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市民生活的触手伸向了田园农民的生活之中,在市民、农民以及小工厂的工人杂居在一起的东京西南一角M小镇的那个以满是灰尘的旧家具闻名的广场上,有一个已经演出了一个多月的大马戏团,它的名字D4Z马戏团。
这个马戏团的大帐篷的正面,从昨天开始突然悬挂出了一块阴森可怕的广告牌。整个5米多见方的大广告牌上,用浓重的胶画颜料画着黄黑相间、斑纹美丽的猛虎与乌黑的大熊格斗着的凄惨的场面:双方用后肢站着,尖锐的爪子扎入了彼此的肉里,互相张着血盆大口,雪白的牙齿咬在一起,浑身上下沾满了血。
“听说虎和熊将格斗到一方死为止。”
“是你死我活的一场决斗呀。”
广告牌前的人堆随着可怕的杂耍时刻午后1点渐渐临近而一刻一刻地增加着数量。
“来,快进快进!虎和熊和格斗快开始了!要是给看漏了,那就再也看不到啦!可以一直谈到子孙后代的话题呀。”
出入口处,身穿马褂的男子满脸通红地嚷着。
观众鱼贯而入。一进这出入口,只见除了往常的观众席以外,还有到马戏的练习场内为止铺满了席子的临时观众席。放眼望去全是人头,帐篷里挤满了观众。不久,人们寂静下来,心情激动地期待着即将开始的异常的杂耍节目。
正面的高出一层的舞台上若无其事地垂着旧的天鹅绒带花厚幕,掩盖着一定在其后面的情绪激昂的动物。茶褐色的垂幕上浮现着用金丝缎子绣上的Z这巨大的文字。
“咣、咣、咣……”
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锣声。
稻浪起伏一般的观众席上响起了一阵喧哗,随后各处又响起了咳嗽声。不久,这声音也忽然止住了,广阔的帐篷下鸦雀无声。
垂幕嗖嗖地卷了上去。
舞台中央站着一个异样的人,身穿威风凛凛的红色金丝缎子上衣、天鹅绒裤子,头戴同样闪闪发光的天鹅绒帽子,俨然是一到西班牙斗牛士的装扮。并且在这人的脸的正中,漂亮得非常令人吃惊的,翘到耳旁的乌黑的将军胡子每当说话的时候轻微地跳动着。此人就是猛兽团长大山亨利。
他一面双手玩弄着抽打猛兽用的鞭子,一面用与将军胡子相称的装模作样的口吻讲了一阵子开场白。
“……好,我这就把两个笼子紧紧贴在一起,打开中间的门,让虎与熊在一起。”
他用鞭子指向舞台后方,带车轮的两个笼子看上去很深很深且很昏暗。其中一个笼里,一只精悍的虎一边慢慢吞吞地在狭窄的铁律间来回走动着,一边不时“嗷”地发出可怕的咆哮。另一个笼里,比虎大一倍的大黑熊,哎,它是多么地没有志气呀,以一副害怕得不得了的模样缩在角落里,完全是一副惧怕到了极点的样子。
“……熊是个胆小鬼,但观众们,你们不必担心,即使看上去那样,但一旦遭受袭击,它会立即露出本性,猛然站立起来。熊最初恐怕会使用强有力的一手吧,但虎将会咬住不放,充分发挥它的尖锐的牙和爪吧。在它们乱作一团的过程中,必定有一头猛兽会受伤,一旦看到了血,饥饿的它们就会突然间更加凶暴起来,最终会不咯吱咯吱地断裂敌人的喉咙绝不罢休。”
将军胡子的驯兽师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像是确认他的口才的效果似地静静地环视了一下场内。
“观众们,你们真是走运的人,你们马上就会看到一头值1万元的猛兽从受伤、倒下、被撕破皮、被撕裂肉到变成骨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光景。不不,观众们,不仅仅如此。猛兽会哭喊,会疯狂地逃窜。啊,它会像人一样,像纤弱的美女一样大声哭着求救。在大家面前不知道会呈现出一副多么美丽、多么凄惨的光景啊!凄惨绝伦,非常珍奇,恐怕是诸位观众连做梦都想象不到的!”
胡子驯兽师顺口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为了让观众恐怖的夸张呢还是他的这奇怪的话里隐藏着真实或是可怕的意思呢?
“那么,我的长长的开场白就到此为止,下面将是你死我活的格斗。请大家观赏猛兽血战的实际表演吧!”
斜举着鞭子,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以后,金光闪闪的驯兽师便退到舞台一角,对舞台布景员使了个眼色。
“哐、哐、哐……”
又响起了锣声。
跑到舞台上来的八名男子,两个笼子各有四人咕噜咕噜地滑动着定于,将它们拉到了舞台前方,随后将笼与笼紧紧贴在一起,严严实实地锁了起来。
大山亨利又前进了一步,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于是,笼与笼之间的两扇门被男子们哗啦哗啦提了上去,顷刻间两个笼子变为了一个。
刚好在这个时候,明智小五郎和神谷青年在浅草公园分的大街上叫住了一辆出租汽车。
“去M小镇。车费无论多少都出。给我用5分钟时间开到那儿!”
明智一上车便大声对司机说道。
“5分钟?不,这不行,开得再快,也要花10分钟呀。”
但司机是个还很年轻、看去很是灵活的人。
“无视速度规定也没有关系。我是警察方面的人,绝不会给你添麻烦。”
“不过,在市内开得再快,前面也会堵住的呀!”
司机已经一面加速一面大声回嘴道。
“好!那我就带悬赏。每超过前面一辆车子就付10元钱。”
“10元?知道了。不过,老爷,也许会超过几十辆呢!回头可不许说这是开玩笑呀!”
刹那间车子如箭一般飞奔起来。
行人如急流一般向后方流去,啊,一辆又一辆的电车。汽车、卡车都擦着车身被抛向后方,无视十字路口的信号灯也不是一次、两次。
“喂!等等!”
警察张开大手大声嚷着,但他通红的脸眼见者变得小小的远去了。
在舞台上,变为一个的笼子里,两匹猛兽继续相持着。说是相传,但熊依然是刚才的那到模样,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像死了似的。与此相反,精悍的点却一面表情丰富地转动着它的长尾巴,一面低着头缩着身子,奏响了袭击的前奏曲,呼噜噜地发出着低沉的吼声。
“熊,熊,打起精神来!”
观众席的一角响起了奇怪的助威声。
“老虎,干掉它!喂!扑上去!”
另一声援以定调的声音响彻帐篷。
但猛兽怎么也不受观众怂恿,依然对持着一动不动。但人们感到猛虎的吼声渐渐地、渐渐地在高起来。
从忍耐不住的观众席上终于响起了怒涛般的喊声。
“干!于!……”
“干掉它l……”
“加油!加油!加油……”
观众比猛兽先兴奋了起来,大帐篷下已经群情鼎沸。
待机不动的猛虎怎能不为这骚扰所刺激呢!它刹那间像弓一样缩起身子,旋即变成一发巨大的子弹朝熙扑了过去。
“哇——!…”
帐篷下响起了喊声,观众一齐站了起来。但多么扫兴啊!大能完全没有抵抗,被虎一下子击倒后就那样四肢向上,仰卧在笼子里了。
“熊,打起精神来!”
由于对手毫无抵抗,虎反而害怕起来似地又退到了原来的位置,摆出了第二次袭击的架势,一动不动地窥视着敌人的动静。
于是,直到这时为止只觉得是睡着了或是死了似的大熊开始仰卧着动起四肢来,并且好不容易从正面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老虎。啊,这是怎么回事呢?熊发了疯似地开始凄惨地挣扎,企图从笼子的缝隙间逃到外面。与此同时,观众席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隐隐约约传来了令人寒毛凛凛的女人的惨叫声。
但情绪激昂的观众们还没有察觉这惨叫声,因为那声音太微弱了,根本无法在骚乱中听到它。
熊一知道不能去笼子外面,就立即用后肢站起,又蹦又跳地开始狂舞起来。它边舞边在不太大的笼子里纵横奔跑。
其间断断续续传来奇怪的女人的惨叫声,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悲哀。
“喂,不是哪儿有女人在哭吗?”
“嗯。是的,我也从刚才起觉得奇怪。”
在观众席的骚扰中,到处有人这样叽叽喳喳地低声交谈着。
好一阵子被熊的这副狂态吓呆,好像忘了攻击的猛虎也没有总是呆着不动。岂止如此,敌人的狂态变成了强烈的兴奋剂,刺激了它的斗志。
“嗷”
刚响起一声凄惨的咆哮,虎就像箭一样尝试了第二次突击。
刹时间黄色与黑色变成一团,在笼子里来回滚。
“哇——!哇——!”
观众席上响起了喊声。但是,刚才的悲哀的女人的叫声穿过这喊声,尖利地、轻微地穿通了观众的耳膜。
啊,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在什么地方哭喊着呢?人们甚至开始产生了幻觉:那会不会是可怜的大熊在求救,在发出尖叫声呢?不过,总不会是那么大个头儿的猛兽会发出女人般的哭声呼。
“嘎”
明智他们乘坐的汽车发出悲鸣般的刹车声,紧急停了下来。
“喷!来货车了!”
司机恶狠狠地咂了咂嘴也是理所当然的。原来他们的面前长长地横着黑黄相间的路障,在那一侧乌黑的火车头喘吁吁地拖着几十节长长的货车,车厢正咯噔咯噔地悠闲似地通过。
“啊,糟了!种谷君,真不走运,你瞧,已经1点过15分钟了。说不定赶不上了。”
明智脸色苍白,两眼发红,呻吟似地说道。
但神谷青年没有明白这话的意思。
“从刚才起我一直想问你,我们到底去哪儿?你说赶不上,是赶不上什么呀?”
“是我内人的生死关头。她将被杀死。身为侦探却救不了一个老婆。……畜牲!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要救给你看!”
他充满着火一般的敌意,斩钉截铁地说道,但紧接着又由于不安和焦虑而垂头丧气了。
“啊,但说不定不行了。……这长长的货车也许象征着我的厄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