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七月上旬的高原旅馆之夜,却也使人难以成眠。
英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还不到11点半,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定子。
“这么晚还打电话给你,请原谅!我怎么也睡不着,到信州见面以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定子的语气格外温柔,“我不是对你说过我已经怀孕了吗?那是在撒谎。请原谅我吧!说心里话,我是担心如果不那么说你就会抛弃我。爸爸的事搅得我现在心里边也不平静,-我已经辞掉了学校的工作。这样一来,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我可不能再失掉你啊!这次回到东京后,我们就正式定婚。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留下遗书然后去自杀!”
听语气,对方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说这番话的。这使英男的心情久久难以平静下来。光是有些恼怒,进而又满不在乎起来。什么孩子不孩子的,真是岂有此理!他脑子里又浮现出定子的那张长脸。
眼下,定子己经承受不住爸爸的事件对她的打击,弄不好就会干出什么蠢事来。要是报纸上再点一下她的名,那可就要了她的命了。
蓦地,一个想法掠过英男的脑际,如果能巧妙地利用一下山田案件,结果又会怎样呢?跟下,社会上众说纷坛,都在议沦R商业公司的滨职事件和山田科长的自杀身亡。由于父亲去世,定子已陷入深深的悲哀之中。只要能成功地制造一个自杀假象,那么在目前的情况下大概是不会被人怀疑的。
说了一些安慰话以后,英男放下了电话,接着,便神不守舍地胡思乱想了一通,直到三点以后,才勉勉强强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的学术讨论,他几乎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下午,跟随永松部长参观旅游,来到鬼押出,他仍在拚命思索着怎样才能把定子逼上自杀的绝路。
当天晚上,英男给定子挂了个电话,说自己打算从户隐出发,到妙高、赤仓等地去兜兜风,希望定子能驾驶她自己的汽车来。定子是个汽车迷,拥有一辆靠积攒月薪才买下来的卡罗拉牌轿车。
“太好了!呆在家里心里边真是闷得慌,真想早点见到你呀!”定子说的是真心话。
次日清晨,英男从睡梦中被电话铃声惊醒,真没想到,这电话竟是住在金泽的维恩蒂打来的。她说她昨天往他的公司挂了个电话,这才打听到了他所投宿的轻井泽旅馆的名字。
说完“我爱你”以后,英男撂下了电话。虽然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可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内疚。
“你这次干得不错!回去后又该忙了,就在这儿好好玩上它三天再回去吧!”说完这番话永松部长就乘下午的快车赶回东京去了。
一小时以后,英男登上了开往信州的快车。黑姬站是通往野考湖的门户,可中村英男并没坐到那里,而在长野下了车。随后便径直朝位于中央大街的越后屋百货商店走去。
最近一个时期百货商店里货物齐全,各类商品应有尽有。英男买了一台自行车,一个塑料石油容器,还有一块大号塑料台布。能够买到一台可拆成四部分的组合式自行车,这可真有些出乎意料。如果把石油容器也装到厚纸盒包装箱中,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英男要私人出租汽车司机先绕户隐转一圈,然后再把车子开到野考湖去。这种作法使司机十分高兴,他一边毫不厌烦地帮着英男把两个包装箱塞到后面的空座席上一边对英男说:“由于在户隐召开了国际野茜大会,一直到昨天为止,这一带可真是热闹极了。大概是前天吧,好象还在野考湖为外国人举行了焰火晚会呢。”
自打昭和三十九年户隐收费道路——即从长野市经由饭钢山的南麓通向户隐高原门户的那一条道路开始通行以后,因有佛事而遐迩闻名的户隐也开始吸引住了一些年轻的游客和滑雪者。每到观光盛季,野营场上便熙熙攘攘地热闹起来。英男已从报纸上得知,从前几天起,这儿就己经举行了国际野营大会。
饭钢山的山脚下有几个不大的湖泊,其中有一个叫做“大座法师”的。这个池塘的地理位置极好,因为户隐收费道路就在它的北岸。近几天来,许多参观户隐的游客都要到这里来光顾一下。那个湖边上也有一个野营场地,现在坐游艇观赏湖景也颇为盛行。这个湖本是早年修成的人工湖,可现在,人们大都以为它是一个天然湖。
户隐收费道路第二段路程的收费站就设在“大座法师”湖的北岸。在开过收费站一段距离以后,英男叫司机把车停了下来。
“请帮个忙,把那个大一点的箱子递出来。那是送给那家店铺的孩子们的礼物。我多给你一些小费,请你在这儿等上十分八分的。”说完,英男便下了汽车。
湖北岸的停车场旁边有几家面馆和卖土特产的小店。英男抱着箱子向小店后面的林子走去。
在落叶松林中,英男从包装箱里取出自行车,动作敏捷地组装起来,然后便把它藏在树林下茂密繁盛的白竹丛中。
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英男就办完了这件事。到明天晚上只不过是一天半的时间,他觉得似乎不会变天。
英男回到汽车旁,又把装有石油容器的包装箱取了出来。他假装是向那些店铺走去,可实际上却绕到了湖边。他先在容器里灌满了水,接着又把容器重新装到包箱中。
“这一家人都出去了,改天再来吧。”看准司机打盹的空子,英男回到了汽车里。
“求你将汽车穿过户隐然后再开到野考去,最好能绕过饭钢山的东山脚,从铁矿泉出发,走新开的那条路。方才听人说,那儿的修复工程已经基本结束,柏油也差不多都铺完了。就麻烦你一下吧!”
去年夏天,英男游览野考和户隐时,曾开车走过那条道路。
“瞧,可以从那儿往右拐,那条路的路面要宽一些。从那儿直奔野考湖比绕户隐要快得多呀!没有上坡路,车辆也少。”
见司机点头答应了,英男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条道路比去年还要好走得多。
“照这个样子,要是顺利的话,兴许二十来分钟就能开到野考啊。”
英男一边听司机说话一边全神贯注地注意着外面的道路。
当天傍晚,山田定子来到户隐高原野营场地附近的“马温特思”山庄。由于开野营大会,宾客纷至,似乎到昨天为止旅馆里还一直是满员的。定子往轻井泽的旅馆挂了个电话,她想叫英男在途中坐上她的汽车,可结果却使她打消了原意,因为英男这时已经就要到达野考湖的旅馆了。
尽管定子是一个刚强的女性,可父亲意外的下台与自杀,还是深深地刺激了她。就连往日的挚友,也有拿白眼来看她的。母亲也畏世忌俗起来,几乎连家门都不敢出了。
这样一来,中村英男的存在就成了定子精神上的唯一支柱。如果有可能,她打算在英男预定九月份赴美就任之前举行结婚典礼。眼下,只有这个期待还在支撑着定子。
在大学时代,定子曾来过户隐高原,还和野营旅游小组的几名同学在中社的旅馆住了五天。可这一次是和英男单独在一起,而且父亲的佛事也还没有做。因此,她就在野营场地那一侧的“马温特思”山庄预订了房间,那是一个颇具山村建筑风格而又不怎么惹人注目的小客店。旅店的旅游小册子上写着,从该旅馆到英男所在的野考湖,如果是开汽车走柏油马路的话,仅用25分钟即可到达。
定子的心里踏实了一些。
湖北岸的“雷库维尔”旅馆虽不能与历史悠久的野考湖旅馆相媲美,可它毕竟也是建造在稍微高出水面的地方。在后面坡道下相去不远处有一座旅馆专用栈桥。为了防止在湖中发生意外,到了晚上6点以后,不要说游泳,就是划小艇或乘船游览也都在禁止之列。
吃过晚饭以后,中村英男在8点左右来到了后边的湖畔。一条小径从那里蜿蜒向西,一直通到一百五十米开外的船埠的栈桥。英男去年还来过这里,因此,对这一带的地形毫不陌生。
从旅馆专用栈桥到船埠,即便慢走也只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为了方便游客,附近还有一个小小的停车场。两台小型客货两用车停在那里,周围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一根电线杆立在道旁。湖畔一带已经是一片迷茫昏暗的景象。
英男回到房间时己接近9点。刚打开门,电话铃就响了起来。准是维恩蒂,因为昨天早上我己将旅馆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想到这儿,英男急忙抓起听筒,但是传来的却是山田定子那瓮声瓮气的声音,英男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拿听筒的姿势。
“怎么,是定子呀!哪儿呀,我在野考湖旅馆和参加讨论会的美国朋友一块儿吃饭来着,刚刚吃完,对不起……”
“怪不得!我说怎么挂了这么多次电话也找不到你,我都有点矢望了。来野考湖之前你一直在忙工作吧?现在又来打搅你可真是抱歉了……”定子的话里依然有几分怨气,不过她似乎完全相信了英男的话。
“啊,我这儿也正要给你挂电话呢。明天你就能和我在一起了。就按计划的那样,从妙高转到赤仓夫玩玩吧。你是开自己的车子来的吗?”
“当然了!”
听了这句话,英男心中一阵暗喜。若是那辆乳白色的卡罗拉的话,就绝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因为那种汽车到处可见。
“不过,我明天还要和方才一块儿吃饭的外国朋友再吃一顿晚饭,所以嘛,尽管明天我们好不容易才凑到一起,可也不得不在午后五点以前赶回旅馆……不过不要紧,晚饭是日本式快餐,晚上你再悄悄到我这儿来吧。”
“明晚为什么要悄悄去?到你那儿见面行吗?”定子嘶哑的声音里还带有一点鼻音。
“不要叫人看见;8点来钟我们在旅馆旁边的湖畔见面具体的做法等明天再商量吧!”
“那么,明天晚上我们就可以一直呆在一起啦?”定子电话里的声音既兴奋又娇柔。英男不禁有点可怜起她来。
“不过定子,明天晚上到这儿来的事你可要绝对保密呀。你父亲刚出事,你现在的处境也很微妙。我住的是个单间,所以对帐房的人也要保密,要是叫人知道我在出差回来的途中还与女朋友在避暑地同居……”
“这点儿事我懂啊!我要偷偷离开这儿,不告诉这里的人。不行,这样做不理想,最好还是说自己有病,然后再……”
“有病?你哪儿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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