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夏天,一个诱拐杀害幼女系列案的罪犯最终被抓获了,但杀害柚木惠的凶手却仍然逍遥法外。
九月很快就过去了,十月也马上到月底了。
十月三十日。
武藤从星期一早上开始就一直感到很烦。上周四,一套积压在仓库里快六年的茶具终于卖出去了。他所接待的一位很文雅的老太太很高兴地买下了这套茶具,并且用信用卡一次付清了货款,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连半痴呆的老太太都欺骗,你们公司还有没有一点作为商人的道德?你是说,信用卡没查出什么问题?这种事有什么关系吗?不要转换话题。你们公司的这种行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我母亲不是普通人,她都那么大年纪了。这种事,别人不说你们也应该明白。你们把别人当成傻瓜了?我们坚决要求退货武藤的耳朵里一直嗡嗡地回响着这种激动的声调。对方一个劲地发着牢骚,根本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对方说货还没有拆封,让公司下午派人去取,真是岂有此理。最让他生气的是,他接待的那位老妇人根本就不是痴呆。
(她如果没有财力满足自己母亲的业余爱好的话,那就直说好了,可是她不能因为这种事难以启齿就拿自己的父母开玩笑埃这种女人真是让人受不了。)那个女人在电话里还威胁说,她在市议会里有熟人。他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个女人,一边赔着笑脸跟她商谈。虽然他在电话里并没有最后答应对方去拿回所退的货,但他确实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因为客人的缘故而生气了。
令人生气的事情还不仅如此。十一点的时候,警察还到公司来调查案件,请自己谈了一些情况,弄得自己心情很不愉快。因为上个月刚卖出的一套仁清的茶具好像是失窃品。那个茶壶他也曾怀疑过来路不明。警方还说想跟负责采购这套茶具的经理详谈一下。
此外还有一件令人不愉快的事情。经理今天恰好没来上班,不知是有急事到老客户那里去了,还是身体有点不舒服,也不说一声。这不是太不负责任了吗?他很生气。看看时钟,已经快十点半了。
那位经理从星期六下午开始就不知去向了。星期六晚上那位经理所负责的公司的一个最大的客户遭遇交通事故不幸身亡,他无法和那位经理取得联系,只好自己代他连夜去为死者守灵。而且今天还有那位顾客的葬礼,如果再联系不上,那位经理就要得罪客户的家属了。
(没办法。只好让他给自己家里打电话了。就算他周未出去游玩了,现在也应该回来了。)武藤拿起了话筒。然而,电话铃响了很久,却无人接电话。他一脸不满地挂上了话筒。
"您是打给经理的吗?"
一直在旁边斜眼观看的女店员问道。武藤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声"是的"。
"说不定他和常务董事一块到余吴去了。星期六我无意中听到他们说起这件事了。"星期六健一从大阪到公司来了,下午和经理一块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可能是直接回大阪了。
"我怎么不知道?"
"我也是给他们送茶的时候听到的。"女店员一边擦着商品陈列柜台一边说,"我听到社长说:‘从那次以后我也好久没到那去了,不过卫生一直有人在打扫。,所以我猜他说的可能是他在余吴的别墅。""是吗?那我打个电话看看。"武藤刚要伸手拿话筒,电话铃这时却突然响了起来。铃声未落,武藤就一把抓起了话筒。
"这里是柚木堂。您找哪位?"
"我们是警察局的。"
武藤觉得有点奇怪。他听说警察是十一点来店里,难道因为什么事改变计划了?
"我是木之本警署的杉山,请问柚木经理在吗?""经理还没到公司里来……您有什么事吗?""您是店长武藤先生吧?"武藤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是我。""我们在柚木经理的余吴的别墅里发现了一具尸体,是被他人杀害的。我们怀疑被害人是柚木社长。所以能不能请您到木之本警署来帮忙确认一下?"武藤吃了一惊,一时无言以答。
(怎么,又是余吴的别墅?)
"喂喂,武藤先生,您在听吗?"
"……我在听。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去。"武藤急忙回答道。他接着问道:"请问,您就是负责经理夫人被害那个案子的那位杉山先生吗?""就是我。""这么说来,尸体就是柚木经理的了?"武藤想,既然是杉山的话,他应该熟悉柚木的长相。
"还不能断定,因为尸体的面部被严重损伤了,所以想请您来帮忙确认一下。"武藤在心里想像自己一个小时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肯定是受不了,说不定到时候连午饭也吃不下了。
"我会尽力协助……您已经跟大阪的我们公司的常务董事取得联系了吗?""我们给公司打了电话,健一先生今天早晨也没到公司里去。我们又问了跟他同居的夫人,得知他星期六去了彦根后-直就没回来。他夫人现在也正赶往余吴。"武藤咽了一口唾沫。?
"您说什么?您是说,被杀的人也有可能是常务董事键一先生吗?""有这种可能性。他们俩是双胞胎兄弟,我们也难以确定到底是谁。""看来除了指纹以外很难得出结论了。他夫人能不能认出来我不得而知,我想我也很难认出来。"如果新一和健一都活着的话,自己还能认出来,可是如果是尸体的话,能不能认不出来,武藤自己也没有信心。
"目前还不能采取指纹。总之,我们想尽量多请几位相关的人来协助调查。"武藤昕得出,杉山的语调显得很沉重,于是问道:"尸体的损害程度很厉害吗?""是的,"杉山停顿了一下,"武藤先生……""什么事?""我想预先跟您打个招呼。——尸体的头及两只手都被砍掉了。""头……?""是的。尸体的头被砍掉了。"武藤突然感到恶心得想吐。难道自己还要去看看这种情景?
"请您尽快赶过来。"
"我知道了,是的,我明白了。"武藤边说边用一只手松了松领带,"我马上就去。"他挂断了电话。女店员有点担心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店长?"武藤没有心事回答她的问题。他把店里的主任找来,把今天早上退货一事托付给他,并让他打电话给警察局,取消十一点的约见,另择日期。然后把自己要出去的事告诉了他,随后就匆匆走出了店门。
加濑在浴室的前面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杉山叉着胳膊站在他的旁边,默不作声。一条血迹从卧室的门口一直延伸到浴室门口,看起来像是一个巨大的动物爬过似的。衣柜处的地板和浴室门口的蹭鞋垫上都沾上了血迹。
等法医和鉴别科的人员检查完毕后,两个人走进了狭窄的浴室。血迹一直延伸到组合式浴缸里。已经检查完毕的尸体依旧原封不动地躺在浴缸里。两个人一边注意着不踩到血迹,一边小心翼翼地走近浴缸,向里望去。
"这种残酷的杀人手法我也是头一次见识。"
浴室没有窗户,弥漫着血腥味,加濑有点难以忍受。浴缸里的尸体更是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气。但与难闻的气味相比,视觉的剌激更为强烈。
尸体全身赤裸,抱着双膝,蜷缩着横在浴缸底部。浴缸不大,一般的高个男性尸体即使是双手抱膝,也不可能整个身体都在浴缸里。但是这具尸体没有头。
"双手也被砍掉了。"
杉山边说边用手指着尸体,加濑点了点头,将脸靠近浴缸仔细观看。
"罪犯是想隐藏被害人的身份。"衫山说道。
"有这种可能。"
加濑捏着鼻子站起身来。
从尸体的体格特征来看,像是这间别墅的主人。"
"你是说是柚木新一?"
"是的。但是尸体没有头,我也不敢断定。看来我们只有等待有人来确认死者身份了。"加濑边说边回头看了看杉山,"跟相关人都取得联系了吗?"
"是的。可真是麻烦,"杉山回答道,"我给彦根公司的店长武藤和大阪公司的柚木健一分别打了电话,可是柚木健一从上周六开始一直就没到公司去。"
"就是那个双胞胎弟弟吗?"
"就是他。他老婆高井保美正赶往这里。"
听到这,加濑的脸色更加严肃起来。
"看来,死者也极有可能是柚木健一了?"
"很有可能,因为他们是双胞胎。"
两个人又对室内进行了一番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情况。两个人回到卧室,看见法医德元正靠着窗户抽烟,看来卧室的指纹收集工作也已经结束了。
"你们不介意我抽烟吧?"德元边说边把烟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我心情不太好。"
"什么时间死亡的?"加濑问道。
"一天半之前。二十九日,星期天,晚上零点前后的三个小时左右。"
加濑和杉山几乎同时在各自的笔记本上作了一下记录。
"是失血过多导致死亡吗?"加濑问道。
"好像是的。没有头,暂时还无法确定头部有没有受到什么损伤。"
"凶器是什么?"
"好像是刀子。刀刃长十公分左右。但是切掉头部及双手的凶器好像别有他物。干这种事,好像得用锯。"
"是在浴缸里锯下来的吗?"杉山问道。
"应该是吧?"加濑回答他,"浴缸的边缘磨损得很厉害。
是锯齿樱"
"而且还有出血量的问题,"德元说道,"罪犯如果将死者杀害后,立即在卧室里锯下头和手的话,血迹应该不止这么大。虽然现场的血迹也很多,但不像是从尸体里喷出来的。如果是在卧室里锯下头部的的话,那么血迹肯定比这个大。而如果罪犯在杀死被害人后,又隔了一段时间再锯下头和手的话,血液会凝固,可能血迹会比较小,但这样一来,在将尸体拖到浴室的过程中,又不可能留下这样的血迹。""也就是说,杀人现场是卧室,而锯下头和手是在浴室进行的?"杉山问道。
"我想是这样。"德元一边回答一边把烟头在窗框上掐灭了。
加濑又环视了一下卧室。
整个卧室也令人惨不忍睹。正如德元描述的那样,不仅三面墙壁及窗玻璃上沾满了血迹,就连天花板上也是血迹斑斑。
翻倒了的矮沙发上有一个血手樱地板上有大量的凝固的血液,上面有好几处脚印,有的像是踩的,有的则像是滑倒所致。无法断定脚印是被害人还是凶手的,也有可能二者兼有。
加濑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地板上的一只表盘向上的时钟上。
他蹲下身子,仔细察看起来。表壳呈木纹状,大小跟汽车牌差不多。表盘呈圆形,不知是因为掉到地板还是被什么撞了的缘故,表盘玻璃的右半边已经破碎了。不过秒针好像没有什么故障,仍然静静地转动着,日期显示也正常,正好是三十号。日期下方有一小块血迹,乍看像一颗瘩子。
"被害人和罪犯之间有过搏斗吗?"
加濑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问道。
德元倚在墙壁上,说道:
"从尸体头部以下的情况来看,看不出有激烈搏斗的迹象也没有什么摔打的迹象。只是在手腕附近——因为尸体没有手——以及肘部附近有五六处轻伤。或许是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双手放在胸前示范着,"被害人想躲开刀子的伤害,因此才受了这样的伤。与其说是搏斗,倒不如说是被害人为了躲避罪犯而四处奔逃,虽然时间可能很短。"德元说得不无道理。房子四周的墙壁上沾有血迹,而且地板上也血迹斑斑。看来被害人在遇害之前,确实曾经作过一番垂死挣扎。
"罪犯将被害人杀害后立即将尸体拖到了浴室,然后用锯将尸体的头和双手锯下并带走了……"加濑自言自语道。
"我也这么认为。从尸斑上也可以看出来。"德元一边用眼睛征求两个人的同意,一边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火。
"尸体向左侧卧在浴缸里。只有左侧身体留有清晰的尸斑,可以推断出,死者是在被害后不久即被锯下了头和双手。
人死亡时,血液循环停止,血液会在人体下部凝结。如果人是面部朝上躺着的话,血液会在人体背部凝结;如果是向左侧卧,则血液会在人体左侧凝结。凝固的血液会在人体的皮肤表面形成红色的斑状物,这就是所谓的尸斑。
"这样看来,罪犯是将被害人杀死后,立即拖到浴室,将头和手砍下后,把尸体扔进了浴缸,然后尸体才开始僵硬的。"
"我还检查了一下尸体上有没有盲肠手术的痕迹。除了上面那几外损伤外,您有没有发现其他明显的身体特征?"加濑问道。
德元摇了摇了头:
"尸体外观上没有任何明显特征。既采不到指纹,也找不到牙齿,很难确认死者的身份。将尸体解剖一下,或许会有什么新发现。"
要是他们兄弟俩有一人曾经动过盲肠手术的话,或许就能辨明身份了,加濑暗想。
"那个手印,"加濑用下巴指了指沙发,"从那上面能取下指纹吗?"
"可是,即使能取指纹,也搞不清是死者还是罪犯的,虽然那个手印很有特点。"
"什么特点?"
加濑突然对那个手印来了兴趣,他急步走过去,把脸贴近手印仔细观看起来。
"中指很短……"
"不错,"德元脸上浮出了一丝微笑,"中指跟食指和无名指几乎一样长,这或许对你们破案有所帮助。"
德元的口气听起来好像这个案件与他自己无关似的。
(会有帮助吗?)
加濑想起了四月份,同样就在这所别墅里,发生的那件凶杀案,至今还未有任何进展。
虽然被害者柚木惠的丈夫因为曾为死者投过一亿日元的保险,而被列为第一嫌疑人,但后来警方不得不接受他当时不在杀人现场的事实,而且也找不到任何证据能证明他委托别人杀人。警方只好暂时断定为人室抢劫案,但即使如此也没有发现什么有利的证据。案件调查已经进行了半年多了。一一难道这次的调查也会和上次一样不顺利吗?
"这和四月份的案件有什么联系呢?"加濑自言自语道。
他接着和杉山一起到别墅里的和式房间及洗手间转了转。
这次洗手间的窗户没有被打破。
"这是什么?"
杉山在卧室里向加濑说道。加濑走过去一看,杉山正用手指着桌子上的一部电话,电话的话筒没有挂牢。
"说不定罪犯曾经使用过这部电话。"
杉山说道。加濑没有回答。如果指纹已经被擦干净了的话,那就表明,罪犯很有可能使用过这部电话。
加濑看了看桌子,除了电话外,他总觉得桌面上有点不协调。他正想说好像缺少点什么东西时,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杉山,上次我们来这里的时候,桌子上是不是有一本袖珍小说?"
杉山也立刻回忆起来了,"对,没错。我记得是水上勉的〈湖之琴〉。对,当时就放在这里。"
虽他指了指电话旁边,但那本小说现在却不见了。
"柚木惠家里人也没把它拿走,它应该一直在这埃怎么现在不见了呢?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杉山也百思不得其解,"应该不可能有小偷进来拿走了吧……?"
看来这次的案件也顺利不了,加濑心里暗自叫苦。
高井美保在木之本警署看到无头尸时,不由得昏了过去。
不好意思、让他们好好确认尸体了。
过了一会,加濑硬着头皮要求他们再看一看尸体。两个人忍住恶心,捂着鼻子,按照加澈的要求仔细观察起了面目全非的全裸无头尸。高井美保首先作了回答:"虽然体格很像,但我觉得不是我丈夫的尸体。"
她回答得很干脆。加濒一边盯着她的眼睛,一边反问道:"你能肯定吗?"
"绝对没错。"
可能是刚才受到惊吓的缘故,高井美保的嘴唇微微有点发抖。然而加濑从她的眼睛里却一点也看不出发现被害人不是自己丈夫时的那种放下心来的神色。在那双眼睛时,隐藏着深深的胆怯。
"你说尸体的体格与你丈夫很相似?这么说,你认为这是柚木新一的尸体了?"
高井美保犹豫了一下没有作答。
"……我也不知道。不过,或许有这种可能吧。"
加濑给尸体盖上自床单,把视线转向了蹲在地上的武藤。
"武藤先生,您认为呢?"
"这个……"
武藤看起来很犹豫,似乎在考虑怎样回答才能尽到自己的责任和义务。说出事实的真相来,加濑在心里用拳头敲打着他后背。
"第一印象……我第一眼看到尸体时想的就是,这是柚木社长的尸体。但是仔细一想,仅凭这具无头尸,我还是无法给你们一个确切的答复。"
虽然武藤已接近老年,也经历过不少场面了,但这次确认尸体一事对他来说依然是个不小的冲击。不过虽然如此,加濑仍不满意他的回答。
"武藤,这种事不用仔细考虑的。你第一眼的印象是,这是柚木新一的尸体,对不对?"
加濑的口气很强硬,他想诱导武藤给自己一个确切的答复。加濑注意到自己的眉头皱了起来,感到自己有点过分严肃了,于是竭力使自己的面部表情放松下来。
"……很像。以前一块外出旅游时我们曾一块洗过澡,他的胸毛不是很密,这一点很相似。"
加濑又把目光投回了高井美保。
"健一先生的胸毛也不是很密,是不是?"
美保盯着离尸体最远的墙角上,用颤抖的声音回答道:"他长着胸毛。"
"你能断定这不是您丈夫吗?"
美保刚才已经做出了很肯定的回答,但这次她犹豫了一下,然后回答道:"是的。"
尽管美保回答得很明白,但加濑还是不相信她的话。她本身就在犹豫。这一点,加濑已经从她的眼神中发现了。
"星期六的晚上,这里……好像没人埃怎么没人接电话呢?"美保低声自言自语道。
加濑立即注意到了: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听他这么一问,美保一个愣神。
"是、是这么回事。周六晚上,我曾给这里打过一个电话。"
"什么时候打的?"加濑沉着地问道,打给谁?有什么事吗?"美保逐一作了回答:"我是周六打的电话,确切地说,是周日凌晨两点半左右。
因为我想知道我丈夫是不是和新一先生在一起。你问我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打电话?因为我有急事要告诉他。因为武藤先生打电话给我说,与我丈夫很早就有生意往来的一个客户遭遇交通事故不幸去世了,周日晚上是守灵夜,要我丈夫去参加。"一旁的武藤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周六晚上十一点左右从同行那里得知客户去世的消息的。当时我想,应该尽快把这件告诉董事长或常务董事,于是我就给董事长在佐和町的家里打了个电话,可是他不在家。因此我想,美保夫人那里说不定会有常务董事的消息,于是我就在半夜打了电话给美保夫人。"美保在半夜十二点以后打电话时,新一在彦根的家里没人。美保想可能是两个人刚喝完酒在外面散步,于是在两点半的时候又打了一个电话,仍然没人接。她于是想到是不是在余吴的别墅里,拨了电话号码后,也只是听到电话铃响,依然没人接听。
"二十九日,星期天凌晨两点半左右,往余吴打电话,依然没人接听……"加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那个时候,说不定罪犯已经作案完毕了。因为死亡时间据推算在周六晚上九点到周日凌晨三点之间。""是吗?那时,罪犯已经把人杀了吗?……"美保身体颤动了一下,好像被吓了一跳。或许她想起了自己所打电话的铃声在惨案发生的屋子里回响时的情景了吧。
与此同时,加濑同时想起了那个没有挂靠的电话筒。美保打电话时,电话铃是响的。那么,话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被挂好的呢?
"你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铃一直响着吗?中间没有断过吗?""没有。电话铃一直响着。"是不是罪犯在昕到电话铃声后,把话筒拿起来又马上挂断了?——这种假设看来有点讲不通。"
"警部先生。"美保冲加濑说道。
"什么事?"
"尸体……说不定是我丈夫的。说句实话,我有这种不祥的预感。"她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时,一旁的武藤难以启齿似的开口了:"实际上,我认为是我们经理新一先生。"
加濑很想知道他们俩的想法为什么都突然转变了。
"你们改变想法,有什么根据吗?"
两个人都说这是自己看到尸体时的第一印象。
调查本部再次设在了木之本警署。县警察局的刑事部长及鉴定科科长也赶来了。调查会议于上午九点开始进行,整个会场的气氛始终十分凝重,沉闷得令人几乎喘不上气来。
会议的第一个议题是:四月份所发生的柚木惠被害事件至今仍无进展,它和这次的案件有没有什么关联?
"与四月份的案件一样,这次的案件也是由于一位举报人的匿名电话才发现尸体的。"
杉山站起来,将发现尸体的过程简要说明了一下。
"接电话的地方同样和上次一样,是木之本消防署。时间是上午九点五十五分至五十六分。打电话的人据推断是一位二三十岁的年轻男子。声音很低沉,闷声闷气的。通话内容如下:’在四月发生凶杀案的余吴湖畔的别墅里又发生了一起案件。请你们立即通知警察局。请你们打电话告诉警方。‘接电话的消防署工作人员说:’喂喂,请问您是哪位?‘但对方说了一句’拜托你们了‘,然后就把电话挂断了。据那位工作人员说,电话中没有任何声音能推断出打电话的人在什么地方。随便提一下,这位工作人员和上次接电话的工作人员不是同一个人,所以,我们元法让他们证明这两次电话是不是同一个人打的。"
与四月份的案件一样,尸体同样是由余吴派出所的两名刑警发现的。
"死者系男性,年龄在二十五至三十五岁之闹。目前死者的身份尚不能断定,目前估计为别墅的主人——柚木新一,三十岁,古董商店柚木堂的董事长,家住彦根市佐和町一号街。
死者也有可能是柚木健一,三十岁,柚木堂常务董事,家住大阪市住吉区长居东二号街。此二人是单卵性双胞胎兄弟。我们请了他们的亲属对其身份进行了确认,但仍然无法得出最后结论。在座的各位都已经知道了,尸体的头部和双手都被砍下了。根据柚木堂彦根店店长武藤纪夫和柚木健一的情妇高井美保的确认,目前惟一能够确定的是,死者是这兄弟两个人中的某一位。"
加濑环视了一下在座的警察,多数人面露难色。
杉山接着将法医德元的检测报告的结果作了汇报。死者是因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推断为十月二十八日晚上九点至二十九日凌晨三点之间。凶器是一把刀刃长十二厘米的刀子,尸体在死后被切去头和手的凶器可能是一把锯。锯下头和手所需时间大约为三十分钟左右。
杉山讲完后,鉴定科科长将鉴定情况作了更进一步的详细汇报。
最后,刑事部长仁科将初步调查情况、犯罪现场卧室及肢解现场的情况、犯人所留下的血手印及其特征、现场附近地区的调查情况及指纹的采集等情况一一作了详细汇报。
"现场采集到了柚木新一的指纹,还有四月份的案件中的被害人柚木惠的指纹,目前还没有柚木健一的。"
仁科注意到在座的警察似乎都有话要说,但是谁也没有开口。
"下面我将目前所知道的柚木新一兄弟俩案发前日的行动情况作一下汇报。"
仁科没有理睬与会人员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十月二十八日,星期六。柚木新一像往常一样,于上午九点钟来到柚木堂总店上班。快十二点的时候,健一从大阪来到了店里。这是惯例,他每月一次来店里商量业务。两个人一共吃过午饭后,于下午开始在新一的房间开会,店长武藤也在常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经营状况恶化的大阪分店的经营策略,以及就上个月卖出的一套仁清茶壶是失窃品的问题接受县警察局第三搜查课的情况调查等问题。会议一直开到下午三点。"
屋子里一片寂静,与会人员都在认真倾听着仁科的报告。
"三点时,武藤离开了会议室,柚木兄弟俩继续商谈到四点钟。这之间他们都谈了些什么不得而知。一位名叫田宫启子的女店员中途进屋送茶,偶然听到柚木新一说道:’我也好久没去过那里了,不过房子的卫生一直有人在打扫。‘我们推断这句话的意思是’自从我妻子被害以后,我就一直没到余吴的别墅去过。但卫生一直有人打扫,所以很干净‘。柚木新一会后还在店门口轻声对武藤说:’今天没事了。我先回去了。‘然后就开着自己的私车和健一一块走了。"
会议室里一片作记录的"沙沙"声。
"两个人从四点离开店后就一直去向不明,就连店里的人和健一的妻子也不知两个人的下落。我们在新一家附近进行了调查,但他的邻居们也都没见过他们。我们还对他家里进行了搜查,但没有迹象表明他们曾经回过家里。两个人离开店时所乘坐的那辆车至今也去向不明。"
除此之外,仁科科长还介绍了如下情况:高井美保二十九日凌晨曾给犯罪现场打过电话,但没人接;发现尸体时,现场的电话话筒没有挂好。
"这么说来,两点以后,罪犯仍然在现常"刑事部长插了一句,"话筒为什么会没挂好呢?杀人现场又不是卧室。"
仁科回答道:"原来放在电话旁边的一本水上勉写的名为〈湖之琴〉的袖珍小说不见了。我们认为或许是罪犯由于什么原因想把小说拿走的时候,小说碰到了话筒,导致话筒没有挂好。"
仁科没有具体讲罪犯为什么要把小说拿走。与会人员中有几个人分析说,可能是因为小说上留有指纹的缘故。
仁科讲到这里,转移了话题,简单讲了讲关于那套仁清茶具的情况,然后就坐下了。
刑事部长接着点名让加濑发言。他将四月一日所发生的柚木惠被害事件的大体情况及当时调查时所得知的主要关联人及他们各自的社会关系做了简要汇报。从作案情况来看,极有可能与这次案件有很大联系。调查四月份的凶杀案时,曾怀疑为柚木兄弟共同作案以骗取巨额保险金,但由于缺乏物证,最终解除了两个人的嫌疑。
"这次案件与四月份的凶杀案有怎样的联系,抑或没有联系——这是侦破本案的关键。"
加濑说完这句话,坐了下来。
没有人能提供其他材料了。作为调查本部的主任,加濑将第二天的调查任务进行了安排,包括:现场遗留物品的调查、昕取现场附近地区的情况、柚木兄弟二人周六下午四点以后的去向、对二人亲属及柚木堂的调查、必要时潜入湖底搜索被锯下的头和手及凶器的去向等等。所有工作分配完毕后,刑事部长宣布结束会议。
广濑站在陆中大桥车站的站台上,目送着自己来时乘坐的列车缓缓驶出了站台。下车的为数不多的乘客都纷纷走向出站口,只有广濑一个人仍然伫立在空旷的站台上。
自四周响起一片蝉鸣声。八月份的东北地区的山中,阳光仍然很强烈。广濑掏出一块皱皱巴巴的手绢,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细的一层汗珠。
(这里到底设有什么圈套埃)
他一边眺望着列车渐渐消失在其中的隧道,一边思考着。
郁郁葱葱的山峰中,隧道口就像一张画出来的张得很大的嘴,显得那么黑暗幽邃,深不可测。而广漱心头的那个时间之谜也像隧道口那样,深邃而神秘。
远处传来了列车车轮撞击铁轨的声响。这声音断断续续,却越来越清晰。
(难道是……)
广濑抬头看了看眼前山腰。把自己送到这个小车站来的那辆列车又露出了身影,向左一拐,继续向前方驶去。
(跟地图上画的一样。)
列车驶上了山坡,来了个发夹形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越过仙人顶继续向前驶去。
满山葱郁的树叶随风而动,山峦在夏日阳光的照射下巨耀眼。
"嗯,很让人费解啊,这篇小说。"
片桐边说边不停地搔头。
"费解?"
"没错。"
片桐放下校样,敲了几下桌子角,然后往空知面前已经空了的杯子里倒满了罐装干疲"啤酒还有不少呢,来点吧。"
空知是第一次到片桐在吉祥寺的家里来。两室一厅的房子里到处塞满了书,但整个房间收拾得整整有条,空知顿生敬佩之意:一个单身男人,能把房间收拾得这么整洁,实属不易埃起居室的一角放着安达鲁西亚吉他。
"照你说的那样,插上一幅地形示意图看来是比较好。可是,我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再插什么地形示意图了。"
"是吗?"
"插上地形示意图的话,未免显得过于夸张了。我觉得用普通的地图就行了。如果你能自己画一幅图的话,这样还可以节省一点经费。"
"我自己画?这可不行。我哪会画什么地图,我连自己家到邮局的路程示意图都画不好。"
"你也真够笨得可以。这个车站附近的地形图与小说的情节有很关关系啊,这种地因最好还是作者本人自己画。你就画一幅吧。"
"这下工作量又要增加了。"
这个该空知搔头了。然后,他停下手,注视着片桐,说道:"好吧,我画。但是我事先声明,这可是我写的关于广濑警部的最后一篇小说了,以后你可不要让我再写了。"
片桐没想到空知会说这番话,他张着嘴,正要舔贴在校样上的签条的舌头就那样伸着。他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看着空知的脸。
"我早就不想写广濑警部了,你就让我写点别的什么吧。
空知又请求道。
片桐终于开口了:"这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难道只是因为厌倦了?还是想一下子成为一名小说家?
抑或你已经江郎才尽了?或者是昕别人说你的作品没有意思了?""我不想再写了。"对于空知的回答,片桐仿佛很吃惊。他做梦也没想到空知会这样说。
"我原本想把〈没有翅膀的列车〉作为我的收笔之作。不过你叫我九月份再写一部,而且我们俩一直努力想搞一个推理小说系列,我也不好说我已经厌倦了,因此一直坚持写到现在。但是现在我已经再也写不下去了。我想写一本真正的推理小说,里面不出现一位警察,只有一位有名的侦探。怎么样?"片桐显得有些为难,搔了搔头。空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那些刑警老是问你有关罪犯在不在案发现场的事,你才不写想了?""也有这个原因。"片桐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故意让你为难。不过这事也不是说不干就可以不干那么简单。空知,让我们以此为契机,好好大干一?桑?
"怎么,不写广濑警部没关系吗?"
空知松了一口气。这下自己不用再为那些伪装不在现场的计谋烦心,可以重新开始构思自己的新推理小说了。
"不过这个任务更艰巨哟,"片桐的话听起来含有讽刺意味,"如果这次的作品不成功的话,日本的为数不多的空知雅也小说迷可全都会一跑而光的哟。"
"我有这个思想准备,虽然你把我想说的话先替我说了。"
"空知,我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空知不由得提高了警惕。看来,自己果然高兴得有点早了。
"这部作品,"片桐指了指校样,"你就让广濑警部这个人物在这部作品中跟读者说再见吧。不过,我觉得这样一来,广濑警部这个人物最后处理的可能会显得过于仓促。作品的计谋不像是广濑自己的想法,有点像你的上一部作品〈不看海的特快列车〉埃""噢,批评得很尖锐埃""噢,什么?空知,拜托了,你就再写一部关于广濑的小说吧。在小说中你设计一个此前从未有过的计谋,为你的广濑系列小说来→个漂亮的结尾,这样不是更好吗?"
"你这话听起来很让人动心埃"空知不无讽刺地说。
"怎么样?拜托了。"
片桐一副认真的表情。"我真的不想再写了。"
空知也一脸严肃。片桐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算了,我还是写吧。再设计一个前所未有的计谋……"
空知拗不过片桐,终于还是无可奈何地答应了他的请求。
"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本了。"
"太好了!那就拜托你了。那你就加把劲,写一部优秀的小说,让你的那些小说迷们读完后,为再也读不到广濑警部而着急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好吧,我尽力而为吧。"
两个人碰了一下杯,将杯中洒一饮而荆
"好了,工作的事就暂且先谈到这了。哟,已经十一点了。
怎么样,洗不洗澡?水已经烧开了。"
"那……就洗一下吧。"
"浴室在那扇门对面,里面还有浴巾。"
片桐边说边拿起椅子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电视上正播放着今天最后的一个新闻节目。
"那我就先洗了。"空知打了招呼,走进了浴室。他正在衣柜旁摘手表时,片桐在外面大声对他说道:"空知,空知,你快过来看!快!"
空知拉开浴室门,探出头来:
"什么事?"
"你过来看看这个新闻!"
空知从片桐的头顶看着电视屏幕,屏幕上是一间坐落在湖边的房屋。女播音员正用清脆的声音播送着新闻:"……目前警方正在全力调查死者的身份。警方怀疑死者是与本案有关的、目前下落不明的双胞胎兄弟柚木其中的一人。但由于死者的头部及双手均被砍掉,确定死者的身份尚需一段时间。"
屏幕上出现了两张面部照片。照片上的两个人物长得几乎一模一样,都面带微笑。两张照片下打着幻灯片,上面分别写着照片中人物的姓名:柚木新一,柚木健一。
"空知,这不是你朋友吗?就是那个今年春天老婆被杀的那个人。"
片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回头看着空知,问道。
"看来事情很严重啊!"
"……目前警方对兄弟俩同时下落不明一事正全力展开调查。"
长得有点像父女俩的两位播音员说到这里,转入了下一条新闻:"接下来是海外消息。日本时间今天下午六点,在美国旧金山市郊区……"
"是不是他们?"
片桐看到这里,又问空知。空知点了点头,又问道:"新闻有没有说是什么时候被杀的?"
十月三十一日,第二天下午七点。
由加理在三月最后一天和空知相遇的同一地方与他见面了。她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了约见地点。去了一看,空知已经在等着她了。空知正在呆呆地看着窗外,由加理走上前跟他打招呼:"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空知转过身,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刚到。"
空知穿着一件方格花纹的外套,里面是一件蓝色衬衫,没有打领带,一身自由职业者的打扮。虽然他刚从东京回来,却没有带旅行包,只在肋下夹着一个公文包。
"我们在这间店吃点饭怎么样?"他指着附近的一个西班牙餐馆,"我在里面预定了一个座位,那里很安静。"
"好的。"
两个人走进了餐馆。空知预定的座位在餐馆的一角,靠近窗户,从这里可以隐约听到现场的吉他演奏。空知背靠着窗户坐下以便让由加理可以看到窗外的夜景。在他的左方、由加理的右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壁画,上面画着一头和阿尔塔米拉山洞壁画同样的牛。
"你吃点什么?今天的主菜好像是鱼类。"
"我也不知道。你随便点吧。"
"我一直是点这里的主菜,其实究竟有什么我也不知道。"
两个人点了些菜和葡萄酒,随后便陷入了沉默。由加理看起来有点尴尬,但空知却饶有兴趣地欣赏着墙上的壁画。
我从东京回来的时候,在米原中途下车,到了木之本一趟。"空知眼睛盯着壁画,说道。
"你到警察那里去了吗?"
"是的,我见了今年春天的那位刑警。他好像一筹莫展的样子。"那是当然的了,由加理心想。杀害姐姐的凶手至今仍逍遥法外,现在又雪上加霜,发生了这么一件案子,要是一点事没有那才叫怪呢。
"究竟被杀的人是谁,现在还不清楚吧?""他们就是为这件事发愁。他们对湖底进行了搜查,看看有没有凶手遗弃的凶器或砍下的头和手,但一无所获。柚木兄弟俩至今仍下落不明,一点线索也没有。目前只知道他们俩于当天六点左右曾在彦根车站前的一个饭馆里简单吃了点晚饭,此后就行踪不明了……""柚木的车呢?"由加理问道。这时,他们点的葡萄酒送来了,但两个人都无心去拿酒杯。
"柚木的车找到了,车被遗弃在长浜港附近。""听说车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说还没有被发现可能更确切一些吧。他们想通过计程表看看车子跑了多长距离,但由于没人知道原来车子跑了多少公里,所以还是没搞清楚。而且犯人把车子丢在长泯港,说不定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制造假象罢了。"这时汤端上来了。空知画了一点汤,由加理随后也舀了一勺。一首欢快的曲子奏响,在两人的头上回荡。
"最近工作怎么样了?忙吗?"空知改变了话题。
"今天春天刚分到公司的人已经逐渐适应了工作,我分担的任务也少了,现在好多了。""那就好。"菜上来了。空知指着一盘煮乌贼,问服务员是什么菜。他好像在暗示由加理在吃完饭之前不谈凶杀案的事了。两个人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各自的近况。
等到果子露甜点端上来后,由加理又将话题转到了凶杀案上。
"姐姐被杀和这次的案件有关吗?"
"看来你最关心的还是这件事啊,’,空知将手指交叉放在餐桌上,"当然,我也是如此。在同一所房子一一而且是看起来一无所有的房子里,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这不可能是小偷人室盗窃凶杀案。我想,这两起案件应该有一定关联。警方也会这么认为的。"
"是不是同一个罪犯所为呢?"
"目前还不得而知。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很不一样,还不能过早下结论。"
由加理觉得空知的话听起来像政府发言人在发表谈话,显得那么一本正经。
(如果这次的凶杀案能为侦破姐姐被杀一案打开一个缺口就好了……)由加理心想。她总觉着,一个像柚木兄弟俩的人被杀了,虽然这同样令人悲痛,但或多或少从中可以发现一些姐姐被杀的线索。
(杀害姐姐的凶手如果不被绳之以法,自己何日才能得以解脱埃)由加理盼望着空知能有什么好主意,可是空知的谈话自始至终都非常慎重,或许他不想让自己对他抱有不必要的期望。
"空知……"
由加理知突然说道。她感到自己的脸部表情已经表明自己对姐姐被杀一案完全无能为力了。空知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红茶里的一块糖,听到由加理叫他,他抬起头来:"什么事?"
"我原来曾怀疑过,杀害姐姐的凶手是不是柚木。"
空知瞥了一眼茶杯,说到:"噢,是吗?"
"后来虽然你也曾反对,但我还是请了位私人侦探对柚木进行了调查。"
"是啊,浪费了那么钱。"
"浪费了一大笔钱,结果却一无所获。但是,我至今还未解除对柚木的怀疑。"
"你想说什么?"
空知直视着由加理的眼睛。由加理像面对着摄像机似的,有点紧张。
"我怀疑,这次被杀的人可能是柚木兄弟俩其中一人,凶手可能就是另一个人。"
"我明白你在想什么了,"空知把手指交叉放在杯子上面,"柚木兄弟为了获取你姐姐的巨额保险而杀了人。虽然保险金还未到手,但两个人之间却为了这笔即将到手的保险金而发生苦,于是其中一个人就把身→个精了。你是这么想的,对吧?"
"是的。"由加理回答道。空知把由加理的心思猜透了。
"实际上,警方也正在考虑这种可能性。"空知一边动着交叉着的手指,一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什么?"
由加理的声调不由得提高了许多。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大有希望了。
"也就是说,兄弟俩之中-人杀害了另一个,然而逃走了。
这样-来两件案就可以合二为一,一块侦破了。警方当然也希望是这样的,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这样的证据埃""那警方是怎么想的?"
空知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向她伸出一只手,好像让她不要着急似的。
"警方也在考虑各种可能性。我认为他们可能也在考虑柚木兄弟互相残杀,也是受到下面这个消息的启发。他们对我说:‘如果兄弟俩中某个人跟你联系,请立即通知我们警方。’""是这么一回事埃……他们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是吗?啊,对了,我忘了我在东京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已经告诉过我说昨天警方有人找过你了。"
"是的。昨天下午,大阪府警署的刑警到我们公司来找过我,那时我才知道这次的事件。他们就是那时要求我一有消息就及时通知他们的。对了,他们要我们有消息通知他们,是不是就是表明柚木兄弟俩之中有一人是凶手?"
"没错。"
空知喝了一口茶。
"听说,姐姐放在余吴别墅寝室的那本小说不见了,是吗?"
"你是说那本名叫〈湖之琴〉的小说吗?"
由加理点一点头,她没想到空知也知道那本书。
"警察问我:‘是不是你想拿你姐姐的东西作为纪念,才把本书拿走的。’我回答说不是。很奇怪啊,罪犯为什么要把本书拿走呢?他要它有什么用呢?"
"我也搞不懂。是不是因为上面留下了罪犯的指纹呢?"
"书上留着指纹?"
"虽然还没搞清楚罪犯到卧室去干什么,但说不定他是不心碰到了那本书。书上的指纹不能像留在门把手上的指纹一,用手帕可以擦得干干净净。很有可能是罪犯把书拿走了。"
听他这么一说,由加理也觉得很有这种可能。空知接着问道:"他们有没有问你当时在不在场?"
"问了,"由加理回想起了昨天所见到的刑警严肃的面孔。
他们问我:‘星期六的晚上您都干什么了?’不对,好像是问‘星期天的早上’。我听说,事情发生当夜,也就是二十九日,星期六晚上,罪犯一直在那里呆到星期天凌晨两点半。""他们是从高井美保给那里打电话这件事推测出来的吧?
听说高井美保当时有紧急事找柚木。"
高井美保曾经给由加理打过电话,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凌晨两点半美保小姐打电话时,只听到电话铃响,却没人接电话。我还听说,星期一警察在案发现场发现尸体的时候,电话筒好像没有挂好。"
"我在木之本警署也听说了。"
看来空知对案件的基本情况都了解了。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凶杀案发生的具体时间,但可以推断两点半以后案发现场肯定有人在常所以警方才会这么认为:凶杀案发生在星期天凌晨两点左右,罪犯正在砍下尸体的头和脚的时候,美保打来了电话。罪犯当然不会去接。此后罪犯就把话筒拿了下来,随后就逃离了现常"当然,被害人的死亡时间可以推断在星期六晚上九点至星期天凌晨三点之间,所以他们才问你那六个小时你都在干什么,而不只是凌晨两点半的时候。调查的结果,他们对你的回答做出了怎样的答复?""多亏当时我确实没在现场,所以我的嫌疑已经排除了。"由加理笑着回答道。
"他们怎么知道你当时确实没在现场?""那天晚上我正好去参加了一个高中同学的聚会,有十多个证人可以证明我一直在梅田呆到十二点左右。那天我差一点玩了一个通宵。回去的时候也是和朋友们一起坐出租车到野田-家宾馆,在那里睡了一觉。""你的朋友?是男的吗?啊,对不起。"由加理笑了:"不是,是我的女伴。因为我上的是女子高中,你不用担心。""对不起,我问的问题有些失礼了,昕起来让人觉得好像我是你的监护人似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没有这回事。"由加理在心里默默地说道。她觉得一股暖流流淌进了自己的心田。
"空知,你是不是也被警察调查过了?""没错。不过幸好我也能证明自己当时不在现常""那就好,‘,由加理的脸上露出了微笑,"空知,你一直是独身一人生活,而且工作也是一个人。我想,要是警察问你’星期六晚上你在哪儿干什么,的话,你可很难回答埃""就算他们把我当成罪犯,也查不出什么来啊,‘,空知也笑了,"话虽这么说,不过我能证明当天我不现场,是由于一件偶然的事情。""什么事情?"由加理好奇地问道。
这时,一首乐曲演奏完了,餐馆里的顾客都纷纷鼓起掌来。
"这话说起来了真有点蹊烧。星期六晚上,我家后院的一个小仓库突然起火了,失火原因现在还没查清楚。""啊?由加理不由得惊叫了一声,她下意识?
"多亏那间小仓库离我的房子比较远,才没有酿成大事故,不过仓库却被烧成了一堆废墟。仓库周围不可能有什么火种,所以我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太可怕了……""是埃不过正是由于这场火灾,我才得以证明自己当时不在案发现常当我闻到一股东西被烧焦的气味的时候,我才发现失火了。一开始我想一个人救火,于是拿出灭火器来灭火,可是没有用。我刚要给消防署打电话,附近的一位邻居过来了。他说已经给119打了电话,所以我们就一边拿桶于灭火,以防火苗窜进房间,一边等着消防车来。仓库不大,消防车到达时,已经变成了→堆灰烬。消防车很快就把余纠扑灭了。多亏房子没什么事,只是墙壁被烟熏黑了一些。"由加理一边想着当夜失火的情景,一边紧锁着眉头听着。
"真是可怕埃不过,你的房子没被烧着,那可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想起来也真有点后怕,那座房子可是我惟一的财产埃""现在刚到秋天,以后更要注意防火埃""是埃最近一个月内,我家附近就发生了两起火灾。听说山上的路标和小河上的木板桥都被烧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家的仓库也会被人放火。我想可能是孩子玩火不小心引起的吧。""这可不是玩火不玩火的事。""由加理,现在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正是唱卡拉0K的好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吧。""我?卡拉0K我可不行,"由加理一个劲地摇头,"虽然现在正好微醉,可是……对不起。""由加理,你为什么说对不起啊?""为什么?空知你家里遭受了那么大一场火灾……""没那么严重。救火的时候,我还和隔壁邻居的男主人-边拿桶打水灭火,一边还互相开着玩笑说’这火烧得很好看‘呢?空知一边说着,一边模仿着当时自己的表情。由加理不由得"扑哧"?
"对不起,你看我还笑。"
"没关系。"
由加理感到空知虽然咧着嘴,但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餐桌上蜡烛微弱的光线照在他的面颊上,使他看起来一脸寂寞的神色。
"你刚刚从东京赶回来,现在一定很累吧。真是谢谢你了,这时候能来见我。
"对于由加理的道谢,空知只是淡淡地说:了声"不客气"。
侍者把桌子收拾干净九点了。
"空知。"
空知正伸手想拿待者手中的账单,听到由加理叫他,扭过头看着由加理。
"空知,可以的话,我们一起再到别的地方去喝一杯吧。""喝酒吗?"空知面无表情地回答她。
"只喝一点就行了。我们再聊会天,然后你再打的把我送回家吧。"由加理的眼神里充满着期待。
"这个嘛,"空知看了看壁画中的牛,"好吧,我们去找已家再接着喝一杯。"他从待者手接过账单,站起身来,由加理也紧跟着站了起来。由加理在心里一个劲地责备自己,怎么老给空知添麻烦呢?
两个人一起向门口走去,一个西班牙吉他手朝他们靠过来,充满热情地弹着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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