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走进筑地署便感到一种异乎寻常的紧张气氛,金田一耕助不由得环顾了一下四周。
“发生什么事了?”他对一个熟识的报社记者问道。
“哦?先生您还不知道?”
“啥事儿?”
“托罗卡德罗饭店的厨师长广田被带到警署来了,好像他的嫌疑相当大呢。”
记者边说边凝视着金田一耕助,仿佛要从他的表情中获取些什么信息。然而金田一耕助却未作出任何反应。
“啊,是嘛。”金田一耕助轻轻地点了下头便径直走进搜查本部了。等等力警部看着他的身影连忙问道:“喂,金田一耕助先生,您去哪?我们刚才一直在打电话找您呢。”
“噢,我稍微转了一转。”金田一耕助边说边脱下身上的夹层斗篷,环顾四周后,才发现广田幸吉正脸色苍白地站在等等力警部面前。虽然广田有着一副啤酒瓶般的肥大身躯,然而此刻看起来倒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或许是被吓破胆了的缘故吧。
在等等力警部的一番严厉责问下,认罪后的广田幸吉一下子便失去了赖以支撑的精神支柱,再也见不到往日的傲慢气焰厂。
屋子里,保井警部助理和其他的刑警均紧绷着脸将广田围在了中央。
“警部先生,广田君怎么回事?”
“金田一先生,您看。”
等等力警部指指桌上的碎布料片。这些衣料似乎已被人完全撕裂,粘满了泥巴,脏乎乎的。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江崎珠树裙子上的碎布料片。江崎珠树被害时,身上的裙子已被人撕裂,而裙子的碎布料片却不见了,对此,我们故意没有透露给新闻媒体。而古川君却从托罗卡德罗饭店卡乍的车轴里发现了这些东西。现在我们正想听听广田君的解释。”
“嗯,那是因为……”遭到质问后的广田如野兽般恐惧得浑身颤抖着,可怜地看了看四周。
“尸体的确是我运到筑地的,可我并不是凶手。首先,那个女人我从没见过,正如我刚才所交待的,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倒在那儿死掉了。我说的是实话,请相信我。真的是实情埃”广田紧张得双下颌不住地颤抖着,往日宛如婴儿般娇嫩的脸庞如今已完全变成了土灰色,整个人也痉挛得直抽搐。
“所以,我才问他为何要干那种多余的事情呢?既然你不是凶犯,为何又要将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丢弃,还向我们谎称尸体移走后的血迹是鸡血,难道你不知道玩弄这种伎俩是很危险的吗?”
“啊,那,那是……”广田的喉结上下起伏着。
“明知道危险还那样做,你这种解释是行不通的。假如你不是凶手的话……”“我不是凶手,这一点请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你究竟为何要转移尸体?如果你不转移尸体的话,肯定会有人发现尸体并通知我们的。而你竟然将尸体转移了,好在有人向我们提供线索,否则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那儿就是杀人现常既然不是你干的,为何又要蒙蔽警方?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那是因为……因为……”广田一下子好像缺氧的金鱼一般张合着双唇回答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那是……我想尸体摆在那个地方,肯定会影响到我们饭店的声誉……”“尸体摆放在紧急出入口的外头,这和饭店的声誉有关系吗?”
“那样的话,饭店会被无故怀疑的,而且也会给好不容易才红火起来的饭店造成负面影响……”“哈,哈,真想不到您对饭店还这么忠心埃广田君,你该不会知道凶手是谁吧?而在一味地执意庇护于他?”
“根本没这回事。首先,我压根儿就不知道那尸体究竟是谁。后来看了报纸才知道金门先生是那个女人的资助人,这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的。”
“那么,你这么做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完全是出于为我们饭店的声誉着想。请相信我。除此之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无论怎么问,广田的回答都显得冠冕堂皇。金田一耕助坐在墙角处默默地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尔后慢腾腾地从椅子上探出身去。
“警部先生,我想您问得差不多了吧,下面能否让我和广田稍微聊上几句?”
“哦,请,您请便。”
等等力警部瞥了一眼保井警部助理,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又显得紧张起来,大伙儿略带诧异与期待的目光都一齐投向了金田一耕助乱蓬蓬的脑袋。
“广田君,下面您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吧。”
“啊,您想问些什么?”
广田感到十分困惑,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金田一耕助。
此刻,广田仿佛全身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您说那事儿……您担心会损坏饭店的声誉才转移了尸体,这事儿您跟老板娘讲过了吗?”
“没讲。老板娘对此一无所知。”
“那怎么行呢,广田君。”金田一耕助嘴边泛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包括广田在内所有在场的人无不感到了一层阴森森的寒意。
“与其说是为饭店着想,还不如说是为保护您自己吧?”
“保护我自己?您的意思是……”
“喂,广田君,听说您是一位同性恋。”
“同性恋?”
“同性恋患者,进一步说,就是搞同性恋爱的男人。”
广田的脸色又显得有些苍白,可他立即虚张声势地耸了耸肩膀。
“那和此事件有什么关系?”广田极力反驳道,很显然金田一耕助的话语击中了他的致命伤口。大伙儿不禁静静地咽了口唾沫。
金田一耕助露出令人心烦的微笑继续道:“喂,广田君。
去年,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已经向我坦白过相关情况了。那少年对女人毫无兴趣,只对年长的男人……也就是对像您这样的人才有兴致。他说当了你们这种类型男人的玩物后,才体会到了人生的意义。而且……”说到此,金田一耕助故意刁难似地停了一下。
“而且,那个少年是个‘菲洛本’:户毒很深的患者!”
金田一耕助刚一说出‘菲洛本’,便彻底击溃了广田赖以武装自身的戒备心理。
显而易见,这似乎正好击中了广田的要害部位,大伙儿的精神愈发高度紧张起来。厂田的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黏糊糊的汗水。
“那个可怜的少年告诉我说,有个男人……就像您这种有同性恋癖好的一个大人,在引诱他的时候,一开始便让他服用了‘菲洛本’,随后他就中了该兴奋剂的毒。为了索犬菲洛本’,那少年又渐渐地被那男人所自由掌握和随意摆布。尔后自然而然地也成了个性变态……”话听至此,广田已是汗如雨下,额头渗出的黏汗如黄豆一般,大颗大颗地顺着他嫩嫩的脸庞滴落到了地板上。
“我并不是说您就是那个引诱少年的人。罪犯当然是另有其人,现在正被关押在监狱里。但是,广田君,您不也曾经以同样的手段引诱过少年吗?‘请敲门,不敲的话不开。’当打开那蓝色的门,便发现了受您诱骗的可怜少年。您把他拉进专用的屋子,以‘菲洛本’为诱饵,然后借此来满足您扭曲的性欲,是不是?后来少年告诉我说,也有不良少女跑来敲击您那扇蓝色的门。那样的少男少女频繁地出入于那条巷子,自然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于是,您便对外宣称那是少男少女们幽会的地方,想以此来遮人耳目。”
金田一耕助追问的言词愈发尖锐起来,广田额头渗出的汗珠也随之流下。
此刻,广田仿佛已失去了拭去额头汗水的气力,满头满脸全是冷汗,一脸茫然地凝视着金田一耕助。
“喂,广田君。”
金田一耕助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事先掌握了您的一些基本情况后,再对您作进一步的搜查便一目了然了。我指的是您以‘菲洛本’为诱饵引诱少年的事情。我认为您的这种手段比杀人还要令人憎恨。但是,按照现行的法律,这可比杀人的罪行要轻,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坦白吧。”
广田沉默片刻后道,“先生!我坦白!”突然之间,广田无力地趴在了桌上,肥厚的双肩如波浪般剧烈地起伏着。或许是全身上下冒出的冷汗浸入了肌肤的缘故,趴在桌上的广田不停地抽搐着身躯……此刻,屋里四处弥漫着严肃而又紧张的气息,人们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正当保井警部助理欲开口说话之际,等等力警部急忙制止了他,因为他估计,金田一耕助与广田交锋的关键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最后,金田一耕助终于又开口继续道,“广田君,要是刚才我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您可以予以纠正。”
广田依旧趴在桌上,宛如小孩般地摇了摇头。他那庞大的身躯已逐渐蜷缩成一团,或许这正是他此次真正认罪的开始。
“您是怕别人注意到您小屋的那扇蓝色的门,所以才将尸体转移到其他地方去的吧?”
广田又如孩童般地点了点头。
“大概是在几点?是不是从外面一回来马上就……”“不,不是。”广田终于从桌上抬起了搓揉得皱巴巴的脸庞,“我把车启动后,先用帆布把尸体捆绑好,尔后再将其藏到卡车上。幸好当时有塑料布,为了不让血从尸体伤口处流出,我便用塑料布把尸体上半身给裹紧了。”
“然后您就是在去市场买菜的途中将尸体丢弃的吧?”
“是的。刚才我说是在六点出发的,其实早在五点前我就出门了。由于恐惧和不安,我整晚都没睡着。本想把尸体扔到更远一点的地方去,但是当时时间紧迫,最后我还是抛在了那』L。”.广田垂头丧气地叙述至此,好像双肩卸下了沉重的负荷,一下子松了口气。
“广田君,我还想问您一件事。您认识一个叫泽田珠实的女人吗?尽管她还是个高中生……高三学生。”
“不,不认识,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您没撒谎吧?”
“没有。已经到这地步了,我不会再撒谎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姑娘?”
金田一耕助严厉地注视着对方,当他感觉到或许广田真的不知情后,才把脸色缓和了下来。
“那您是否知道哪个人的名字里有‘银’字?银吉或银太郎什么的……并且那个人还在跟‘菲洛本’这种毒品打交道……”“不是臼井银哉吧。”
“他知道您搞‘菲洛本’毒品的事情吗?”
“我想他应该不知道。”
“那么,除臼井银哉以外呢?”
广田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来,可最后他依旧表示不知道。对此,金田一耕助认为广田不知情可能也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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