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昭和三十三年(即公元一九五八年)十月五日傍晚的事情。
这一天,据气象厅预报,第二十X号台风将通过关东的南方海面。果然不错,从下午开始越刮越大的风,到近黄昏时变成了猛烈的暴风雨。
狂风呼啸,暴雨横泼,惊涛拍岸,骇浪滔天,惊险与时俱增,令人担心整个三浦半岛会被暴风雨全部吞噬。
那样的情景真是连想都不敢想,天空象滚流着墨汁一般漆黑,暴风雨仿佛可以把房子、树木和人一股脑儿吹得无影无踪。可是,仔细一看,在这猛烈的狂风骤雨之中,有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影,象海燕一样被风吹得踉踉跄跄、东倒西歪,朝着坡上的龙神馆走过来。
那个人穿着现时很少见的双重斗篷,头戴皱不成形的鸭舌帽。每当一阵狂风吹来,为了不使鸭舌帽被吹跑,他便使劲地把它按在头上。
双重斗篷的两只袖子支离破碎,被风吹得起落飘扬,活象是一只蝙蝠在随风飞舞。帽子也好,斗篷也好,自然都已湿透,那斗篷里面的斜纹哔叽的上衣和下身穿的裤子自然也渗进了雨水。
神秘的男人同迎面而来的风雨搏斗着,登上了坡道,好容易来到龙神馆的门前。幸好,大门的门扇是开着的,于是他毫不踌躇,一溜烟似的跑到正门的房檐下,这时候,不知从哪里传来了狗的狂吠声。
就在这时候——
在俯瞰相模湾与太平洋的龙神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有三个男女默默地围桌而坐。这三个男女不待说,就是本宅的主人东海林日奈儿、他的保护人降矢木一马和家庭教师小坂早苗。
由于暴风雨的缘故停电了,在微暗的房子里四处都点着粗蜡烛。
不过,桌子点的蜡烛与别的蜡烛不同,它们是十四根小蜡烛,因为桌上摆着一只生日蜡烛。原来,今天是日奈儿过第十四个生日,而且是个重要的生日。
桌子上面除了生日蛋糕,还摆着李卫精心烹调出来的菜肴。
看来万事已经齐备,生日庆典随时都可以开始。可是,三人默默地束手坐着,而且,三个人都象在期待着什么似的,侧耳倾听宅外的动静。
终于,早苗耐不住了,开口说道:
“大伯,”
这是早苗对降矢木一马的称呼。
“生日的使者,每年一定来吗?”
“恩,每年一定来。”
降矢木一马答话很庄重。他今天穿着一件显得陈旧的大礼服,领带也打得端端正正。他那粗大而威严的胡须,今天显得更加庄重,从鼻子下面直翘起来。
“那么……”早苗不知为什么呼吸困难,喘着气说话,“碰到今天这样的暴风雨,会不会来呢?”
说着,她从窗口巡视着外面。
海水轰轰咆哮,玻璃嗡嗡发响,宅子发出各样可怖的声音……由于风暴的骚扰,说话不得不放大喉咙。
“不,不会不来。无论什么样的暴风雨都挡不住使者。有一次台风比这次大得多,还是来了。”
“可是……去年早得多呀。我记得刚到下午就来了,可现在……”“大概是因为这场暴风雨,到得迟。”
“使者到底是从哪儿来呀?”
“不知道。”
说着,降矢木一马瞪了早苗一眼。
尽管早苗渐渐地爱上了这个家庭,可是每当降矢木一马用这种眼神瞪她,她老是觉得自己全身在收缩。
“啊,大伯。”
“呃?”
“咱们先别管什么使者,现在就开始庆祝好吗?日奈儿少年恐怕也饿了,还有,李卫大伯特意费心做好的菜也凉啦!”
“不,早苗小姐,这样做不行!”
“哦?为什么?”
“每年,祝贺生日的使者到这儿来,那使者的使命……就是说,那个,怎么说呢?如果没有使者作为某个人的代理,在这只生日蛋糕上切下第一刀,生日的庆典就不能开始。”
“啊?”
“去年不也是这样吗?”
说着,降矢木一马又瞪了早苗一眼。
这么一说,早苗想起去年的情形确是如此。而且,过后想起来总有点儿令人不愉快。
去年来的生日使者全身穿着一色的黑西装。他默不做声地到来,交给一马一张卡片一样的东西。然后,他走到桌子跟前,把刀子插进生日蛋糕。接着,这一回由一马把卡片一样的东西交到使者手里。那全身黑的男子收下它之后,便一声不响地踏上归途。
那时,因为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早苗自己也只是发愣。可是,因为当时是第一次置身于那种场合,只以为其中自有奥妙,并没有十分注意。现在才明白,那是每年不变的仪式。早苗如梦初醒,肩膀猛地抽搐了一下。
正是在这个时候,从外面传来狗地狂吠声。接着,正门的门铃开始在楼下的大厅里刺耳地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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