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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乱

    混乱

    12日上午11时29分一13日上午6时27分

    一

    户田做了一个淡淡的梦。他醒来之后,想不起这是个什么梦了。梦中的人物、地点都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女人,一个小腿白白的女人。

    "难道这个女人是张玉珍吗?"一股又甜又酸的思绪占据了户田的心,"难道我爱上了她?"户田躺在床土追忆着玉珍的身影。

    户田从月心那里出来之后,未回司令部跟前的公寓。他是快7点钟时,敲醒了值夜班的服务员,住进这家旅馆的。

    旅馆里给他准备的早餐是粥和榨菜。他吃得很香。吃完之后,便洗了个热水澡.到这时候,他才苏醒过来。呷了一口威士忌,倒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

    但并未沉睡,神经一直是惊醒的。也许是因为床上的常客——臭虫的关系吧。他几度从梦境中醒来,又迷糊过去。

    上午11时半,户田下了床。刷牙,刮胡子,刮破了好几处,渗出血来。卫生间的镜子里面,映着一张表情冷淡的脸。

    户田走进浴室,开大了淋浴的热水管。烫人的热水一下子把他浇醒了.热水沁入他被月心用鞭子抽伤的肩膀的伤痕处时,他想起了一件事。

    "当时,月心为什么只叮问科恩的去向,而对同样下落不明的希舒勃格却不闻不问?"户田自问自答道:"对了,因为月心没有控制住科恩。"接着,一个相反的想法又产生了:"那么,能说希舒勃格已被月心控制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问题就清楚了。今天拂晓的袭击是蓝衣社为夺回希舒勃格搞的.那么,科恩是否被蓝衣社窝藏起来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十三妹-可就是蓝衣社的成员了。"一个假设引出了一连串的结论.但这个假设却是十分不可靠的。可现在也只有作这种假没了。

    户田提起桌子上的保温瓶,泡了一杯茶。他边呷着味道不佳的茶,边思考着事件的真相,想来想去,理不出个完整的头绪来。

    卢田回到床土,拿出笔记本,写道:"12月8日日美开战,同时,发观-北京人-失踪了。科恩、希舒勃格两人都心怀叵测。高松大尉回来之后,这两个人分头逃跑了.一个去投靠蓝衣社,一个去松村机关藏起来。""希舒勃格平素歧视有色人种,她藏到松村机关,是否是自己找上门的,是个疑问。也许是被抓进去的。""在此之前,科恩从保险库里偷出了真正的-北京人-化石骨,而换上了以美国使馆文化官员名义让刘瑞生仿制的赝品.这一点从女仆的话里可得到证实.赝品通过海军陆战队发运了,收件单位是纽约自然博物馆。""科恩得到了日美开战提前的情报,也许他估计到日方会发现发运的箱子中装的是赝品。""科恩投靠蓝衣社时的礼品,不会是全部的-北京人-化石骨,而很可能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可能被他藏到什么地方了,企图有朝一日变钱。不过,科恩可能会对蓝衣社说,-大部分都发往纽约了,剩下的只有这些了。""但是,蓝衣社的特务在秦皇岛袭击我,偷走了那份收条和印有-B-记号的行李签儿。蓝衣社马上抓走了刘瑞生,肯定进行了彻底的审讯,并将把这些作为证据摆到科恩面前。""科恩处境危险!他供出-北京人-真品藏在什么地方之后,对蓝衣社来说,便没有存在价值了.很可能跟刘瑞生一起被搞掉了。""那么,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抢回希舒勃格呢?是不是说全凭科恩的交代还不能全部掌握-北京人-的所在呢?""掌管钥匙的不是科恩,而是希舒勃格。所以,当蓝衣社知道她已被松村机关控制起来之后,就采取了行动,以图把她抢走。那么,她了解的关键情况是什么呢?"户田进行了一连串的推理。

    然而,支撑这些推理的,却是一个假设,即如"科恩已被蓝衣社控制起来了"。

    "自称-十三妹-的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蓝衣社的成员呢?"户田有些犹豫。他下了楼梯,走到前厅一个很脏的角落,拿起电话话筒。接通之后,他报了自己的名字。

    不一会儿,听到了月心的声音:"蓝衣社的-十三妹-是何许人?"月心接着问道:"你知道-十三妹-的真面目吗?""谁也不知道她的真面目.没有人见过她.我指的是活着的人当中,没有人认识她。她是一个很能干的一流特务。""现在还是蓝衣社的特务吗?""是的,她怎么啦!""好象跟-北京人-有些瓜葛,她跟科恩好象接触过。""是吗,那我明白了。"月心停了一会儿又说:"关于科恩的行踪,看来你并未说谎.今天早晨发现了科恩的尸体,在朝阳门外的壕沟里,周围有不少象是-北京人-化石骨一样的东西。"户田一听楞住了。当他省悟过来时,月心早就把电话挂上了,"嘟嘟"的声音直响。

    科恩被杀掉了——户田因自己的推理得到了证实,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想:"刘瑞生和他的妻子肯定也被干掉了。""科恩的尸体周围散乱着的-北京人-化石骨是怎么回事呢?蓝衣社发了疯?——户田迅速地穿上了衣服。

    他想:"不管怎样,蓝衣社也不会这样胡来。如科恩给的-北京人-礼物是赝品对了,带的是赝品。科恩把刘瑞生仿制的一部分赝品藏起来,并把它送给了蓝衣社。"若是达样,送给蓝衣社的-北京人-假化石骨也是有限的。刘瑞生制作的有42件,其大部分都装箱运到了秦皇岛。

    然而,月心却说"科恩的户体周围有不少-北京人-化石骨一样的东西"。

    "难道假化石骨还会有那么多吗?"户田想着,巴不得立即赶赴现场查看。

    同时,他又想到一件事,觉得也必须尽速加以证实。

    二

    朝阳门在王府井东面。冬天里宝贵的阳光普照着北京城,紫禁城的琉璃瓦熠熠闪光。户田来到北京后,对北京的街道格局一直觉得不可思议.正方形的街区,四周围着城墙。难道真有必要以此防御外敌吗?中国人为什么喜欢正方形.唐朝繁华的市井长安也是这种格局.户田想起了他学上时代读过的马可.波罗的中描写北京的一段话:"这个城市建成正方形,周围有粘土做成的漂亮围墙。墙底部约10步厚,墙头有皇冠状的枪眼。""市内建筑一切都井然有序。因此,道路笔直,穿过一座城门笔直地看,几乎可以看到相反方向的城门。"马可.波罗在13世纪所做的描述,至今仍然适用。

    早晨发现的科恩的尸体已经收走了。

    户田下到壕沟里.沟里的水结了冻,"北京人"的"化石骨"也全被收走了。他趴在地上搜寻,一无所获。他来到冰上。因为很滑,他又趴到冰上。远处有二、三个孩子在溜冰。户田在冰面上查找了半天.他发现离岸3米处的冰面上有一块小木屑。他用手一摸木屑的下面,有一个小白块。

    户田跪在冰上屏息端详。小白块很象是化石骨。

    他把它拾起来,用手绢裹好,揣进贴身的兜里。

    科恩被杀案起初是要交中国保安队处理的,但当查明了科恩的身份,知道他是"北京人"失踪案的关键人物之后,日军宪兵队马上出面了。而从月心的电话看,松村机关也正围绕科恩被杀案在活动。

    科恩的尸体和化石骨被宪兵队保管起来了。尸体准备下午解剖。解剖法医是那须野中将的部下.化石骨的鉴别工作也由那须野中将处负责。

    户田奇妙地想:"真是无巧不成书,此案怎么跟丸井被杀案一样,将杀人案与化石骨绞在一起了?"户田给中将打了电话。中将回答说:"骨头虽做得很精致,但却是仿制品。"户田叮问:"全部都是仿制品吗?"中将说:"还未进行全部化验,但恐怕里面没有真东西吧."户田听说是仿制品,才松了一口气。他说过后要听听验尸结果,就挂上了电话。

    "这样一来,赝品就有两种了。一种是科恩让刘瑞生仿制的。而这次发现的赝品比刘瑞生做的更精玫。这是什么人为什么做的呢?那末,-北京人-真骨哪儿去了呢?"户田用手摸着后脑勺,思考着达些难题。

    户田预感到今天也将是很忙的一天。

    他去邮局,打开了自己的信箱,里面有一封昨晚投寄的信.打开一看,里面除有科恩、希舒勃格的照片外,还有布莱克、魏登里奇、裴文中等协和医大新生代研究所历任所长的照片。谢尔丹,还有丸井阳太郎狡黠而孔的照片也在其中。

    这些照片如果昨天夜里带在身上,肯定都会被月心没收了。

    户田打电话到团部,向高松大尉谈了自己的一个假定,希望他能帮助证实这个假定成立。

    大尉并不乐于合作,他懒懒地回答:"好吧,那就试试看吧."户田去宪兵队司令部会见上杉下士。下士一看见户田,就把他领到走廊一角,对他:"听说你追踪-北京人-是违反日军的禁令。但,这对我来说倒没有关系.也许是因为当过警察的关系,我觉得作-追踪-的工作,人生才有价值。你好象也挺喜欢这一行。我将协助你,你就放开干吧。我不懂-北京人-有什么价值,但我想你大概认为丸井被杀与-北京人-失踪两案是有联系的吧。""还找不到二者有何联系。听说发现了科恩的尸体"下士从兜里掏出笔记本,翻看着说:"是洋车夫发现的,早晨6点钟左右。尸体面朝下趴着,倒在一堆骨头里。""有那么多骨头吗?"户田不由地擂嘴问道。

    "是的,至少有二、三十具尸骨。主要是头盖骨和大腿骨.是从沟上面扔下去的,然后又把科恩的尸体扔到了上面.死因是出血过多.全身多处发现扎伤.两耳和鼻子都被削掉了一块.现场几乎没有血迹.两只手的指甲处都有被钉过竹签儿的痕迹。估计是受拷打后被杀,然后被扔进沟里的。""大慨是什么时候死的?""发现时,尸体已经开始僵硬了.详细时间须等解剖结果。"户田取出科恩的照片给下士看。

    "没错,就是他。"下士确认说。

    "你是怎么搞到这张照片的?"

    "出重金买的呀!"

    下士想复制一张,便向卢田借了这张照片。他叫来部下,命令他去复制。户田只好坐等他复制完。

    "只有谍报机关才能干出这种勾当埃一般的人,无论如何恨谁,也不能那么残酷地下毒手.我曾见过许多杀人现场,但看到用心如此周到的现场,这还是第一次。"下士饮了一口部下端来的茶,没等咽下就吐了出来:"什么味道!下次弄点好茶喝。我是很喜欢喝茶的。"户田乘马车向西直门大街刘瑞生的店铺奔去。还是那个年轻人在看门。

    "老板回来了吗?"

    "还没有.正为难哪!我想今天再等一天,如果再不回来,就准备关上门,搬到大师兄那儿去。"户田从手绢儿里取出那个小白块给他看,并问道,"这是这里做的吗?"年轻人把小白块放在手上,碾碎了一点,用鼻手闻一闻,后又用舌尖舐了一下。

    "好象是我们这里做的,但可不是美国使馆定的那批货。从粉末的干湿看,这是七、八年前做的。"年轻人自信地说。

    "经常有人定做人骨吗?"

    "这并不是稀罕事。小店从上一辈起,就有很多大学和医院的老主顾,主要是做标本。""上次你说老板制做了同样规格的人骨,是吧?""那时我是学徒,是8年前的事了.是跟大师兄一块儿做的.是特别定做的,要求很高,好象工钱也很贵。""你的大师兄,现在在什么地方开店?"户田说着,把5元钱塞到年轻人手里。

    "就在跟前。我领你去吧。"

    年轻人的大师兄叫孙光道,40来岁,很文静。

    他仔细查验了户田用手绢包着的小白块,断言道:"这肯定是我做的,一看石膏粉的调配就知道。""什么时候做的?"孙光道进了里屋。一刻钟后,拿着一个厚厚的账本出来了。

    "总算找到了。是1934年的1月。定的是古代人骨骼31具.想起来了,订货时附了个规格明细表,要求很严格,麻烦透了。

    不仅形状、色调、光泽有要求,重量也有规定。为改变石膏粉的比重,拌和时可费了大劲了。""谁定的货?"孙看了一下账本,说道,"写的是协和医大新生代研究所戴维德逊.布莱克。""北京人"的精致仿制品是布莱克博士定做的.他于1934年3月15日在研究所里突然去世。这是他死前两个月定做的。

    "死者定做的-北京人-为什么跟科恩的尸体跑到一块儿去了?"户田想着,用颤抖的手把布莱克的照片递给孙光道。

    孙光道点头说,"就是这个人。"

    "什么时候做完的!"

    "4月。"

    "这时布莱克已经死了。"户田想。

    "来定货的是这个叫布莱克的绅士,来取货的是别人。"户田一听,吃了一惊。

    "是一位妇女。"

    "是这个女的吗?"户田半信半疑地拿出了希舒勃格的照片."是的,就是这位妇女。""怪不得觉得在哪儿看见过这个人。"孙光道和他的师弟异口同声地叫道。

    户田的头脑里混乱了。他弄不清科恩为什么要把他自己定做的赝品运走,而死时却埋在布莱克定做的"北京人"里。

    希舒勃格又是按谁的命令去取布莱克定做的仿制品的呢?三户田叫住一辆出租汽车。司机听说去周口店,有些不愿意。

    太阳快落山了。现在去周口店,到那里时无论如何也得天黑。而夜间出市区一步就是游击队的地盘了。

    户田答应出5倍的车费,才达成了交易。车子出了城。不一会儿,柏油路就跑完了,车子只好在土路上颠簸着前进。幸亏是这个时间,几乎没有对开过来的车,也没有超过去的车。

    行车两个半小时,到了周口店。户田去找鸽子堂洞穴下面的一户人家。这个洞穴里是最初发掘出"北京人"牙齿的现常从窗子里泄出了灯光。

    户田敲门,请求带路。他认为出来的会是身材高大的裴中博士,而出来开门的却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张玉珍。

    户田在北戴河跟她分手还不到3天。今晨户田在梦中还刚刚梦见她。但户田觉得有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她了。

    "你怎么在这儿?"

    玉珍笑咪咪地,并不回答他,左颊上现出一个可爱的笑靥。

    户田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玉珍的出现。他想:"裴文中在周口店的这个家,是我从那个见钱眼开的周桂华嘴里知道的,连协和医大的人和与裴文中亲近的人都不大知道。裴文中只身来这里是为了消除研究工作造成的疲劳,自大学被接收以后,裴文中就隐居这里了。

    "我来这里是因为有事要向裴文中了解。张玉珍怎么也这里?"张玉珍的身后又现出一个身影,一看原来是国志宏。安祥的脸上浮现着微笑,眼镜里反射出大门口的灯光。

    "请进。"

    户田更加疑惑了。

    里屋有两个人。一个是仰卧在床的裴文中,脸色发青,脖子左侧青筋暴胀。

    另一个是瘦瘦的亚洲人,而不是中国人。年纪快到50了,眼睛却很有神,使人产生一种神秘之感.这双眼睛只有经过长期磨炼的人才能其有。

    "我的来历你已经知道了吧?我是从延安来的."国志宏大模大样地说道。

    "裴文中博士被监禁到某处去了,是我们把他救出来的。裴博士是中国的国宝,我们必须尽力保护他。"国志宏转身指着瘦瘦的男人,对户田说:我来介绍一下我的老朋友,这是越南的阮爱国同志。"户田跟这位瘦瘦的男人握了一下手。

    别看他很瘦,他的手却很有劲儿,使户田感到他浑身充满了力量,他的手大而温暖。

    当时户田并不知道这个人就是被誉为"越南独立之父"的胡志明。

    "他是越南独立同盟的创始人,并且是正在与法国侵略者战斗的志士。""是越盟吗?"户留搜索着记忆中片断。

    "日本是亚洲的先进国家,自明治维新以来,短期间内取得了发展.我们对此表示敬意.但日本为什么不肯站在解放我们的斗争一边呢?不仅不能如此,日军现在甚至进驻了越南。"阮爱国用流利的中国话说道。

    "你看,国先生,我和你不都是同一肤色吗?我们都是亚洲人.越南、中国、日本,各自国家的命运都应由各自国家的人民自己来决定.总有一天会是这样的.亚洲民族用自己的意志和力量开辟自己命运的日子一定会来到."阮爱国说话的语气很和缓,并无半点儿装腔作势之意和哗众取宠之心,却其有一种令人信服的不可思议的力量。

    户田迄今还未遇到过这样的人物。

    这时,卧床的裴文中咳嗽得很厉害。

    玉珍殷勤地擦摸着他的脊背,劝他喝汤药。裴文中显出很难受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咳嗽停止了。

    "有一件事要问裴博士。"

    "是专程为此事来的吧。你可如道,博士受了很大刺激,情绪不稳定,意识经常发生发作性的混乱。"国志宏说。

    玉珍给裴文中把完了脉。

    国志宏跟玉珍、阮爱国一起进了隔壁的房间。

    户田坐到裴文中床边的椅子上。裴文中的眼睛微微睁开了."博士,只请教一件事,即12月1日打开保险库时,里面的-北京人-已是赝品,不,从魏登里奇博士离开、你接手新生代研究所工作以后,保险库里面的化石骨就是假的了。这些,您都已经发觉了吧?"裴文中又是一阵咳嗽。他站起身,等咳嗽平息下来。

    他端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总算平静了下来。

    他用力地说,"您的情况,国先生已经告诉我了。不知您为什么要追踪-北京人-?""我是想知道它们放的地方是否安全。这是唯一的目的。遗憾的是,日本人中确有人趁火打劫,企图把-北京人-弄到手。但小生不同,小生是作为人类的子孙来追踪-祖先-的去向的。""明白了。国先生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您向我提出的问题,在别处也有人问过我。"裴文中用手悄悄地摸了一下脖子上暴胀的青筋,不知是否因为感到恐怖,眼睛滴溜溜地转动。

    "被蓝衣社的人抓了吧。他们拷问您了吗?""对他们而言,这还算不上拷问。一用刑我就害怕了""当然,小生也是如此。"户田想起了月心的鞭子的滋味。这是痛苦的回忆.他一抖肩,又觉得一阵疼痛。

    "他们让我鉴定-北京人-化石。结果,全是赝品,虽然做的很精细"裴文中突然抱着头蹲下了。玉珍象是一直看着他似的,马上跑了出来。她轻轻地把裴文中扶上床,麻利地给他打了一针。

    关键时刻,他又发作了。

    玉珍从放在床头柜上的袋子里取出药丸,让裴文中含进嘴里。这使户田想起了自己在北戴河时受照科的情景。

    这时,国志宏突然开门进来了。他说:"户田先生,赶紧走。蓝衣社好象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博士在这里""博士有人保卫。"外面乱腾起来。传来了汽车停车声.两个年轻人抬着担架进来了。

    裴文中又是一阵咳嗽。玉珍擦摸着他的脊背,揉着他的喉头。

    户田看到床对面有一个书架,上面摆得满满的,其中有一个小布娃娃,穿着黄、红、黑三色衣裳.户田想起这是玉珍的布娃娃。因为它跟摆在北戴河玉珍屋子里的那个布娃娃一样。

    户田想:"玉珍真宝贝它埃但是,她把布娃娃从北戴河带到这里,说明她还有孩子气。"想到这里,户田微笑了一下。

    两个年轻人手脚麻利地把裴文中抬上担架,运到外面。玉珍跟在后面,走了。

    "他们是这个村里的民兵,受过充分的训练,经验丰富,会很好地保护博士。"国志宏边说边催户田走出门。

    室外的寒气更加逼人。户田很想再问裴文中一句.但出现了这种情况,也不好再开口了。

    他看到载着担架的汽车开动了。因外面很暗,不知道玉珍是否也上了汽车。

    户田来时乘的出租汽车已经不在了。虽跟司机说好等着,并先付了车费,但车却跑掉了。

    "请上我的车吧,快!"国志宏从"雪铁龙"轿车的后排座上唤户田.前排的司机座位上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个子男人,旁边坐的是阮爱国。

    户田坐到国志宏旁边。司机席上的男人回头时,户田觉得面熟。

    车子缓缓开动了。颠簸之中,户田想起这个年轻人就是京奉线火车上的服务员。

    "是不是他留下-小心蓝-字条提醒我的呢?"户田想着,却未吭气。此刻,更使他放心不下的是,玉珍没有坐在车上。

    国志宏象看透了他的心思,说道:"玉珍护理博士去了。""不知裴博士4月份接任新生代研究所所长时,是否就发现保险库里的-北京人-是假的?"国志宏掏出一支香烟。一连划了3根火柴,总算点着了。他说:"难说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博士没有办法靠他自己的力量从战乱中救出-北京人-北京人-保存在美国的设施里,在日美关系险恶的情况下,能保存多久也没有保证。""裴博士担任所长后很快就找到我们,请求保护这份-文化遗产。"国志宏说到这里,就不想再进一步涉及这个话题了。

    "国先生,谢谢你给我的一双皮鞋。"户田道了一声谢,并未提鞋跟里安了发报机的事情。

    "哪里,哪里,尺寸合适吗?"国志宏也若无其事地答道。

    户田想:"是他以为我未发现鞋跟里的发报机,还是国志宏真的不知道?""难道会那么糊涂吗?"户田拚命打掉自已的想法。

    前方有一个小灯忽亮忽灭。车子急刹住了.一个穿着肥大衣服的儿童团员,手持一盏小灯站在车前。

    开车的年轻人关掉前灯,走下车。儿童团员在一张地图上比划着,象是在向他报告什么情况.儿童团员在黑暗中不断指指点点,并向车子的前方挥着小灯,象是在打什么信号.年轻人回到车里,车子又开动了。

    国志宏说:"这是告诉我们前面道路安全。他们是受过八路军训练的民兵,干得很出色.他们会很快成长为站在第一线的战士,为解放中国而斗争的。""有日本兵吗?""我们的敌人不光是日本兵。国民党尽管表面上合作,但总是想着怎样削弱我们的力量.尤其是蓝衣社最危险,需要时刻警惕。户田先生也知道今年发生的皖南事变吧。"1940年10月,国民党命令正在黄河以南作战的新四军向北转移。新四军不满意这个命令.它一度无视这个命令,但根据共产党的尽量避免国共对立的方针,还是干1941年1月开始向北转移。但国民党却声称"新四军无视命令,发动叛乱",而出动8万大军,围攻安徽南部的新四军总部。战斗持续了7昼夜,新四军军长叶挺被俘,副军长项英阵亡,约9千人的部队中,突围出来的仅有千人。

    国共之间的鸿沟渐渐地在各地加深了。

    车子离开干线公路,上了支线。户田知道车子正在迂回前行。车子走了一会儿石子路,便到了永定河畔。

    永定河是流经化京西南郊的一条大河.车子驶上了芦沟桥.这座桥自从《东方见闻录》问世以后,成了举世闻名的地方.人们都叫它"马可.波罗桥."桥两侧的拦杆是由近300个石柱组成的,上面都镌刻着形状各异的狮子。

    1937车7月7日深夜,这座桥畔响起的十几声枪响,成了这场日中战争不幸的序幕。

    户田清楚地记得这个他刚来大陆不久发生的事件。

    《朝日新闻》最初是这样报道芦沟桥事变的:[北平8日发特电]8日凌晨零时许,因驻扎在芦沟桥的第二十九军第三十七师(师长冯治安)所属的二一九团之一部,向正在北平郊外的芦沟桥附近进行夜间演习的我驻军非法开枪,发射数十发子弹,我军立即报告丰台驻军,要求出动,包围支那军队。

    正当我军要求支那方面谢罪时,凌晨4时20分许,支那方面又进行非法射击,为此,我军终于实行还击,双方用机关枪、迫击炮交火,枪炮声划破拂院的天空,传到北京城内,最后终于击退了支那军,占据了龙王庙。

    此时正在解除中国驻芦沟桥部队的武装。

    事变过后,户田有缘与这个成问题的"我驻军"中的清水连长一起喝过一次酒。

    清水说,《朝日新闻》的报道是"瞎说八道".他把真情告诉了户田:那天夜里,清水的连队在芦沟桥商北摆开阵势演习.这次演习的任务是"黄昏时接近敌人和黎明时发动进攻".演习告一段落时,从后面打来十几发子弹。清水马上集合队伍,一点名,发现少了一个士兵.清水马上向营长报告说:一个士兵下落不明,并受到了枪击。而下落不明的士兵实际是因上厕所离了队,20分钟后就回来了。

    然而,营部此时已经根据连队的报告开始了行动,要求进入中国驻军附近的宛平县城内搜索。守军拒绝后,便于8日清晨开始向中国军队开炮。

    结果,根本也不知道是谁开的第一枪。再说,这几十枪根本没有往人身上打。

    尽管如此,战争却爆发了。

    户田听了之后,也觉得岂有此理。同时,他想:所谓战争,也就是这么回事.车子载着感情复杂的户田,倏忽之间过桥进了长辛店。

    长辛店是个工人镇。这里有一座巨大的机车车辆厂,是1923年史上有名的铁路工人大罢工的据点.这次罢工是由刚刚成立的共产党领导的。正因为这个缘故,共产党对这个镇子有着传统的强大影响。

    车子在镇子里转来转去,一下子把户田转糊涂了。

    车子在一个两层楼的住房前停下了.国志宏、阮爱国和户田依次进了房门。

    里间屋收拾得很齐整,炕上散发着暖烘烘的热气。

    "蓝衣社的袭击看来是白忙了."国志宏坐到二楼的椅子上之后,不等户田和阮爱国开口,便说道:"户田先生,我现在不说让您撤手了.您已经是-北京人-之争的旋涡中人了.如果您相信追踪-北京人-有益于日本和中国,您就应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刚才开车的年轻人端来了一瓶茅台酒。国志宏往3个玻璃杯里斟满了酒。

    茅台酒是贵州省遵义附近仁体县茅台镇出产的名酒,而遵义是毛泽东在长征途中确立了领导权的地方,很有名气。

    茅台酒跟山西的汾酒、陕西的西凤酒、四川的泸州老窖酒并列为代表中国的白酒,优点是透明、芳香、爽口。

    茅台镇位干标高1,500公尺的贵州高原的东端,濒临长江的支流——赤永河,冬暖夏凉,终年多雨,常被云雾笼罩。据传说,茅台酒起源于汾酒,18世纪初叶,山西省有个盐商定居此地,传授了酿造汾酒的秘方。

    户田喜欢喝绍兴酒,也喜欢喝茅台酒和汾酒。疲劳时喝点白酒比喝黄酒更解乏。

    户田坦率地说:"我还未舍弃希望。但是,遇到了巨大的障碍。""这是一项困难的工作,但我认为您干得很好."国志宏干了一杯。

    "科恩被杀掉了。"

    "知道。"

    "我已经就他被杀以前的情况和被杀的原因作了合乎逻辑的推理,而且也搜集了证据。我本来以为见到裴博士会得到进一步推理下去的证据,谁知他的病却在关键时刻发作了老实说,我现在如坠五里雾中埃"国志宏凝视着户田的脸。远处响起了汽笛声,象似约定的信号。

    "绝不能丧失前进的勇气。在北戴河时,您不是说绝不停止追踪吗?"一直默不作声的阮爱国听他们两个人讲到这里时,以沉静的语气说道:"越南有句古语:游着水的鸭子看不到鸭蹼。很多情况下,重要的东西是藏在跟睛看不到的地方的。鸭子游水时,表面上看,好象它什么也没有干,其实是在用鸭蹼拚命地爬水。所以,不能光凭眼前的现象来评论事物的整体.应该思考眼前的现象出现的原因。今天的现象是过去的累积.遇到困难时,我们越南人总是想起这句古语。这是祖辈的教导。"听了阮爱国的话,户田觉得心明眼亮了。他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也忽视了什么东西。虽然还未琢磨出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户田感到连坏扣就要解开了。户田把阮爱国的话又咀嚼了一遍。一个东西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那是黑暗中望见的曙光,但不能确认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出发的时间到了",开车的小伙子打断了户田的思绪,转瞬间一切都消失了.户田感到焦虑,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问题.阮爱国悄悄地站起来,握着国志宏的手说,"我要回云南省根据地去了,祝愿中国早日解放!"他望着户田微微一笑,表情慈祥可亲。

    正是因为阮爱国这张慈祥的脸,后来越南儿童都爱戴地称他为"胡伯伯"。

    道别之后,阮爱国就消失在茫茫黑夜中了。

    户田跟国志宏回到了原来的房间,另一个男子端来了热气腾腾的肉菜汤。

    "饿着肚子不能战斗,先吃饭吧。"

    汤味虽有些清淡,但滑腻的猪油沾到舌尖上,还是香美无比,吃下去觉得浑身暖和。

    国志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信象是从国外寄来的。

    "这封信是魏登里奇博士从美国寄给裴文中博士的,是5个月前即7月11日写的."国志宏沉静地说.看不到他的眼睛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眼镜反射的微弱灯光。

    "关于-北京人-化石骨的疏散方法,魏登里奇博士有自己的主张。我想把它告诉您。日本正在侵略中国,这个事实是任何人都不能否定的。但是,命令您追踪-北京人-的那须野中将却是个出色的学者。我虽未见过他,但知道他,也尊敬他。因为中将和您所做的事情符合我们的利益,所以我才把新的情况告诉您."户田在屋角隐约闻到了一股香味。

    "魏登里奇最初的方案是,说服美国大使和海军陆战队司令同意用信使邮袋把化石骨运到美国.因为用信使邮袋可以免验和免去办海关丰续的麻烦。但博士考虑了万一情况下的危险性,认为贵重的化石骨在不设防的情况下横渡太平洋有危险。如果船只在航行中,日美战起,可能就要受到日本舰只的检查,也有可能被击沉.还有情报说,德国的潜水艇已从大西洋进入了太平洋。博士考虑到这些情况,认为-将北京人化石骨藏进箱子里运出国外的办法太危险。""至少可以说,在这时候的方针是把化石骨藏到现在的保管场所即北京协和医大的新生代研究所的保险库。""这是今年7月的情况。"户田默默地凝视着国志宏的嘴角。

    "但是,到8月份,中国地质调查所所长翁文灏就写信给美国驻重庆大使约翰逊,要求把,北京人-的化石骨运到美国妥为保管,直到中日战争结束为止.此事从裴文中博士那里也得到证实。""结果美国大使很晚才予以答复。不知是因为约翰逊大使不大了解-北京人-的重要性,还是因为手续上的差错。反正他来电指示驻北京的美国机构为运化石骨去美国做准备时,已是11月下旬了.而在协和医大那里按照美国大使馆的指示开始装箱和准备运输时已是12月1日了,也就是说在日美交战一个礼拜之前。约翰逊大使向大学当局传达了-日美可能提前交战-的情报。科恩总务长闻讯后匆忙装箱,并把箱子运到了海军陆战队。但是,装箱的却是科恩用美国使馆文化官员的名义让人做的赝品。当然,科恩并不知道这是假的,他带给蓝衣社的化石骨虽然精致,也是假的。""您知道科恩持有的赝品是谁让人做的吗了?""是谁?您知道吗?""知道。是布莱克博士,是博士死前不久让人做的。"""一向沉着的国志宏也坐不住了,眼镜里射出惊异的目光。

    户田道出刘瑞生的名字,介绍了他了解到的关于布莱克博士定做"北京人"仿制品的经过。

    "为了便于说明起见,我把真化石骨称为A,把布莱克让人做的赝品称为B,把科恩的赝品称为C。科恩以为保存在保险库中的B是真品A,用C将它换了,并把C装进箱子,运到海军陆战队,而把B藏起来了。他知道日美交战的消息后,带着B的一部分,投奔了蓝衣社。蓝衣社绑架了裴文中博士,让他鉴别B的真伪。B虽然做工精细,但经过鉴定,确认是赝品。蓝衣社火冒三丈,一气之下便把科恩杀掉了。

    "现在的问题大概可以说是,保存在新生代研究所保险库里的A何时被换成了B?还有一个谜,即布莱克博士让人做B出于何种打算?"国志宏对户田的推论一一点头。他说:"那么,您认为裴文中博士就任新生代研究所所长时,保险库里的东西已经换了,对吧?""是的,裴文中博士可能是就化石骨转移一事保密了。科恩的行动是为保密起见而为的,起着一种掩护作用。所以,我认为裴博士默认了科恩的行为.您所介绍的魏登里奇博士的信,听起来肤浅空泛了,背后可能有什么名堂""裴文中并不知道真化石骨在什么地方呀。他如果知道,蓝衣社拷问他时,他会说的。""另外还有一个谜,即希舒勃格小姐的去向及她的作用。不能单纯地认为她是科恩的情妇.布莱克博士定做的-北京人-仿制品,是她去取回来的.当时布菜克已经死了。她是奉谁之命去取的呢?我们可以想象,可能是布莱克的后任魏登里奇博士的指示,但他此时尚未赴任.魏登里奇博士究竟为什么会知道有布莱克定做的仿制品呢?另外,他想用它做什么呢?"国志宏也未作明确的回答。

    "诚如您所言,关于希舒勃格的作用有很多疑团。但是,您大概知道关于她的下落的一些情况吧。"户田有一个假定,但他觉得还不到说的时候。他轻轻地摇摇脑袋,说道:"到哪儿去了呢?希舒勃格,还有-北京人-都到什么地方去了呢?"推论到此卡住了。

    "我要回北京城了"

    "天快要亮了。找个人送您到安全地段吧。还有,我要送一件好东西给您。"国志宏从旁边的桌子抽屉里取出了几个摔炮,两个红的,3个黄的。户田接过去,在手心上掂转着,孩提时代在街摊上买摔炮的情景浮现在跟前。

    "这可不是普通的摔炮,而是特制的。摔那红的,会发生强有力的爆炸,摔黄的,会放出烟幕。您拿着吧,今后也许有用。"户田道谢后,便把它揣到口袋里了,心里想到了加工摔炮的地点。

    四

    国志宏说,从长辛店到北京有时须步行。出发前,他让人给户田打了一针呜啡。左脚的疼痛果然减轻了许多。护送户田的,是刚才开车的年轻人和端莱汤的高个子年轻人.开车的年轻人只说他姓杨,而高个子年轻人始终不言不语。

    一路上各关键地段都有民兵,象是轮着班儿昼夜不停地放哨。他俩各挎着一支苏联造的手枪和4颗手榴弹.半路上准备了一辆满载麦秆的架子车.户田被塞进麦秆垛里,他俩也把手枪和子弹藏到麦秆堆里,并换成了农民打扮。

    高个子在前面拉,姓杨的在后面推。户田缩在麦秆堆里,暖烘烘的,竟睡着了。

    "敌人!快出来!"姓杨的突然喊起来。

    户田一转身从麦秆堆里滚下来。外面天已经快大亮了.姓杨的握着双枪,带着手榴弹,趴到路边的田埂上,户田也马上跟着趴下了。

    高个子一个人悠闲自得地拉着车往前走.户田并未发现有敌人的迹象.他听到了鸡叫声,周围是他习以为常的田园冬色。在道路的前头有灯光摇晃了两、三回.户田和杨埋伏的地方与高个子拉的车,已拉开了30米的距离。

    从灯光摇曳处传来了轻快的马达声,巨大的灯光穿过晨雾射过来。

    那是一辆跨斗式摩托车。一个戴着风镜的日本兵驾着车,一个下士官盛气凌人地坐在跨斗里.架子车靠到路边给它让路.摩托车飞也似地开过去。

    谁知摩托车开到户田他们前面的路土就停下了,并调过车头回到架子车跟前.驾车的日本兵向高个子年轻人向话.年轻人点头哈腰地应付。跨斗里的下士官猛然起身,拔出了刺刀,他向麦秆堆里捅了两,三次。户田就象自己被刺中了一样的难受。

    下士官坐回跨斗里,但他并不放心。他给开车的士兵下了命令,士兵马上掏出火柴,点燃了麦秆。麦秆堆一下子燃成了一团火.这火光映红了下士官和日本兵的脸.高个子年轻人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

    摩托车开动了,它加大油门,一阵风似地驶过,并未向户田他们埋伏的地方看一眼。

    两人从田埂上爬起来。高个子跑了过来,凑近杨的身边打耳语,杨的脸色则地一下变了。

    "怎么了?"

    "放哨的不给信号,象是被杀害了。"

    高个子也握着枪,匍匐前进。离前方灯光处有100米左右,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前面是一座小小的孔庙.一个男人倒在庙旁。

    杨打量了一下周围之后,打了个手势。高个子跑过去侦察了庙里和四周的情况,确认没有异常情况之后,招手让杨过来了。

    倒地的是一个儿童团员,右肋下被捅了一刀.流出的热血溶化了铺地的银霜。户体旁边滚着一盏被砸碎了的玻璃信号灯。

    "是刚才的日本兵?"

    "不对,是蓝衣社,想必还在这附近。"

    杨缓缓地站起来,进了林子。高个子和卢田跟在后面。树林里霜柱林立,每走一步都嚓嚓作响。走到树林边上,见到了道路。原来,这片树林是被道路环抱着的,这条路还是刚才那条路。

    有一辆汽车停在路上,3个人站在旁边吸着烟。

    "就是它,把车围住!"杨说。

    高个子应声弯下身子,向车子左侧的田地里跑去。田地里有一个个麦秆垛。他跑到垛后,掏出火柴,点起一把火。很快又跑到旁边的垛后面。

    麦秆垛一个个熊熊燃烧起来。那3个人吓得大步流星地往还没燃烧的垛跟前跑。从车子的驾驶室里又跑出来一个人。

    杨在等着他们跑出来。他一连扔出两颗手榴弹.在剧烈的爆炸声和火柱中,两个人血肉横飞,另两个人仰面朝天。

    腰上别着枪的高个子从一个麦秆垛后钻出来,跑到马路跟前.倒地的两个人中,有一个搐动了一下就断了气,另一个则举手缴械了.周围一片静寂,象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只有烧坍的麦秆垛冒着白烟。

    "这下可跑不了啦!"杨这才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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