪禅先生吐血时跑去拿水……不过,到底有哪些人离开过餐厅,我没有办法明确地答复你。”
“我明白了,关于漆盘的问题我们就再到田治见家的厨房去查一下。对了!今天早上你说昨天梅幸尼姑本来有话要跟你说,所以你来拜访她。有关你们谈话的内容是不是可以告诉我?”
“我们没说什么。”
我马上摇头否认,事实上,我不得不这样回答,因为连我自己也对那个问题感到困惑。
不过,既然梅幸尼姑说,这件事除了我跟麻吕尾寺的长英先生之外,没有第三者知道,那么我或许可以去向问长英先生。
在事情还未理清之前,我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警官,我打算自己找个时间去拜访长英先生。
警官十分怀疑地看着我的脸说道:
“我希望你能坦白告诉我,梅幸尼姑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辰弥,你所到之处都发生杀人事件,老实说,我不得不怀疑你是否就是凶手。”
其实不用警宫说,我自己也感觉到了,所以心情一直很沉重。
“我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清白,不过请相信我,这-切真的只是偶然……刚刚浓茶尼姑也这样跟我说。”
“浓茶尼姑?”
警官带来的刑警之一突然诧异地插嘴问道。
“你今天见过浓荼尼姑?”
“是的,我来这里的路上,刚好在西屋的后门遇到她。”
“浓茶尼姑是从哪个方向出去的?难道是从这座尼姑庵?”
“是的,就是从这个方向过去的。”
“喂!喂!川懒,浓茶尼姑怎么了?”
警官一脸疑惑地问。
警官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你看,从厨房的地板到窗外的小走廊,一路上都留下了厚重的足迹,可见一定有人穿着草鞋从厨房上来……然而根据我们的了解,梅幸尼姑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人,如果她看到这种情况,应该会将地板擦干净才对。所以,我认为那些脚印是在梅幸尼姑死后才印上去的。”
听刑警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脚印的主人好像是从厨房走进客厅,并穿过窗外的小走廊,走到梅幸尼姑的僧房总之,翻倒的漆盘附近一带都可清楚看见脚印。
虽然在榻榻米上看得并不清楚,但是印在地板上的脚印可以看出来者有扁平足,而且前端张开,脚的尺寸如小孩子一般大小。
我立刻想起刚刚遇见的浓茶尼姑正是穿着没有后跟的草鞋,露出满是尘土的脚。
“唔,这么说来,浓茶尼姑比辰弥和森小姐早一步进了尼姑庵罗!可是,如果真是这样,浓茶尼姑发现了尸体,为什么没有前来报案?”
“因为浓茶尼姑做了见不得人的朗事。”
刑警露出浅浅的笑容回答。
“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是一个有偷窃癖的家伙,而且喜欢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偷东西。通常她都偷拿香油钱,或者偷走墓前的供米,反正都是偷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因如此,所以村子的人也都假装视而不见。不过她偶尔会偷走别人洗好的衣物,还穿出来亮相,引起失主的不满,而梅幸尼姑总是可怜她,一次又一次地帮她把事情摆平。但是浓茶尼姑却朗丈着这一点,老是拿走一些她当面跟梅幸尼姑要也可以要得到的东西。也就是说,她的兴趣不在东西本身,而是在偷窃这个行为上。”
金田一耕助兴味盅然地听着刑警说完。
“那么,今天浓茶尼姑有没有从这间僧房拿走什么?”
“当然有,请您到厨房去看看,那里面真是乱七八糟,连米慷酱也被翻成一团乱。我想一定是浓茶尼姑看到梅幸尼姑死了,所以自己编个‘反正她也用不着’的理由拿走了。晨弥先生,你碰到浓茶尼姑时,那个尼姑是不是带着一大包行李。”
“唔。”
我跟美也子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经您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来,她的确背着一个很大的四方巾包包。”
“啊!对了,那个包包上还挂着一捆行李。”
“那是你……你……称们到这……这里来之前的事情罗?”
金田一耕助说着,突然又开始搅动头顶上的麻雀窝。
当时我实在搞不懂这个奇怪的侦探为什么会如此兴奋,可是后来我仔细一想,浓茶尼姑的偷窃癖和她比我们早一步潜入尼姑庵一事,对整个案件来说,有相当大的意义。
地道探秘
开始写这篇记录之后,我常常感到不方便的是,这篇录虽然是一个侦探故事,却没有办法从侦探的立场来推展内容。
一般的侦探小说,作者可以借由依据的角度来运笔,告诉读者调查进行到什么程度?侦探发现了什么?他也可以借此暗示读者,凶手的身分跟事件解决的契机;然而这篇记录的记述者却没有办法常常待在侦探身边。
不,应该说记述者只有在非常例外的情况下才能在侦探身边,所以在记录的过程中,记述者没有办法详实地记述出侦探发现了什么?有什么程度的进展?
我承认,这种情形对急着想要解谜的读者而言,未免太不公平了,所以,只要我认为是必要的事情,即使是记述者在事后才知道的事实,我也会将它做个记录。
另外,这篇记录跟一般侦探小说不同的地方在于,记述者不但必须追查已经发生的事件,同时还得追究事件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边的各种疑问。
像现在,我就循着跟那晚梅幸尼姑之死几乎没有任用关系的秘密地道,做了一次探险。
不过,这件事待会儿再说,在这之前,我必须先把当天警官和金田一耕助所发现的事实做个简单的说明。
我在前面已经说过,虽然这些都是我在事后才知道的事情,但是为了方便读者进行推测,我觉得在这里写出来比较好。
首先是送到梅幸尼姑手上的那个漆盘。那个漆盘是在发生洪禅先生中毒之后不久,由一个叫仁藏的年轻人从田治见家的后门送出去的。
根据仁藏的说法,他奉阿岛之命把餐盘送去给梅幸尼姑。当他走进同房时,正好只剩一个餐盘,所以他别无选择地拿起那个餐盘。而那个时候餐厅正好掀起一阵骚动,仁藏以为是人家喝醉酒开始胡闹,所以也没有特别去注意,他就拿着餐盘摇摇晃晃地离开田治见家的后门。
如果仁藏那时知道餐厅为何骚动,他就可能会把这件事告诉梅幸尼姑,而梅幸尼姑在听到消息之后,或许也会因为心情恶劣而食不下咽。
总之,梅幸尼姑实在运气不佳,所以才会在种种巧合下,让凶手在千钩一发之际达到目的。
此外,洪禅吐血的那一瞬闻,餐厅的客人都站了起来。那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洪禅的异状所吸引,如果有人想利用那个机会悄悄溜去厨房也不无可能。
如果说,那个时候原本在厨房的阿岛和帮忙的女人们一听到餐厅起了骚动,纷纷跑出厨房一探究竟,反而使得厨房空无一人,所以,在那段期间内,厨房里只放了那个有问题的餐盘。
总而言之,在洪禅先生吐血之后的那段时间,餐厅和厨房都是一片混乱,所以凶手人有机会可以下手。
这件事情就讲到这里为止,接下来开始叙述当天晚上我的冒险经历吧!
那天晚上吃饭时,姐姐一直好奇地问我话。
姐姐当然知道梅幸尼姑的事件,她也深感诧异为什么最先发现尸体的是我和森美也子。为什么我跟美也子会在一起?是在半路上不期而遇的吗?最后她还附加了这么一段话。
“美也子小姐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脑筋之灵活不输一般男人。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那个人很可怕,她的机伶叫我不寒而栗,而且听说现在村子里的慎太郎也……”
姐姐说到这里,不禁有点嗫嗫,可是,她仍然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听说他也被她利用了。从前慎太郎在参谋本部得势的时候,他曾竭尽所能地去取悦她,美也子的父亲过世之后,慎太郎就长期住在美也子小姐的家里。因此,那个时候大家都认为美也子小姐大概会跟慎太郎结婚,这件事甚至传到这个乡下的地方来了。
可是,你看现在,战争结束后,慎太郎一失势,美也子小姐就再也不理他了。即使同住在一个村子里,她也懒得跟他说话。就算以前没有那么深的交情,好歹他们曾经都住在东京过,光是这一点,美也子就该对他好一点;更何况他们两人又曾经交往得那么密切,甚至传出要结婚的消息。现在她却对慎太郎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不过,话说回来,美也子小姐拥有父亲留下的遗产,而且又是个绝顶聪明的人,她可以在战争期间大量购买钻石,任何通贫膨胀都不放在跟里;相对的,慎太郎却是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的浪人。所以,不管以前如何,现在美也子小姐会对慎太郎避之唯恐不及也可以理解。只是我觉得她未免也太现实了,你认为呢?而且听说美也子小姐的主要财产——钻石,也是当时慎本郎私下劝她收购的,可是她……”
我不懂姐姐怎么会变得这么多话,而且我也不了解像姐姐这么和善的人,怎么会突然猛说美也子的坏话。
我一脸愕然地看着姐姐,姐姐大概也注意到我的反应,只见她胀红了脸,突然住嘴,然后呆楞了好一会儿,才哀求似地抬起头说道:
“或许我说了一些无趣的话……唉……我竟然说别人的坏话……辰弥,你一定觉得很不好受吧?”
“没关系的。”
我用很温柔的声音说,企图安慰姐姐。
“我不会因为有人说了美也子小姐的坏话就觉得难过。”
听到我这么说,姐组总算松了口气。
“是吗?看来是我多虑了,不过,俗话说,人不可貌相,所以以后我们都要对人提防着点。”
眼看姐姐似乎还想跟我谈话,我赶忙推说累了想回离馆休息。离去之际,我一眼瞥见姐姐眼里似乎有着一抹悲哀的神色。
虽然我真的累了,不过我之所以想及早离开是另有目的的,因为我想利用今天晚上去寻找位于离馆的地道。
离馆的窗户已经关起来,我的床铺也已经铺好了,可是我看也不看床铺一眼,便迳自往房间后面的储藏室走去。
我掀开昨天晚上找到的长方形衣箱的盖子。先前我已经提过,这个长方形衣箱的底部有两三床绢质被褥,此刻我的手在被褥中搜寻,忽然,我仿佛触到了一枝像杠杆一样坚硬的东西。
我摆弄了这跟杠杆一阵子之后,试着用力往下一压。
结果长方形衣箱的底部竟跟被褥一起咚的一声往下掉,底下出现-个垂直的孔道。
我不由得屏住气息。
我想的没错,这里的确有一个地道,而且有人不时利用这条地道偷偷潜进离馆。我想,双胞胎姑婆小梅跟小竹大概也是经由这条地道去从事可疑的礼佛仪式吧!
(果真如此的话,这条地道的深处到底供奉着多少人啊?)
我的心不禁砰砰狂跳着,额头上也冒出了斗大的汗水。
我先回房间窥探四周的情况后,熄掉了电灯,再回到储藏室。
我看看手表,现在是九点过一点。
我把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并将储藏室里的灯也熄了,然后借着烛光,悄悄地走进地道里面。
原来长方形衣箱的底部连接着一段相当宽广的石梯,我轻轻下到石梯上,站在储藏室的下方。
这时,我发现到先前长方形衣箱底下那支扛杆,于是我试着拉动这支扛杆。
只听到砰一声,衣箱的底部立刻合上了。
(这么一来,我就完全被封闭在地道里了。)
我感到有点胆怯,不禁又慌张地找出刚刚那支扛杆,将它朝反方向一推,所幸衣箱的底部就又咚的-声打开了。
于是我这才放心地从里面把衣箱的盖子盖好,再次推动扛杆,将长方形衣箱的底部恢复原状,这么一来,就算有人打开了衣箱的盖子,应该也不会发现这里有一条地道。
就这样我手拿着蜡烛,一级一级地走下石梯。
其实连我自己也搞不懂我到底想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这条地道跟一连串的杀人事件是否有任何关系。我只知道这条地道好像跟田治见家的秘密有关连……
不过,光是这一点就值得让我来冒这一次的险了。为了拨开围绕在我四周的团团疑云,我必须追查出田治见家的秘密。
这道石梯虽然相当长,可是梯势并不怎么陡峭,像小梅和小竹姑婆那样上了年纪的老人,应该也可以靠着拐杖上下地道。
我下到石梯的最底部,站在一个横向的地道口。
在烛光的照耀下,只见跟前有一个洞,洞壁上浮现出乳灰色的条纹,到处垂挂着完美的钟乳石。
这时我才知道,这是一座钟乳洞,当然,这里并不是自然形成的钟乳洞,它原是由人工凿成的隧道,但这条隧道却因为地质和水的关系而形成了钟乳洞的景象。
我站在这条奇异的隧道里,一颗心不由得鼓动了起来,然而我仍得提起勇气继续往隧道里走去。
从烛火不停晃动中,我知道空气是流动的,既然空气是流动的,就表示这里有某个地方跟外面相通,那个相通的地方就是这条隧道的出口。
由于我置身在一片漆黑当中,再加上策-次冒险,心里难免紧张些,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不久之后,我来到一个楼梯前面,楼梯的上方则隐约透着亮光。
这个楼梯跟我刚刚走下来的石梯一样的,我知道只要自己顺着这段楼梯往上爬,一定可以出到地面的某个地方,可是我却觉得那未免太没意思了。
不过,既然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我也只好爬上楼梯。
我右手拿着蜡烛,左手搭在墙壁上,一脚踩上楼梯。猛然间,我立刻停下脚步。
因为我突然觉得左手扶搭着的岩壁好像微微地晃动一下。
我大吃一面,起忙举起蜡烛仔细确认岩壁:可是岩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不同,只是一面呈现乳灰色条纹状的壁面罢了。
我试着用手去碰触墙面,没想到岩石却真的动了!
于是我再度用烛火仔细地审视着岩壁,这时候我突然发现脚底下好像有一块像是黑布的东西。
我正想将它捡起来,仔细一看,却不禁惊讶得倒吸了一口气。
没想到那竟是小梅或小竹姑婆和服外套的一段袖子,而且这段袖子是从岩底下露出来的。
我知道自己因为兴奋而冒出了大量的汗水,我也更加确定昨天晚上小梅和小竹姑婆的确曾经由这里出入这条地道。这么说,这块岩石是活动的,而且如果连小梅或小竹姑婆那样的老太婆都可以移动它,那么我不可能移不动它。
我再次用烛光仔细推敲着岩石结构,结果我很快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岩石上有一条很大的直线裂缝,我把烛火拿到裂缝前面一照,火焰便剧烈地晃动着,由此可知,这块岩石的对面是空的。
我沿着裂缝移动烛火,不久便发现旁边有一个大小刚好可以让人爬着进出的拱型岩石。
我再仔细探查岩石底下,发现拱型岩石的旁边冒出三、四根钟乳笋,不过其中有一根并不是钟乳笋,而是用铁制成的杠杆。
我立刻试着压下那根杠杆。
我料想的没错,只见拱型岩石慢慢地朝里面开启,出现了-条可以让一个人通过的通道。我深吸一口气,松开杠杆,在确定岩石静止了之后,一脚踩入通道,进到另一个洞穴里面。
这座洞穴的对面也有一根像钟乳笋般的杠杆,我在确定那根杠杆可以自由开关身后那扇岩石之后,便重新观察这个新的横洞。
跟前这个横洞跟我刚刚经过的入工隧道不一样,它是一个自然形成的钟乳洞,尺寸比刚刚那条隧道略小些,如果不小心,头很可能会撞到岩项。
(小梅和小竹姑婆怎么会走进这么危险的钟乳洞的呢?)
她们到底在这种钟乳洞的深处等什么人!
我的心被各式各样的奇怪疑问搞得晕头转向。
我在钟乳洞里走了一会儿,来到一条岔路上。
(小梅跟小竹姑婆到底走哪条路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查看了一下地面,可是坚硬的岩石上却只有水洼,没有留下任何足迹。
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我只好选择右边那条路。
我走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发现烛火又开始剧烈地晃动,同时也听到像瀑布般的水声,看来出口好象就在不远处。
我稍微加快脚步,不久前面出现一个洞口,洞外果然有一道小瀑布正奔流着,只见这道瀑布大约有一间房子的高度左右。
我一来到这里,烛火被风一吹,立刻就熄掉了。
我想自己一定走错路了。小梅跟小竹姑婆应该是走刚刚那条岔路的左边那条路才对,因为,如果她们钻进这个瀑布的话,两个人一定都会淋湿的。
我想回到刚刚的岔路上,去看看左边那条路会通往哪里,可是随即又想到,时间已经相当晚了,再不回去可能会被人发现,于是我决定明天晚上再来这里试试看,今天先看看瀑布外是什么地方。
我打定主意后,便钻进瀑布,跳到外面来,突然——
“阿!”
我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有人急忙从我身旁跳开。
(是女人的声音!)
我大吃一惊,往后倒退了两三步,只见那女人也惊慌地借着星光打量着我。
突然,对方非常高兴地大叫:
“啊…是辰弥哥!”
说着她依偎到我的胸前,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典子。
典子恋爱了
“啊,是典子!吓了我一跳!”
知道那人是典子后,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因为天真的典子不会胡思乱想,我很容易就可以编个谎言盖掉这件事。
“嘻嘻嘻。”
典子掩着嘴直笑。
“我才吓一跳啊!谁教你突然从这种地方跳出来,真是坏心!”
典子一边好奇地窥探着瀑布的方向一边问我。
“你怎么会躲在这种地方?洞穴里面有什么?”
典子好像不知道我是从地道的另一端跳出来的,她大概认为我因为心情有点紊乱,所以才一个人躲进洞穴里去。当然,对我来说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于是我就顺水推舟应和她。
“没什么啦!我只是进去看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潮湿的洞穴罢了。”
“是吗?”
典子不再窥探洞穴,抬头看着我,眼里闪着光芒。
“可是,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跑到这种地方来?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啦!我只是觉得有点浮躁而睡不着觉,想出来吹吹晚风、透透气,结果就到这里来了。”
“原来如此。”
典子好像有点失望地低下头,不过很快又快活地抬起头来说:
“这样也好,我好高兴能看到你。”
我不太懂典子话里的意思。典子的侧脸在星光下隐约模糊,我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典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嗯。没什么。对了,到我家去坐坐好吗?家里现在没有人,我好寂寞、好寂寞……”
“慎太郎不在吗?”
“嗯。”
“他去哪里了?”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最近每天晚上一到这个时候,他总是跑出去,我问过他到哪里去,他总是默不作声,不愿意回答我。”
“典子。”
“什么事?”
“这个时候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晃荡?”
“我?”
典子睁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我、可是随即又低下头,然后用右脚踢着土。
“我好寂寞哟!寂寞得受不了,便想起许多事情,结果突然悲从中来,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再独自待在家里,于是我匆匆跑了出来,在这一带随处走走。”
“你家在哪里?”
“就在那里,往下看就看得到。”
我们站着的地方是在斜坡的半山上一条只有二、三尺宽度的险峻山路上,后面的悬崖和前面的斜坡上都长着浓密的竹丛。透过竹丛可以看到斜下方有一个小小的草屋和射出白色灯光的纸门。
“啊,过来坐坐嘛!我一个人在家实在寂寞得受不了!”
典子握住我的手指头不放。这件事实在令我困扰,纵使她如此热诚地邀约,我还是不想到她家去。可是现在我也不能就这样再钻回洞穴里去,我得想办法把典子带离这里。
“到你家去有点不方便……这样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好吗?”
“啊!为什么到我家去不方便。”
“慎太郎回来的话就不好了。”
“啊!为什么?”
典子睁大了那对天真的眼睛,窥探我的表情。她好像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和一般人的传言。不,与其说她不在乎,不如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典子就像一个才刚出生的孩子一般纯真。
见我不说话,她也不再坚持自己的意见。穿过竹丛里的小径,我们找到一块坡度平缓的草地,随即决定在这里休息一下。草已经被露水沽湿,可是典子并不在乎,率先坐了下来,我也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环抱着八墓村的山丘底部的洼地边缘,洼地中有阶梯式的狭窄田地,在这些田地之间零星地散布着一些小小的农家草屋。这些农家就寝时窗也不关电灯也一直亮着,每一家的纸门都泛着明亮的灯光,灯光照射在才刚刚播种的田里,构成一幅美丽的景致
天空里满是星群,银河看起来几近乳白色。典子望着美丽的星空出了一会儿神,随即看着我说:“辰弥哥。”她小声地说道。“什么事?”“我……我刚刚一直在想辰弥哥你。”我大吃一谅,再次看着典子的脸,可是典子并没有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只是天真地说道:
“我真的已经寂寞得受不了了,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一般。不知怎么搞的,我突然想起辰弥哥你来,包括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有其他各种事情……不想还好,一想心头更觉得难过……我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紧缩,不由得哭了起来,哭着哭着,不知不觉便跑出家里。我像精神错乱的人一样四处乱逛,没想到居然跟辰弥哥你碰个正着……我真的吓了一跳呢!一颗心坪坪直跳。可是,见到你之后,心情也变得好舒畅……啊,辰弥哥,一定是神明听到可怜的典子的祷告吧?”
典子这一席话在我心中引发相当大的震撼。我全身冒出冷汗,整个身体忽冷忽热的。
啊!这不是爱情的告白是什么呢?这么说,典子是爱着我罗!
由于事情来得太突然了,我真的不知所措,也不知该怎么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典子。典子还是没有一丝丝害羞的表情,就像出现在安徒生童话中的少女一般天真。她让我没有半点厌恶的感觉,反而觉得她纯朴而可拎。
可是,面对这种情形我能怎么回答呢?我在自己内心深处反复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一丝丝对典子的爱意。恋爱这种感觉不是应该在彼此了解之后才会产生的吗?我对典子这个女孩几乎一无所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此什么话都没说。要我说一些好言好语来安慰对方,我不习惯,而且我觉得欺骗这么天真的女孩更加不可原谅。照情势来看,我所能做的最好反应就是不说话。再说典子看起来也不像期待我给她答复,她好象深信;既然我这样要你了,你应该也会爱我才对。这种想法让我感到十分不安。
所以我非得赶快错开这个危险的话题不可。
“典子。”
隔了一会儿,我叫了她。
“什么事?”
“你在东京的时候一直跟你哥哥住吗?”
“是啊,你为什么这样问?”
“美也子常常去你们在东京的家吗?”
“美也子?是啊!有时候会来,不过大多是哥哥出去找她。”
“听说美也子跟镇太郎要结婚?”
“嗯,是有这种说法,或许哥哥跟美也子也有此意吧……如果当时没有战败的话……”
“美也子现在也偶尔会到你们家去玩吗?”
“没有,最近都没有。刚开始时美也子还来过两、三次,可是哥哥老是逃避她。”
“你说是镇太郎逃避她?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美也子是有钱人。而哥哥却变得一贫如洗。哥哥是个很骄傲的人,他很不喜欢人们可怜他或者同情他。”
典子的答复没有一丝丝停滞或犹豫的地方,成许她压根儿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要问这些问题。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惭愧,可是,我还是想追根究底问清楚。
“那现在呢?如果慎太郎答应的话,美也子现在还想跟他结婚吗?”
“这个嘛……”
典子天真地歪着头想。从她倾斜着头的角度来看,她那白嫩修长的颈子竟然触动我的心灵深处,几乎让我有一种妖冶的感觉。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一个笨蛋,老是搞不懂别人的心思,而且美也子的性格又那么复杂。”
我闻言大吃一谅,再度看着典子的脸。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姐姐对美也子并没有什么好感,难道典子也一样吗?
人是不可以靠外表来评断的……姐姐这样批评美也子,而典子的看法也一样。姐姐批评美也子或许掺入些许嫉妒的成份,可是天真的典子应该不会才对。这么说来,在同性眼里,美也子是个深沉的女人罗!依我看,她只不过是一个泼辣而且爱照顾人的女人罢了。
可疑的慎太郎
我们到底在那里坐了多久?由于我忘记戴手表,所以完全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不过我想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因为典子一直都不放我走。我们之间并没有多少话题好讲,可是典子好像只要坐在我旁边就感到很满足似的,不断地跟我说一些她想起来的事情。她讲的尽是一些像童话般天真的话,听着听着,我那原本像刺猬一般尖锐而外射的神经竟然不可思议地沉稳了下来。
这是我到八墓村之后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对当时总是紧绷着神经窥探他人脸色的我来说,那一段时间是再舒适也不过了。我在不知不觉当中竟然一直侧耳倾听典子叨叨絮絮地诉说。许久,不知从哪里响了十二下钟声,已经十二点了……
我吓了一跳,霍地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啊,已经十二点了!时间太晚了,我也该回去了。”
“是吗?”
一听到已经十二点了,典子也不再阻止,但是却满心留恋说:
“可是我哥哥还没回来耶。”“你哥哥到底跑哪里去了。怎么会每天晚上……”“我不知道。以前他喜欢下棋,总是下到三更半夜才回来,可是回到这边之后,他也不跟任何人来往,应该没什么地方好下棋才对。”
典子对慎太郎晚上外出之事好像不太放在心上,可是那时候我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骚动:究竟慎太郎每天晚上都跑到哪里去了?
“那么你哥哥都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他总是在我睡着了之后才回来。”
“你每天晚上几点睡觉?”
“大概都九点或十点左右。今天晚上比较特别,不过,我真庆幸我没有那么早就跑去睡觉,所以才能碰见辰弥哥你啊!辰弥哥,明天晚上你还会过来吧!”
典子的口气好像理所当然地认为我明天晚上也一定会来,她的态度看起来又是那么天真,我实在没有办法说出个“不”字。
“是啊!来也无妨。不过,如果下雨就不来了。”
“如果下雨当然没办法来了。”
“典子,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能跟慎太郎说你今天晚上在这里碰到我哟!”
“啊!为什么?”
典子吓了一跳,骨碌骨碌地转着眼珠。
“不为什么,不但是今天晚上,连明天晚上要在这里碰面的事情也不能说,否则我就不再来了。”
这个威胁马上见效。
“嗯,好吧!我不跟任何人说。那么,辰弥哥每天晚上都会来罗?”
女人真是天生的外交官,典子很巧妙地往前推进一步。
我无可奈何地苦笑说:
“嗯,我会来。”
“嗯,一定。啊!镇太郎回来就不妙了,典子,你该回去了。”
典子乖乖地点点头。
“嗯,那么,辰弥哥,晚安。”
“晚安。”
典子走下斜坡五、六步,又回过头来说道:
“晚安!”
“嗯,晚安。”
典子正要走下坡道,可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只见她转身朝山上啊的叫了一声,停下脚步。
“怎么了?典子。”
我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也跟着她回头朝山上看。
那个时候我们所站的地方是在洼地的边缘,可是在这块洼地顶端有一间小小的房子独自坐落着,紧闭的纸门里射出了红焰焰的灯光。就在我回头的那一瞬间,一道黑影从纸门前一晃而过。那一瞬间的印象并不很明确,不过看起来很像一个身穿西服戴着打鸟帽的男人……当我这样想的时候,电灯熄掉了,纸门变成-片漆黑。
“啊!”
典子屏住气呆立原地,随即往上跑到我身边来。
“辰弥哥,那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事?典子。”
“就是刚刚那道黑影啊!你也看到了吧!看起来像一个戴着打鸟帽的男人。”
“嗯,那又怎样?”
“这不是很奇怪吗?那里可是尼姑庵耶!”I
说的也是!我再度回头看着那个方向,可是了无灯火的尼姑庵在星光下只见一片漆黑和静谧。
“典子,那个浓茶尼姑住在这边吗?”
“嗯,是啊!那是浓茶尼姑的尼姑庵耶!现在这个时候会有男人到尼姑庵,未免太奇怪了,而且为什么又要关掉电灯呢?”
“尼姑庵不能熄灯吗?”
“因为浓茶尼姑总是开着灯睡觉的,她说,关掉电灯她会睡不着。”
这时候我也觉得事情大有跷蹊。
“浓茶尼姑今天不是被警察叫去盘问吗?”
“是啊!可是她又大摇大摆地回来说她一句话也没说。那个人可惹不得,如果惹她生气,即使是认识的人她也不买账。不过,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会媳掉电灯呢?还有刚刚那个男人又是谁?”
在那一瞬间我突然联想到淫猥的事情,不禁胀红了脸。所谓人各有所好,即使是兔唇的尼姑,也不见得就没有男人想一亲芳泽啊!可是这种事我怎么能对典子说呢?
“没什么啦!大概是哪里来的客人吧!”
“那不是更奇怪吗?既然有客人来,竟然还熄灯……”
“算了,你回去吧!再拖下去就一点钟了。”
“嗯,好吧!辰弥哥晚安罗!”
“晚安。”
典子一边回头看着我,一边直直地走下坡,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我立即钻进悬崖底下的山路。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上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不由得大吃一惊,停下脚步。
有人从山丘上下来了。
我偷偷地从悬崖的角落往山丘上窥探。可是道路是弯曲的,我看不到脚步声的主人,可是来人确实往这边走下来,而且是摄着脚轻轻地走的……我很快地钻进竹丛中蹲下来。这么一来,我不仅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又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长相。
脚步声渐渐逼近了,可是距离越近,脚步也越慢,显然来人正提高警觉戒备着。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地狂跳,嘴巴干涩,喉咙一阵刺痛。
不久,脚步声来到我的身边。先是路上出现一道长影,接着,影子的主人现身了。那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的心脏就要停止跳动。
影子的主人竟然是慎太郎!镇太郎戴着打鸟帽,身上穿着工作服,腰间垂着布手巾,腿上缠着绑腿,腋下还夹着十字镐。光是他这身打扮就够让我大惊失色了,偏偏慎太郎那时候脸上的表情……
他那睁得大大的眼珠好像要从眼窝里跳出来似的,又带着奇怪的热气,闪闪发光:他的嘴唇扭曲着,不停地颤抖,脸上的油脂和汗水从额头流向鼻侧,使得整张脸都闪着亮光。
人与人面对面坐着的时候,多半不会把自己心里想的事情表现在脸上,可是在认为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就会把平常潜藏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表现出来。
当时的慎太郎就是这样,那种表情让我有一种阴惨、凶暴至极的可怕感觉!
我处在极度的恐惧中,一颗心像冰一样冰冷,差一点就叫出声音来。如果当时我发出声音,那把锐利的十字搞是不是就会笔直地朝我的脑袋瓜挥下来呢?
我用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所以慎太郎并没有发现到我的存在。慎太郎蹑手蹑脚地从我面前走过,不久便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我才从竹丛里爬出来,全身都被汗水濡湿了,膝盖不听使唤地喀喀作响,脑袋一片晕眩。
尽管如此,我花了一点时间平息了自己的心情之后,再度钻进那道瀑布后面的洞窟,一路上平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可是,不用说,那天晚上我当然是迟迟无法入睡。
久野表叔逃亡了
由于昨天晚上睡得太晚,所以第二天我起得很迟。
一睁开眼晴,明亮的阳光从窗子逢里射进来。我看了看枕边的闹钟九点了。
我大吃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赶紧叠好被又关好窗子。
听到我起床的声音,姐姐急匆匆地从主屋那边跑过来。
“早安,睡过头了,真不好意思。”
我跟姐姐打了招呼,可是姐组却默不作声,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的脸。我不禁疑惑地回望着她。
姐姐一脸僵硬的表情,好像在搜寻什么似地看着我,然后才说了一声:
“早。”
她的声音沙哑,语气格外郑重。
“辰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
一股漆黑得像墨汁般的不安感从我心底不停地往上涌起。
姐姐的表情充满着浓重的警戒色彩。
“哦,什么事啊”
我战战兢兢地问,姐姐仍然定定地看着我的脸。
“昨天晚上又有人被杀了。”
她低语着。
“浓茶尼姑被杀了。”
姐姐一边防范着四周,一边压低声音说,可是她的声音却像在我耳边爆炸开来般剧烈地响着。
一时之间,我的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我睁大眼睛看着姐姐,姐姐畏缩地往后退了两三步,但是仍然执拗地把视线停在我脸上。
“今天早上警察跑来问我,说你昨天晚上是不是都在家?我当然跟警察说你昨天晚上很早就到离馆去,绝对没有外出。可是……辰弥,你真的没有到任何地方去吗?”
“当、当然!我哪里都没去。昨天我好累,早早就上床睡觉了。”
姐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有些胆怯地看着我,但是她的脸上血气尽失,嘴唇不停地打哆嗦。
到底怎么了?
姐姐在怕什么?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呢?
想着想着,我突然醒悟了。
难道姐姐昨天晚上在我钻进地道之后到离馆来过吗?然后她知道昨晚我曾经外出,今天早上又听说浓茶尼姑被杀,因此对我产生怀疑了?
她满怀着疑问跑来,却又听到我撒谎,这么一来岂不是让她更加怀疑?
啊!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在我第一次偷偷跑出离馆的晚上就发生杀人事件?
而且昨天晚上我正好就在浓茶尼姑的尼姑庵旁边。
姐姐是同情我的,所以如果我把昨天晚上的事照实跟她说,她一定会谅解。
可是,这样真的比较好吗?
像姐姐这种老实人。面对别人时绝对没办法说谎;就算嘴巴说谎,她的眼神一定会立刻被识破。
到时候,她是不是真的能守口如瓶不说出事实呢?
还是先瞒住昨天晚上的事吧!再说,我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那条地道的事。
“姐组。”
隔了一会儿,我主动开口了。
“你说浓茶尼姑被杀,一样是被毒杀的吗?”
“不是。”
姐姐颤抖地回答。
“这次不是下毒,听说凶手是用布手巾勒住她的脖子。”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是说浓茶尼姑被杀的时间。”
“据说是昨天晚上十二点前后。”
我的心底涌起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郁感。
昨天晚上我跟典子所看到的人影果然就是凶手。浓茶尼姑是在那一瞬间被勒死的,而我却站在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暮杀人过程。
突然间,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冲击。
啊!映在纸门上的影子不是戴了一顶打鸟帽吗?
后来隔了不久下山来的镇太郎也一样戴着打鸟帽……
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为慎太郎的奇怪举动感到烦恼,那个时候慎太郎一脸凶恶表情,我连做梦都梦见他,由此可知最近慎太郎每天晚上都心怀不轨地四处晃荡。
为什么先前我没有把映在尼姑庵纸门上的影子和慎太郎连结起来呢?
难道是因为我看见慎太郎身上带着一把十字镐吗?十字镐跟尼姑庵……这之闻的关系似乎太遥远了。
“辰弥,你在想什么?”
“啊!没什么。”
“辰弥。”
姐姐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
“你想说什么就尽管说吧!我和你同一阵线,就算整个世界的人都怀疑你,我也会相信你的,你可千万不要忘记。”
“谢谢你,姐姐。”
姐姐的话顿时让我心头堵塞起来。
我打算把昨天晚上的那件事彻底隐藏在心底,可是,不管我再怎么遮掩,总有一天还是会露出破绽的。
到时候,众人对我的怀疑一定会更加深。
那时候,姐姐还会再相信我吗?
过了不久,我们离开离馆,在餐桌前相对而坐。
小梅和小竹姑婆早已经吃过饭回她们自己的房里去,姐姐则一直在等我起床吃饭,或许她也没什么食欲。
在姐姐的张罗下,我默不作声地吃着饭,这时姐姐好像想起什么似地说了:
“对了,今天早上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姐姐把拿着筷子的手搁在膝盖上,正面看着我。
“什么奇怪的事。”
“听说久野表叔不见了。”
我大吃一惊,直视着姐姐的脸。
“久野表叔……”
“是的,辰弥,你应该知道吧!
昨天死去的梅幸尼姑的尸体旁边掉了一张写着奇怪内容的纸条。”
“嗯,那好像是这次杀人事件的预定表。”
“是的,听说那张纸是久野表叔写的。”
我吃惊地看着姐姐。
“姐姐,这是真的吗?”
“详细情形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说是警察调查出来的。今天早上警方去找久野表叔,没见到他本人,家人也不知道他何时出去,大家便紧张得四处搜寻。”
结果在床底下找到一张留书,上面写着:“我先暂时离开去避风头,我绝对是清白的,请大家不要为我担心。”
我的心顿时乱了起来。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怀疑久野表叔,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委琐的事来,反而让我感到失望。
“表叔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
“这就不知道了。昨天晚上表叔说心情不好,早早就叫人铺好床睡觉,而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表叔人了。
所以今天早上警察到他家里去时,表婶也一直认为表叔人还在房间,没想到床铺是空的,于是,事情就闹开来了。”
“那他的床铺……”
“听说根本没有动,所以可以肯定叔叔是昨天晚上一进房间就立刻出门。对了,听说他把家里所有的现金都带走了。”
“表叔上床的时间是……”
“听说是九点半左右。”
如果他在那个时候离开家,那么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勒死浓茶尼姑。
“姐姐。”
我放下筷子,往姐姐那边探过身子。
“久野表叔会做这种事吗?我是说没有来由地就胡乱杀人。”
姐姐听了叹一口气:
“他从以前就喜欢看侦探小说。”
“侦探小说?”
我有点惊讶,定定地看着姐姐。
“嗯,是啊!我常常听到表婶发他的牢骚,说他一大把年纪了还对侦探小说那么狂热,实在丢脸……我不知道他看的侦探小说写些什么东西,不过,应该是些杀人故事吧!我们当然不能仅凭这点就断言久野表叔会模仿小说人物的行为,可是……”
我对侦探小说并不很了解,不过以前看过,甚至也曾对故事内容产生共鸣,使我觉得侦探小说的作者和读者都不是那么坏的人。
仔细回想这次的事件,我总觉得和侦探小说的味道不同。
我的心又陷人纷乱的状态,总而言之,这一切似乎都让人摸不着头绪。
出乎我意料之外,当天下午,金田一耕助一个人晃着晃着就过来了。
我心想:难不成又要接受质问了?
可是金田一耕助看起来完全没有那个意思,他一看到我就微微地笑着:
“啊哈哈!你也不用这么防备我嘛!今天我只不过是想来看看你而已。”
“哦!”
尽管他这么说,我还是觉得不怎么自在,还好在一旁的姐姐适时地加入。
“请问你们找到久野表叔了吗?”
“还没有,矶川警官为了这件事急忙赶到城里去。事情究竟会怎么样呢?”
金田一耕助说话的语气竟然毫不在乎。
“金田一先生。”这次换我开了口。
“昨天那张纸条,也就是掉落在梅幸尼姑枕头旁边那张,听说那是久野表叔写的,是真的吗?”
“是真的,这一点绝对错不了。那张是银行在年尾送给顾客的口袋型记事本上的纸,在这个村子里能拿到那种记事本的只有三户人家,也就是你们家、野村先生和久野医师三家。经过笔迹鉴定,我们可以确定那是久野医师的字。”
“久野表叔就是为了这件事而逃亡吗?”
“应该是吧!”
“这么说,久野表叔就是凶手罗?”
“人概吧!有人说,逃亡等于是一种表白,所以一般说来是可以这样推测,不过我认为这件事有点矛盾。”
“矛盾?”
我大吃一惊,紧盯着金田一耕助看,可是他好象没有什么不良企图。
“昨天晚上的事件你也听说了吧!那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浓茶尼姑是在十二点前后被杀的,从各方面推断,这都是事实,可是久野医师却是搭昨天晚上十点五十分的北上列车离开的。”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么说来,关于浓茶尼姑被杀的事,久野表叔有完全的不在场证明了!
“就算久野医师在下一站就下了车,但当时并没有可以马上衔接得上的南下列车;如果他步行回来,也没有办法在十二点以前赶到。”
所以,昨天晚上的事跟久野医师应该没有关系,因此我认为他跟先前的事件也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久野表叔为什么要逃呢?”
金田一耕助笑了笑。
“那是因为光是记事本上写的那些事就让他在村子里待不下去,他当然要落荒而逃了。”
“或许昨天晚上的事跟以前的事也没有关系呀!
因为根据昨天捡到的纸条来看,在凶手的计划中,他不是打算杀死对立的或同伙的任何一个人吗?
然而梅幸尼姑被杀,再杀浓茶尼姑,不是有点奇怪吗?”这是今天早上一直横梗在我心头的疑问。
金田一耕助听完我的问题之后,搔了搔他的头。
“啊!原来你也注意到这一点!可是,这次的事件毕竟还是先前事件的延续,只是凶手一开始并没有将这次的事件列入预定计划内。
非杀浓茶尼姑不可的理由一定是突发的,至于那个突发的理由是……凶手犯了严重的错误。嗯,在梅幸尼姑的事件中,凶手第一次犯了错。辰弥先生,你没注意到吗?”
金田一耕助定定地看着我,同时微微地叹了口气,随后就飘然离去了。
啊!
金田一耕助到底是为什么目的来的?
地道中的武士
当天晚上我又钻进地道去。
既然已经发生昨天晚上的凶杀案件,而且姐姐又可能发现我昨夜溜出离馆,我马上就又钻进地道,实在是一件相当冒险的事情。
可是我的体内却有一股压抑不了的冲动,促使我非得到地道去-探究竟不可,更何况我和典子有约,得再去跟她碰一次面,叫她一定得对昨天晚上的事情三缄其口。
我从储藏室的长方形衣箱底部钻进地道。
由于我心中十分犹豫,所以下去的时间比昨天晚上晚了许多。
我还是一手拿着蜡烛走下石梯,在漆黑的隧道里面走着。
因为昨天已经来回走过一次了,所以心中不再那么不安。我平安地穿过那道岩石伪装成的机关门,来到岔路口,这次我不得不停下脚步。
因为在岔路的右侧,也就是通往浓茶的隧道那头有断断续续的光芒闪过。
我急忙将烛火熄灭,然后像石块般在黑暗中静止不动。
那条路在距离分岔口不远的地方有一道急弯,闪光是从弯道对面过来的。闪光摇摇晃晃地掠过弯角一带的壁面,不久即消失了。
同样的情形发生两三次之后,我好不容易才搞清楚是有人在弯角的对面点火柴。
瞬间我像猛然被寒液袭击般浑身打颤;心脏在一瞬间停止跳动,然后又开始狂跳不止,像热水般的汗水从全身不断地冒出来。
啊!
有人在这条地道里!
我想起前天晚上的事;潜进我房里人,以及在地道里面胁迫小梅和小竹姑婆的人……
难不成那家伙又来了?
灰白色的闪光又燃起来了。
可是这一次并没有立刻就熄掉,火光摇摇晃晃燃起后,逐渐变成另一种颜色的光芒。
我知道了,是蜡烛……蜡烛的光在岩石上明明灭灭了好一会见,不久便形成一道稳定的光源,对方好像是提着灯笼来的。
不久,灯笼的光芒渐渐朝我这边接近。
我急忙钻进岔路的左侧,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可是反过来想,或许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搞不好我可以看出多次潜入离馆的疑凶的真面目……
灯笼的火不断地摇晃着,渐渐接近弯道。
我把背部紧紧贴在地道的岩壁上,全神贯注地等待对方来临。
不久,灯笼弯过了弯道,黄色的光芒流进我的眼里,脚步声渐渐靠近了,我屏住气息,等待对方的身影出现在岔路上。隔没多久,一个身影终于出现在我跟前。
瞬间,我好像脚底下突然被人一抄般震惊不已。
“典子!”
来人确确实实就是典子。
典子听到我的声音吓得跳了起来,随即用火光确认我的身分。
“辰弥哥!”
她迅即变得非常高兴地偎到我胸前来。
“典子,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
我的震惊还没平息下来,满脸惊楞地看着典子,可是典子却坦然地回答。
“我是来找辰弥哥你呀!因为我等了又等,老是等不到你来。”
“你以前就知道有这条地道吗?”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带着诘问的语气。
“没有啊!我原本在瀑布口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你就是不来。
于是我想,搞不好你躲在洞穴里面,所以我就进来看一下,结果发现洞穴好深。
我又想,你可能是经由这个洞穴过来的,所以我便回家去拿灯笼来。”典子的大胆让我大吃一惊。“典子,你做这种事不会怕吗?”“是很害怕呀!可是,一想到可能会碰到辰弥哥,我就不想那么多了。不过,我觉得还好我来了,这样我才能跟辰弥哥碰面啊!”
典子总是这么天真,此刻我已经知道她对我投入相当深的感情,更加重我内心的痛楚。可是,现在不是谈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得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典子。”“什么事?”“你没有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吧!”“恩,我没有跟任何人讲。”“包括今天晚上跟我碰面的事……”“恩,我没有限别人说。”“也没有跟慎太朗说?”“恩。”“慎太郎今天怎么样了?”“我哥哥说他头痛,今天睡了一整天。很奇怪哦!我哥哥也跟你说一样的话。”“跟我说一样的话?”“恩,他要我不要跟任何人说他昨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好奇怪,男人怎么都喜欢说谎呢?”我觉得心头狂跳着。“典子,你知道浓茶尼姑被杀的事情吗?”“恩,我知道。今天早上听到消息时我吓了一跳。辰弥哥,是不是昨天那个映在纸门上的影子杀了浓茶尼姑?”
“典子,慎太郎听到这件事怎么说?”
“我哥哥?他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这样问?”
就在典于感到不可思议地抬头看我的时候……
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啊!”的叫声,随即有人趴挞趴挞地往地道深处跑走。
我跟典子瞬间都呆住了,但是我马上从典子手上接过灯笼,追着脚步声跑起来。
“辰弥哥!”
“典子,你在这里等着!”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这边的地道距离岔路不远的地方也有一个急弯道,刚刚逃跑的人大概就是因为弯道挡住视线,一直到转弯的地方才发现我们的存在。
我们循着脚步声小心翼翼地往地道深处走去,可是这条路不只有刚刚那个弯道,简直就像羊肠一样弯曲难行。
我们虽然微微地听到脚步声,也看到对方照明光线的反射,但是再怎么就是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到底我们从岔路口往里面前进了多远了?
我们也搞不清楚。
不久,我们听不到对方的脚步声,也看不到灯光的反射,只好茫然地站在地道里。
“没办法了。”
“恩,对方好像逃了。”
“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我也不知道。”
“这个洞穴好深哦!”
“恩,我想前面一定有入口。”
“我们再往前走一点吧!”
“典子,你不伯吗?”
“恩,不怕,只要跟辰弥哥在一起就不伯。”
“好吧,那么我们再往前走走看。”
我已经放弃抓歹徒了,但是我还有别的目的,不,那才是我一开始就锁定的目标小悔和小竹姑婆供奉的神明。今天晚上我非解开这个谜题不可。
我们提着灯笼小心翼冀地往前走了五分钟左右,发现隧道里面突然豁然开朗。
我大吃一惊,提着灯笼四处观看,就在这时候,典子突然叫了起来,扑进我的怀里。
“怎么了,典子!”
“那、那边好像有人……”
“啊!有人!”
我也吓了一路,连忙把灯笼照向典子手指的方向,瞬间,一种仿佛窜到骨髓深处的恐惧感袭了上来。
洞窟墙壁距离地面三尺高的地方,有一个挖凿得像用来安放神像的神矗,一个穿着销甲的武土,有如画像中的大将一样安然地坐在石棺上。一开始我以为铝申是装饰用的,事实并不是这样,由于销甲的帽缘很深,“看不清楚武士的脸,但是我确定销甲里面有人,他正文风不动地俯视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