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惠的葬礼,天空一片晴朗,万里无云,春光明媚。祭祀和尚的念经声在加濑的耳畔回荡。
运送惠的遗体到火葬场的车只有两辆。加濑和杉山在屋外一边看着负责葬礼的人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一边等着来送葬的惠的亲友们。
"所谓的闲静之地,不就是指的这种地方吗?"
加濑自言自语道。这是一个不大的小镇,安静地躺在它身后山峰的怀抱里,清一色的平房式建筑,都被低矮的篱笆墙围着,从篱笆墙的缝隙里,可以看到朵朵盛开的樱花。
"警部,您住在哪里?"
杉山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人家院子里的八重樱,一边问道。
"我住在石山。我小时候经常到石山寺的寺院玩耍,从小就是在石山长大的。"
"那地方不也很好吗?说起石山寺,我想起来了,那里每到中秋,都要举行一个很独特的活动。我记得叫作……"
"是紫武部节吗?"
"对对,就是它。我还和我妻子一块去过一次呢。我们当时深有感慨,月亮的样子从平安时代以来就一直没有变过。那样仔细地观察月亮,我觉得那是第一次。"
"助理警部不仅是个好读书的人,而且还是一位风雅之士呢。"加濑打趣道,"你孩子呢?"
"我们还没孩子呢。"杉山满脸惋惜之色,"我们早就死了这条心了。虽然妻子怪可怜的,可我们现在这种工作……"
"这么说家中大多时只有她一个人了?"
"是的。她说自己给附近的小朋友教美术,白天就忙这事了。"
"美术?真了不起埃"
"只是一种画画游戏罢了。"
加濑又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说道:"那就尽快把这个案子了结了,好把你赶快还给你老婆。"
"别再开我的玩笑了。"
这时,柚木家里的车拐过街角,驶了过来。
"回来了。"
加濑边说边把手中的烟头丢进了随身携带的烟灰缸里。
在一间窗户上装饰着一个可以托在掌心的小佛像的客厅室,刑警们正在和柚木健一进行交谈。虽然加濑觉得自己这样故未免有点失礼,但他还是忍不住要盯着健一看。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简直是一模一样。
"我怎么也没想到这么可怕的事情会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嫂子惠自不待言,我也能感觉到哥哥和由加理小姐的悲痛心情。我深信日本的警察是世界一流的,你们一定能抓住凶手,而且不用多长时间。"
健一先发制人,滔滔不绝地大讲一气。这家伙能说会道,加濑心想。
"有什么问题,你们尽管问就是了。只要我能办得到,一定尽力相助。"
这不是废话吗?加濑心想,嘴上却说道:"谢谢。"询问就这样开始了。
"听说健一先生是柚木堂的常务董事,平时在大阪的分店工作,那么你熟悉你嫂子惠女士吗?"
"是的。我每月都来彦根一次,每次都住在这里。虽然我跟嫂子几乎没怎么长谈过,但却经常见面。"
"我们警方认为是小偷所为,但还需展开多方面的调查。
我想问一下,惠小姐平时有没有因为什么事招致其他人的反感或怨恨?你如果有这方面的线索,请告诉我们,多小的事都行。
"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有这方面的线索。嫂子一点也不像那种招人嫉恨的人。"健一巧舌如簧,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惠女士有没有因事到大阪的分店去过?""很少。她只是跟我哥哥去过一趟。""那么大阪分店的职员跟你嫂子不认识了喽?""是的,他们互不相识。"加濑刚才跟新一和武藤谈话时也是这样昕说的,惠跟柚木堂的店员们好像几乎没什么接触。她看起来是个典型的家庭主妇,和邻居在路上相遇时也只是互相打个招呼,生活圈子看来很狭窄。果真这样的话,很难想像是哪一个认识她的人因为嫉恨而杀害了她。
"我嫂子人很好,"健一夸奖起惠来,"她是个细心而认真的人,我哥哥却是个生活很拖沓的人,她是最适合照顾我哥哥的人……"看来他对惠的了解和印象也只仅此而已,再问下去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线索来了。加濑想到这里,改问起事发当天他的行踪来。
"前天你到山形出差去了,是吧?"
"是的,我去了酒田。和哥哥一样是去采购的,不过,我不是买陶器类,而是收购书画。?您去的地方倒是够远的。从大阪出发是乘飞机吗?""不,是?绯担哟筅娴骄铺镉兄贝锏奶乜臁?"直达酒田?啊,是‘自鸟,号吧?青?淼劳艘院螅浅的艿胶萋穑?"不,只到青森为止。""一直坐电车那?皇且奔渎穑?"是那么回事。不过说实话,我不喜欢飞机,所以才坐?鞍啄?号电车。可真累啊!到酒田差不多用了九个小时。""花了那么长时间?穑磕强烧婀恍量嗟牧恕?加濑只是听对方讲,显得兴趣不大?
"不过在车内查票的时候,我昕到周围的人谈论要去的地方,还有的人一直要坐到青森。昕说到青森要花十三个小时。""我可不能坐这种车,"警部疲惫地说道,"那么长时间被关在车里太痛苦了。首先,我坐不惯椅子,屁股会疼得受不了。你是早晨从大阪出发,傍晚到酒田去的了?""是的。上午十点前从大阪出发,傍晚快七点时到达酒田。
在器餐主都没有的牢里一直呆了九个小时,所以到酒田时已累得筋疲力尽了。"连续运行十三个多小时的特快竟没有餐车,加濑有些吃惊。他有点夸张地想,自己不了解的事真是太多了。
"这么说,当天到了后,你立即就住宿了?""是的。其实当时买卖的对方是万屋的猿渡,他除了开买卖茶道具和书画的古董店外,还经营一家旧旅店。所以我就住进了那家旅店。他开古玩店,半是业余爱好,店面也不大。开旅店好像才是他的真行当。""到旅店大概是七点半左右的样子吧?""因为店主猿渡开车到车站来接,所以不到七点半就到了。""那么说,你当天虽然见到了对方,却未谈及买卖?""是的。第二天到了万屋,看了一些东西,本来打算再住一宿的,所以也就不用急。猿渡这人虽然好像生来就酒量小,可见了我,却硬要和我不断地干杯,真是痛快,直到哥哥来电话,那正是……"健一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加濑注视着他的脸,继续问道:"接到新一先生传来的噩耗是同一天吗?""是的,是在晚上十一点前,当时我正和猿渡愉快地交谈。
接到噩耗后,我的酒一下子就醒了,当即决定去彦根。在酒田的买卖就只好留待日后再说了。""你回来时也是坐的电车吗?""是的。""是’白鸟‘号吗?""不是。我想尽快赶回彦根,所以查一下列车时刻表,然后乘坐特快’稻穗’号赶到新泻,接着乘坐新干线‘朝日’号和’光‘号回来了。我早晨八点出发,下午四点左右赶到了彦根。""用了八个小时。其实你去的时候如果不坐’白鸟‘号而走这条路线的话,会更快一些的。"加濑说这番话别无他意,他只是觉得,在一列连餐车也没有的火车上连续乘坐九个小时是一件很元聊乏味的事情,所以就随口说了出来。可没想到健一一昕到他这句话,好像很生气似的,没好气地回答道:"回来的时候因为情况紧急,我才特意急忙赶回来的。去的时候可不同,坐’白鸟‘号不用中途换车,而且比换乘两列新干线和一列特快车要便宜得多。我可不想多花公司的经费。""说的也是。"加濑一边说着,一边,心想,即使如此,你也用不着发那么大火埃他很想反问一句,那么紧急的话,你为什么不坐飞机回来?但他还是忍住没问。这倒不是因为他听说健一讨厌坐飞机,而是因为他知道,不论酒田还是彦根,离机场都很远,而且从东北地区飞往大阪的飞机班次又很少。
"我出差的事和案件有什么关系吗?"健一用郑重其事的语气问道,"我怎么去的、去干了些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些和本案有什么关系吗?你们是不是在调查我当时在不在现场?""你别误会。同样的问题,我们也询问过新一和由加理了。
这只是办案程序,请你别介意。"
说到这里,加濑结束了询问,起身致谢:"多谢你的协助。"在空知和由加理穿过JR线(日本铁路),在车站前方向左拐弯时,加濑他们从后面追了上来。
"请等→等。"
听到有人喊自己,空知和由加理一齐转身向后看,然后站在原地等着加濑他们。
"对不起,有件事想问→问空知先生。你现在有时间吗?"空知看了一下由加理,说道:"只是问我吗?我正要和由加理回大阪去呢。""由加理小姐也可以一起来。站着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找个咖啡馆坐下来谈吧。""好吧。"空知说道。
四个人一起默默地朝车站走去。在车站前方道路边的一家装饰得很漂亮的餐馆前,加濑停住了脚步,仔细地看着写着"加尔登"店名的招牌下的一块镜子,这时由加理突然"鞍了一声,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就这家吧。由加理小姐,你怎么了?"听到加濑问自己,由加理急忙吞吞地回答:"没,没什么。"加濑→边感到由加理的表情有些奇怪,一边推开店门走了进去。店里全是四座的桌子,近-半已经坐满了顾客。加濑四下环顾了一下,径直朝里面的一个凹下去的座位走去。座位两旁各有一株赏叶植物,将整个座位遮挡了起来,是情侣们喜欢坐的位置。空知和由加理坐在里边靠墙壁的两个座位上,加濑和杉山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
早在店外时空知就和他们分别做了自我介绍,所以加濑一坐下就进入了正题。
"我们听说空知先生早在学生时代就和柚木惠一一当时叫三泽惠一-认识了,我们想问你几个有关她的问题。刚才忘了跟你说了,我们在和健一先生谈话时昕说你要回大阪去了,就急忙赶了过来。""给你们添麻烦了,真对不起……"空知一边说着,眼睛却投向加濑的身后。加濑也转过身看了看。
"啊,"当他发现空知所看的是什么时,不由得苦笑起来,那个东西叫"魔镜"。
贴着瓷砖的墙壁上有一排四方形的窗户。墙壁的正中央开着一扇圆形的窗户,那就是加濑在店门前驻足观看的窗户。从外面看那是一面镜子,从里面看却是一扇可以看到外面的窗户。不仅如此,那扇窗户的下方还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彦根第一美男子"。
"啊,我明白了。由加理小姐你曾经来过这家店,对不对?
所以刚才我在店外看镜子的时候,你才有什么话要说似的。"加濑转过身子问道。
由加理好像难以启齿似的小声回答了一声"是的"。
"彦根第一美男子,那不是在取笑我吗。"加濑边说边挠头。
这时杉山说道"不对不对",边说边指着窗户。"警部,那不是说你。他才是真正的彦根第一美男子。"店外的镜子前,一个蓄着胡子的装模作样的学生模样的年轻男子,一边朝店内望着,一边很小心地整理着自己的发型。
他不停地用手梳着自己的头发,好像担心前额的头发随时都呈掉下来似的。紧靠着窗户坐的两个女孩子好像觉得他的行为1可笑了,笑个不停。
"真可怜埃"
加濑很同情那位"美男子",绷紧的脸颊也不由得松弛了下来。这时杉山又问道:"为什子不叫’彦根第一美女‘,非要叫什么’彦根第一美男子’呢?""那是因为,"听他这么一问,由加理立即回答道,"因为男子身上→般不会带着镜子,而女接子都时周身带着化妆盒,她们不会特意在大街上停下来-个劲地盯着那面镜子看""言之有理。看来你说的没错。而且如果拿女人开玩笑的话,对女性也不够尊重,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恶作剧。"杉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时加濑开始了正式话题。
"听说你跟柚木新一先生从大学起就是好朋友了,是吗?""是的。"空知敷衍了一句。葬礼结束后,空知看起来好像松了一口气,但他还依旧受着煎熬。
"你和惠小姐何时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当时我和柚木一起去参加惠所在的专科学校举行的文化节,我们就是那时认识的。当时我们参加了一气可以随时加人的猜谜节目,结果我们两个人在决赛中相遇了。""你们就是这样开始交往的?自昧地问一句,一直到什么时候?""一直到我毕业的那年秋天。我们正好交往了两年。""你们的恋人关系结束了,是不是因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恋人关系?我是这样想的,但惠或许不这样想。"
"不对。"由加理在一边忍不住插了一句,"对不起,我插话。可我亲眼看到,姐姐把空知你的照片挂在她的房间里,睡觉前还对着照片道晚安呢。如果只是简单的异性朋友的话,一个女孩子是不会那么做的。"
"看来是恋人关系了。"加濑说道。
"有一段时期或许如此。"
空知说话的时候,他们要的饮料来了。在轮流取糖罐和看牛奶时,四人一时都没有了话题。过了一会,空知才接着讲道:"大学四年级的夏天,我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骑自行车上学的时候,我为了躲避一个横穿马路的小孩子摔倒了,导致踝骨骨折,住了一个半月的院。那段时间,惠和柚木新一经常来探望我。我们在病房里说一些元聊的话,惹得同病房的病人们嫌弃。有时候,当他们俩说完‘我们下次再来’后一起转身离去时,我看着他俩的背影,觉得他俩真是天生的一对。后来我觉得,从那时起,惠感情的天秤已经倾斜到柚木那边了。
"出院后我忙着准备就业考试和毕业论文,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柚木继承了家业,每天忙于生意。惠也逐渐适应了秘书工作,开始考虑起自己的将来了。在当时惠的眼里,我的身上有某些地方,或者可能是全部,似乎不能让她有可以依赖的安全感。经过就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空知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看了看那扇圆窗户,接着讲道:"我的恋爱经验并不丰富,还没资格说那些什么‘男女之间的关系不过如此’之类的话。但现在回想起我们的这段恋情,我觉得我和惠之间的交往,实际上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恋爱关系。因为我感到,她对我空知这么一个人好像没什么兴趣似的,就像我在魔镜的这边向她求爱,而她却在魔镜的那边看着我似的……""我不这样认为。"听到这里,由加理不由得小心地插了一句。
"对不起。我并不是说惠什么事都很自私。我的话可能让你有这种感觉,不过我绝无此意。"加濑在旁边咳嗽了几声。
"惠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她很聪明,做事很认真,人也很纯洁,不喜欢怀疑别人,也不喜欢揣摩别人心里想什么。总之,她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可是善无善报也是世上常有的事埃她平时有没有干过什么招别人怨恨的事?""她可是个事事特别小心的人,也不爱干什么出风头的事,所以我想应该没什么招人嫌的事。"加濑喝完杯里的咖啡,点上了一支烟。
"惠小姐开始和柚木交往后,你和柚木之间的友情没有出现什么裂痕吗?""没有。又不是他把惠从我身边夺了过去,我没有必要为此去哭泣、求他或嫉恨他什么。我还参加他们两个人的婚礼呢。""以后你们三个人还见过面吗?""因为我们分别住在大阪和彦根,所以很少见面。只有一次,他们请我到彦根去玩过一次。当时健一也和我们在一起,不只是我们三个人。""你最后一次和惠小姐说话是什么时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时候。四年前到彦根去玩的时候是我最后一次和惠在一起。"
"是这样埃……"
加濒停止了提间,空知这时才拿起面前的茶杯。
"空知先生是写推理小说的吧?"
加濑为了缓和一些紧张的气氛,换了个轻松的话题。空知嘴贴着杯子,"嗯"了一声。
"自从干了刑警后,我反而不看推理小说了。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作的?"
"三年前,我参加了一次小说的有奖征集活动,有幸获了奖,从此我就辞掉工作,开始写起推理小说了。"
"是专职作家吗?此前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以前是个工薪职员。啊,你是说工作单位吗?我在一家光学仪器厂搞营销工作,那家仪器厂主要制造照相机。"
"你毕业后就在那家仪器厂工作吗?公司名称是什么?"
"东亚仪器。"
"是东京的一家公司吧。"
"我在大阪的分公司工作。"
"我拜读过空知先生的大作。"
一直默默地在旁边作着记录的杉山插话道。空知转过身面对着他。不管对方是不是在夸奖自己,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知道有人读过自己的作品是再高兴不过的事了。加濑在旁边感到,空知的眼神表明他对杉山的话越来越有兴趣了。
"那部作品很有意思,我记得好像是以广岛的溪谷为背景的。"
"那是〈第三条铁路〉。"
"对对,就是它。因为其中有些地方就在我妻子的老家的附近,所以我就试着读了读。好像罪犯是在可部线和艺备线的交界处进行犯罪活动。故事情节跌岩复杂,悬念丛生,实在令人佩服。"
"多谢夸奖。"
"其中有一个很有名的警部,是警视厅的,很善于破案。"
"那是警部广濑。"
听到空知说到"广濑"这个名字,加濑不由得在旁边"哦"了一声。"这跟我的名字很接近啊,要是我能有他那样的才能就好了。"
加濑说这句话别无他意,只是觉得有趣罢了。没想到他无意中看了空知一眼,却发现他在望着远方,表情似乎十分惊愕。
(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加濑觉得有点奇怪,仔细想一想刚才所说的话,找不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杉山也好像发觉了空知有些异样,难道空知在看自己身后的什么东西,他把头转向身后。
加濑也不由自主地向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店内平静如初。也没有人从那扇圆窗户探进头来作鬼脸,只是窗户边的那两个女生变成了一位读报纸的年轻人,看起来像个工薪族,此外没有什么异常。窗外的大道上,行人来来往往,车辆飞驰而过,对面的体育用品商店门前,店老板正在整理高尔夫球杆等商品。
"空知先生,你……怎么了?"
杉山这么一问,空知才仿佛刚回过神来:"没什么。"接着又急忙摇头道:"什么事也没有。"
然后空知就默不作声了,他好像从刚才加澈的话中联想到什么东西。空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剩下的红茶,看来再追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了。
(应该不会是什么大问题吧?)
加濑在心里安慰自己。
"我想推理小说家空知先生在作品中也会经常使用这种问吧?你能不能告诉我们,四月一日上午你都在哪里干什么吗?"
"这种台词我在那部四00页稿纸的小说里共用了五次。"
空知微微一笑,"你是问我不在现场的证据吗?……""目前很难判断是流窜犯还是惠认识的人实施的犯罪活动。
惠小姐不像是一个善于社交的人,空知先生和她又是四年未曾见面,所以我想问问你当天的活动情况。我想如果广濒警部是我的话,他也会这样问的。"
"没关系,我不会介意的。你说四月一日的上午我的活动情况,需要我详细解释一下我从几点到几点之间不在案发现场的证据吗?"
"请您不要老是说什么‘案发现朝。我们只是例行公事,你不要太紧张,没那么严重。我们只需要搞清楚你上午十点半左右在不在余吴,就知道你在不在案发现场了。"
"不在现场的证据嘛……有埃那天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过了十点了,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电话是证券公司打来的,他们想要我购买他他们公司的证券。如果是平常,这种时间被电话吵醒,我肯定很生气,但那天我还得感谢他们,他们的电话像个闹钟,使我没有睡过头。"
"这么说来,案发当天上午十点前他一直在大阪的家里睡然后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加濑心想,他接着问道:"请问您家住在大阪的哪里?""啊,对不起,忘记给您我的名片了。"空知一边抱歉,一边将自己的名片递给加濑和杉山。名片上没有写他的职务,有一个加濑没有听说过的地名。
"大阪府南河内郡河南町平石一一我还是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解释起来有点困难……在富田林市东面约五公里处,在金刚山的山脚下。可能您还是不明白。""到大阪市需要多长时间?""开车需要一个多小时。那地方就连住在大阪市的人也不熟悉,不过我喜欢那里的清静。""如果您在那里呆到十点以后的话,那您当天上午就不可能在余吴了。""是啊,从我家到余吴需要三个多小时埃""不过,"加濑接着问道,"您还记得当天证券公司打电话给您的那个人是谁吗?而且即使你记得,对方也不一定记得,看来要想证明您当天不在案发现场,确实有点麻烦。""我记得。是阳光证券公司的一个姓久保屋敷的人。因为他的姓是四个字,比较罕见,所以我记得很清楚。虽然最终我拒绝了他的要求我购买证券的请求,但我刚才也提到过,他的电话把我吵醒了,使我没有睡过头,所以当时我也就附和着和他聊了一阵。我想他应该还记得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您起床以后,一直在工作吗?"
"是的。不过我一直是一个人在工作,所以这段时间的行动找不到可以作证的人。"
加濑问了问衫山有没有问题,得到他的否定回答后,他结束了询问。
"请您一定要把犯人绳之以法。"
空知低下头,恳求加濑。
"我们一定尽快早日把罪犯捉拿归案。"加濑也点头还礼。不过他注意到,空知只是象征性地低了低头。他的眼神十分迷离,好像内心被什么东西支配着似的。
(他可能是太疲劳了。)
加濑想。随后四个人就在店门前双双作别了。
在今天的搜查会议上,依旧没有什么促进案情进展的调查报告。调查小组的成员们在余吴、木之本附近进行了仔细调查,没有什么成果,被害者的交友情况也没有什么特别。不过,对现场进行了三次调查的县警署的刑警富田提出的"计划犯罪说",引起了包括加濑在内的几个人的兴趣。
"罪犯将现场洗手间的窗户用玻璃刀割开一个窟窿,然后伸进手将插销打开……"富田滔滔不绝地讲着。
"如果是流窜犯,犯人肯定是从窗户进入房间的。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这样一种可能性,即犯人用什么方法诱骗被害人给自己打开房门,然后实施了犯罪。不过如果,这样的话,犯人在作案后应该不会特意将洗手间的玻璃仔细割开,而且从时间上来看,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加濑微闭双目,仔细聆听着部下的发言。
"我到房间后仔细调查了一下玻璃被割的窗户,窗户下沿距地面有一点七米多。我试着攀着窗框,想、从窗户进入屋内,但是失败了。最后还是在和我一起的仁科刑警部长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才钻进房间内。并不是我笨拙,我请仁科部长试了试,结果也一样。"坐在富田的斜前方的身强体壮的部长仁科插着胳膊,细长的眼睛透着机敏的目光,微微点了点头。
"我和仁科部长判断,犯人要想从窗户进入屋内,必须踩着一个物体。于是我们就在附近进行了搜查,结果没有发现这种东西。我们推测,犯人可能是在实施犯罪后将其带走,或者是特意带到湖边处理掉了。不过我们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所以我们又想,被割破的玻璃窗会不会只是一种伪装?我刚才提过,‘如果是流窜犯,犯人肯定是从窗户进去的’,因此,如果犯人不可能从窗户进入的话,那么只可能是这种情况,即犯人是被害人认识的人,他是从房门进人屋内后实施了犯罪。"大家沉默了一阵,随后署长权田警视开口说道:"看来犯人把自己踩的东西带来,作案后又带走这种可能性不大,但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犯人将自己的车子开到屋后,然后踩着车前盖进入屋内。作案后犯人又将车开走,现场当然就不会留下什么证据了。""我们也对这种情况进行了调查,"富田立即回答道,"我们认为这种假设可能性很校因为房屋的后面紧靠着山坡,一般来说,车子是不可能开到房屋后面的。即使假设有车子开到屋后,也不可能不引起被害人的注意。在罪犯仔细切割玻璃,然后又费力爬人屋内的这段时间内,被害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警觉,而且如果察觉后,也完全可以打电话报警或逃走。""而且,"仁科部长在一边补充道,"要想将车开到房屋后面,至少需要折返一次,这种作法也不像罪犯的风格。""明白了。"权田简短地回答道。
虽然富田的报告没有最终做出此案是被害人的熟人所为的结论,但是这种看法已逐渐在搜查员当中传播开来了。而且从对现场的调查的情况来看,几乎没有发现被害人和罪犯之间格斗的痕迹,这就使人们对此种假设更加深信不疑了。
如果这种假设成立的话,那么犯罪嫌疑人的范围就限定在与被害人有交往的人身上了。加濑逐个对应展开调查的人员进行了分析。
"首先是被害人的丈夫柚木新一。很明显除了被害人的妹妹之外,与被害人关系最亲密的就是他了。按照关系的亲密程度来算的话,第二个嫌疑人应该是柚木新一的双胞胎弟弟,柚木健一。然后是柚木的情妇,高井美保。第四个人是彦根分店的经理,武藤纪夫。此外被害人还有几个学生时代的朋友,其中有一个人叫空知雅也,是被害人从专科学校到工作期间,相交两年多的朋友。""啊,就是那个被被害人甩了的那个小说作家吗?"权田一边翻着手头的笔记本,一边说道,"听说早在七年前他们就已屋分手了,难道现在他还嫉恨着被害人吗?""在我看来,他是个很有绅士风度的作家,不像能做出这肿事的人,但是他看来对被害人柚木惠仍然余情未了。""空知他不是说过,案发当时,他正在大阪吗?"仁科问道。
"他独身一人,而且住处也十分偏僻,我们有必要对他说的话进行取证。此外他还说当天跟证券公司通过电话,这件事调查起来也有一定难度。"加濑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作为本次调查任务的负责人,会议结束之前,他照例对明天的调查任务进行了一下安排。
"首先要对柚木新一的个人情况及他在案发当日的活动进行一下调查,其中也包括重新研究一下他是如何从现场赶到米原车站去的。然后是柚木健一到酒田出差一事。此外,为了慎重起见,对案发时高井美保是否在其长期居住的公寓及武藤是否在店内工作一事也要作一下调查。我负责联系大阪府警署方面,请求他们予以协助。至于空知雅也,就请杉山助理警部调查一下。"
"好的。"杉山回答道。
各组的任务分配完毕后,会议于九点二十分左右结束了。
四月四日下午十点二十分,仁科和富田两位刑警正站在日本铁路京都车站的一号台上。富田没来得及吃早饭,此时正捧着一个热狗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仁科站在他的旁边,一边跳望着大阪方向,一边悠闲地抽着香烟。车站里等待长途列车的乘客中,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带旅行包。
"列车快来了吧?"富田一边大口嚼着热狗,一边问道。仁科跨进白色限制线里朝列车驶来的方向跳望了一阵,回答道:"来了。"仁科话音刚落,车站广播员就广播说特快车"自鸟‘,号已经进站了。不一会,从大阪到青森一直要跑十三个小时的列车"白鸟’,缓缓驶进了车站,停在了二号站台。车门刚一打开,两个人就急忙钻进了有九节车厢的列车中间的一节车厢。在这个车站没有一个乘客下,车,只有一个年轻男子匆匆忙忙地下车去买了些饮料,与两个人擦肩而过。
两个人刚一上车,发车铃就响了。他们站在对号人座的五号车厢和软席的四号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感到列车"咣当‘,一声,随后就起动了。
"这家伙是开往青森的吗,也真难为它了。"
富田打趣道。仁科没有吱声,他一向不愿说一些没用的话。
列车开出不久,列车员就从四号车厢开始检票了。检查完回号车厢后,列车员从四号车厢出来,看到站在两节车厢接口处的这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怀疑的表情。他年近中年,身材矮胖,胡子刚刚剃过,泛着青色。这和今天早晨柚木健一在电话中所描述的那个人的相貌几乎一模一样。
"您是矢野先生吧?"
仁科看了看他的胸卡,说道。矮胖的列车员盯着两个人看了一阵。
"我们已经和大阪车段打好招呼了,怎么,他们还没通知你吗?我们是警察。"
列车员矢野看了看他们的身份证,显得有些吃惊。
"很对不起,打搅您工作了。我们之所以采取这种作法,是因为这样可以节省双方的时间。我们想问问你四月一日乘坐本次列车的乘客的一些情况。"
"我还没接到警方要问话的通知。是不是通知晚了,还是没通知到呢?不过没关系,等我把九号车厢的票检完后就回来。"
"那我们就在这等你了。你每次都是在列车离开京都后才吁始检票吗?"
"不是,离开大阪后就立即检票。现在只检从京都上车的展客的票,用不了多长时间。"
"明白了。您请便。"
列车员说了声"对不起",转身朝五号车走去列车驶过山科车站后,离开了东海道本线,又名JR琵琶湖线,进入了湖西线。琵琶湖线进入了逢板山隧道,湖西线则进入长等山隧道。"自鸟’,号驶出隧道后,就像行驶在高架桥上似的,沿着磊大津市北部飞驶而去。从列车右边的车窗可以看到琵琶湖。琵琶湖大桥南面的湖面上浮着数艘游船和汽艇,使整个琵琶湖看起来更像→个忙碌的港口。
两人一边看着列车左方的比睿山,一边等着矢野。不一会儿,矢野检完票回来了。他把制帽往上拉了拉,说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这里可以吗?"仁科问道:矢野说道:"还是到列车员室吧。"说着把两个人带到了列车员室。
"你们想知道什么?"
等三个人在狭窄的小屋里紧挨着坐了下来,矢野问道。富田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打开,准备作记录,仁科开始了提问。
"我们正在审理一个案件,。一位当事人说他四月一日曾经坐本次列车从大阪到过酒田。他说他还记得矢野先生您,说当天检票的也是您,还说您在敦贺和新泻一带跟他说过话。""什么?您这么说,我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矢野急忙说道,仁科打断了他的话。
"您别急,听我说下去。当事人说那天列车出了大阪后,您就开始检票,当时他向你询问餐车在几号车厢。当他听说这趟车没有餐车的时候,很惊讶,还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特快车上怎么能没有餐车呢。’""啊,听您这么一说我有点印象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矢野回答道。
仁科继续说道:"您当时道歉说:‘给您造成不便,很对不起。他也说:’没什么,这不是您的责任。‘是这样吗?""啊,记起来了。那是三天前的事了,我确实和一位客人有过这样的交谈。""他是在散座上还是在指定座位上?""这,这我就记不清了。我印象中好像不是软席车厢。""当事人说是七号车厢。""那就是散座了。可能吧。""那人买的是到酒田的车票,您还记得吗?""我记不得那么清楚了。""除了检票的时候,他还和你说过话吗?""说过……好像是刚过敦贺的时候吧。""你能确定吗?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地点和谈话内容我都记得很清楚。列车刚驶过敦贺,我正在检票,有位乘客喊住我,问我:’昕说敦贺前方有环形线,是不是已经过了?‘我一边心想,这人问得问题可真幼稚,一边回答他说’确实有,不过这趟车分上行线和下行线,只有上行线经过环形线,。我们说这番话的时候,确实是在列车刚驶过敦贺的时候,肯定没错。""您检票的时候,埋怨没有餐车的也是这个人吗?""没错。""您看看照片上有没有这个人?"仁科拿出一摞照片,是柚木和五个刑警的照片。实际上那不是柚木健一的照片,而是他的哥哥新一的照片。由于很难费到柚木健一的照片,所以只好采取此种下策,用他哥哥的照片来代替了。
"是这个人。没错,就是他。"
矢野指着柚木新一的照片十分肯定地说道。
"您确定吗?"
富田在旁边插话道。仁科在心里一个劲地埋怨他。这种问法不仅不会让矢野对自己的判断产生动摇,反而会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看来只好以后再教他不要采用这种低劣的提问方法了。
"我记得很清楚。没看照片的时候,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人的模样了,跟照片上一模一样。这个人长得很潇洒埃不过其他几个长得就不敢叫人恭维了。"虽然自己的几个同事被他损了一通,但仁科对这位证人还是有了好感。矢野很积极地配合警方的调查,而且对自己自己的证词很有信心。
"您和他是不是还谈过一次话?"
仁科问道。他想,矢野既然能对细节记得如此清楚,那他也应该记得这件事。不出所料,矢野点了点头。
"我值班到新泻。列车到新泻的时候,我在下车的时候和他在门口又相遇了。他冲我打招呼说:‘您在这下车吗?辛苦您了。"一点不错。矢野的话和他们从柚木健一口中听来的完全一致。当初询问柚木健一的时候,他说得那么详细,以至于仁科认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想他的话都在矢野身上得到了验证。
"对这个人您还有其他什么印象吗?"
矢野这下好像再也想不出什么来了。这也难怪,列车员毕竟不像出租车驾驶员那样,与乘客是一对一的谈话,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明白了。关于这个人我们就先谈到这吧。接下来我们想问您有关当天列车运行方面的问题。"仁科一边把照片放进西装上衣的内侧口袋,一边说道。
"当天’白鸟‘号运行得很准时,新泻以后也很准时。"还没等仁科提问,矢野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这个我们已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不是列车是不是晚点了,而是当天跟平时是不是有什么不同?""这个,您能不能具体说明一下?""什么情况都行。比如说,当天列车上有没有人突然生病了,或者列车有没有因为故障临时停过车等反常的情况?""反常的情况嘛……"矢野认真地想了一会,回答道:"没什么反常的情况。没有孕妇要临产,列车也没有因为牛横卧在铁轨上睡觉而临时紧急停车。"矢野随便说了几种情况。这和柚木健一的话也一致,看来确实没有什么偶然事故发生。
"是这样埃多谢您的合作。我们想和当天值班的其他列车员及售货员谈一谈,不知可不可以?"矢野立即把几位相关人员都喊了过来。仁科从他们身上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我记得这个人。"
一个当天在列车内打工售货的女大学生很兴奋地喊道。
"他在洗手间前还撞到我的售货小推车上了呢。不过撞得不厉害,只是脚踩碰到了小推车的车轮上,他当时痛得’爱的叫了一声。"她仿佛想到了当时的情景,不由得笑了起来。
"还不止这些,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有意思。撞了小推车后他看了看手表,说’正好十二点,那就买个盒饭吧‘,然后他就拿着盒饭一瘸一拐地回到了座位上。"仁科一边听着,一边低头看了看记在笔记本上的"白鸟"号的时刻表。十二点时列车刚刚驶过福井不久。
"关于这个人,你还记得其他情况吗?此后你在座位上还见到过他吗?""看见过。"她看着仁科,回答道。
"在什么地方?"
"快到金泽的时候。他买了一罐饮料,还对我道歉说’刚才对不起了,,边说边打了个哈欠,说‘埃……列车刚到金泽隘。""其他情况呢?""嗯,好像就这些了。"调查到此结束了。两位刑警向协助调查的人道了谢,走出了列车员值班室。列车到达下一站敦贺站还需要十五分钟。两个人打算在敦贺站下车,然后坐汽车回到木之本。
"真想这样去日本海,一直坐到东北地区埃"富田一边说着,一边眯着眼睛眺望着车窗外的景色,"今天天气很好啊?"不如我们从车头到车尾巡视一遍?伞L邓脑乱缓诺某顺德屎徒裉觳畈欢唷!礁鋈吮憧荚诔的谘彩悠鹄础=裉斓某顺德饰疗叱伞H士票呖幢呦耄歉雒惺敢暗牧谐翟彼档幕盎拐媸且坏阋膊徊睿页酥孟褚裁挥衅渌咚髁恕2还庖裁挥惺裁雌婀值模晃怀丝秃妥约航惶腹抑皇侨烨暗氖拢堑谜饷辞宄呛茏匀坏摹H绻俏怀丝兔桓约核倒痪浠埃蔷土淼北鹇哿恕?
仁科在自己的笔记本的记录下划了几条横线。
列车刚驶出大阪。列车员开始检票。(十点左右)列车刚驶过敦贺。列车员。(十一点左右)列车刚驶过福井。车厢售货员(十二点左右)列车即将到达金泽。车厢售货员(下午一点左右)列车到达新泻。列车员(下午四点左右)这五次记录可以证明柚木健一当日乘过此次列车及他的大致乘车区间。至于新泻以后的情况,以及酒田的古董商是否到车站去迎接过柚木健一,就要委托其他刑警与山形县警方取得联系,协同进行调查了。
"看来证据调查得差不多了。"
富回靠在车厢连接处的车厢壁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是埃"仁科也掏出一支烟点上了。
"犯罪时间在十点左右,那时柚木健一乘坐的这趟’白鸟‘号刚刚驶出京都,有没有进入滋贺境内还是个未知数。"
富田一边听着仁科的分析,一边不停地点头。突然,仁科好像发现了一件事情。
"富田,你今天跟昨天注意那个垫脚台的你不一样啊?"
"我说错什么了吗?"
"不是说你说错了什么,而是你今天看来好像看来缺乏戒备感。柚木健一当天确实是从大阪开始乘坐’白鸟‘号的。看起来好像案发时他不可能在余吴的现场,但是如果他在京都下车,换乘上行线的新干线的话……"
"什么?新干线?"
"对。如果有一趟新干线列车正好可以换乘,那他是不是有可能在十一点左右到达米原?"
"米原?十一点左右?你是说,在米原车站的站内小店男东西的不是柚木新一,而是柚木健一?"
"我只是突发此想。你认为他们有没有可能调包呢?"
"不过在米原停车的新干线车次可不多埃有没有一趟夺正好可以让他换乘呢?很少有人会坐大阪发车的’白鸟‘号在京都换乘新干线,因为这两列车路线上并不相连。"
"但是如果换乘的话,从京都很快就可以到达米原了。看看时刻表吧。"
两个人又回到列车员值班室。矢野不在那里,换了另-位列车员在值班。两个人让他给查了查时刻表。
"新干线的上行线……在米原停车的……啊,找到了。"
两个人立刻仔细地察看起时刻表来。
时刻表④
列车光14光262回声422
冈山到达|856903
发车|857
|相生|//
|姬路|/928
|西明石|//
|新神户|942947
|新大阪到达|9581002
|发车线路|(25)(26)(23)
|新大阪发车|100010041024
|京都|101710211041
|米原|//1108
|岐阜羽岛|//1128
|名古屋到达|110111041141
|发车|110211061142
|三河安城|//1159
|丰桥|//1218
|浜松|/11411236
|挂川|//1252
|静冈|/12061310
|新富士|//1326
|三岛|//1341
|热海。?352
|小田原|//1404
|新横滨到达|//1423
|东京|125613081444
就是这趟车,’回声‘四二二号。从京都的发车时间是十点四十一分,有充足的时间换乘其他车次。到达米原的时间是十一点零八分。
仁科打开笔记本,查看了一下柚木的谈话记录:他乘坐普通列车于十一点零二分从彦根出发,十一点零七分到达米原。
(两趟车几乎同时到达米原。难道这纯属偶然吗……)这本来只是个偶然的想法。仁科原本是想、牵制富田松弛的神经,让他不要掉以轻心,但是看到列车转乘的时刻表后,他想好好调查一下柚木健一和柚木新一有没有可能互为替身。
"仁科,这不大可能,"富田的表情也逐渐认真起来,"袖木健一如果从’白鸟‘号下车,那他确实有可能在十点左右在米原站的站内小店买东西,也可以买到当天上午只卖出过一张的那张开往博多的车票。但是他后来又怎么能返回’自鸟‘号呢?"
十一点半左右,列车刚驶过敦贺的时候,柚木健一和矢野曾交谈过。
"那个人说不定是柚木新一……"
"不大可能。你的话听起来有点像空知雅也的推理小说。"
富田说他曾经读过两本空知写的推理小说。
"照你的推断,他们兄弟俩互为替身,分别代替对方到了博多和酒田?"
有没有这种可能,仁科自己也没有信心。和其他刑警的调查结果对照一下,也可能自己的想法立即就被否定了。
"那就等到了敦贺的时候,在车站向署长汇报一下,也可以了解一下本部那边的情况。"
"可以了吗?"
列车员拿着摊开的时刻表,问道。
"啊,可以了。多谢了。"
两个人走出了列车员值班室,恰好碰到寺饭氖敢啊K降阃肥纠瘢敢?突然指着车厢顶部说道:"列车现在正穿过高架桥。"
"什么?"
仁科和富山有点不明所以。
"就是刚才提到过的环形线,鸠原环形线埃"在列车的右侧,环山一周的环形线映人了眼帘。左侧,小浜线也逐渐靠拢过来。列车马上就要到达敦贺了。
连续几天的调查会议结束了。快到上午十一点了。
加濑将香烟放在自己常用的有点变形的铝制烟灰缸上,独自沉思了起来。杉山插着胳膊,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
"仁科的分析也太离奇了。是不是因为案件还牵到了推理小说作家空知雅也的缘故呢?"
杉山喝了→口茶杯剩下的尚有余温的茶,说道。香烟烟灰"噗"地-声掉进了烟灰缸里。
加濑看了一眼满脸苦笑的杉山,说道:"一点也不离奇。
设想各种可能性,这本身就很有趣。从’白鸟’号换乘’回声‘号,没什么不可能。在得到博多和酒田方面的汇报之前,我也想过可能有这种情况。博多的清水先生和酒田的猿渡先生以前都见过抽柚木兄弟,而且当天和他们都有过长时间的交谈,应该不会把他们两个人认错。"
"是埃博多的清水先生和柚木新一是初次见面,而且远没说上几句话柚木新一就匆忙离开了,虽然他的话还不能完全为证,但酒田的猿渡先生的话应该是比较可信的,而且……"
"是车票吧。"
"是的。车票上的指纹是没法抹掉的。"
加濑在听取了仁科的假设报告后,立即和福冈警方取得了联系,请他们调查一下博多车站四月一日回收的新干线的车票和特快票。福冈警方立即进行了调查,从当天由米原开往博多的列车车票中,按照车票号挑出了推断为柚木新一所使用的那一张。加濑立即将柚木新一的指纹传真给他们,让他们将其与车票上的指纹进行对照。一个小时前结果就已经出来了,车票上检测出了三个与传真指纹完全相同的大拇指的指纹。
"真得感谢福冈警方的大力配合啊!"
加濑打心眼里感激福冈警方的协助。刚才开会的时候,当"指纹完全一致"的消息传来时,会场顿时一片嘈杂,与会人是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果然如此埃""什么,仁科的假设不对吗?"更多的则是赞叹声,"事情已经搞清楚了,仁科他们干得真不错埃""虽然如此,但没想到仁科能提出这种双胞胎兄弟互为替身的假设,很不简单埃……要知道,他可是从来都不读什么推理小说之类的书,而且他平时最讨厌这种看似愚蠢的问题了。"
在座的一位刑警说道。
"不,我想我知道仁科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
加濑-边重新点上一支烟,-边说道。
"在去调查’自鸟‘号之前,我们手头还没有-张柚木健-的照片。他不得已才采取了拿着柚木新-的照片去调查的方法,他也因此而产生了这-系列联想:’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果真可行吗?这种作法或许和拿着柚木晋的照片去效果一样吧?‘’拿着新一的照片去,即使到米原车站去的是健一也没关系吧?‘""今天的点子奖应该颁给仁科。"杉山说道。
对,仁科不愧是-位优秀的刑警。他和富田真是一对绝佳的搭档埃"-位警员从心里赞叹道。
"是埃"加濑深深地吸了一口烟。他感到蓝色的烟雾溶化进了他疲劳的身躯里。讨厌吸烟的人要是知道他这种感受的话,会不会对他这种依赖香烟消除疲劳的做法表示鄙视,抑或不屑一顾呢?"
随他们怎么想去吧,反正这事子我是离不开这个家伙了,加濑心想。
"山形县警方的消息明天上午到达。"
听到杉山的这句话,加濑猛地抬起头来问道:"什么消息?"
"有关和猿渡见面的柚木健-的指纹的调查结果。听说在他住的旅馆里采到了好几个指纹。虽然猿渡很肯定自己所见到的是弟弟健一,但还是进行一下指纹对照更为保险。"
"不错。不过,既然从博多车站取回的车票已经显示是哥哥新一的指纹,那就完全可以排除他们互为替身的可能性了。
如果是柚木健一先到了米原车站,然后回到博多,而柚木新一在余吴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后乘坐’白鸟,号赶到酒田的话,那么开往博多的列车的车票上就不可能有柚木新一的指纹了。"
"嗯,听起来很有道理。"
杉山半欠着身子,伸手从桌面上横七竖八地放着的一堆茶壶中拿过一个,给加濑和自己的茶杯里倒满了水。
"博多,酒田,博多,酒田……"
"你在干什么?"听到加濑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两个地名,杉山有点奇怪。
"虽说两个地名读法上只差一个音,结果可就大相径庭了。
虽然发音相似,但两者的方向却完全不同。"
<日语中,博多念作HAKADA,酒田念作SAKADA。>"很有道理。这是推理小说中常用的一种手法,重要证人常常将两个发音相似的地名听混淆。到了小说的高xdx潮时,刑警往往会叫道:‘你说的是九州的博多,还是山形县的酒田?’"杉山一边说着,一边还手舞足蹈地模仿着审问时情景。虽然这和他的性格并不符合,但也许是为了让疲惫的加濑放松一下,而特意逗他一乐。
"会听错吗?推理小说中的计谋可比这复杂得多了。"
"嗯……说起推理小说,空知雅也邓约旱笔辈辉谙殖。庖?是有可能的。
"完全有可能。如果证券公司的推销员是个懒散的家伙的话,他或许不会记得什么时候给什么人打过电话,不过久保屋敷这个人工作却是相当认真的。""是啊,两个人所说的谈话内容和时间完全一致。由于打电话的时候空知的情绪很好,对久保屋敷的推销没表示什么反感,所以久保屋敷认为空知还是有可能买证券的,所以就在笔记本记下了谈话内容作为备注,以便日后再推销。""还有一个巧合。久保屋敷这个姓很少见,而空知作为一个作家,对人名往往很敏感。假设空知真的不记得证券公司及推销员的姓名,一般我们也不可能打听得到的。""是这样。"空知作为一个推理小说作家,他是不是在电话这件事上作了一番手脚?这一点加濑也不是没想过。但这个假设随后就被大阪府警方的报告给推翻了。
"从余吴到平石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所以他不可能十点半在余吴湖,而后于十二点回到自己在平石的家里一一这种推断或许更有说服力。"两个人此前还对余吴到平石之间的路线进行了分析。从木之本高速公路人口处进入北陆车道,接着在米原进入名神高速公路,随后在濑田西下车。然后经过信乐,从伊贺的上野进入西名车道,再从天理沿着国道翻过二上山到达平石。这段路线最短,大约需要三个半小时。
如果利用铁路,那么从平石到新大阪站需要一小时二十分钟,从新大阪到米原需四十分钟,从米原再到余吴需要半个小时,总共需要两个半小时。不过,这段路线的中心地点米原,没有时间上符合的新干线通过。
"再看看这个,这是空知摆脱嫌疑的决定性证据。"杉山说着递给加濒一份材料,是大阪府警方发过来的一份报告。上面提供了一份证据,这是一位邮递员的证词,说他当日十二点曾到空知家投递过一个书籍包裹,是一个装了三本单行本小说的大包裹,所以报箱里放不下。当时邮递员摇了邮递铃铛,空知开了房门,亲手接过了包裹。一一这个事情连空知自己都给忘了。
"其实我们原本就没有必要调查空知。他已经四年没见过被害人了,根本不可能知道案发当日被害人在余吴湖。"听杉山这么一说,加濑反驳道:"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知道。案发当日的前夜的十一点半到十二点左右,被害人不是和自己的妹妹通过电话吗?""是的。不过,三泽由加理说过她未将此事告诉过任何人埃""三泽由加理可能没有说,但有没有可能是被害人亲口跟空知说的?""被害人亲口跟他说?你是说被害人给空知打过电话?"杉山有点意外。加濑继续平静地说道:"是的。被害人在和自己的妹妹通话时,曾经谈过空知。
说不定和妹妹通完话后,被害人忽然对空知产生了思念之情,然后就给他打了电话。""你是说在深夜打电话给空知?""小说家熬夜还不是家常便饭?深夜打电话或许没什么,但大早上打电话或许就不好了。"杉山笑了:"警部,我们一开始就动不动说什么‘因为空知是小说家’,我想我们这种说法是不是有失偏颇?""或许吧。"加濑不得不承认。
杉山又强调道:
"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认定是空知所为。虽然存在因被被害人甩了而蒙羞,继而怀恨在心,遂起杀意的可能性,但他们已经有四年没有见面了,况且空知看来也不像能作出那种丧失理性的行为的人。""我并不是觉得他可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性,而且说不定他知道被害人在余吴……对了,健一的情妇,高井美保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四月一号的活动情况已经调查清楚了,她一直呆在公寓里。""上午十一点时她好像在忙着干什么,是吗?""也没什么事,据说是请人在阳台上铺人工草坪。她还跟隔壁的女主人聊了聊天。看来当天她没有离开过大阪。""听说柚木堂的职员当天和往常一样,从早晨起就一直在干活,是吗?""是的。""所有人都在吗?"加濑叹了口气。
"所有人都在……看来都不在现?!!!!!?"我理解你的心情。"片桐在电话的另一端安慰空知,"你一直暗恋着她吧?""说什么呢?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这种事开我的玩笑。"听空知这么一说,片桐有点发慌,急忙道歉道:"对不起。"空知能感觉出来,他其实是想用这种方法来安慰自己。
"没什么。我现在食欲很旺盛,也不用去看什么神经科医生。只不过现在我没有心情去写什么推理小说了,那里面也全是什么杀人啦被杀什么的。""什么,什么?你是指……"电话已经打得够长了,自己肯定打扰片桐的工作了。
"就是千空直美。"
"谁?"
空知不明所以。
"千空直美的〈喝彩〉。里面不是有句歌词叫‘帷幕像往常一样缓缓升起’吗?就是那首获得唱片大奖的歌曲。咱俩岁数相差又不大,我想你应该有印象。当女歌手像往常一样站在舞台上时,却听到了自己心上人离开人世的消息。还没等她从噩耗中醒来,帷幕已经缓缓升起了。女歌手只好将悲痛默默地深埋心底,坚持将歌曲唱完了。"
"啊,我想起来了。不过我是个推理小说家,编不出那么浪漫而哀伤的故事来。要不要我给千空直美写封信,说‘我现在明白您歌词的含义了’?"
"太晚恕2还阋胄匆裁还叵怠!?
"不开玩笑了。你打这个电话,是想安慰我?"
"啊,对不起。不过,我觉得只要是推理小说家,碰到这种事后都会像你这样的。我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种情况的。"
片桐的语调忽然变得神秘起来。空知害怕他就此停住话题,慌忙说道:"也不只是推理小说家埃自己的亲人去世后,谁还会有心情去写什么打打杀杀的血腥戏?即使推销汽车、教课、在站台打扫卫生什么也不好受埃修改蹩脚的小说也是一样。"
"正因为你能说出这种话来,所以我才喜欢你埃"片桐的声音陡然增高,"是埃人在这种极度悲伤的时候,往往会以拼命工作来忘记痛苦。教课的时候会比以往更认真,站台卫生也比往常打扫得干净好几倍。空知,你现在对自己的工作也很庆倦了吧?"
"是的,小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写完。"
"我等着你。"片桐说得字字有力,"如果真的晚了,那也没什么办法。可你总得做点什么吧?行了,什么也不说了,我等着你的大作问世。而且我也会告诉你全国十几万的小说迷,大家都耐心等待吧!?"如果我有十几万小说迷的?埃敲吹谝话娴姆⑿辛坑Ω迷僭黾印!?
"我也想增加,但运作上很麻烦。空知,你还想当工薪族吗?"
"说什么呢,我适合干那种工作吗?"
"那你就快点写。我等着你。"
电话挂断了。空知回想着片桐的话语,忍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几天后,当空知到银行时,发现自己的账户上多了一笔预付的版税。
在一间可以俯视道顿掘河的小饭馆里,两个男人正在低声私语。但每当女服务员往桌上端酒菜时,他们便陷入沉默。女服务员感到,这两个人一定是在谈什么很秘密的事情。
"一切都按原计划顺利进行着吗?"
其中一个人小声说道。
"一切顺利。"
另一个低声答道。
"现在回想一下,我都不知道我们是怎么渡过那么危险的-关的。"
"是啊,确实有点后怕碍…"
"不过现在可以放心了。"
"还不到时候。还有尾巴跟着我们。"
"是吗?"
"是的,连我也被他们盯上了。看来你也不是没有可能被盯梢。"
"这要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完啊?"
"我也不知道。不过幸好我们现在还没露出什么马脚。"
"我已经受不了了。"
"但我们已经骑虎难下了。"
"看来我们只好耐心等着事情过去了。"
"也只好如此了。来,喝酒。"
这个人一边说着,一边给对面的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斟酒。
"是池田的吴春吗?好久没跟他见面了。"
"还要送钱给他吗?"
"不用,他在彦根也能拿到。——来,倒酒。"
两个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吃了几口菜。邻座传来了推杯换盏的喧闹声。
"钱什么时候能到?"
"不能太着急。但我们也不能纹丝不动,这样反而容易引起怀疑。"
"太难了。"
"是埃但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看来我以后喝酒也要适可而止了。"
"是不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说漏了嘴?"
"是的。"
"那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这个人点了点头,扭头看了看窗外黑漆漆的河面。河床已经几乎干涸了,五颜六色的灯光摇曳闪烁着。这是一幅多么伤感的景色啊,虽然自己现在的心情并不坏。其中一个人心情复杂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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