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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物浦谜案

    1。赛米欧尼兹亲王

    “头衔,我的意思是外国头衔,用在欺诈行骗上,永远是非常有用的。”

    有一天,角落里的老人又在向宝莉发表高论。

    “堪称近代最狡桧的盗案最近发生在维也纳,犯案的是一个自封为希摩爵士的人;在我们这儿,同一级的骗徒也称自己是某某伯爵,名字最后一个字总是‘欧’,要不就是哪一国的亲王,名字也是什么‘欧夫’之类的。”

    “还好我们这里的大饭店老板和旅馆管理员,”她回答道,“对外国骗子的作案方式愈来愈敏感。他们把每一个英文说得不好的仕绅贵族都看作可能是骗子或是窃贼。”

    “结果有时却把到我国来访的真贵族惹得非常不愉快。”

    角落里的老人回答。

    “拿赛米欧尼兹亲王一案来说,他拥有十六个领地,一笔笔财产在他东德哥达老家里有着明明白白的记录,而他本身也带着够多的家当来支付至少一周的饭店住宿费用。连他镶着钻石的纯金香烟盒被偷了,也一点儿没有想找回来的意思。可是这样的一个人,打从他要他一位短小精干、带点粗俗的小法国佬秘书代表他,向利物浦西北大饭店的经理为他自己及随从预约饭店头等房间的那一刻起,就无疑遭到饭店经理怀疑的眼光。

    “这些怀疑显然毫无根据。因为这个小秘书爱博特-蓝伯斯先生,一等赛米欧尼兹亲王到达,就在经理那儿存一叠钞票,还有证券债券等等。这位贵客的花费惊人,帐单数目令人咋舌,那些证券的价值更超过十倍以上。蓝伯斯先生还做了解释,说亲王打算去芝加哥拜访他的姊姊安娜-赛米欧尼兹公主;她嫁给了人称铜矿大王的千万富翁葛维先生,所以只想顺路在利物浦待几天。”

    “不过,就像我告诉过你的,即使有这些无可怀疑的证券在,大半跟这位阔亲王有商业往来的利物浦人,心里还是暗暗怀疑。他在西北大饭店住了两天后,就叫秘书到伯德街的温瓦珠宝店去,请他们派一个代表带一些上好的珠宝,主要是钻石和珍珠,到饭店里去,他想挑个礼物送给他芝加哥的姊姊。”

    “温斯娄先生向爱博特优雅地鞠了一躬表示恭敬受命,之后就到里面的办公室和他的合伙人瓦萨尔先生商量最好的对策。他们两位都很想做这笔交易,因为近来生意清淡;他们既不想把这可能的主顾推出门,也都不想得罪裴特先生;裴先生是西北大饭店的经理,就是他把这家店介绍给亲王的。可是那个外国头衔和鄙俗的法国小秘书,又让这两位自大自尊的利物浦珠宝商人如鲠在喉,忐忑不安,所以他们一致同意:第一,不能赊帐。第二,如果亲王用支票甚至用银行汇票付帐,一直要等到支票或汇票兑现了,才能把珠宝交出去。”

    “接下来的问题,是谁该带着珠宝到饭店去。要资深合伙人亲自出马做这样的差事,完全不符商业常规;更何况,他们想,如果找个职员去,这职员对于支票或汇票兑现之后才能交货的事可以推说他无权做主,这要比较好解释,也不致冒犯。

    “接下来又是个问题。会面时很可能必须用外国语言交谈。他们的大助手察尔斯-尼德曼,在温瓦公司工作已经超过十二年了,却坚守真正的英国风格,除了英文外,对其他语言一概听而不闻。因此,他们决定派史瓦兹先生出这趟棘手的差。史瓦兹先生是个新近才来到英国的年轻职员,也是个德国人。”

    “史瓦兹先生其实是温斯娄先生的侄儿和教子,因为温先生的一个姊姊嫁给了德国大企业史氏公司的老板,那是家做银器的公司,在汉堡和柏林都有分店。”

    “这位年轻人很快就深得他舅舅的喜爱,大家都认定他是温先生的继承人,因为温先生没有孩子。”

    “要让史先生独自带这么多贵重的珠宝在一个他还没时间去完全熟悉的城市里出差,最初瓦萨尔先生有点犹豫,可是后来还是让他的合伙人温斯娄先生给说服了。他们挑好了价值超过一万六千英镑的精品,包括项链、别针、手镯和戒指,然后决定要史瓦兹先生第二天下午大约三点钟坐出租马车到西北大饭店去。史瓦兹先生照吩咐做了,第二天是星期四。”

    “珠宝店里有大助手指挥若定,生意照常进行。直到大概七点钟吧,温斯娄先生从俱乐部回来——他每天下午都会在那儿花一个钟头看报纸——立刻问起他的侄子。让他惊讶的是,尼德曼先生告诉他史瓦兹先生还没回来。这似乎有点奇怪,温斯娄先生脸上稍稍流露出焦急的神情,走进里面的办公室去和他的合伙人商量。瓦萨尔先生提议去饭店走一趟,问问裴特先生。”

    “‘我自己也开始着急了,’瓦萨尔先生说,‘可是不太敢讲出来。我回店里已经半个多钟头了,分分秒秒都希望你快点回来,希望你也许能告诉我一些让我放心的消息。我想你可能碰到史瓦兹先生,会和他一块儿回来。’”

    “无论如何,瓦萨尔先生去了大饭店,问了大厅里的守门人。那门房记得很清楚,史瓦兹先生的确递进名片要见赛米欧尼兹亲王。”

    “‘是什么时候的事?’瓦先生问他。”

    “‘先生,他来的时候是三点十分,大概一个小时以后他就离开了。’”

    “‘他离开了?’瓦萨尔先生这句话好像不是说出来的,是喘出来的。”

    “‘是的,先生。史瓦兹先生大概在三点四十五分离开的,先生。’”

    “‘你确定吗?’”

    “‘很确定。他离开的时候裴特先生正好在大厅里,裴先生还问了他交易成绩如何。史先生笑着说:“不坏。”希望没有发生什么事吧?先生。’”

    “‘噢,呃,没事……谢谢你。我可以见裴先生吗?’”

    “‘当然可以,先生。’”

    “饭店经理裴先生听说那位年轻的德国人还没回家,马上也感染到瓦萨尔先生的焦急。”

    “‘我快四点的时候还跟他说过话呢。那时我们刚开灯,冬天我们都是在这个时候开灯的。不过,瓦萨尔先生,要是我就不会担心,那个年轻人可能在回家路上顺便办事去了。也许你回去时他已经回来了。’”

    “瓦萨尔先生显然放心了些,谢过裴先生后就匆匆赶回店里。可是史先生还是没有回来,而这时已经快八点了。”

    “温斯娄先生看来又生气又憔悴,这时无论是责怪他,或是以稍稍怀疑的语气向他说史先生有可能带着一万六千英镑的珠宝和钞票永远消失了,都是很残酷的事。”

    “另外还有一线希望,不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希望的确也不大。温先生的私人住宅在城尾的博肯亥上,史先生自从到了利物浦后就住在他家,他也许身体不舒服或其他原因,没有回店里而直接回家了也说不定。其实这又不太可能,因为他的私宅里从来不放贵重珠宝,可是——总是可能吧……”

    “要是我继续告诉你,”角落里的老人说,“后来温斯娄先生和瓦萨尔先生对那个年轻人的失踪感到多焦急,实在没有什么用,而且一定很无趣。我只要说这些就够了:温斯娄先生回到家之后,发现他的教子还是没回来,连封电报之类的也没有。”

    “温先生不想让他的太太受到无谓的惊扰,于是努力把饭吃下去。不过一吃完,他又急忙回到西北大饭店去,要求拜见赛米欧尼兹亲王。亲王和秘书到剧院看戏去了,可能近午夜才会回来。”

    “这时温斯娄先生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不过即使他想到把侄子失踪的事公开就害怕,他还是觉得到警察局报案是他的责任。这类事情在像利物浦这样的大城市传布之速,还真是令人吃惊。第二天早报上报导的都是这件最新的轰动新闻:‘知名商人神秘失踪’。”

    “温先生在早餐桌上看到一份登有这件轰动事件的报纸,报纸旁边并排放着一封写给他的信。信是从利物浦寄出的,是他侄子的笔迹。”

    “温先生把这封侄子写给他的信交给了警方,于是信里的内容很快就成了公产。史瓦兹先生在信里所做的惊人陈述,使得平静而商业化的利物浦发生的大骚动,没有几个其他案件比得上。”

    “事情似乎是这样的:十二月十日星期四的下午三点十五分,这年轻小伙子的确带着满满一袋价值一万六千英镑左右的珠宝去见赛米欧尼兹亲王。亲王给予适度的称赞,最后挑了一条项链、一个坠子、一只手镯,总价据史瓦兹先生算出来,是一万零五百英镑。赛米欧尼兹亲王在交易上很爽快,颇有商人之风。”

    “‘我买这些东西,你们当然要求马上付款,’他的英文说得非常好。‘我知道你们生意人情愿要现钞不要支票,尤其跟外国人做生意,所以我身边一向准备好许多英国银行的钞票,’他带着愉快的微笑又说:‘因为一万零五百英镑的金子携带起来总是不太方便吧。请你开出收据,我的秘书蓝博斯,会和你办妥所有交易的细节。’”

    “他随即拿起挑好的珠宝锁进化妆箱里,史先生只瞄到一眼箱子上的银配饰。纸笔准备好了,史瓦兹先生开出收据和价目明细,这时亲王的秘书蓝博斯,当着他的面数好一百零五张响脆脆的英国银行百元大钞。史瓦兹先生最后向那位非常温文尔雅而且显然很满意的客户鞠了躬,就告辞了。他在大厅上遇到裴特先生,谈了几句话,就走出饭店,到了街上。”

    “他才刚离开饭店,正要过街到圣乔治学院去,一位穿着高级毛大衣的男士,从一部停在人行道上的马车里很快钻出来,轻轻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张名片,一面用清楚明白的权威语气说:

    “‘这是我的名字。我必须马上和你谈谈。’”

    “史瓦兹看看名片,头顶上弧形的路灯把名字照了出来:‘迪米崔-史拉维亚斯基-伯贵涅夫,沙皇帝国警察处第三科。’”

    “这个名字很难发音,而且那个拥有重要头衔的男士,随即指向他刚由上面下来的马车,使得史瓦兹对饭店那位亲王顾客原有的丝丝怀疑,这时全都活了起来。他抓紧袋子,乖乖跟着那相貌威严的人走。一等他们在马车上舒舒服服地坐定,那人开始用发音很糟但流利的英语客气地道歉:

    “‘先生,我必须请你原谅,这样占用你宝贵的时间,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在某一件事上利害一致,我一定不会这样做的。在这件事上,我们两个人都该会希望智取一个狡猾的恶棍。’”

    “史先生不觉忧心忡忡,直觉地将手摸向他的小皮夹,里面满鼓鼓地装着刚从亲王那里拿到的银行大钞。”

    “‘噢,我明白了,’那有礼貌的俄国人笑着说:‘他对你耍了一记信任的老招术,用这么多所谓的银行大钞做工具。’”

    “‘所谓的?’那不幸的年轻人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想我对自己的同胞摸得很清楚,不常出错。’伯贵涅夫继续说:‘你不要忘记,我有丰富的经验。所以,即使我没有摸过你皮夹里又响又脆的钞票,如果我说没有银行肯用金子来换回这些钞票,我想我的说法对于塞——呃,他自称什么来着?某某亲王之类的——不会是不公平的。’”

    “史瓦兹先生记起他舅舅和自己的怀疑,不禁骂自己盲目愚蠢,这么容易就收受了这些钱,一点儿也没想到它们可能是伪钞。现在,所有的怀疑他都察觉到了,他用紧张焦急的手指头摸着这些纸钞,而那俄国人镇静地划了一根火柴。”

    “‘你看这里,’俄国人指着一张钞票说,‘银行出纳签名里的‘韦’字。我不是英国警察,可是我可以在上千张真钞里分辨出假的‘韦’来,你知道,我看的太多了。’”

    “那可怜的年轻人当然没看过多少张英国银行的钞票。他分不出来包韦恩先生的签名里这个‘韦’和那个‘韦’有什么不同,可是他的英文虽然讲得没有那个自大的俄国人流利,他却听得懂得那骇人言词里的每个字。”

    “‘那么这个在饭店的亲王是……’他说。”

    “‘亲爱的先生,他跟你我一样,都不是什么亲王,’沙皇陛下的警察镇静地下了结论。”

    “‘那珠宝呢?温先生的珠宝呢?’”

    “‘珠宝倒还有希望拿得回来,噢,不过希望也不大。这些伪钞,你完全信任而收受的钞票,也许可以用来拿回你的东西。’”

    “‘怎么拿回来?’”

    “‘制造和使用伪钞的罪责是很重的,你也知道吧。如果我告诉他要判处七年的苦役,这个,呃,亲王的快乐心情自然会平静下来。他会乖乖把珠宝交给我,你不用担心。他很清楚,’俄国警官带点邪气地又说:‘我们有很多旧帐要算,不必再加上伪造假钞的这一笔。所以,你该明白了,我们的利害是一致的。你能跟我合作吗?’”

    “‘噢,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那年轻德国人高兴地说:‘温斯娄先生和瓦萨尔先生信任我,而我却笨得要死,上了他的当。希望现在还不迟。’”

    “‘我想还不迟,’伯贵涅夫的手已经放在马车门边了,‘我虽然在和你说话,可是我一直注意着饭店,我们的亲王朋友还没有出门。我们俄国秘密警察都很习惯了,你知道,到哪里都保持警觉。我想,我和他对质的时候,你不一定要在场。也许你愿意在马车里等我。外面有烦人的雾,而且你在这里可以隐密些。现在请你给我那些钞票好吗?谢谢!别着急,我不会太久的。’”

    “他举起帽子,然后把钞票塞进漂亮毛大衣的内袋里。他撩起大衣的时候,史先生看到一件华丽的制服和一条腰带,这条象征阶级的腰带无疑担负着和楼上那狡猾的恶棍斡旋的道德责任。”

    “然后,这位俄皇陛下的警官很快钻出了马车,把史先生孤孤单单地留在里面。”

    2。狡诈的无赖

    “的确,全然地孤单,”角落里的老人以一阵讽刺的咯咯笑声继续说下去,“事实上,是彻彻底底地孤单。时间一刻刻过去,那穿着华丽制服、相貌威严的警官还没有回来。现在已经迟了,史瓦兹先生再次骂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他太轻易就相信赛米欧尼兹亲王是个骗子,是个恶棍;在心存不公的怀疑下,他又太轻易成为一个他所见过最狡诈的无赖手中的猎物。

    “史先生跑去问西北大饭店的门房,得到的答案是:饭店里不曾有一个像他所描述的人进来过。年轻人要求见赛米欧尼兹亲王,他现在希望的和刚刚相反,不要什么都丢了。亲王非常客气地接见他,他正在向秘书口述一些信,而他的贴身男仆在隔壁房间准备主人晚上要穿的衣服。史先生想解释他刚才做了什么事,又觉得很难启齿。

    “亲王把珠宝锁进去的化妆箱就放在那儿,秘书从里头拿出钞票的袋子也还在。史瓦兹先生踌躇再三,亲王也很不耐烦了,这年轻人才脱口说出遇到所谓俄国警官的整个经过,那警官的名片还握在他手里呢。

    “亲王似乎非常心平气和地看待这整个事情。毫无疑问,他认为这年轻珠宝商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他把珠宝和收据拿给他看,还有一大堆类似史先生拿到后却拱手让给马车里那个聪明恶棍的银行钞票。这样的愚蠢活该受到惩罚!

    “‘史先生,我所有的帐单都是用英国银行的钞票支付的。也许你该聪明些,在轻易相信我是骗子之类的无稽之谈之前,先和饭店经理谈一谈。’

    “最后,他把一本十六开的书放在这年轻珠宝商的面前,带着亲切的微笑说了:‘如果贵国那些生意做得很大而因此可能和外国人士接触的人,在和自称有名衔的外国人交易之前,先好好看过这些书,往往可以省却许多失望和损失。像现在这个情形,如果你翻到这本《哥达年鉴》的七九七页,你会在上面找到我的名字,也就会知道那个所谓俄国警探的人才是个骗子。’”

    “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史瓦兹先生离开了饭店。毫无疑问,他是被骗了。他不敢回家,但心里还半存着希望,希望借着联络警方,让他们能够在骗子还没来得及离开利物浦之前过到他。他见到了华生探长,之后却马上遭遇到一个莫大的难题,使得追回银行钞票的希望毫无实现的可能。他先前根本没有时间或机会把钞票号码抄下来。”

    “温斯娄先生虽然对他的侄子大为生气,可是也不希望拒他于家门之外。他一接到史瓦兹先生的信,就开始追踪,靠着华生探长的帮忙,终于找到史瓦兹先生在北街的住处,这可怜的年轻人本想一直躲在这地方,直到这场风暴过去,或者直到那个骗子当场被警方逮个人赃俱获。”

    “不用说,史瓦兹先生想象的快乐结局一直没有成真,虽然警方费尽心力想找出那个把他诱骗到马车上的人。那个人的出现的确很不寻常,而他下了马车后,在利物浦似乎不可能没有人注意到他。那华贵的毛大衣和长胡须,一定都很引人注目,即使出事那天是个带雾的十二月午后四点多钟。”

    “可是所有的侦办结果都是徒劳,没有人看到过像史瓦兹先生描述的人。报纸一直把这件事称做‘利物浦谜案’。在利物浦警方的要求下,苏格兰警场派了著名警探费尔班先生南下帮忙办案,却依然毫无所获。”

    “赛米欧尼兹亲王和随从离开了利物浦,而那个曾经毁损亲王名誉、骗得温瓦珠宝公司一万五百英镑的人,却完完全全消失了。”

    角落里的老人重新整整他的衣领和领带。在他叙述这桩有趣谜案的当儿,领带不知怎地跑到他的大顺风耳下头、鹤般的长脖子上头去了。他粗呢的格子衣服又怪异得抢眼,触动了几个女侍的想象,她们正站在店里的一角,看着他吃吃地笑。这显然令他紧张。他抬眼软弱地望着宝莉,看起来活脱是个穿得像要过节的秃头军官。”

    “当然,最初关于这骗局的各种揣测都传遍了。最普遍,同时也是最早就不攻自破的说法,就是年轻的史瓦兹编造了一个空穴来风的故事,其实骗子就是他。”

    “然而,就像我刚说过的,这个揣测很快就不攻自破,因为史瓦兹老先生是有钱的大商贾,绝不会坐视他儿子的粗心大意使他仁慈的老板蒙受重大损失。一等他完全明白了这怪案的来龙去脉,他马上开出一张一万零五百英镑的支票汇给了温斯娄先生和瓦萨尔先生。这很公平,不过也是高贵的情操。”

    “由于温斯娄先生的刻意宣传,整个利物浦都知道了史老先生的慷慨之举,关于小史瓦兹先生的恶言与猜疑,也因此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关于亲王和他的随从的,我相信直到今天,在利物浦和伦敦还有许多人认为那个苏俄警官是他们的同谋。这种揣测确实很有道理,温斯娄先生和瓦萨尔先生因此花了不少钱想证实那苏俄亲王是假冒的。”

    “可是,这个推论同样很快就被推翻。费尔班先生这位办案专家,虽然他的名声和能力刚好成反比,却真的想到了一个妙计。他约见了一些利物浦和伦敦城里大宗外汇交易所的经理人,不久他就发现,赛米欧尼兹亲王到了英国后,的确将许多俄币及法币换成英国银行钞票。警方一共追查到超过三万镑货真价实的钱是出自这位拥有十六个领地的亲王口袋里。因此,这样一位显然富可敌国的人,只为了增加一万英镑的财富而去冒被监禁苦役或者更坏下场的险,似乎绝无可能。”

    “可是,亲王有罪的说法已经在我国警方不知变通的脑袋瓜里深深札下了根。他们把赛米欧尼兹亲王来自苏俄的祖宗八代的资料都搜集全了。他的地位、他的财富早已不必怀疑,可是他们还是怀疑再三,疑心他或他的秘书有问题。他们和所有欧洲国家首都的警方都联络遍了;可是当他们还抱着希望,倾全力搜证来对付假想犯的同时,他们却让真正的罪犯从容享受他高明骗局的成果。”

    “罪犯?”宝莉说:“你认为谁是……’”

    “我认为,谁那个时候知道小史瓦兹先生身上带着钱,”老人兴奋地说,在椅子上像个弹簧玩具小丑一样扭来扭去。“谁知道史瓦兹去见一位有钱的俄国人,而且可能身上带着大笔钞票回来的人,就是显然犯下这案子的人。”

    “谁?当然除了亲王和他的秘书,再没有别人了。”

    宝莉说:

    “可是你刚才说……”

    “我刚才说,警方决定要找出亲王和秘书的罪证;可是他们只把眼光放得像鼻子一样短,没有看远一点。温斯娄先生和瓦萨尔先生花大笔钱在侦查罪证上,毫不吝惜。温斯娄先生是大股,那宗骗案让他损失九千英镑。至于瓦萨尔先生,那就不同了。”

    “我看到警方在这案子上一路错下去,于是花了功夫做了一些调查。我对这整件事感到莫大的兴趣,所以我想知道的全都让我知道了。我发现,瓦萨尔先生在公司里只是个小股,只能拿到百分之十的公司利润,而且是最近才从大助手的位置升上来的。警方却没有花功夫去找出这些事实。”

    “啊!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每个窃案抢案当中,如果影响到一个人以上,首先就该去分析这案子影响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的程度是不是一样。我在菲力摩尔街窃案里向你证明过,不是吗?那个案子,和这个一样,两个当事人里头,某个人的损失和另一个比较起来,非常之少。”

    “即使是这样……”

    宝莉开始争辩。

    “等一下,因为我还发现了别的。我一确定瓦萨尔先生每年拿到的公司利润不到五百英镑时,就想办法探听他的生活水准和主要的不良嗜好。我发现他在爱伯特街上有栋好房子,那个地段的房租每年是两百五十英镑。所以,他要维持开销,一定要靠投机买卖、赛马或者其他种种的赌博。投机和多数的赌博,是债务和破产的同义字,只是迟早问题。瓦萨尔先生那时有没有欠债,我不敢说;可是我确实知道,自从他因为那骗局而损失了一千英镑之后,他把房子布置得更好了,而且现在他在兰开夏和利物浦银行里有个大帐户,那是他在‘损失惨重’一年后开的。”

    “可是要那样做一定很难……”

    宝莉还想争辩。

    “什么难?”老人说:“你是说做全盘的计划很难吧?因为执行起来只是小孩子把戏。他有二十四小时去付诸实行。嘎?有什么要做的?首先,到城里一个偏远的印刷厂去印几张有响亮头衔的名片。除了这个,还要到服饰商人那儿买一套二手货的好制服、毛大衣、假胡子和假发。

    “不难不难,执行起来并不难。难在全盘的计划,还有如此胆大的冒险犯难精神。当然,小史瓦兹先生是个外国人,他来英国才两个多礼拜,瓦萨尔的破英文误导了他,也或许他和那小合伙人没有很亲近。有一点是绝无疑问的;要不是他舅舅对俄国亲王存有荒谬的英国偏见和疑心,小史瓦兹先生不会那么轻易相信瓦萨尔的骗局。就像我说过的,如果英国商人对哥达多研究一些,他们会受益良多。不过,实在很高明,对吧?即使是我,也不会做得比他好多少。”

    这最后一句话多有老人本色。宝莉还没想出合情合理的推论来反驳他的说法,他已经走了,留下她努力想找出利物浦谜案的另一个解答,可是终归是徒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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