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齐哈尔铁路局,局机关自然就在齐齐哈尔了,这座城市是黑龙江第二大城市,是我国东北最北边的第一座大城市。这里是关东大铁路的中枢,西北是大兴安岭。加格达奇,过内蒙大草原后直达我国同蒙古共和国的边界;东南下走哈尔滨过长春,沈阳,入山海关奔南京到大上海——是中国铁路从北到南最长一条铁路。
而还有一条古老的东清大铁路横走关东腹地东西端是中国同俄国的边界。1983年全国开展严打以前,齐齐哈尔局所辖各线,窃贼多如牛毛,有的贼从10岁开始就以吃铁路为生长到近五十岁了,可还在行窃。这些贼多是流窜之贼,有河南、河北的;有山西、山东的;有沈阳、长春的;也有当地滋生的;还有已被杀头的黄瘸子集团的——那个“北上支队”在1983年严打时就没有抓净。那个号称是“北国贼王”的罗锅子自称他是黄瘤子的师弟,不少人想抓他,但因一直没有拿到他的现行。贼们不按住正掏别人钱的手,他们死都不会认罪的。这些多年老贼又纠集新贼,他们互相勾结,分片作案;他们集体上车又独个作案,有时集体作案时也是一个上去掏多人来掩护。这些老贼所以能长期吃铁路,就是他们全有些偷的办法,全是技术作案,或手法高明或工具绝妙。无论刀割手抠,全是让人难以防备。流窜之贼在车上作案,有时被害人就是让他们给偷了也当时不能发现。而过后又无现场也无痕迹。要抓他们是很难的也必须要有一些胜他们一头的招法。有时老贼落网,就是人证物证全在时,他们也咬牙不供。他们只能认被抓这把就认这把。他们对法律条文的熟悉真的有些民警都不如他们。因此,说贼是不懂法才犯罪是不能成立的。所以说:抓贼难,贼难抓。
李永江怀着一腔怒火当了刑警上车就想拿贼,想法好,却难抓住贼。他在火车上比别人眼睛瞪的圆比别人的功夫下的大,可他每次都是光看着别人往拘留所里押人。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刑警队反而拿不到贼了?他一方面再投师寻师学艺,一方面还要思考着抓贼的方案。
李永江是条硬汉,他明知山有虎却定向虎山行。他找了三位老师,一是车站派出所的门永吉;二是刑警队的王福祥;三是乘警队的刘永录。三师各有绝活,这可真让他高兴啊!
门永吉——最能抓贼,保证一抓一个准。他给李永江讲述了何时下手抓贼才能最稳妥。贼下手作案时,如抓早了,反让贼咬一口:我没作什么你为什么抓我?弄不好人多贼就更要同你吵了。赃不在手说什么也没有用,弄不好吵起来影响不好,有时为考虑到群众关系,还要给没拿到赃的贼赔礼道歉。所以说抓贼要拿赃,这条最重要啊!
王永祥——最能寻找贼们的活动规律,一年四季贼们都用什么方法作案,他最清楚。还对他说,什么方法作案时,一个人怎么做,人多时又怎么做,你不掌握住这些规律就很难抓到贼!
刘永录——有一双特别毒的眼睛,只要是贼,只要从他的眼前一过时他就能立时认出来此人是贼!如再跟下去,这贼定然要作案,再等他下手作案时一抓就准,保证没错。
三位老师各有所绝,对他讲的也很认真。但从理论到实践还有一个本人的功夫问题。三位老师对他说:老师只能引,纸上谈兵,而入门入理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悟性。这里还有一个因地而异随机应变的实际操作问题。
李永江师满后也找到了他为什么没有抓到贼的原因——最主要的就是心太急了。他上车的眼神已让贼们注意到他就是要抓贼的警啊!多天来李永江就想寻找一个突破口,他要抓些出名的贼。老贼孙罗锅子,贼们总围着他转,就是抓不到他作案的证据。李永江决定找他下战表——引蛇出洞才能抓他。有关这老贼的历史,李永江已经查明。他不但报号称“北国贼王”,他身边还集聚着许多贼。打掉他一人也就震了一群。以前有不少同行也想过要把他抓进去,只因此贼太狡诈,当然掏窃也有绝招儿,抓他很难。而李永江就是要先抓他!
他在火车站前找到了这位“北国贼王”,对他说:“你小子可要老实点儿,当心我抓你!”
罗锅子挪揄一笑说:“我知道你不当押车的大兵了,你当了刑警也用不着来吓唬我。我做没做案这可得让证据说话。我说我做了,你现在能抓我吗?”
老贼如此嚣张,不光说明他恶习没改,还说明他根本就没把当了刑警的他放在眼里。这分明是一种明目仗胆地挑战。老贼如此气焰他是不能容忍的,他指着老贼说:“你小子除了不下手,你只要动手我就把你扔进去!”
罗锅子笑了说:“我说李大侦探,你们办案只要重证据就行,我就怕你办我的案子不重证据。”
李永江心里发恨,但脸上还笑着说:“罗锅子,你放心,要是不够判你的,我都不抓你!我也明说了,我就怕你不作案了,那我这刑警可就自当了。送你改造也是我的任务啊!”他说完转身就走了。
罗锅子摇头笑着说:“小样,刚当上刑警就想在我身上打主意。你也没看看我是谁?好啊!咱们就较量一番,我就让你栽到我手。”
罗锅子没有把刚当刑警又特别年轻特别瘦的李永江放在眼里。他大摇大摆地就去了北国春饭店——那里还有一伙贼在等着他。
他进门后,贼们就起立欢迎。有个贼说:“可把我们给吓坏了,寻思李瘦子要抓你呢?”
罗锅子得意地笑着说:“抓我?可以,证据呢?我跟他叫号了,他要想抓我起码我让他再练三年。”
贼们让他给鼓动得就好比是一锅猪食开了锅,一个个心血涌动都要上车上车站,七言八语,要作案的气焰特别嚣张。
但罗锅子还是心里发毛,不管怎么说李永江找他也是一种警告,看样子李永江真要抓他也是真的。为了不让更多的同伙进去,他对众贼说:“你们这些天全给我老实些,李永江是找我的麻烦,不是找你们,你们的任务是给我盯着他,我就上车站干去,我先给他一个眼罩戴。他抓不住我时,你们就动手大干!让他在我面前白吹牛皮。”
有贼担心问他:“大哥,你可别让他抓住啊!”
罗锅子乐得直哆嗦,后背上的肉包直颤。
第二天,罗锅子真就到了车站。他果然是诡计多端,他在车站转来转去就是不下手作案。他是看李永江到底来没来,出来的同伙也对他说:“没来,姓李的真没来。”
他此时好得意,他认为李永江没来的理由有两条:一、他来了,我又不可能不下手作案,他抓不住我,他可就丢了面子了,往后还怎么见面呢?二、李永江定然是以为我让他的几句大话给吓住了,他准是以为我不能来也怕了。听以他就没有来。可我来了。为了怕让李永江抓住判了,他就想先作个小案——让你抓住也难押我。如果李永江没来,或来了也没有抓到我——对不起我就要大干了。
这老贼心计颇多,也特别小心。其实说不怕刑警是吹牛,真的让刑警抓住了,蹲小号吃改造饭的滋味地受不了,还是小心为妙。当他又在车站里外来回走一遍之后,就连他的同伙也说没见李永江。此时他真要下手干活了(贼们的行话:干活也就是掏的意思),他心里发着恨说:不干,我吃什么?再说我生来就以贼为生,一天不干心里痒,两天不干手发硬。为了从小练的掏窃技术别生了,也为肥吃肥喝他还是要干的。
老贼多计谋,他不作大案作小案。你李永江就是抓住只能说明你高明,可你却押不了我!他真要下手了,他刚从身边闪过一个人的兜里把手掏出来,突然他掏钱的手就被另一只手虎钳般地抓住了,他抬头一看是李永江。
老贼此时被抓时,他只笑没害怕。
李永江说:“小子,两毛钱的话你也干?你这个北国贼王不嫌丢人吗?我警告你,要不你就从此不干,咱们是好朋友。要干你他妈的就少在两毛钱上打主意,我没空跟你玩这些小把戏!这次就算了。”说完李永江就走了。
罗锅子站在原地发呆,心里纳闷——这个李永江好神啊!他啥时候贴在我的身边呢?远看的众贼也为罗锅子掐了一把汗水。罗锅子什么话也没说,领众贼就走了。这次尽管没有被押,可他毕竟在李永江手里栽了。
回家后他真的就老实了好多天,街也不上院也不出,车站不去了。他为自己被抓住手腕子而上火,他从小当贼,也就是年少时让人这么抓过,长大当贼这真是头一回。但,不干了手痒,加之众贼笑他胆小,思来想去,他又到车站来了。此行还是众贼在前他在后,见一个个回话说没有李永江他才大着胆子要下手了。他见一个农民上衣兜很鼓——贼话说是很显怀(钱多)的。他就贴上背过手作案,他很轻易地就做成了。可是等他把握在手里的大叠子往眼前拿来一看时——全是抽烟纸,钱有也就只是六元钱。他骂道:“真他妈不顺,摸个穷鬼!”
他的骂声刚落,后边又传来李永江的声音:“罗锅子,别骂了。这回还不算,有种你就再于,按公安条例就这次也能教养你。可这样的教养就轻了,你也不能改。我让你多改造些年头,不的,你是不能改的了。”
李永江再次弃他而去。
罗锅子这次可吓个不轻——我的天啊!多亏那是一叠抽烟的纸呀,如真是钱,我可真就让他押走了。他开始对李永江有些佩服了——他真有两下子,他啥时来的不知道,啥时候跟上的自己不知道,他真是灵如猴子滑如鱼啊!
当晚罗锅子跟众贼说:“你们可不能再干了,李永江有两下子,就连我都让他抓了两回手腕子了,就你们下手他可就一抓就一个成啊!”
有贼说:“那,我们往后吃不了这碗饭了呗?”
另一贼说:“不干这行,我做啥去?”
贼们一筹莫展。
罗锅子也一声不出。
大贼小贼老贼少贼就都这么全绝望地看着“北国贼王”罗锅子。
还有个从小当贼,如今四十多岁的老贼说:“完了,李永江这是要砸咱们吃饭的碗啊!他就是要断咱们这条路啊!”他哭出了声来。
“不!”罗锅子的声音大的吓人,他拱起了坟包样的身子说:“大家都别慌,都别怕。当年——13年前的1983年,我大哥黄瘸子在哈尔滨被枪毙的时候啊,我正在这北部线上干呢。凭什么追捕队没抓到我呢?我不是吹,当年老黄大哥使老单(一面有刃的刀片儿)的时候,我就改用了小镊子了。”说着,他就拿出一个不太明亮还有些发黑的小镊子,举着对众贼说:“镊子尖是刃,下手时边开边拿一次成。所以,满东北抓我,抓罗锅。可罗锅子多了他们谁有胆子见一个罗锅就抓一个罗锅?全国,全世界罗锅子多了,全抓啊?全抓全国残联也不答应啊!”
他把贼们全给说乐了。
老贼的罗锅子里全是坏水,他颇为自信地对众贼说:“我罗锅子从小为贼,想砸我的饭碗就是要断我的命!”他目闪凶光扫视众贼又说:“你们全听好,我上这把新活,使的就是新招儿。他李永江要是拿不住我,你们就全学我的新招法干。咱们要大干特干。齐齐哈尔的北国贼王——还在。北边干一阵子之后,我就领你们南下两广两湖,再上深圳海南,接着就北归,上他妈的老毛子那边去再大干!”
两天后,号称“北国贼王”的罗锅子又出现在车站前了。他自以为他的新的作案手法高明,自以为老贼作案多年没有栽过大跟头,他自以为得意,心想就是我在李永江面前作案,他也证据难拿,我又咬牙不供,他能把我如何呢?一种侥幸心里使他作案心切。当先他而来车站的众贼对他说李永江没来时,他可就高兴坏了,心想:李永江啊李永江,我老罗锅子今天给你来点绝活儿,案子发生了我吃海鲜喝人头马去了,你就破案吧!累死你也难以破了我作的案子。
有道是艺高人胆大,用此话说贼也恰当。再加上贼——也包括一切犯罪之人,当他们在实施犯罪时都有侥幸心里——以为自己高明,以为别人发现不了,以为抓不住他们。如果他们伸手作案就想到后果的严重,他们有天之胆也不能作案。但是,任何罪犯,当他们向实施犯的路上迈出第一步起——就是走向了毁灭——这是真理不是吓唬任何犯罪之人。
罗锅子高高兴兴来到人多处,左看右看也不见李永江,就开始了作案前的准备了。他对跟他来的众贼说:“你们先去两个人到北国春大酒楼,备上好酒好菜,一小时后,给我接风。”
贼中有两个人跑着去了北国春。
罗锅子也奔向一个让他早就盯住的作案对象,他就如饿狼扑食那样奔过去以肩头一撞为机会,就要下手了……
李永江所以非要先抓他,也是对贼恨之入骨,那大嫂男人的生命钱都让这些戚们给掏了去,他又是主动到刑警队来的,不抓几个大贼有点对不起公安处的领导对他的信任。罗锅子是为害一方的大盗,他当了刑警如果连眼皮底下的贼都没抓净,又怎么能使全局各条线都能安宁呢?他颇受读书,记得古诗中有一名句“用枪当用长,挽弓要挽强。射人先射马,抓贼先擒王”。他抓起号称“北国贼王”的罗锅子一个来,对众贼是个震慑。
罗锅子真以为李永江没来。因为这次下手之前他自己包括同伙在内,在站里站外看的都比较细。真的就连个跟李永江长相同样的人,他们就都要追到那人的眼前看个清楚,看个明白。这一次罗锅子下手可不比前两次的较量——只是试探。而此次要干大活,万一再次被抓,李永江对他定然要来狠的了。他就要下手了,他刚往那人的肩头上一撞,就在此时也把烟头触到了那人的怀前,他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又为那人扑打他胸前刚刚让他弄上的烟灰。那人见跟自己撞个满怀的人这样地客气,就说:“没啥,没啥。都是出门在外,碰点没事儿。”说完,那人就进了候车室。
罗锅子好兴奋啊!总算又拿了一把大钱。好多天了让李永江吓的真有点一伸手就怕的感觉。这次成功了。他狂妄地边往兜里揣钱边自言自语地小声说:“李大侦探,我得手了!你坐火箭也来不及抓我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农民头上扣着大皮帽子把他拦住了说:“谁说来不及了,我说正赶趟!”
罗锅子吓得一惊,李永江把头上的大皮帽子一摘,手里拎着锃明的铐子对他说:“罗锅子,别客气了,你就自己铐上吧!”
罗锅子吓出一身冷汗来,他急忙跪倒冲李永江求饶说:“李大哥,我心服口服了,能饶我这次吗?”
李永江满面冷色,对他严正警告:“你少跟我装死猪!有再一再二可没有再三再四的,别以为前三次就不算数了,我一笔笔全给你记着账呢!咱们算总账!”
“完了,我真完了。”罗锅子绝望地说,“我这把再进去,年头可少不了啊!我这辈子怕是就要在监狱里过了。”
李永江对他说:“你别害怕改造啊!像你这号老贼不把你押起来你还要作案还要为害一方的。你进去了,社会安定了,你也老实了,我也没时间老看着你了——这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啊!”
孙罗锅子让李永江抓了现行的消息,对北部片的贼们来说是个大地震,他们吓得不是跑了就是老实了——连罗锅子都让李永江给扔进去了,他们还干?就都像鼠一样钻了洞里。
罗锅子在被判刑往改造场所送他时,有小贼来看他,他对小贼说:“李永江神啊!我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鱼猴子——他比鱼滑,咱们看不见他,他可是能盯着咱们;他比猴尖,玩脑子咱们也斗不过他。你们就洗手别再干了,你们干,他抓你们还不是小菜一碟吗?”他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对小贼说:“多去劳改队看看我,别忘了我愿吃红肠啊!”
贼,都有难改的馋病。
根据罗锅子的交待,又在站前抓些贼。扫平了车站前,眼皮底下平安了。李永江要上火车上抓贼去了。铁路刑警他们更辽阔的战场不是车站,而是共和国大地上东西南北如织如网的数十万里百万里的铁道线——那里才是他们大展雄姿,大展宏图的好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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