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搜查总部的搜查工作,是从凶手对被害人有所了解的观点进行的。很明显,凶手是在了解被害人手头有大量现金才闯进来的。被抢的金额不详。但从剩下来的存折、后来从银行的金柜中发现的约值四千万元的二十块一公斤重的纯金生金、合计五千六百万元的定期存款证书和股票来看,估计被害人手里的现金不会很多。
可能是强盗发现现金意外的少,盛怒之下就将被害人杀死了。不管怎样,在被害人的熟人这条线上,首先从向被害人借着钱和借过钱的人入手,列表逐个进行调查。
可是,被害人的文件盒里的明细的债务人名单,却未被凶手拿走。
凶手是债务人的话,一定会把名单拿走的。因此,出现了凶手不是债务人的意见,但不能对债务人置之不理。
可是,和被害人多少有点关系的人,经过调查全都没有嫌疑。
对附近的有前科的人、与暴力团有关系的人。可疑的人、季节工人等,也都挨个儿进行了调查。调查结果,这些人也都没有作案的嫌疑。
剩下的就是走街串巷的流动人口。可是,流动人口从哪里得到的一个独居老太婆悄悄地攒了钱的情报呢?再说,从厕所的窗子进去,也给人以事先经过调查的感觉。不能不考虑这是一桩事先经过一定程度的侦察的犯罪案件。
凶手像是带着手套,从现场没有采取到被害人以外的可供鉴别的指掌纹。
各方面路子都堵死了,眼看就要进入迷宫的当儿,搜查总部的一个搜查员接到了一份搜索申请书。警署内部的联系,也不一定很畅通,什么样的情报和这个案件有关系也不清楚。
搜索申请书有些是“没有发现尸体的杀人事件”,但只东京市内一年就有七千起失踪事件,也不能一一都去核对。
牛肠刑警注意到了这份搜索申请书。该失踪者失踪的日子,和老太婆被害的日子相吻合。
失踪者的名字叫宫下克司,即将年满二十的年轻人。是目前流行的无固定工作的打工者,和二十二岁的姐姐住在一起。搜索申请书就是姐姐提出的。
住所在新宿区大久保二条,在邻接警察署管区,但离被害人的住所不很远。
这个失踪者和本案件有无关系还不清楚,但二者发生在同一天引人注目。
牛肠在向搜查会议提出之前,一个人对失踪者的身边进行了一点调查。
2
这是一起不期而遇的事件。彼此双方都没有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遇见他们是偶然,得到这样的结局也是偶然。
“我当时想,我不下手,对方就要下手。”
从现场跑回来的矢桐全身颤抖着对洋美说。对手是三个凶暴的流氓。对在温室里长大的少爷矢桐来说,对方就一个人他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这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斗的。”
宝井洋美非常感激。冒着生命危险保护她这样一个出卖肉体的陪客女郎的男人,过去从未有过。
在矢桐本人来说,是出自自卫本能而刺伤对方的。但在洋美看来,矢桐像是为了保护她而拿起武器进行战斗的。矢桐若不进行战斗,她肯定要成为三只饿狼的猎物。
矢桐的手,沾上了对方的血,衣服上也溅上了血点。作为凶器使用的登山用的刀子,掉在了司机座位的地上。
“先把刀子扔掉吧!”
危险过去之后,洋美沉着下来了。车子停在了空地的草丛旁边,洋美下车去扔刀子。
“没事儿了,我埋得深深的。”
洋美为了使矢桐放心,小声说道。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矢桐这时才想起了他刺伤的对手的情况。
“没事儿,一定去治疗了吧!”
“医生会去报告吧?”
“他们去医院的话……”
“你是说他们不去医院吗?”
“是对方无理取闹,我们是正当防卫。因为他们要强xx妇女才被刺的,这是不好对医生说的。而且他们都像是流氓,我想他们不会去找医生的。”
“假如……陷入没有必要去报告的状态的话……”
“你指的什么情况?”
“就是……刺死了的话。”
“我想不会死的。就是死了,你也是正当防卫,我为你作证,我听说有证人对正当防卫是有利的。”
洋美意识到,对矢桐来说,现在她处于绝对优势的立场。她盘算着,很好利用这种立场的话,一下子变成富贵之身就不是梦想。
“咳,我干了一件荒唐事。”
有生以来第一次刺伤了人的矢桐有些惊慌失措。
“没有事儿,你不必担心。当时又没有别人在场。那几个人在一瞬之间大概也没来得及记下我们的车号,我们不是也没有记下他们的车号吗。”
洋美这么一说,矢桐才意识到,只记得对方坐的是一辆半旧的皇冠车,车的颜色和号码全不记得。自己所刺的人的面孔,也只记得是尖下巴,长脸。再次见到恐怕也认不出来。
“今天晚上你就这样回去有危险,先到我家把血洗掉,好好休息一下再回去吧!”
矢桐已经完全听洋美摆布了。
“没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有我守着你。我们今夜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已经是‘命运共同体’了。”
洋美的话,矢桐完全是服服贴贴接受了。
“现在让我来驾驶,你休息吧!”
洋美得意地微笑着握起了方向盘。
这天夜里,住在洋美房间的矢桐,疯狂般地向洋美要求交媾,像是想借两人的交欢来排遣他心中的不安。
洋美也热烈接受。与其说是互相要求,不如说是互相贪婪,互相迷恋。二人不是在和睦中融洽交合,而是在男女格斗般的粗野结合中考验同甘共苦的伴侣。
对洋美来说,无疑是征服了巨大猎物的确认仪式,男方进入她的肉体越深,意味着征服得越牢靠。
“我们已经不能分离了。”
洋美像打麻药般地在对方的耳边继续说道。
揪心的日子过了好几天了,传媒仍然没有报道这个事件。
“嗬,还是我说对了吧。他们一定是偷偷地去治伤了。”
洋美这么一说,矢桐像是放心了。但他心中的不安,还不能完全抹掉。他记得当时刺的时候下手很重,深深地刺进了左胸的要害部位。他一刺,对方立即双腿瘫软跪在地上,用一只手拄地支撑着上身,鲜血从另一只手捂着的胸口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接着踉踉跄跄地走到自己的车子那里爬了上去。以后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从刺时瞬间手的感触可以推断,造成的决不是轻伤,而是危及生命的重伤。从那天夜里以来,矢桐常做被那个满身鲜血的男子追赶的恶梦。这时,他就投到洋美的怀抱里,以求得片刻的心情安宁。
洋美谈到过命运共同体,至少她有一种共犯者的安心感。矢桐为共犯者的亲昵感所迷惑,把危险性忘掉了。
3
诸桥在“外星人”迪斯科舞厅又看到矢桐和X女子(诸桥不知道那位女子叫宝井洋美)在一起的时候,他摇头了。
上次矢桐和X女子初次见面的时候,气氛相当好。贴面舞时间过后,两人像是意气相投,双双走出了舞厅。后来的情况,是不难想像的。
然而,难以想像的是,以后他们二人的情况。
“他俩的关系大概很好。”
“‘公子’像是成了对方的仆人。”
“不仅是仆人,简直是奴隶。”
“可是,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呢?”
“突然出现就拿‘公子’当奴隶,一定手腕高明。”
“长相儿虽然很美,但像她这样的女人,‘公子’的身边有的是。”
“所以说很不简单。”
“是两个人在哪方面情投意合吧!”
为“公子”捧场的人们作出了庸俗的推测,他们感到不可思议不是没有道理的。从那天夜里以后,矢桐宛如奴隶伺候女王那样伺候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真面目不清楚,但看来像是魅力无穷。向来像是世界以我为中心而旋转,态度非常傲慢的矢桐,却像一条忠实的狗那样看着她的脸色行事。在诸桥的眼里,他连奴隶都不如。
在诸桥看来,与其说矢桐是为X女子的魅力所倾倒,倒像是对她有所畏惧。X女子的一颦一笑,他都要看在眼里,可谓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那位自尊自大的“公子”为X女子开门,为她拿着随身物品,一举一动都要遵从她的指示。
诸桥看到X女子去厕所时,“公子”为她拿着挎包站在门口等着的情景,不禁为之愕然。
这已经超越了“投缘”和爱的界限。要是真正相爱的话,女的决不会叫男的做这种不体面的事情。
至少在那天夜里贴面舞之后他们走出舞厅之前,矢桐还握有主导权。
走出舞厅之后,一定发生了导致两人位置逆转的“什么事情”。
4
“洋,你到爸爸房间去一下。”
那天夜里矢桐一回家,母亲对他说。他一听,耸了耸肩膀。处于世界中心位置的矢桐,只对父亲怵头,没想到父亲今天晚上回家。
他提心吊胆地来到父亲的房间时,父亲正在喝酒。
“啊,是洋啊。你怎么回来晚啦?”
父亲说。其实,今天回来得还算早呢。
“对不起,今天小组开会来着。”
洋一本正经地说明理由。
“好啦,青春不再嘛,要好好玩玩。”
父亲的表情,显示出心情不坏。
“可是,你和财津家小姐的婚事,对方的意思是在你们二人毕业时举行婚礼,你没意见吧!”
父亲叮嘱他说。财津家的次女聪美和矢桐洋之间的婚事正在洽谈中。由原经团联(经济团体联合会)会长介绍,于大约一个月以前双方进行了相亲,两个当事人都很满意。财津家是日本财界的名门,家族中出了许多财界要人。现在的户主是财津商业公司的经理。
这桩婚姻若能实现的话,陇冈的政治版图将一举扩大,财津家也可以得到有力的政治家后盾。这桩婚姻是对双方都有巨大利益的政略商略婚姻。
财津家的小姐是一位楚楚动人的深闺佳人,矢桐一见就看中了。潇洒漂亮的矢桐,也被对方一眼看中了。矢桐虽为庶出,但将来成为陇冈的继承人已成定局。
对政权抱有野心的陇冈,想在自己的伞下树立起自己的儿子,使其继承自己经过苦心经营取得的地盘和声誉。
口头上虽然标榜“为世界、国家、国民的政治”,但思想意识里信奉的是政治私有化。
“当然没有意见。”
“本人的心情很重要,聪美小姐像是也完全赞成这门亲事,这是我殷切期望的。”
“是。”
“这我就放心了。不过,在结婚之前当然要将身边清理干净。”
父亲用锐利的目光瞪着矢桐的脸,使矢桐战战兢兢。
“年轻人嘛,也不禁止你和女人来往。但在举行婚礼之前要把身边清理干净。现在要是有来往的女人,要全部清理干净。要是有的纠缠不休,可以给她点钱。女人的事情,一般说来,都可以用金钱加以解决。不能和那种用金钱解决不了的女人来往,这过去也对你说过。”
“我明白。”
“那就好。对方是财津家,目前你要自重啊。”
父亲盯着矢桐的脸说。矢桐觉得像是自己的事父亲都知道似的。
5
终于走出父亲房间的矢桐,出了一身冷汗。在矢桐眼里,父亲永远是权威和胜利的象征。父亲从小时候就是强者,绝对不屈服,继承父业是矢桐的理想。
父亲劝他结婚,使他向理想跨进了一步。
然而,在他的面前有宝井洋美挡住他的进路。她是生死与共的命运共同体。他不是父亲说的那种可以用金钱解决问题的女人。
要是强行甩掉她的话,前几天的刀伤事件就将曝光。虽然可以坚持说是正当防卫,但在深夜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驾车兜风时,和流氓发生事端酿成了刀伤事件,这对矢桐来说,时机是非常不利的。
那样一来就要倒大霉,肯定将招致大批传媒的猛烈攻击。婚事也可能因此告吹。
财津聪美的楚楚动人的姿容和美丽文雅的面影浮现在矢桐的眼帘。即使不是政略婚姻,也使他不能忘怀。
这件美好的事情,眼看就要被一夜的荒唐行为所葬送。那天夜里要不上洋美的钩的话,就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但现在后悔已经晚了。
总之,无论如何也要在举行婚礼之前将洋美甩掉。
是的,不必那么惧怕洋美。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两个月了。自己刺伤的那个人也没有消息,肯定自己的手的感觉是错觉,对方只受了轻伤。
我一定是在瞎害怕。用刀子刺伤了要胡闹的流氓,却被自己保护的女人以命运共同体的话纠缠住,细想起来,真是天大的傻瓜。
流氓要是只受了点轻伤,就完全没有必要惧怕洋美。矢桐啊,你是怎么啦?过去的“公子”气质到哪里去啦?
明天就给洋美些赡养费一刀两断算啦。
和那种来历不明的女人讲什么命运共同体,不叫人笑掉大牙吗!
当矢桐找回了他本来的坚强气概的时候,发生了一个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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